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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语305 ---食人大厦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是你陌生的,非常陌生,你只看得到那些东西的表面,却永远也无法探知它的本质,或者过去。

例如食物,你吃进嘴里美味的鸡肉和牛排,它们究竟是怎么成长为你口中的肉食的?它们平常吃的是什么饲料?它们是否永远都拥挤在小小的饲养棚中,从出生到死亡从来就没有见到过阳光?

当然,你肯定不会知道,你吃进口中的小鸡们其实根本就无法走路,它们被饲养了含有激素的饲料,它们脆弱的骨骼无法支撑起虚胖的肉体。

它们的毒素透过自己的肉,最终回到了人类的体内。而这一切,都被掩盖在了肉类公司美好的宣传手册,以及超市虚假的标签上。

人类就是如此,总会想方设法的掩盖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当然,这个故事并不是揭露人的阴暗面,也不是关于食物。如果非要牵扯的话,主题大概更趋向于旧物。

也就是俗称二手的东西。

被使用过的东西其实很奇怪,仔细想想,在你使用它前,它就有了自己的故事。例如旅馆或者医院的病床。或许在你躺着那张床睡觉的时候,其实那张床已经被成百上千的人躺过了。你如何知道那些躺过的人怎样对待过自己身下的床呢?

他们有的人曾经在你身下的床上做爱;也有人曾在你正躺着的床上梦遗;有人掏了鼻孔后,顺手在床头上擦拭着手指上的污秽;更或许有人,复数的人,就死在了那张床上。

有的旧物因为它的旧和其中的故事成为了古董和文物,价值连城。

不过更多的旧物,却带着它身上的故事成为了一道催命符。这些催命符在你的生活中到处都是,当你一旦深入了它们的世界范围,就会成为它们的牺牲品。

所以,旧物虽然便宜,但是却一定不要贪小便宜。老祖宗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归纳总结过,便宜没好货,好货绝对不便宜。

扯远了,这个事件确实让我的头有些混乱。仔细想想,故事的开头,大概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了……
先贴个序
午睡去~~
第一章 地狱大厦

黎诺依用手遮盖住有些强烈的阳光,用手机拨打着对面贴在玻璃窗上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是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有四十多岁,英语带着浓烈的德国腔调。

她讲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遗憾。还是没找到出租房,在这个该死的德国小城市里,怎么找房子就可以那么难找?

黎诺依想了想,计算着时间,找了整整两天都没找到出租的空房子,估计是没有希望了。还是到姐妹淘那里去借住吧,酒店是不想住了,实在不舒服。何况这次来德国,也是想给他个惊喜而已。

想到他,诺依不由得笑了起来,脸上绽开的笑容如同香水百合一般清新亮丽。她从钱夹中掏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却又在心里暗暗骂了起来。

侦探社的那个混蛋社长竟然不给自己详细住址和电话,实在太可恶了,害她足足在加拿大浪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虽然这个叫布鲁的德国小镇确实很小,可是要找一个中国籍男子,无疑还是大海捞针。不过,只是知道和他在同一个城市,似乎就够了,耐心的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黎诺依笑得傻傻的,洋溢着幸福。她再次拨通手机,听筒里没多久便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孩声音:「你好。」

「亲爱的,是我啦。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她欢快的说。

周菡是她很好的姐妹淘,高中时就是最好的朋友。她一毕业就到了德国,正好在这个城市。

「是诺依?」周菡愣了愣,高兴的叫出了声音,「还知道叫我亲爱的,现在才想起我。听说你去加拿大了,怎么今个有空给我电话啊?」

黎诺依撇嘴偷笑:「你再看看我的电话号码。」

周菡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机,惊讶声几乎要掀破了扬声器:「这号码是德国的号码,你到德国了?在哪儿啊?」

「就在你家门口!」黎诺依逗她。

「不可能吧,虽然你很聪明,老娘很佩服。不过我昨天才搬的家,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住址。」话是这么说,周菡依然心虚的打开门朝外看了看。门外空无一人,只听到手机里传来了一阵阵「咯咯」的得意笑声。

她郁闷道:「切,又被你要了。说,究竟在哪里?」

「真的就在布鲁镇上,你们这找房子很难。我都快要流落街头了!」黎诺依诉苦道。

周菡深有同感,「这小城市小是小,名气很大,每年稳定增加的大量留学生都快要把整个城市给塞爆了。要不,你到我这里住吧。老娘运气好,昨天居然租到了一个价廉物美的好房子。有你的房间住。」

「行,算我们合租吧,付你一半房租,我大概要住很长一段时间。」黎诺依暗喜,还没想到如何开口,就有人送房子来了。

「嘿嘿,有人送钱过来,我当然不会拒绝了。快过来,晚上请我吃顿好的。」周菡娇笑着,用简讯将地址发了过去。

黎诺依看了看手机,有些发愣。

只见上边写着Hölle街Tod大厦18-13。姐妹淘租的地方名字实在很古怪,竟然是地狱街,死亡大厦。而周菡租的房间,赫然是十八楼十三号。这是什么玩意儿?地狱的十八层?

