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的造型仿造的是古罗马的斗兽场,只是中间的圆心部分更少,而看台更高。
死亡,真是最壮观的景象了。
壹索像是昏迷了一样,安静地悬空在最中央的圆形容器里。他还穿着那天的军服,只是被金属镣铐锁在圆形容器中。四周的刺眼灯光打下来,被他的睫毛遮住,于是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而四周对着他的,是七八架细胞摧毁仪。黑黝黝的发射口如同冰冷的枪口,就对着那个沉睡的人。
萝铃彻底沉默了。
她再清楚不过了。一旦发动,壹索不会有任何的痛感。但是也就是一瞬,他的意识,他的神智,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壹索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每个分子,每个原子,都会因为她而强行粉碎。
“你这么努力考进机甲学院,挑灯到三更半夜,就是为了造出这样的杀人机器吗?!”
“杀人机器?细胞摧毁仪只是用来处理死刑犯,要杀,也是杀犯了滔天大罪的人!”
滔天大罪啊。
“壹索,没必要啊。”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必要,替我去死的。”
话音还未落,她就猛地冲向了圆心中的壹索。一干士兵反应也极快,也几乎是刹那间,所有的士卒都冲向了萝铃。
萝铃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向刑场中心的他,呼啸而过的风从耳际擦过,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
什么都想不起来。
最原始的,最渴望的,最在乎的,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碰不到,留不下。
就在第一个士兵冲上来拦住她的时候,萝铃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果断而坚决地扣下扳机。这一次,壹索不在身后,而后坐力让她不得不退后好几步。
“来一个我杀一个!你们谁敢动他!”萝铃咬着后槽牙,一字字地说着。
像是猎物一般,萝铃被四面八方的防备兵逼迫到刑场中央,直到后背抵上那个冰冷的圆形容器。枪膛里的子弹一颗颗减少,萝铃瘦弱的身躯一次次因为后坐力而撞上玻璃容器。
而第七个冲上来的人就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反扣,手枪落地,她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这一场吵闹,终于唤醒了被麻醉的壹索。
萝铃被人死命地扣在地上,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看他。在她抬起眼的那一刻,壹索的身体动了动,也睁开了眼。
终于安静了。
壹索望向她,甚至有些迷茫的。
就像是他们相拥共眠而醒来的第二个早晨,枕边的壹索睁开迷蒙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便跌进了蓝色海洋。
萝铃挣了挣,想冲上前抱抱他。而挣扎所带来的,是更紧的钳制。冲下飞行器而带来的浑身血痕,就在此刻破皮涌出,萝铃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温润的湿意包裹。
他看到浑身是血的她,瞳孔微微缩紧,那一刻很多情绪一闪而过,但又转瞬即逝。
两个人就无声地对视,刹那间一直被隐藏的记忆像是奔流的江河,快要将萝铃冲垮。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有一只傻傻的泰迪熊倒在壹索脚边。
他们站在穿衣镜前,壹索将海蓝色的军帽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她一身机甲制服,无比欣喜。
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萝铃接过他递来的果酱,小心翼翼地接上一句:“索酱?”
他们驾驶着百里在城市上方盘旋,漫天的星辰闪耀,却全部落入他们的眼里。
他们面对来自未来的敌人,坚信不疑。
他们面对来自过去的朋友,并肩而立。
他们争吵,却又破涕为笑。
他们携手,却又渐行渐远。
“名里先生,爱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我将我的生命交给他,协助他完成战场上的每一项指挥,在安全系统发生故障只能留下一人性命时,我愿意让他活下去。不离不弃,永不欺骗,永不背叛。”
“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我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有些时候,在战场上我不得不只相信自己。但在生活里,我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是,萝铃,我愿意相信你。”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你很重要。”
你所做的事,后果由我来承担。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萝铃垂下头,于是眼泪就掉落在了无名指的戒指上。
现实中,那双眼睛还是静静地盯着她。就像这世间,唯有她一人最重要。
“成木长老,时间到了。”月使淡淡地说。
成木却没有说话,只是很小幅度地点点头。于是,顷刻间整个刑场中的细胞摧毁仪的人都对准了壹索。
“你们不能杀他!不能!”萝铃声嘶力竭地朝着壹索哭喊起来,她想要挣脱种种,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深的伤口,温热的血顺着皮肤滴到地上,“他怎么可以替我去死!怎么可以这么荒唐!你们不能杀他,我求求你们了!”
