“啥？”奶奶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刘富老婆上吊绝非偶然，一定是自己激怒了那些鬼，那些鬼恼羞成怒，拿刘富老婆撒气了，自己只顾着东屋里这些人，却忽略了堂屋还有刘富的老婆呢！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刘富家里却笼罩着一层阴霾，太阳光照在奶奶身上，奶奶没感到丝毫的暖意。
回到家里，奶奶心力憔悴、身困体乏，竟一头栽到床上昏昏睡去。
吃晌午饭的时候，爷爷把奶奶喊醒了。全家人坐一块儿吃饭，太爷问奶奶：“昨天晚上刘富家里啥情况，刘富老婆咋会上吊死了呢？”
那时候我们村里姓氏虽多，人口却不多，谁家有个啥事儿，一晌午就能传遍全村，尤其刘富老婆还是上吊死的，那传的就更快了，太爷在奶奶睡着后，听邻居说了。
奶奶闻言神色低落，就像没睡醒似的，低声回太爷道：“祸害他们家闺女的不止一条鬼魂，我觉摸着……能有五六条，我那时没留意到刘富的老婆，她就被那些鬼害死了。”
“五六条？”这叫太爷没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多？”
奶奶回道：“我也不明白，还没见过好几条鬼魂一起欺负一个女人的，还有刘小红也很奇怪，浑身冰凉冰凉的，我都没见过身上那么凉的人。”
太爷闻言，若有所思，最后说了一句：“她这事儿只怕没那么简单……”
吃过晌午饭，奶奶到刘富家里去了一趟，刘富家这时已经开始办丧事。不过，他们家跟我太爷家一样，也是从外地搬迁过来的，刘富只有一个妹妹，很早就嫁到了邻村，奶奶之前在麦地里看见的四男三女，其中就有刘富的妹妹跟妹夫，只是奶奶当时不认识他们。
刘富除了妹妹妹夫再没有别的亲戚，爹娘死的也早，家里又穷的叮当响，在村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前来吊丧的只有旁边几个邻居。
家里没有搭灵棚，刘富老婆的尸身也没有棺材成殓，只是用一张破单子裹了，放在院里。尸身头前有一支缺口瓷碗，碗底有那么一点香油，里面放着一根破布条，布条子一头突突燃烧着豆大的光亮，这等于就是个灵魂灯。整个丧事没有香炉、没有火盆，看着既寒酸又冷清。
奶奶见了心里不是滋味儿，转身回家拿了几块大洋。当奶奶把大洋放到刘富手里的时候，刘富差点儿没给奶奶跪下，捧着大洋痛哭流涕，说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奶奶这样的好人，因为穷，在村里处处遭人白眼，处处被人欺负。
奶奶拿大洋是让刘富办丧事用的，刘富却舍不得，说他俩儿子年纪都不小了，还没成亲，眼下顾活不顾死，要把大洋留着给儿子成亲用，奶奶叹了口气，也没说啥。
刘富的老婆就这么被草草掩埋了，但刘小红身上的邪事儿并没有就此结束。
等到麦收完了之后，奶奶趁着地里没啥农活，再次来到刘富家里。或许是那几块大洋起了作用，刘富这次对奶奶异常热情，并且恭恭敬敬马首是瞻。
奶奶向他询问刘小红的事情，想听听刘小红从小到大有没有啥奇怪的事情发生过。奶奶认为，刘小红本身就有问题，要不然身边不会有那么多东西、身体也不会那么凉，应该从小身边就怪事不断。奶奶想知道她过去的一些事，从而判断她到底是咋回事。
刘富想了想，却对奶奶说，闺女小时候很正常，没发生过啥事儿，身体也没那么凉，就三四年前突然变成这样儿了。一开始她只说冷，穿的衣裳多，后来就跟她娘说，夜里有人欺负她，当时家里人都不信，以为是病，就找郎中给她看，后来郎中没看出啥毛病，又找看邪事儿的给她看，看邪事儿的说，她身边是有东西，给治了治，结果也没治好。
刘富本来还想着用刘小红跟别人家换亲，给大儿子换个媳妇儿，刘小红这病一传出去，没人肯娶了，更别说拿她给大儿子换媳妇了。
听刘富这么说，奶奶把眉头皱紧了，像刘小红这种情况，若不是后天遇上了啥事儿，那就只能是跟先天命格有关系了，先天命格里就招阴。但这种命格招阴的人，只能帮她挡一时，却帮不了她一辈子。不过有一点，先天命格招阴的人，从小身边就神神鬼鬼不断，但从刘富的话里来看，刘小红小时候好像没啥事儿，又不像是先天命格招阴的人。
奶奶又跟刘富说，你再仔细想想，小红小时候就没遇上过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事情吗？
刘富翻着眼睛想了老半天，最后问奶奶，小红八岁那年掉进过水井里，这算不？