这小妮子也实在太会挑房子了吧。不过说起来,国外的许多名字也起得确实很莫名其妙,就连死亡大厦都弄出来了。这房子还真有人敢去住?要丢在大陆,如此大的忌讳,恐怕一个人都不会去买吧,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别。

摇了摇头,没有想太多。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Tod大厦赶去。

◇◇◇◇

小镇果然很小,从地图上看现在的位置和要去的地方呈对角线,是完全处在布鲁小镇的两侧的,可出租车穿过小镇到达目的地,却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黎诺依付了车款走下车,抬头望了望。

这栋大厦离海边不远,能够清晰的听到海涛翻滚的声音。大厦很高,足足有二十二层,可以看得出从前应该是酒店。毕竟一、二楼的外侧还挂着一个写有「剪刀手酒店」的老旧牌子。名字和大厦名一样恐怖。只是不知为何会倒闭,最后改建成公寓的。

黎诺依在大厦下观察了一会儿,感觉环境不错。她这才走到大门前,按动对讲机上的楼层以及房间号码,屋里的人几乎就在一霎间便接通了。

她愣了愣,心中暗想,自己的好朋友就是不一样,知道自己要来,老早就等在了门边上,友情可贵啊!不过,这小妮子啥时候变性格了?以前可是懒得要命,就算火烧屁股了,身子都不会在床上挪一下的!

「谁?」从扬声器中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用的是德语。

黎诺依这次是真的愣住了。那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尖锐的如同手指不断从玻璃上抓过。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屏幕,只见屏幕中空荡荡的,只有家居摆设,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奇怪了,这个人干嘛躲着?

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按错号码了。」然后挂断了门铃。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号码,然后仔细的输入进去,扬声器中传出了简短的「嘟嘟」声。等了好几分钟,才有人接通。

周菡慵懒的穿着睡衣站在镜头前,还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个死女人,果然还是从前的那副德行。

「诺依,你这么快就来了啊?我马上给你开门。」她迷迷糊糊的按了开门键,「快点上来哦,别走错地方了。」

身前,伴随着一声「咯吱」的金属摩擦声,大门缓缓的开启了。

电梯间的灯光昏暗,就彷佛隔了几光年的距离,给人一种恍如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黎诺依莫名其妙的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这栋大楼,果然有些地狱的感觉。那扇大门就像地狱的入口似的,吃人不吐骨头,进去的人便会通过大厦的内脏掉进地狱去。

想多了,哪有那么离谱的事情!

她拉着行李走了进去,大厦中的空气很潮湿,或许是暖气的原因。

最近欧洲的冬天很不太平,老是爱刮暴风雪,自己的保养品抹了一层又一层,不过还是抵不住寒冷,皮肤都快要给冻坏了。

电梯很老旧,感觉已经用过几十年的模样。

电梯口前边有个管理室,有个秃顶的德国小老头正坐在里边看电视。他应该知道内己进来了,不过头也没抬一下,视线完全凝固在电视屏幕上,脸上流露出莫名其妙的阴恻恻笑容。

黎诺依好奇的看过去。

管理室中的电视比电梯还要老旧,只有十吋左右。原本以为他在看什么吸引人的节目,可电视上一片空白,只有屏幕显示着没有任何画画的频道。

黎诺依又是一呆,她感觉小老头和他的电视很恐怖。

恐怕只有神经病才会乐滋滋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频道吧。这个大厦的管理员居然是个神经病,太可怕了。看来以后进出门一定要随身带一把水果刀防身,免得一不小心他发神经了,自己的命就丢了。

周菡的房间在十八楼十三号,这两个数字都透着不幸运。

十八楼在内地许多迷信的地方都是不盖的,十七楼上去直接就是十九楼了。从前她有个舅舅便买过十八层的房子,外婆听说后非得要他立刻卖掉,说他等于是住在十八层地狱里,是很不吉利的。

舅舅不是个迷信的人,左耳进右耳出,当然没有卖掉。不过从此以后运气便越来越差,最后经营的公司倒闭了,负债多的差点流落街头。

还好兄弟姐妹比较多,大家接济了一些。舅舅也卖掉了那个房子,继续倒霉了几年后才渐渐的有了起色。从此后舅舅便对从前一些风俗习惯以及禁忌相信了起来。

而十三,预示着耶稣受难日,是耶稣死亡的日子。

在西方而言,是绝对不祥的数字。圣经上说十三日是灾难日,主的光辉变得最弱小,而恶魔的能量最茂盛,预示着死亡和灾难的降临。西方也是如此,老楼没有十三层,也不会有十三号房间,特别是酒店。

