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工夫,奶奶把草人编好了,并且还藏进了草窝里。
下午,奶奶两个人被郭孝儿子赶去麦地,锄了一下午的草。
天色擦黑,俩人带着疲惫从地里回来,却并不能歇着,还要给牲口铡草料,喂那些牛驴骡子啥的。
等俩人折腾完了,郭孝儿子拿着俩窝头又来了,他这次虽然没把窝头扔进牛粪里,却极其严厉地恫吓奶奶:“别想趁着天黑逃跑,我一直盯着你嘞,你要是敢跑,抓到直接活埋!”郭孝儿子说完就走了。
郭孝递给奶奶一个窝头,压低声音对奶奶说道:“你别怕,他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你,他不想整夜盯着你,也想回去早早睡觉,吓唬你几句你就不敢跑了,我把他从小养到大,知道他是个啥德行!”
奶奶没接窝头,因为她这时候已经看出来了,这俩窝头只是郭孝一个人的饭,自己来了以后,并没有增加,还是俩窝头。
奶奶转身从草窝里把之前编的草人拿了出来,郭孝见状,忙问奶奶:“你想干啥呀?”
奶奶说道:“还能干啥,给你治眼睛呀。”
郭孝立刻说道:“我儿子可能躲在暗处盯着呢,你先别弄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吃过饭就假装睡觉,我也睡,等他看见咱们睡下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奶奶闻言,点了下头,在牛棚里找了片地方,用草料铺上,躺上面就睡了起来。
“你不吃饭了呀?”
“不吃了,我不饿。”
奶奶中午就没吃,郭孝认为奶奶嫌脏,就自己一个人把俩窝头吃了。晚上见奶奶还不吃,郭孝却没把俩窝头全吃掉,给奶奶身边放了一个,然后他自己也找了块地方,吃完窝头他也躺下了。
约莫过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周围整个静悄悄的,连圈里的牲口似乎也都睡着了。
这时候,奶奶从草料里坐了起来,与此同时,郭孝也跟着坐了起来,他伸着脖子朝村子里看了一眼,低声对奶奶说道:“村里有些人家还亮着灯,你现在还不能走。”
奶奶说道:“我没打算走,你儿子应该已经走了吧?”
郭孝点了点头,“那兔崽子肯定走了,恐怕现在已经躺家里床上睡着了。”
“那就成了。”说着,奶奶又把草人拿了出来。
乌漆嘛黑的,郭孝朝奶奶手里看了一眼,问道:“你还想给我治眼睛呀?”
奶奶说道:“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你的眼睛而来。”
郭孝很无奈地又问道:“你为啥非要治我的眼睛呢。”
奶奶说道:“治你的眼睛是在帮我自己,你别问那么多,就当帮帮我吧。”
郭孝点了下头,奶奶让他拿住草人,贴胸放着,然后,奶奶从自己头上拔下三根头发,没有香和火柴,奶奶也只能这么做了。将头发绕到草人上,嘴里默默念叨起来。
奶奶眼下所用的这个法子,我只能透露这么多,这个是正儿八经的禁忌。
念完以后,奶奶从郭孝手里要过草人,用草人在郭孝眉心摁了一下。
拿下草人,奶奶问郭孝:“咋样儿呀,能看见了不?”
郭孝却摇了摇头。
奶奶顿时蹙起了眉头,这法子应该能让郭孝看见东西的,最起码,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奶奶又问了一句:“真的啥也看不见么?”
“啥也看不见,跟之前一样。”
奶奶叹了口气,自己的方法已经全部用完了,郭孝的眼睛居然还是看不见。
奶奶对郭孝说道:“看来,我真得回去一趟了。”
郭孝闻言,扭头朝村里看了看,就见村里已经一片漆黑,说道:“行,你现在走吧,村里人看样子都睡下了。”
奶奶朝他看了一眼,说道:“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不会连累你的。”
郭孝连忙说道:“别再回来了,有啥事我一个人担着!”