奶奶一听，连忙让刘富把事情经过详细说说，刘富却说，当时他没在家，在地里干活呢，等回到家听小红她娘说的，说小红跑出去玩儿，后来浑身湿漉漉的回了家，她娘就问小红，咋把身上弄湿的？小红回答说，掉井里了。小红她娘就赶紧问，那你咋从井里出来的，谁把你捞上来的？小红说，她自己爬上来的。再问她，井那么深你自己咋爬上来的，小红说她不记得了。
刘富一门心思都在俩儿子身上，闺女生下来那就是个“外人”，他见小红没事，就没在意，并且很快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奶奶听刘富说完，让他把小红喊了过来，刘富这时跟奶奶说他地里还有点活儿，有啥事儿你就问小红吧，说罢，刘富带着俩儿子出门干活去了。
小红过来坐到奶奶身边，奶奶没直接问她掉井里的事儿，先问了问她这几天过的怎么样，那些鬼有没有再来欺负她？
刘小红却意外地对奶奶说了一句：“姐姐，我的事你以后就别管了，要不然俺们家还得死人。”
奶奶一听这话，就像被人拿刀戳了心窝，刘小红母亲的死，间接来说，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奶奶正了正自己的脸色，柔声细语问刘小红，“小红妹妹，你跟姐说，是不是那几个鬼又来找你，对你这么说的？”
刘小红把头低了下去，奶奶朝她脸上一看，流下了眼泪，奶奶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也来了一些气，活人还能向鬼妥协吗，那自己学的这些不就白学了！
奶奶鼓励刘小红道：“你别怕，有啥事你尽管跟姐说，姐这次不会再叫你们家死人，更不会叫那些鬼再欺负你！”
刘小红抬起头，满含眼泪朝奶奶看了一眼，“姐，你别管我了，我可能就这命，等再过半年，我就能见到我娘了。”
“啥？你这话啥意思，这也是那几个鬼跟你说的吗？”
刘小红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奶奶顿时把自己的拳头狠狠攥了攥，“太可恶了！”奶奶随即说道：“你放心，姐不会叫他们害你的，也不会叫他们再害你家里人！”
刘小红没吭声儿，似乎对奶奶信心不足，奶奶能感觉出到刘小红的顾虑和无奈。奶奶为了给自己平复心情，转移了话题，“咱先不说那些鬼了，刚才我听你爹说，你八岁的时候掉进过井里，你现在还记得吗？”
刘小红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奶奶会问她这个，微微点了下头，奶奶又问：“那你是咋掉进去的？”
刘小红犹豫起来，停了一小会儿，谨慎地对奶奶说道：“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不能跟我爹说。”
奶奶一听，似乎另有隐情，连忙点头，“你说吧，姐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刘小红是很信任奶奶的，可能是那几个鬼把她吓住了，只要不说鬼的事，刘小红对奶奶还是知无不言的。
刘小红对奶奶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一个人在井边玩，听见我爹在井里喊我，我跑到井边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我就掉下去了，我觉得……我觉得是我爹把我拽下去的。”
奶奶忙问：“那你在井里看见你爹了吗？”
刘小红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掉井里我就啥都不记得了。”
“那你是咋从井里出来的？”
刘小红怔了怔，“也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后来我扒住井沿，自己从井里爬出来了，回到家以后，我还跟我娘说，爹在井里喊我，还把我拽下去了，我娘就骂我，净瞎说，你爹咋会把你拽井里呢，叫你爹听见非打死你不可。我就不敢再说了。”
奶奶听罢，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刘小红当时好像是被鬼迷魂了，尤其十岁以下的孩子，很容易被迷。
奶奶连忙又问：“那口井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