不过这个公寓的前身,那家叫做剪刀手酒店的地方,恐怕是个例外!说不定这也是它倒闭的原因之一。

周菡真是会挑房间,又是东方的十八层地狱,又是西方的耶稣受难日,东西方的不幸都集合在了一起,真的会令人毛骨悚然。特别是如同黎诺依这样曾经遇到过怪异事情的人,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后,做什么事都会仔细的多。

按动面前的电钮,没多久便听到「叮当」一声,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

黎诺依走了进去,按下十八这个数字,门便渐渐的关上。透过缝隙,她猛地发现管理员若有若无的向她的位置看了一眼,脸上满是阴森森的冷笑。那张皱纹纵横的脸孔以及不寒而栗的笑,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那个管理员究竟在发哪门子的神经,笑得那么讨厌。

黎诺依心里很不踏实,她打量着这部老旧的电梯。电梯向上爬升的速度非常慢,显示楼层的并不是显示屏,而是机械数字。这些机械数字要等许久才会向上升一位。如同蜗牛一样,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十八层。

她老是感觉十八这个数字显得特别狰狞,和其他楼层不同,数字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暗红色,彷佛是血液凝固后的红。但用力的揉揉眼睛后再次仔细看,却又看不出不同的地方了。

是自己多心了吧?

电梯门打开,露出了十八层的模样。黎诺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了,拉着自己的行李缓缓步出了电梯门。

身后的门吃力的闭上,彷佛怪兽合上了自己的嘴巴。

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很不新鲜,眼前是一个深邃的走廊,走廊两侧许多房间门错落的排列着。

黎诺依嘟着嘴巴,将脑海中许多杂乱的不祥预感抛开,开始找起周菡的房间号码来。

这栋公寓果然遵循着从前酒店的特点,房间门牌是呈现左单右双排列的。

她一个号一个号的数过去,心底深处却有此暗暗吃惊。从里边看,公寓比外边还要显得老旧,格局也不是当下流行的,恐怕年龄要比自己猜测的还要大上许多。

终于来到了周菡的房间前,房门在一个不超眼的小角落里。这又廷一种怪异感觉,毕竟房间的布局本来是呈两条并行线的,理应没有角落才对,可那扇门就是给人一种处在角落里,不注意的话就会忽略掉的感觉。

黎诺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她退后了两步,向左右看了看。十三号房间的门似乎和两旁的门没有任何不同,可心中老是有种强烈的不舒服。也许是周菡知道自己快要上来了,门是虚掩着的。

她犹豫了一下,准备拉门走进去。

黎诺依的手握住了门把,一股刺骨的冰冷立刻传入了手心里,那感觉不只是因为把手是铁制造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握住的就仿佛是一把绝对零度的超导体,全身都快因为右手那唯一的接触点而冻僵了。

黎诺依缓缓的将门拉开,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依依,你在磨蹭什么啊?怎么这么慢才上来!」

是周菡的声音。

黎诺依猛地回过头,只见周菡穿着卡通睡衣,正站在门前不解的望着自己。怪了,明明自己站在十三号房门前,可周菡怎么会从自己的身后冒出来?难道自己弄错了房间?不会啊,明明看得很清楚,确实挂着十三号门牌的。

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再次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原本已经拉开了一半的房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关得牢牢的,一丝一毫的缝隙也没有留下。就如同里边根本就是密不透风的囚车。

那扇门和转头前看到的完全不同,通体长满了铁锈,斑驳的门体以及不知道是血液、还是染料的红色,黯淡的黏在门把手上,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她猛地收回了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脏狂跳,全身都在颤抖。

周菡不解的看着她:「依依,你怎么了?快点进来!」

黎诺依欲言又止,她有些搞不懂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或许真的是错觉吧,她抬头再次看了看自己差点走进去的房间号。只见门牌上什么都没有写,那一片空白令她不住的往上冒着寒意。

于是她逃也似的跟着周菡进了真正的十三号房门。

这是一个标准的两室两厅格局,从建筑手法上来看已经颇为老旧了。不过周菡将家里布置的非常温馨。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小客厅,客厅边上是开放式的小厨房以及一个小吧台。正对大门穿过客厅有两扇木门,大概便是卧室了。

「很不错吧,这些家具和摆设都是我来德国后买的,又便宜又实惠,放在这个房间里很好看。」周菡得意的指了指门边上,「那边有衣架,先把大衣挂上。姐姐我去把暖气给你打开。看你全身发抖的模样,可怜人,一定是被德国的暴雪天气给冷坏了!」