奶奶不再说啥,离开牲口棚,朝山上走去。
顺着山坡不明显的小路,一路上山。
等她爬上山,路不见了,正当她准备找路之际,隐约听见有人说话。
出于警惕,奶奶连忙把身子蹲了下去,朝周围一看,并没有人,屏住呼吸仔细一听,确实有人说话,听着好像还是一男一女,似乎在争吵着啥。
奶奶又朝周围看看,辨了辨方向,周围确实没人,赶紧站起身继续朝山里走了起来。不过,越走声音越清晰,在经过一个山沟的时候,奶奶听出来了,声音是从山沟里传来的。
“你给我说,我孩子是不是被你偷去的!”
“你小声点,别给人听见!”
“这里有人吗,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有人来这里,你说不说,我孩子是不是被你偷去吃了!”
奶奶听出来了,声音是白天丢孩子的那个妇女,那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壮汉,他们俩果然关系不一般。
奶奶朝山沟里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人,并且听俩人的声音,多少有些瓮声,好像是从山洞里传出来的。
奶奶没工夫偷听,害怕被他们俩看见,加快脚步离开了。
翻山越岭,奶奶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被踢中和摔到的地方,并没有见好,还在隐隐作痛,这叫奶奶觉得很奇怪,这里似乎跟十八层地狱不太一样,按照惯例,伤痛早就该不见了才对。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传来一点幽幽灯光,奶奶心头为之一振,终于又回来了。
等奶奶走进山门,女道士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奶奶一看,自己正要找她呢。
没等奶奶开口,女道士却说道:“白仙姑,今后你要准时回来,戌时务必返回道观,不然等过了时辰,你就找不到这里了,就要等到明日戌时。”
奶奶一愣,自己一连两夜都超过了时辰,尤其昨天,确实没能找到道观,听女道士的口气,这两次,都是女道士格外开恩才让奶奶找到的。
奶奶这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开口问女道士:“道长,您要我找的盲者,真的是眼盲之人吗?”
女道士淡淡看了奶奶一眼,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奶奶怔愣了一下,女道士又说了一句:“随心而动即可。”
奶奶一听,立刻明白了,虽然女道士没给出明确答案,但她已经说出了奶奶心里的答案。
眼瞎的不是郭孝,而是他儿子,郭孝是眼盲,他儿子是心盲,后者比前者更可怕,想要郭孝日子好过,就需要解开他儿子的心。
女道士转身又回了大殿,奶奶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随后,奶奶进屋拿上木盆,打了井水洗漱起来。
等洗漱完,奶奶躺到床上,突然发现自己又不饿了,身上的伤好像也不疼了……
奶奶在床上翻来覆去合计着,怎么样才能把郭孝儿子的心盲打开,叫他幡然醒悟呢?
第二天,奶奶天不亮就起来了,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一点伤痛都没有了,随后,穿上前天洗的道袍,踏着夜色离开了道观……
天一亮,郭孝从牲口棚的草窝里醒了过来,等他坐起身以后,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就见奶奶躺在昨天的地方,似乎睡的正熟。
郭孝连忙过去喊起了奶奶,等奶奶从草窝里坐起身,郭孝着急地问奶奶:“老道姑,你啥时候回来的?”
奶奶朝他看了一眼,淡淡回道:“刚回来没多久,我看天还没亮,就躺下再睡一会儿。”
郭孝闻言,急的直跺脚:“你还回来干啥呀,我昨天都跟他们说了,今天叫你说出妖洞在哪儿,今天你回来了,我还咋跟他们说呀,咱俩得一起受罚了!”
奶奶却安慰郭孝,“别怕,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说话间,天色更亮了。
等到吃早饭的时候,郭孝儿子竟然没来送饭,又过了好一会儿,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浩浩荡荡赶来了牲口棚。
“郭不孝,一天时间到了,你问出来了吗?”
郭孝面对一张张熟悉却又冷漠的面孔,把头低了下去,奶奶却大声对所有人说道:“他问出来了,他昨天问了我一夜,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洞府在哪儿么,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个个脸上洋溢着打倒了牛鬼蛇神妖尼姑的无限成就感。
“快带我们去!”头目喝到。
众人也连忙附和:“打倒妖尼姑,烧了她的妖洞,救出孩子们……”
奶奶冷笑着扫了一眼这群打了鸡血的“善良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