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美静
1
周五傍晚，关晴下了班，抄近路往家里溜达，走到河边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辆挺扎眼的车停在僻静处，还没上牌。
关晴学车还没多久，她老公总笑话她是马路杀手，开玩笑说让她平时看了好车认着点，开车离人家远点，省得刮了蹭了赔不起。
关晴路过那辆车，特意看了看车标，不认识，可这车真漂亮。关晴咂咂嘴，鬼使神差地把脸贴到车玻璃上，想再欣赏欣赏这车的内饰。
结果，下一秒她就石化了。车里有人，她表姐夫陆丰搂着一个女人。更要命的是，那女人她也认识，是她女儿的钢琴老师，幸好平时主要是她老公接送孩子上钢琴课。
陆丰显然也看到了她，同样石化。
关晴拔腿就走，两条腿抖个不停，仿佛干坏事的人是她。
回到家，关晴的脑子还有点晕乎。她本能地想立刻把这事告诉表姐郝芳，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郝芳发达了，也一直对她很照顾。既然她已经看见了，不说太不够意思了。
关晴给郝芳打了个电话，可郝芳没接，正当她想要再打的时候，陆丰的电话过来了，“小晴啊，我今天跟邵老师是有点业务要谈，你别多想，还有，这事你就别跟你表姐说了，她那人最爱疑神疑鬼！”
屁，谈什么业务需要勾肩搭背，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晴虽然不相信陆丰的话，可她脑子醒了一大片，这事她没证据，告诉了表姐她会信吗，会不会反而被陆丰倒打一耙？还有，她说了以后，老师还能好好教她家孩子吗，老师和孩子才刚刚磨合好，收费也合理，换个老师也不容易。
唉，她只恨自己这个缺心眼的，为啥手那么欠，要去扒人家车。真是人在路上走，祸从天上来。
关晴放下手机去做饭，可电话又响了，还是陆丰，“小晴啊，刚我给你转了点钱，这不要中秋了，给孩子买身衣服吧！”没等关晴回话，他就挂了。
关晴查了下，她账户果然有三万进账。关晴很火大，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封口费吗，生意人的脑回路还真简单粗暴。
关晴正要把这钱退回去，一股焦糊味从厨房流窜出来，关晴嗷一嗓子，扔了手机跳进厨房。
做完饭，关晴想起了这茬，赶紧转钱给陆丰，一抬眼，看见女儿又嘟着嘴坐在坏了的钢琴前面发呆，关晴正在输支付密码的手就停住了。
三万块钱对有钱人来说可能就是一桌饭钱，可对关晴来说，有点咬手。
女儿学钢琴两年了，一直用的郝芳家孩子的二手钢琴，最近，钢琴坏了，关晴想咬牙给孩子买一架新的。可她和老公都是工薪阶层，父母都是农村的，帮不上啥忙，他们夫妻俩的收入还了房贷车贷，再加上女儿辅导班的花费，也就所剩无几了。
思来想去，关晴动了拿这钱去买钢琴的念头，可又觉得自己卑鄙。
2
翻来覆去了多半宿，关晴还是决定把这三万块钱暂时留下，先给孩子买钢琴。她安慰自己，就当是跟陆丰借的，大不了日后有钱了再还给他。郝芳那边呢，相机而动吧，旁敲侧击点点她。
既然陆丰想瞒住这件事，就说明他心里还在乎表姐，要是他真能改，自己不说，没准还真是好事。
决定是决定了，可关晴的心里还是不怎么坦然，时而觉得自己对表姐不义气，时而又觉得自己跟陆丰是同谋。然后又拼命说服自己，这么做虽然未必圆满，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就这样吧！
转眼到了周末，关晴领着欢天喜地的女儿去买钢琴。表姐郝芳打来电话，说了几句闲话，表姐问她：“晴啊，你遇上啥难事了还是咋了？”
关晴一怔，脑子开全了马力，拼命琢磨表姐咋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表姐听她没回音，接着说，“你姐夫说你跟他借了三万块钱，怕你有啥难事，让我问问你！”
关晴手一哆嗦，手机就顺着脸颊出溜下来，赶紧手忙脚乱捞住，送到耳边，“没啥事，姐，我就想给孩子买钢琴，手头不方便，想跟你先倒把手。结果，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没接到吗，我就直接找姐夫了。本来想跟你念叨念叨来着，结果一忙就忘了。”
“哦哦，没事就行，我出差了，才回来，你姐夫一说你借钱，我有点不放心你，三万够不够啊，不够姐再给你打！”
“够了够了，谢谢姐！”
“行了，你忙吧，改天来家里玩！”
挂了电话，关晴肺差点气炸了。明明是陆丰主动要花三万块钱买她闭嘴的，可他竟然转头就跟表姐说钱是她借的，搞得好像是她故意要讹他似的。
陆丰肯定不是真想让她还这三万块钱，他不差这几个钱，他不过就是怕她收了钱还乱说话，他无非就想告诉她，要是她真跟郝芳说那天的事，他也是可以随意在郝芳面前泼她脏水的。
真是个老狐狸，关晴恨不得立刻把这钱给他打过去。可她越琢磨越不对味，她窥到陆丰的秘密纯粹是无心之举，凭什么让他这么一通耍弄，必须给他点教训。
关晴一跺脚，既然他不仁，那就也别怪她不义了，这三万块钱，她决定不还了，一分不还。
3
中秋节，他们两家人聚餐，结果单位突然有急事，把关晴老公叫走了。然后吃到半截，关晴突然跟陆丰说，“哎，姐夫，我把钱还给你的事你跟我姐汇报了没！”
陆丰一怔，“这不没来得及吗，老婆，现在报备晚不晚！”
“我昨天手头正好有现金，懒得去银行，从姐夫公司过，给姐夫送上去了！”关晴转头跟郝芳说。
郝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就几万块钱，你着什么急，咱两家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关晴抿嘴一笑，赶紧低头喝茶，郝芳说这是上好的普洱，可她只觉得苦。
这事就这么了了，关晴大多数时候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可也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她的心里满是懊恼。每当这时候，她看见那架钢琴，心里就堵得慌，不管孩子弹什么曲子，她都觉得扎耳朵。
可人都擅长给自己找借口，关晴不断告诉自己，她这是不得已。
慢慢地，这点子懊恼，就被时间消化掉了，仿佛那三万块钱就是她跟陆丰借的，而她也的确真的还回去了。
过年，关晴回娘家，跟她妈闲聊提起了郝芳，她妈拍着大腿说，“哎，你表姐跟你表姐夫闹离婚呢，你知道不？”
