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年人拎着斧头,紧追一步,奶奶不由得又朝后倒退一步,退到了路最边缘,急中生智,卯住劲儿喝了一句:“你们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壮年人显然是个没脑子的浑货,这时已经起了杀心,眼睛都红了,他根本不管奶奶说了句啥,再追一步,抡起斧头劈了下来。
“等等!”
老头儿却大叫一声,上前抱住壮年人的后腰,把壮年人扯开了,斧头险些落在奶奶身上。
“爸,你干啥呢!”壮年人朝老头儿叫了一声。
老头儿却没理会壮年人,推开壮年人,眼睛直勾勾盯向奶奶,问道:“你刚才吆喝的话,啥意思?”
奶奶给自己稳了稳神儿,刚才凶险万分,后背都冒了冷汗,奶奶镇静地不答反问:“你说呢,你说我吆喝的啥意思?”
老头儿低哼了一声,又问道:“说我们恩将仇报,你到底啥意思?”
奶奶顿了顿,说道:“你们之前在墙头没听见我说的吗,我不想让那鬼魂报仇,你们要是杀了我,就没人再拦着它,它迟早会找上你们!”
老头儿闻言,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老头儿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帮我们喽?”
奶奶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是啥恩怨,但我不想再有人因此丧命,你们只要认个错,别的事我来办,这也正是我等你们的原因。”
老头儿顿时有些动容:“你一个人回家,就是为了等我们?知道我们会在路上拦你?”
奶奶微微点了下头。
老头儿却露出阴森的冷笑,“你是为了活命才这么说的吧。”
奶奶顿时也笑了,笑得很坦然,说道:“干我们这行的,通晓阴阳,你觉得我会怕死吗?倒是你们,生前造下杀孽,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受斫刑之苦。”
老头儿闻言,脸色微变,“你真能帮我们把那鬼处理掉?”
奶奶说道:“只要你们能照我说的做,我有法子让它同意离开。”
“好!”老头儿一点头,似乎松了口气。
壮年人却叫道:“爸,别听她的,放她回去她肯定会去公安局报案!”
奶奶闻言,连忙看向了壮年人,问道:“树桩是你们刨出来的吧?”
壮年人把脸一横,叫道:“你管谁刨出来的!”
奶奶继续问道:“树桩下面还埋着尸体,你们应该也刨出来了吧?”
“不错!”老头儿说道:“刨出来了,我还叫儿子们弄到河边,一把火烧了,骨灰撒进了河里。”
奶奶说道:“尸骨都没了,就算我去公安局报案,谁信我呢?”
老头儿顿时得意的笑了,“对,无凭无据,连尸体都没了,我不怕谁去报案,现在讲究科学,哪个还信鬼神这套,再说了,当年兵荒马乱,他一个从外地逃荒过来要饭的,死路边都没人问一声!”说罢,老头儿又问奶奶,“你给我说说,你打算咋处理那鬼魂?”
奶奶说道:“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啥恩怨,你们为啥要杀他?”
“这个不能告诉你!”老头儿斩钉截铁地说道,听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就告诉我,打算咋处理他?”
奶奶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照我说的做,别的事我来办。”
“你想要我咋做?人是我杀的,当年我几个儿子都还没出世,跟他们没关系。”
奶奶说道:“这鬼怨气并不是太重,只要我做几场法事,消了他的怨气,他自己就会离开,到时候,你多准备些烧纸贡品,给他磕个头认个错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老头儿露出一脸狐疑。
奶奶说道:“你要是信我,就这么简单,你要是不信,那就不简单了。”
老头儿顿时又沉默了起来,过了能有几分钟,老头儿给奶奶一摆手,“你走吧,等你跟他说好了,到家里跟我说一声。”
壮年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对老头儿叫道:“爸,就这么叫她走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得吃官司呀,弄不好还会……”
老头儿却冷冷打断了他:“别再多嘴,我当年杀人,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几个!”
老头儿这话,听的奶奶和壮年人一头雾水。老头儿刚才还说,他杀人的时候几个儿子还没出世,跟他们没关系,现在咋又说是为了他们几个呢?