这时候的黎诺依确实是脸色惨白,还没有从刚才的诡异经历中缓过劲来。

她打量着四周,突然觉得很熟悉。

对了,这房间刚才在底下的对讲机屏幕里见过,按第二次的时候,由于周菡的人脸挡住了全部的摄影区域,所以看不到她身后。不过第一次按门铃时,屏幕里没有人,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间的布局和摆设,赫然就是和这个房间一模一样,就连沙发的位置以及布艺品的颜色也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两次门铃自己都没有按错!可恶的小妮子,保密得真好,居然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黎诺依坐到沙发上,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正在给她煮咖啡的周菡:「周函,你有男朋友不?」

「现在没有,刚来时人生地不熟的交往过一个,现在早分了。」她满不在乎的回答。

「这个房子你有和别人同居或者合租吗?例如一个操德国口音的男人?」

黎诺依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周菡真的和别人在同居或者合租的话,这地方就不适合她了。

毕竟和姐妹淘合租是一回事,再加上一个不知根底的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人会变得很敏感,也再难以轻信这个世界了。
「你还真能把我的理想男友形象化,安心住你的吧。我现在没男友,暂时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打算有。」

周菡似乎猜到了姐妹淘的想法,微微一笑。

黎诺依来不及感动,很是惊讶的又问:「你的意思是,房间里面没有男人?」

「废话,我昨天才刚搬进来,哪里来得及藏男人,不信你自己找找看!」周菡大为不解的望着她,「依依,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从刚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

「没,或许是因为这个地名和大厦名字特别恐怖吧,总觉得大厦透着古怪。」黎诺依摇了摇头。

周菡笑着:「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这里的房租太便宜了,那么大的套房一个月只要二百欧元,简直是不可思议。你是不知道,像布鲁这么拥挤的小地方,就算是合租房,一个房间至少也要二百五十欧元呢。」

「所以嘛,我的意思是,这个房子没问题吧?」黎诺依吞吞吐吐的问。

「当然没问题,房东和中介都说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了。」周菡问答。

「他们说你就信了?这地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鬼屋。」她总算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欧洲大部分国家都有订立物业租售告知义务,他们不敢撒谎的。」

「物业租售告知义务?啥东西?」黎诺依偏起头问。

「你这个大小姐当然不会知道了,以前都没有租过房吧?」

「这个倒是真没有。你也知道,国内的时候都在家或者住校。去了加拿大住在叔叔家的别墅,想起来,现在是第一次租房子。」她认真回忆了一下。

「唉,真羡慕你这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周菡装模作样的叹气:「等等,我看放在哪里了。」

看着她在书桌上翻着资料夹,黎诺依苦笑了一下。羡慕吗?自己何尝不是在羡慕她。如果小菡经历过自己那次惨绝人寰的恐怖经验,恐怕绝对不会再羡慕自己的人生吧

「嘿,找到了。」

周菡从资料夹最底层找出了一个记事本,字正腔圆的照着本子上的记载念了起来,那脸部表情丰富的活像是身经百战的著名律师。

「所谓的物业租售告知义务,便是在对物业进行出租或者出售时,营业商必须告知消费者与该物业相关的重要事项。而重要事项,是指交易中如不宣告,可能导致买主蒙受重大损失的事项,或是对买主的购买意愿产生决定性影响的事项。」

黎诺依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说道:「哦,原来如此。不过物业中如果发生过自杀或者死亡这类,可能造成心理层面缺陷的事情,在德国的法律中到底算不算瑕疵呢?业主有没有告知的义务?」

「依依,当然算哪。我这一年多租房可学到了很多法律知识。你看,我全抄了下来,就怕上当受骗。」

周菡看着自己的记事本,「法律上有提到,与目的物相关的、令人厌恶的历史背景,所引起的心理缺陷的情况,也包括在重要事项中。也就是说,营业商有义务将这些相关的自杀、死亡情况告知买主或房客。

「所以说根据法律规定,如果这间房子真的有问题的话,中介和屋主必须告诉我的。这是受法律约束的。我就是怕房子有问题,都把这些条例放在了中介商的鼻子底下,他们也给我看了房屋档案,绝对没有问题!」
「那就好。」

黎诺依长长吁了一口气,周菡证据确凿,看来房子应该是没问题吧。那,会不会是自己因为水土不服而有些神经质了呢?

