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也笑了，一脸郑重地说道：“哥，你当年闯荡江湖落下的疑心病，到现在都没改呀，我可从没干涉过你们的事，也从没给过你们暗示。”
太爷闻言，刚要说啥，太奶扭头朝奶奶问道：“枝儿，你相信娘吗？”奶奶连忙点了点头，太奶又问：“娘给过你暗示吗？”奶奶连忙又摇了摇头。
太爷顿时一脸无奈，朝同一阵线上的娘俩看看，“好吧……”太爷随即兀自说道：“闺女还小，糊弄她容易，可别想糊弄我，外面那女孩死期已到，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更别指望我能救她！”说着，太爷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递给了奶奶，“你去把这几块大洋送给那爷孙俩，打发他们离开吧。”
奶奶闻言，瞅太奶看了一眼，太奶也催促奶奶道：“你爹都说话了，你快去呀……”奶奶随即从太爷手里接过大洋，又到自己屋里拿上两块点心，再次来到了街上。
这时，老头儿和女孩还在蹲在街上等着，奶奶过去先将点心塞进了女孩手里，女孩或许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样美味的点心，先闻了闻，然后捧在手里狼吞虎咽起来。
奶奶又将几块大洋递向了老头儿，说道：“老爷爷，这几块大洋是我爹送给你们的，你们到前面镇子上，再买些吃的吧。”说着，奶奶朝狼吞虎咽的女孩看了一眼，又说道：“再扯些布匹，给小妹妹做身衣裳。”小女孩身上的衣裳几乎已经衣不蔽体，同样是女孩子，奶奶明白这种羞愧。
老头儿将几块大洋接过去捧在了手里，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眼圈跟着也红了，连忙招呼女孩，爷孙俩同时跪下给奶奶磕头。
眼下这世道，要口饭都难，更别说有人能施舍给他们钱财了。
奶奶见状连忙朝旁边闪身，不敢受头，奶奶说道：“老爷爷，您别这样，你们快起来吧。”
老头儿和女孩起来了，捧着几块大洋，感激涕零，“姑娘，俺们爷俩要了一路的饭，还没遇上过你们这样的好人呢，等我带着孙女过了河，找到我孙子以后，一定会回来报答你们的。”
“您孙子？”奶奶闻言，忍不住问了老头儿一句，“您孙子在河北岸吗？”
老头儿擦了把眼泪，打开话匣子回道：“我孙子叫徐冬，十五岁那年，抓壮丁给抓走了，家里一直没他的信儿，我们还以为他死在军队里了，三年前，我们村里有几个人逃回了村子，说是，他们在黄河边跟中央军打了几仗，军队被打散了，他们这才逃了回来，那时他们还见过我孙子……”
老头儿说到这儿，奶奶又问了一句：“那您是怎么知道您孙子现在在河北岸呢？”
老头儿回道：“一年前，村里有个人在河北岸遇上了冬子，冬子不但没死，还出息了，在军队里当了官儿，他让我们村里那人给家里捎信儿说，他们的军队就在河北岸的山里，抽空就会回家看我们……”说着，老头儿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谁成想，没过多久，家里就发了大水，我几个儿子儿媳都没了，就剩下我们爷孙俩，我也得了病，只怕活不了多久了，我就想着，把孙女给冬子送过去，他现在当官儿了出息了，一定能照顾他妹妹。”
奶奶点了点头，不过，奶奶在心里一寻思：三年前，在黄河边跟中央军打仗的，不是阎老西儿的部队吗？随即，奶奶忍不住想起了三年前在河边开枪救下自己的少年，那少年也是阎老西儿的部队。
奶奶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老爷爷，三年前您孙子多大了呀？”
老头答道：“十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了，十五岁那年他就给抓了壮丁，到现在，我已经五年没见过他咧。”
奶奶一听，老头的孙子居然跟救自己的少年年龄吻合，难不成……奶奶连忙又问：“那您孙子……有没有一个姐姐？”
老头儿闻言一愣，打量了奶奶一眼，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奶奶脸色微变，催促道：“您快说，到底有没有？”
老头儿把脸苦了下来，露出一脸悲痛，“有……以前冬子是有个姐姐，可是……可是已经死啦……”
“咋死的？”奶奶追问道。
老头儿又看了奶奶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被歹人糟蹋，跳井死的……”说吧，老头儿眼睛里泪流不止。