“我求求你们了,不可以杀他——”
看台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有人漠然,有人红了眼眶,但没有一个人开口给她一个答复。
恐惧就像是密不透风的潮水四面涌来,冰冷的海几乎快要将她吞噬,萝铃觉得自己离崩溃就只有一步之遥,而壹索,也是一步之遥。
壹索安静地看着快要疯掉的她。
萝铃战战栗栗地抬起头,所有的音节都卡在嗓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从身体里疯狂地抽离,浑身力气都向他涌去。
一切都像浮光掠影一样飞快褪去,一切都在逐渐消失,不过是须臾之间,她的眼睛就失去了色彩,而壹索眼里的蓝色却越来越浓烈。
我们那么信任彼此,可是我们也相互欺骗。
我们那么相爱,也许我们是错的。
当我望向星空的时候,你转过头凝视我。我望向漫天星辰,觉得自己只是渺小的一点,而你望向我,我便是你的整个世界。
我望向星空,也许只是因为星空很美。
而你望向我,是因为你爱我,一直都爱。
壹索所在的圆形容器在一瞬间破裂成碎片,而细胞摧毁仪也发射出子弹,在飞速加快后,却一颗颗落在他的脚边。就像是失去了力气,就像流星划过天空,坠落到无名角落。
萝铃倒在一地的碎片中,浑身是血。
但她能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沸腾的,炽热的,惊恐的,呢喃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乱,熟悉的机甲声音缠绕住瓦蓝色的天空,无数的声音以壹索为中心,飞速地扩展,弥漫到每个角落。
时间像是被暂停了一秒,却又加速前进。
头顶的阴影被挡去一半,她用尽全力睁开眼,看到百里俯冲下来,玻璃窗后是金格自信的笑容。
她听到刑场外晓晓干净利落的声音:“所有墨夷战士听命——”
她看到纪伦端起手枪,将枪口对准成木。
她看见穿着白色长袍的太史穗一步步走进刑场,踩着她流下的血迹,脚下尘土飞扬。
那个温和的,低沉的,魂牵梦萦的声音,夹杂着海洋气息,就在耳畔。
“萝铃。”
============墨夷卷END===========
球球的解释时间:
今晚就更这么多,快要累死了。感觉写完整个岁岁合欢系列都没这么累。
为什么会累?因为不能写虐。
这样的场景,要写出虐的感觉是比较容易的。前面所有的力量都囤积起来,这一刻的爆发轻而易举。可以把伏笔里的每一丝小温馨都用在这个时候的虐里,让壹索和萝铃看着彼此倒下。
但是不可以。
因为那就不是壹铃。壹索会心痛,萝铃会大哭,但不会死去活来地挣扎来挣扎去。
至少,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一开始我就在文贴开头标注了——全文无虐。所以想要看虐的,今晚可能会让你们失望。
好了,这里就开始解释后面的大反转。
太史穗方面:为什么平陵夫人会被关在夜塔里?因为平陵夫人让墨夷家族感到了威胁。
为什么平陵夫人会让墨夷家族感到威胁?因为二七病菌解药的制作者就是平陵夫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太史穗会和平陵夫人很熟络,从而由于太史穗和金格的情侣关系,二七病菌的解药在金格手里。
平陵夫人生命耗尽,在最后的时候才让太史穗回到人形。
是因为在这一刻鸡飞狗跳之前,任何一个时候太史穗恢复人形都不是最佳时期。如果太史穗恢复人形太早,那么只能是孤立无援,被墨夷家族扣下来,从而萧龙这边又损失一个完全者。
而萝铃在实验室晕倒前让壹索去夜塔,也是走得很好的一步。另外两位青阳夫人知道萝铃有难,其中一个即刻恢复人形,在墨夷家族赶到之前冲回实验室,带走晕倒的萝铃。
而萝铃在海堂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头上一支红蜡烛。
那么就要再次从平陵夫人那里说起——为什么平陵夫人会有那么多红蜡烛?因为红蜡烛就是隐藏二七病菌解药的地方。而太史穗在营救萝铃的时刻,刚刚化成人形而身体虚弱,所以必须带上解药,一路供应能量【啥】
你们看到穗铃了吗?!
太史穗虚弱到不行,还要带走半死不活的萝铃,拿着红蜡烛一路回到海堂。然后坐在萝铃床边,一边继续服用解药,一边照顾她。
在萝铃病情稳定之后,太史穗守在海堂门口,提防墨夷家族的人。
在萝铃头晕目眩走出海堂的时候,一把扶住她。
太史穗最后出现的场景,穿着白色长袍,就像是一位医生,走向浑身伤痕的萝铃。
妈的我都感动了。
金格方面:
一直闹腾得不行的金格在最后露了一面,是带领着壹索和利夏名下的军队,进攻墨夷家族。这样的军队能够取得胜利,为什么呢——
因为是由壹索来训练,由萝铃提供武器。
特么两个完全者联手打造的军队,墨夷家族不服不行啊摔!
纪晓方面:
之前晓晓打电话的时候,告诉萝铃,他们被关在夜塔。
然而在萝铃强行闯刑场的时候,我有写到——墨夷家族的大量军队都被调遣去保护刑场了。成木想要完全者死得干净,却没有考虑到关在夜塔中的晓晓,也是个很大的威胁。
夜塔的军力不够,晓晓又急着见萝铃,再加上纪伦能够助她一臂之力。堂堂墨夷家族少族长会被几个士兵拦下来?然后晓晓这边就“兵变”了。
其实晓晓并没有背叛墨夷家族,她只是把成木长老踹了下去,然后以族长的身份来保护萝铃。
萝铃觉得晓晓变了,那是因为晓晓看多了人心,所以渐渐麻木。
但在内心深处,那个最初的她还是没有沉睡,而是站出来保护萝铃。
而因为晓晓的离开,纪伦也成长了很多,也慢慢变得强大。也许他的天分不如壹铃和金格,但他的执着和努力让他不比别人差。
在预告里面,纪伦说过一句话:
强大是在千钧一发之时,能够一掷决生死;是在伤痕累累之时,能够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