周菡将手中的记事本放下,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坏坏的笑了笑,「说起来,依依,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很出名的出租房恐怖故事呢。」

「不要给我讲,我最怕听这些了。」

一听到这句话,黎诺依就知道周菡的恶习涌了上来。

这小妮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神秘事件和鬼故事。高中的时候住校,她上铺的室友就常常被她的恐怖故事给吓哭。

「很出名的故事哦,据说是真实的,就发生在这附近。」

周菡兴致一上来就停不住,也不管对方乐意不乐意,张嘴就讲了起来:

「听说是在这个小镇的东边,也有一栋和这差不多的公寓。位于其二楼的一个上楼即到的房间,据说房租相当的便宜。我是没亲眼看到过,可根据周围的人讲,那间公寓所有入住者,两周内肯定离开。

「所有人都很好奇,直到其中一个入住者好不容易才揭开了秘密。

「那个人说他每天半夜都会被从台阶上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惊醒,第一天晚上是第一级台阶。第二天晚上是第二级台阶。从一楼到二楼总共有十三级台阶,脚步声每天晚上一阶一阶地逐步走近房间,入住者实在无法忍受下去,只好搬走了。」

周菡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其实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忍受那种非人的恐惧,并一直坚持到第十四个晚上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咧?嘿,说不定值得尝试一下哦!」

「死周菡,又讲这些有的没的来吓我。」黎诺依刚刚才经历过大楼的诡异,真的有些被吓住了。

「嘻嘻,依依害怕了。一直都冰雪聪明、品学兼优的依依居然害怕了,我好有成就感喔!」周菡得意的偏过头,用暧昧的语气问:「说起来,依依你在加拿大好好的,干嘛跑德国来?」

「我转校过来的,据说这里的专业科系比较不错。」黎诺依耸耸肩。

「瞎话,你读的是IBMS,全世界的IBMS专业几乎都差不多,除了转校方便就没别的优势了。依照你的性格,不会是……」周菡上下打量着她,眼睛越眯越小,最后下了结论:「不会是,你来找男人的吧?」

「噗,菡菡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我哪有男人了。」黎诺依笑得很自然纯真,完全看不出在撒谎。

「不然你来这鬼地方干嘛,除了找男人,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鬼才信你真是来找我长玩的。」周菡小声咕哝着。

黎诺依站了起来,「好了,你就别瞎猜了。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来的目的,说不定真的还要你这个地头娘帮忙咧,先带我去房间吧。」

周菡想了想,觉得也对!黎诺依的性格自己还不知道,看起来很温柔似水,其实倔强的要命。认定的东西就算全世界的牛加起来,也没办法把她给拉回来。

她把诺依安排在自己右边的卧室里。

两人吃了晚饭,打闹了一番,又各自讲述了一年多来发生的趣事,这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去睡觉。

窗外的暴风雪刮得依然很猛烈,西北风「呜呜」的呼啸着,仿佛一个个冤魂在午夜里撕心裂肺的哀叫。突然,从楼梯间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剧烈的脚步声,将两个人从熟睡中惊醒了过来。

黎诺依抬起头望向对面墙壁的电子钟,凌晨三点正。

再仔细听的时候,屋外的脚步声已经停止了。仿佛就只有那么一声似的,然后便戛然而止,了无声息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下午周菡讲的那个鬼故事。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就在疑惑着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第二章 意外请求

美国的社会学者布鲁范德曾经为都市传说下过定义,他说许多恐怖的故事,往往都是从某人口中所谓的「朋友的朋友」开始的。

事实上如果仔细一想,确实是如此。

朋友的朋友说,某个地铁站台前的存放柜会带来厄运;朋友的朋友说,如果不关好门就会有空隙女钻进来割断你的脖子;朋友给了你一封信,说是朋友的朋友给他的,如果你不在一个礼拜之内,将同样的信件寄出去十份,就会死掉。

总之,人们在传播某种对自己有利、对别人不利,甚至根本就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时候,开端的借口往往是从「我的朋友的朋友」嘴里听来、或身上知道的。

而现在,我就站在一个朋友的朋友身边,跟他来到了一家博物馆中欣赏古董。

我是夜不语,你手里正捧着的这本书的作者,一个倒霉的老是会遇到离奇古怪事件的人。

为什么我会和朋友的朋友来这家博物馆,其实,也不是因为我和他很熟络,刚好相反,今天早晨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到而已。他透过我的一个朋友,完全忽略了介绍人的环节,直接跑到了我租住的房子前。

原本我对这种陌生人是不太爱理会的,可惜这个人的脸皮出乎我意料的厚。

他身躯庞大,整个人就在我门外待着,死赖活赖的不断按着门铃。他站在暴风雪里,似乎感觉不到零下五度的风,也根本不在乎身上不断变厚的积雪。半个小时后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面临一个二选一的选择。

一是打电话叫警 察把他当垃圾给运走,二便是放他进来。

我是中国人,估计他也知道中国人的烂德行。他赌对了,我确实打开门让他进了房间里。

这个朋友的朋友叫做安德鲁·梵特,至少他是这样向我自我介绍的。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德国胖子,和我在同一所大学,同一届。不过对他的自我介绍,我很是怀疑,毕竟那什么安德鲁·梵特的名字实在太像假名了。