壮年人不敢问,奶奶也没问,感觉自己就算问了老头儿也不会说。
壮年人骑车带上老头儿,沿来路回去了,奶奶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长长松了口气,后背都湿透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奶奶回想整个过程,真是凶险万分,差点就回不来了。不过,奶奶却对老头儿他们生不出怨气,心里异常平静,可能是年龄大了,看开了吧,也可能,奶奶冥冥之中感觉,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报应就快来了,自己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第二天,吃过晌午饭,奶奶再次来到老赵家,老赵父子都在家里,像热锅上的蚂蚁,等着奶奶的消息呢,他们就怕再耽误几天,盖房子的材料突然涨价。
奶奶对他们说,你们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材料涨不涨价的问题,大坑那块地方,就算没有树桩上的鬼魂,那也是块阴地,最好让你们村干部给你们换块宅基地。
老赵一听,更着急了,对奶奶说,要是能换,不早就换了么,他们就是想欺负人,不给换呀。
奶奶说,你再去找村干部,约他们晚上到大坑里去,我把那鬼再招出来,给他们看看。
老赵问奶奶,这能成吗?
奶奶说,成不成试试不就知道了么,你就直接跟他们说,那里闹鬼,不能盖房子住人,让他们晚上过去看。
老赵闻言,硬着头皮去找村干部了,奶奶和小赵则又来到大坑里。
这时,树桩还在原地躺着,奶奶走到近前,点着一根香,插在树桩前面,对着树桩说道:“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你的事我一定会帮到底,不过,今天晚上,你先帮我一个忙成吗,咱不能看着他们欺负老实人呀……”说到这儿,奶奶回头吩咐身后的小赵,“你先到坑上等我,有些话,你不能听。”
小赵转身离开了。
奶奶看着树桩叹了口气,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说道:“一码归一码,就当你做件好事,今天晚上你按我说的做,我不会让他们亏待你的。”
树桩静静的,并没有回应奶奶。
当天晚上,老赵还真请来两个村干部,一个是副村长,五十来岁,一个是村里负责划分宅基地的会计,四十来岁。
俩人看着都是不情不愿,老赵一边给他们点头哈腰,一边递烟,看样子说了不少好话才把他们请来的。
奶奶在心里暗暗叹气,真是,从古至今,当官的从没把老百姓当人看,哪怕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是趾高气扬。
两个村干部来到坑里,没好气地把奶奶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奶奶回道:“东北边村里的。”
两个又问:“你们村里,还兴封建迷信呀?”
奶奶笑道:“哪里不兴?”
两个干部顿时把脸沉了下来,“我们这里就不兴,识趣的就赶紧走,不然我们就通知派出所,把你抓进去!”
奶奶不急不躁地说道:“等我把事办完了,再抓我也不迟,我给你们看些真东西。”
俩干部对视了一眼,从俩人脸上似有似无的表情来看,俩人心里也没底,因为他们这个年龄,应该也经历过不少事,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老人们说过。
这时,奶奶不再理会他们,在树桩跟前烧了一捆香,然后,把暗中早就准备好的稀泥,突然甩向了其中一个干部,这干部是负责宅基地的会计,猝不及防,被奶奶甩了一脸一身。
会计大怒,刚要发作,奶奶对着树桩喊了一声:“上来吧!”
会计顿时一个激灵,神色变了,不再针对奶奶,反而将身子缓缓转向了身边的副村长,阴森森说道:“这是我的地方,谁敢占我的地方,我就要谁的命!”
副村长顿时大骇,他看出会计不对劲儿了,嘴上磕巴道:“你、你说啥呢?”
会计并不答话,伸手一把揪住了副村长的衣领子,“敢占我的地方,我要你全家人的命!”
副村长色厉内荏地叫道:“你疯了,我是副村长呀!”
会计说道:“就是你,就你不是好东西,想占我的地方!”
“我……”副村长“我”字刚出口,会计却连忙松开了他,捂住口鼻,朝后倒退几步,“活人尿,太臭了。”
这时候,老赵和小赵早就惊呆了,他们怕得罪副村长,没听清楚会计说了句啥。
奶奶却笑了,对副村长说道:“你不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么,就这么点胆量呀?”
副村长这时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双腿哆嗦,好像在抖着裤裆里的啥东西。
这时候,会计又一激灵,很痛苦地摇了摇头,旋即发现了地上的副村长,关心地问了一句:“村长,你咋坐地上了呢?”说着,就要过来扶副村长。
副村长当即大吼一声:“你别过来!”说罢,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会计一脸茫然,问老赵,“副村长这是咋了?”
奶奶笑道:“没啥,被鬼吓尿了,怕你看见他的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