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随即像个小孩子似的，扮了个鬼脸去逗重孙女，一般孩子这么一逗都会咯咯咯笑起来，但重孙女看着奶奶却没有任何反应，一股阴霾顿时涌上了奶奶心头。
奶奶下意识拉住重孙女的一只手腕，重孙女并不反抗，手腕和胳膊都是软塌塌的，感觉柔弱无骨的样子。
奶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摸到她的脉，不过，我们家没有给这么小的孩子看事的经验，把了把之后，除了感觉孩子体质有些弱以外，也没把出啥问题。
随后，奶奶伸出食指，指向重孙女的眉心，指尖距离重孙女眉心一寸左右。平常孩子被这么一指的话，都会用手去打、或者摆头躲开，而重孙女却迎着手指跟奶奶四目相对，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躲开。
奶奶心里顿时一沉，重孙女确实有问题，别的暂时还看不出来，反应迟钝是很明显的。
奶奶一直留在怪胎家里没走，等到傍晚，怪胎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奶奶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儿，问怪胎：“你又上哪儿喝酒了，这么晚才回来。”
怪胎却理直气壮地说：“我去找活儿干了，找了一天。”
奶奶不信，问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怪胎得意地说道：“明天就去上班，就是有点远，在河师大，做冰箱配件的。”
河师大就是河南师范大学，冰箱配件是给新飞冰箱厂做的，属于私人的，是新飞冰箱厂外包出来的活儿，当时河师大附近有很多这种新飞冰箱厂的外包活。
怪胎找的这个活，是他们老板租了河师大的场地，做的是冰柜的“箱面框”，就是商店里放雪糕的那种大冰柜，做的是冰柜外围的面框。当时大厂里基本上都发不下工资，一拖就是半年一年的，反而这种私人小作坊能发下来。
奶奶当然不是要跟怪胎讨论工作的事，为了不让张丽听去，奶奶把怪胎喊到了街门口。
奶奶问怪胎：“远秋的情况，你知道吗？”
怪胎一脸茫然，居然反问奶奶：“她啥情况呀？”
奶奶说道：“她都这么大了，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你觉得正常吗？”
怪胎闻言，点了一根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能投胎到咱家的，有哪个是正常的，她有啥事都是正常的。”
怪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戳中了奶奶的心窝子，奶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奶奶难受地说道：“你弟弟的事……也就那样儿了，可这闺女还小呀，她不能再出事儿了。”
怪胎狠狠抽了口烟，不耐烦地说道：“奶奶，您就别这么迷信了昂，人家郭靖五岁还不会说话呢，最后不也华山论剑了嘛！”
奶奶一听就懵了，“谁是郭靖呀？”
“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呀！”
奶奶差点没抽他，“电视剧里那都是假的，远秋可是你亲生闺女呀！”
怪胎却说道：“奶奶，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因为远，我跟强顺还要住在那里，不能天天回来，您要是觉得远秋有问题，那您自己看着办吧。”怪胎说完，又嘀咕了一句：“别好好的，治聋的又给治哑了……”
“你……好，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满意，对孩子你也不上心，你别管了，好好上班，远秋的事我来办。”
第二天，这王八孙子带着铺盖卷离开了家，奶奶看着他一副摆脱牢笼的喜悦样子，在心里直能叹气。
怪胎走后，奶奶就问张丽，能不能让她把孩子带回老宅，让孩子到老宅子里玩一天？
张丽一听，巴不得落个清闲呢，一口就答应了。
奶奶年龄大了，抱不了孩子，她就给学步车上拴个细绳，让重孙女坐车里，她拉着绳子，把重孙女拉去了老宅。
奶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重孙女来老宅子里玩，而是带她来做法事的，但是，她并不想让张丽知道，怕她会多想。
当时，我妈在家，奶奶把重孙女带到老宅以后，就给家里的仙家烧香烧纸，还拿出她仅存的一些老行器，把重孙女放在屋子中间，带着无比虔诚做起了法事。
我妈见了就问奶奶，你这是要干啥呀？
奶奶没给我妈说实话，只说给重孙女做一场祈福法事，让仙家保佑她健康长大。