「我发誓,我真叫安德鲁·梵特。」胖子明显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怀疑,急忙解释道:「梵特是布鲁镇很有名的大家族,呃,至少曾经是。这个姓氏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虽然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别扭,家族的辉煌也不再,但姓氏不论家族的兴衰,始终是有传承下来。到我这一代也就只剩下三个人姓梵特了,知道梵特姓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我倒了杯咖啡递给他,直接插入了主题:「好吧,那你大驾光临寒舍的目的是什么?」

「啊,这个。」大概是没想到我如此直接,胖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用双手紧紧握着杯子,「其实也没太大的事情,就是想请您去帮我家鉴定一样东西。」

「噗!」这句话出乎意料到我险些将嘴里的咖啡全部喷了出来,「你叫我去帮你鉴定东西?」

「嗯!」安德鲁点头。

「就为这件事?」我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你没弄错人吧?我不过是个很普通的留学生而已,要鉴定的话,最好去找专家或者拍卖行。」

「我在朋友那里听过关于您的事情,据说您常常帮民俗学教授鉴定古董,并且分类,对各国民俗类古董的鉴赏程度,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的正确度。

「教授对您的评价很高,认为您在偏门的古董上有许多独特以及新奇的见解,绝对不输于当地的鉴定大师。」安德鲁畏畏缩缩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害怕他的背后调查会令我反感。

不过我确实有些吃惊,手指不住的敲击着桌面,半晌才说道:「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我的一个朋友。」他立刻回答。

「我认识?」

「不知道认不认识,不过她那么了解你,又和你同班,应该是认识吧。」

「她?」我注意到了安德鲁的措辞用的是女性的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自己由于要完成老男人杨俊飞分派下来的任务,常常会长期旷课满世界到处跑。一来一去和同班的人就很生疏了。幸亏教授人不错,只要稍微帮他们干点活,就能把学分给我打够。不过既是同班,又是女性,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过呢?

见到我在迷惑,胖子安德鲁又说道:「看来您是忘掉了,没关系,下次我将她带过来。还是再来说说鉴定的事情吧。」

「停,我还没答应帮你忙吧。」我伸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安德鲁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哀求道:「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家,这一次跨不过去,估计传承千年的梵特家就会断掉了。」

「这关我什么事。」我耸了耸肩膀。

我确实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却没有太多的同情心。所谓爱管闲事的「闲事」,也必须要是我感兴趣的事,「去请鉴定专家或者去拍卖场都行,至少他们鉴定后还会发证书。」

「可现在鉴定家帮忙鉴定物品的开价实在太贵了,我们家给不起。拍卖会又不接受那种会带着鉴定争议的物品。家里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我才会来麻烦您。」屋里的温度并不高,但胖子满脸都是虚汗,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怜。

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

善心这种东西并不是随处都可以挥霍的,虽然他的脸上满载走投无路的绝望,可我不能断定这件事就完全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毕竟走投无路这种东西,常常是被某一势力逼迫的。我在德国人生地不熟,外来人一个,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对鉴定这行,我只是个初学者罢了,根本没有帮你的能力。」我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安德鲁再次苦苦哀求着,满脸的苦涩与绝望,虚汗不停的向外冒。他见我依然那么坚决的拒绝,眼神黯淡了下来,呆呆的走出了房门。

这个胖子出门后并没有离开,他整个人都在发愣,寒风「飕飕」的裹着暴雪刮在他身上。他似乎感觉不到,就那样呆愣的站在雪地中,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暗自叹了口气,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如同D大调的卡农一样,会在某个高音部分戛然而止,或者又会在起伏不定中飘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得意洋洋看似了不起或者以为了不起的人物,谁又知道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会是什么惨淡模样。

突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索然无味。一口将杯子里的咖啡饮完,正想干些比较提精神的事情,桌子上的手机猛然响了起来。

我一边接通手机,一边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盘子里,电话那头传来了老男人杨俊飞的声音:「小夜,是我,你们的帅哥社长。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欧洲暴雪成灾,就连出门都困难。你没感冒或者饿死吧?」

切,这混蛋还是一样的令人讨厌。正想骂他几句,可突然,我眯起了眼睛,说出的话也斟酌了起来。不对劲啊,这家伙的语气很奇怪,一定有问题。

「老男人,哼,你的话里边很有幸灾乐祸的味道,是不是又干了什么龌龊的事情?」


「嘿嘿嘿,你的嘴还是那么臭,感觉还是那么敏锐啊。」老男人嘿然笑着,笑得我背后发凉,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段时间可是我的休假期,我不出任务的。」我皱眉,干脆直接将主题掐断。想算计我,只要本人不和他见面,坚决不出任务,这家伙就拿我没办法了。