关晴忘了杯子里是开水，咕咚喝了一口，烫得她龇牙咧嘴。
她赶紧问她妈咋回事，她妈撇着嘴说，“还能是咋回事，有钱男人有几个好东西，你表姐夫在外面有了人，被你表姐发现了！可惜你表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据说你表姐夫转移了不少财产！”
关晴的脑子忽忽悠悠的，要是她当时把她看见的都告诉表姐，郝芳是不是也能先下手为强，少吃点亏？
关妈看关晴发愣，“瞎琢磨啥呢，你跟你表姐离得近，你表姐没跟你说吗，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你表姐！”
关晴本来想在家里多住几天，听说了郝芳的事她待不下去了，当天就回了城。
她想给郝芳打个电话，可每次拿起手机又都放下了。
就这样拖到了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当晚下班回来，意外发生了：关晴老公向她提出了离婚。
“你好好的发什么神经？”关晴莫名其妙。
老公气咻咻地，“你才发神经呢？你说，你和陆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妞妞买钢琴的钱是陆丰给的吧，他好端端的为啥给你钱？”
“这个，这个……”关晴憋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4
原来，关晴和陆丰有染的事，是郝芳“揭发”的。
当初那三万块钱的事，陆丰根本没有主动跟郝芳提，而是郝芳无意中翻陆丰手机发现的。陆丰当时搪塞郝芳，说这钱是关晴借了买保险用的。可是后面三个人碰头时，关晴却说是给孩子买钢琴用，郝芳就起了疑心。
再后来，关晴说自己经过陆丰公司，把那三万块还给了陆丰。事实却是，关晴说的那个日子，陆丰全单位一整天都在郊区团建，公司根本没人。
如果两人不是有奸情，何必这么睁眼说瞎话？！郝芳让陆丰交代首尾，陆丰为了保护真正的小三，干脆顺水推舟，死活不开口，让关晴顶了这个锅。
如同五雷轰顶的郝芳，本来当天就要找关晴撕逼，考虑到自己的亲姑姑、也就是关晴的妈，年纪大了，怕老人家经受不住打击，这才熬到节假日结束、大家都回来上班的这天。
“我冤枉啊……”关晴脸红脖子粗地说，因为着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接着她抽抽答答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了老公。
老公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开口：“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儿呀，你真是糊涂啊！我当时就琢磨着你不像是那种能做小三的人，再说你和陆丰之间，也看不出啥苗头……可你这事也真是……”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去和你表姐认错吧，总比背着个小三的黑锅强！”
第二天一大早，关晴顶着俩大黑眼圈去找郝芳。“姐，你误会了，我跟姐夫是清白的，那钱……”
“那钱，不过就是你撞破了陆丰的奸情，他买你闭嘴的钱，对吗？”郝芳不动声色，两眼直视着关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像是蔑视，又像是戏弄。
“你都知道了，那你还给我老公说……”关晴吃惊又不解地望了望表姐，嗫嚅着。
“知道了也不意味着我一定要对你老公说实话，对吧？就像你当初一样。反正，陆丰是承认了你俩的奸情的，我也只不过是把他说的话转告给你老公。”
”那个钢琴老师……“
”她那边的证据我都找齐活了，我现在就是想看看陆丰这个渣男会怎么表演，所以，还得委屈你配合一下，明晚妞妞不是有钢琴课吗？我会押着他去你家，让你和他还有那个钢琴老师当面对质……“
关晴只觉得后脊梁呼呼冒风，再也张不开嘴。
看她愣在那儿，郝芳冷笑一声，“你可以走了，赶紧的，想想明天的台词吧！”
5
关晴浑浑噩噩从郝芳家出来，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牛仔裤都摔破了。
回到家，她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牙疼、喉咙疼、脑仁子疼。
她脑子里小电影一样播放着这件事的始末，她不就是偶然撞破了亲戚的奸情吗，怎么最后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要是，当时她就直来直去把这事和郝芳说了，要是她对那三万块钱没起贪念，要是在她跟郝芳撒谎那三万块钱是借的以后，直接把钱还给郝芳……不管在哪一环，她心念一转，可能事情都不会这么糟。
最让她难受的是，郝芳和她之间的姐妹情，显然到此为止了。而这份感情，是她亲手掐断的。
她和郝芳从小一起长大，郝芳事事罩着她，那时候，郝芳买一个烧饼也会撕给她一半，有男生欺负她，郝芳追着打人家，直接把人家追到了男厕所。
就算她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她也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一点一点滑入泥潭的。就算她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归咎于社会的毒打，她也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己没守住初心。
她多希望这事能重来一次，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多希望她还是小时候那个直肠子，一是一二是二，虽然也吃亏，可心里敞亮啊！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是后果。有的时候，越是想要得多，越是会失去更为珍贵的东西。
这个教训，关晴会一辈子记得。
** 本文版权归本公号所有。凡抄袭、洗稿者，一经发现，追责到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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