奶奶心头顿时一震，这老头儿的孙子，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开枪救自己的少年！奶奶随即回忆了一下少年的样子，再仔细打量老头儿和女孩的相貌，还真像是一家人！
奶奶按捺住心头的狂跳，交代老头儿：“老爷爷，您再等一下，等我一下，我再回家里一趟！”奶奶说完，不等老头儿答应，转身快步又回到了家里。
屋里，太奶见奶奶返回，好像任务完成了一样，立刻起身到厨房洗刷碗筷去了，太爷问了奶奶一声：“打发那爷孙俩离开了？”
奶奶满脸心事地回道：“没有。”
太爷顿时把眼睛一瞪：“怎么，你难道还想留他们吃下一顿饭呀！”
“不是的爹……”奶奶抿了抿嘴唇，吞吞吐吐道：“我想……我想救那女孩……”
“什么？我没听错吧？”太爷大声道：“枝儿，那女孩已经没救了，我刚不是说了么，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我知道的爹。”奶奶说道：“可我想试一试，那女孩有个哥哥，就是三年前在河边救我的少年……”
“什么？”太爷闻言，不禁把眉头皱了起来，奶奶又说道：“我要是能救下女孩，也算是报答了他哥哥的救命之恩。”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太爷沉思了起来，片刻之后，太爷居然笑了，“好吧，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救命之恩，咱们家不能不报。”随即吩咐奶奶：“你去把他们爷孙俩请进家里吧。”
“哎！”奶奶欢快地答应一声，转身又去了街上，太爷则下意识地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
很快的，奶奶将爷孙俩领进了家里，太爷很客气地请爷孙俩坐下，老头儿顿时受宠若惊，不敢往椅子上坐，畏畏缩缩说道：“俺们身上脏，不敢坐椅子，蹲地上就成咧……”说着，老头儿拉着女孩蹲到了地上。
老头儿年纪应该比太爷小几岁，太爷说道：“老弟别拘束，快站起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坐。”
老头儿不敢坐，摇了摇头，太爷从椅子上起身，过去把老头儿从地上拉了起来，拉着他来到椅子近前，把老头摁了下来，“老弟别怕，我们没有歹意，踏踏实实坐下，刘某我还有一事相问。”
老头儿一听，立刻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位爷，您有什么事，就尽管问吧。”
太爷又把老头儿摁回了椅子上，眼神一低，朝老头儿身边的女孩看了一眼，老头儿顿时腾一下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女孩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紧张道：“俺这姑娘不卖！”
太爷一愣，顿时笑了，“老弟误会了，我们不买你家姑娘。”
老头儿闻言，脸色稍有缓和，战战兢兢地坐回了椅子上，但他没敢坐实，屁股只沾了椅子一点边儿。
太爷也转身坐下，再次朝女孩看看，对老头儿说道：“老弟别紧张，我们真的不买你家姑娘，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老头儿朝太爷看了一眼，没吭声儿，因为他猜不出这位老爷模样的人，能问他一个要饭花子什么话。
太爷问道：“你这孙女，是不是每天夜里噩梦不断，总是惊叫着醒过来？”
老头儿一听，非常意外，连忙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位老爷，您问这个是……”
太爷抬手，示意老头坐下，“你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
老头儿缓缓坐回了椅子上，“是的，我孙女每天都做噩梦，说梦里有很多妖怪……有追她的、还有要吃她的，反正从小到大，就没睡过几天踏实觉。”
太爷点了点头，说道：“老弟，我们家呢，干的是给人驱邪驱鬼的行当，你们祖孙二人要饭要到我们家门前，也是一种缘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这孙女，内有阴气相扰、外有邪气相侵，已经有些年头儿，如今她已是二分人八分鬼，只怕活不了多少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