不过这混蛋笑得依然很得意,而且越发的幸灾乐祸:「小夜啊,记得半年前的事情吧?你去调查华苑不良行为教育中心的时候,不是救了一个叫做黎诺依的小美女吗?」

「好像是有这回事。」我隐约记起了那个女孩子。

「对吧,那个女孩跑到了加拿大来了,还到侦探社找过你。」杨俊飞的笑意最后干脆不掩饰了。

「多久前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心里一凛。

「大约是在半年前。你多大的忙人啊,我怎么可能特意让这些小事情来打搅到您。」我可以感觉得到,老男人笑得几乎都快把嘴角给咧到了耳根上。

「本来我是打发她走了的,可这女孩对你的单恋已经到了不屈不挠、难以理解的程度,她每隔一天就坚持来侦探社烦我,而且特不把自己当外人,把上好的红酒当白开水喝,侦探社的预算实在是承受不了了。我只好委曲求全的将你在德国读书的消息告诉了她,这才算摆脱了那个花钱的灾星。」

「你把我的地址告诉她了?」我眯着眼睛,语气有些冰冷。

「当然没有告诉她详细地址,只是说你在布鲁镇上的某个大学中。我是谁,怎么可能暴露你咧!」

我有一丝怀疑,轻轻的哼了一声:「听你的语气,似乎问题没有那么单纯吧。把背后的话一次全部说完,你这家伙藏头露尾的,一听就知道不怀好意。」

「哪有,我可是全世界好老板的表率,一有风吹草动就来报信了。」

杨俊飞被推开了,电话筒中传来了老女人林芷颜的「咯咯」笑声,同样的幸灾乐祸,「小处男,我们侦探社的大姐大,你的小未婚妻李梦月大小姐,已经乘上昨天晚上的飞机来找你了。

「我们集合整个侦探社的力量都拦不住。加拿大离德国有十一个小时的机程,估计她今天晚上就会跑进你家里。」

这些混蛋,难怪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原来是准备看戏来着。估计杨俊飞是故意将我身在德国的消息说给黎诺依知道的,否则黎诺依在侦探社闹了半年,我不会不知道。其后又怂恿守护女过来找我,依照李梦月的性格,如果两个女孩要碰撞在了一起……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虽然黎诺依不知道我在布鲁小镇上的详细地址,但是这地方不大,而且那女孩颇为聪明,一定会找到我的。到时候就麻烦了。还是打点行李跑路吧!

唉,还是不行,守护女要是没找到我,说不定会在小镇上惹出什么样的麻烦。脚底抹油溜掉是行不通的,看来只有想个办法来断绝两个人见面了。

我颇为苦恼的捂着脑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可是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可行的方案。

偶然间溜达到了窗户前,透过玻璃,竟然看到安德鲁依然坐在雪地上。快一个小时了,他身上的积雪已经累积了老厚,他用手捂住脸,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在哭。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冲安德鲁勾了勾手指,出声叫道:「算了,看你怪可怜的。进来吧。」

安德鲁惊喜的抬起头,脸都已经被冻得煞白,鼻孔和嘴边还有些冰棱,估计是结冰的口水和鼻涕,「您答应了?」

「就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我一边笑一边斟酌着,「不过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只要您能帮助梵特家族鉴定那件物品,叫我安德鲁做什么都可以。」胖子全身都在颤抖,估计是绝处逢生带来的强烈刺激。

「你只要答应我就是了,我的事情不急。还是先来听听你的委托吧。」我重新煮了一壶咖啡,为他倒了一杯,然后慢慢的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安德鲁迟疑了一下,「事情一时间我也没办法描述清楚,那是件什么东西也没办法准确判断。还是请您跟我去一趟,亲眼看看吧。」

我微微一思索便答应了。拿着外套跟着这个大胖子离开了租屋。坐上他开来的老旧汽声,径直向布鲁镇的东郊行去。

◇◇◇◇

安德鲁的汽车不知道是几手货,实在是太烂了,一路上走走顿顿,就在我无数次怀疑会熄火抛锚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地方。

我下了车,抬头望了一眼右手边的建筑。那是一栋很破败的德国古堡,像极了电影中吸血鬼以及幽灵爱寄居的地方。

德国民间曾经流传过一句俗语说:「富人住在城堡里,穷人住在茅屋中。」

不过近年来,与日俱增的高额维护费用,压得古堡主人们喘不过气来,他们纷纷以超低价抛售这些家族遗产。但是一些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家族却不屑于此,他们再贫穷、生活过得再困难,也坚持着祖先们流传下来的遗产,艰难度日。

恐怕安德鲁就是出自这样一个咬牙、不愿舍弃古堡的家族。

梵特家的古堡从远处眺望如在童话中巍峨般,可走近看却尽露破败之相:

木头窗上没玻璃;瓦片从屋顶上散落下来。还没进入城堡,就能发现路的石头缝隙里,竟被厚厚的鸽子粪覆盖。恐怕这个曾经算得上本地富有象征的城堡,在现代已经成为了贫穷的写照。

用肉眼看,甚至能清晰的看出房子右侧最高的那座尖塔,有倾斜倒塌的趋势。如果风再刮得猛烈一些,恐怕尖塔真的会倒下去!