我妈闻言，觉得是好事，也知道家里做法事的规矩，向来不让人看，就没再过来打扰奶奶。
不过，奶奶做的并不是祈福法事，而是开灵通窍法事。
这法事针对的是一些正常孩子，因为某些原因，这些孩子的灵智没打开，九窍也没通畅。要是先天有缺陷的孩子，做这种法事基本上是没用的。
奶奶当时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心里祈求着孩子不是先天的，只要不是天生残缺，这法事就能立竿见影。
不过，法事的流程极其繁琐，特别消耗做法事的人，前后差不多还需要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法事会不断消耗体力和身上的灵气。
一般情况下我们家里人都不会给人做的，除非是那种大德大善的人家，不过厚德载物，一般这种人家都不会出这种事。
眼下，奶奶面对的是自己的重孙女，不是外人，别说做场法事，哪怕用她自己的命去换，她也心甘情愿。
（最近我发现又有人把我书里做法事的流程拿去装“大师”，并且，很多家长都会因为孩子学习不好，给孩子“开锁”“开窍”啥的，所以，为了避免被人拿去忽悠那些善良家长，法事流程我就不写了，因为只是按照流程来做的话，根本不管用，做了也白做，要是这样被人拿去欺骗孩子家长，我就难辞其咎了。）
两个小时过后，奶奶终于撑到法事做完，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血似的，等她松下最后那口气，身子一晃，险些没摔倒在地上，赶紧就地坐了下去。
这时，就见奶奶浑身哆嗦、冷汗直冒，已经虚脱了。不过，她却抖着手把学步车拉到自己眼前，朝学步车里的重孙女看了一眼，没想到重孙女居然在学步车里睡着了，法事有没有成功，眼下是看不出来了，只能等重孙女醒了再看看。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奶奶感觉身上有了点劲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来到家里供奉的诸多仙家跟前，双手合十，对着牌位挨个请求：“我二孙子的事你们没帮忙，这回你们务必要帮帮忙啊……”
家里的仙家没有一个回应奶奶的，这叫奶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随后，奶奶到东屋喊了我妈一声，让我妈把孩子抱到了奶奶床上。奶奶则挨个又给家里的牌位上香，挨个又求了一遍，但是，众多仙家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要是有表示的话，香头冒出的烟会不一样，有倾斜的、有打旋的、有三股烟拧在一起的等等，要是仙家肯定出手帮你，或者已经出手帮你，最直观的就是，香烟会向你所在的位置倾斜，要是仙家答应了你的请求、收了你的香火，烟会向仙家那边倾斜，但只是答应帮你，能不能真正帮你解决掉问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这时候，不管成与不成，你都要心存感激。这都是些常识，但是我要不写，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
眼下家里仙家面前的香，都是直挺挺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奶奶很失望。
最后，奶奶只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一边等待重孙女醒来，一边默默的祈祷上苍。
快晌午的时候，重孙女终于醒了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奶奶满怀期待地笑着，给她拍了拍手，她朝奶奶瞅了一眼，反应却并不大，或许是发现换了个陌生房间，紧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奶奶见状，想把她抱起来哄哄，伸手试了几下，不行，自己真的老了，再加上做法事刚被掏空还没恢复，倒是勉强能抱起来，但是，真等她抱起来以后，祖孙俩很有可能一起摔倒在地上。
奶奶把我妈喊了过来，我妈抱起孩子哄了起来，哄了几下孩子就不哭了，我妈就对奶奶说，这闺女可比黄河小时候好哄多了，哄二十个这样的闺女，都比哄黄河一个强！
我妈这话奶奶并没有听进去，她这时忧心忡忡地观察着我妈怀里的重孙女，就见重孙女与做法事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啥明显变化。
奶奶心里十分沮丧，但在我妈面前，又不好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