「对不起,我家古堡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不过还远远不算危险,请放心进去。」安德鲁看到我视线的降落点,连忙解释。

他看着自己的家,语气颇有些自豪,「我们梵特家族最早是从比利时迁移过来的,在七百年前修建了这座古堡。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它一直都是布鲁镇上最高最大的建筑。七百年来我们家族历代都在不断的扩建它。现在的城堡占地足足有一千九百多平方米,外部还有一百七十五公顷的树林和草坪。

「所以每年的维修费用也不菲吧?」我问道,视线缓缓的扫视着眼前的古堡。

德国人曾经给古堡从高到低排了等级:第一等是昔日王公贵族留下的「国宝级」古堡;第二等是位于高级风景区的「人文古堡」;第三等则是外观并不富丽张扬的「名人故居型」古堡。

安德鲁家的属于第四等,无法分类型,因为这样的古堡在德国实在太多了,毕竟家族衰败后,住在古堡中的大多不是富人。

很多人不得不变卖城堡地产;还有人将城堡分割,开起了旅店,或是将城堡对外开放、收取门票费用;有一些堡主干脆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堡逐渐坍塌。

将视线收回,我一边跟着他朝里走,一边淡然的问:「你请我去鉴定古物,是想卖出去用来修缮古堡吧?」

「不止如此。」安德鲁胖脸微微一颤,「我家在镇上经营着一家生意不太好的杂货店,收入仅仅够平时的开支用度,每年几乎都不会有太多的盈余。三年前曾经有过一次小地 震,不过原本就很破旧的古堡,在地 震后危险的根本不能再住人。老爸脑袋一时间发热,就用古堡做抵押,在当地的银行借了十万欧元用来修理城堡。」

「十万欧元对于小杂货店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将手放入衣兜里,寒风很刺骨,特别是远离城市的郊区。

「不错,但老爸经常唠叨,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不能在自己这一代断掉的。我们全家算过一笔帐,觉得如果将平时的食物开支降低一个档次,每两天吃一次肉食;一年之内在廉价超市统一购入两次衣物;降低每个人的零用钱以及杂项开支,十五年时间还是能紧巴巴的偿还完的。」

安德鲁神色一黯,「不过世事难料,仅仅过了三年就发生了意外。老爸的杂货店旁开了一家大型超市,家中的收入极速下降。每个月生活费都困难,根本就没办法还贷款,于是银行就将我家告上法庭,宣称如果在月底之前无法偿还拖欠的款项,就将依法拍卖我家的古堡。」

对于此事我并没有评价,毕竟像他这样的情况在欧洲实在太多了。每年被迫出卖古堡的人多不胜数,而这之中更数德国的古堡最廉价。

有些城堡只卖三十万欧元,如此划算的买卖,吸引了不少好莱坞演员和各国富商,其中就有布莱德·彼特、俄罗斯首富等人。奥斯卡奖得主尼可拉斯·凯吉,最近就以一百九十万欧元买下一座五百年历史的古堡。

「你家的古堡至少值五十万左右,拍卖后剔除银行的贷款,应该会返还四十万欧元。足够你家过些不错的日子了。」我没心没肺的问:「你们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出卖古堡吗?」

「古堡里全是家族辉煌的历史,这怎么可能卖掉!」安德鲁瞪大了眼睛,胖胖的脸上浮出一丝怒气。如果不是求我办事情,说不定会一拳头直接打过来。

「开个玩笑罢了,干嘛发那么大火气。」我尴尬的笑着,心里却对他们家族坚忍不拔的精神有些暗自佩服。

跟着安德鲁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铺满雪的空地。看位置,曾经应该是姹紫嫣红的花园。正中有个大喷泉,不过喷泉里的雕像早已经破成了几块,悬挂着尖锐的冰棱。

地上的雪积累得很厚,我完全找不到通往内门的路。

安德鲁摸了摸脑袋,从门后边找来一把生锈的铁锹,一边在前边铲雪开路,一边抱怨着:「市政铲雪车不愿意开进来,说是我们私人的地方,不归他们管辖。这群只知道收税的混蛋,难道替市民解决小小的麻烦,也不在管辖范围了吗?」

我被他的言论给惹笑了,这家伙很有趣。不像周围的其他德国人一样严谨无聊。

古堡确实很大,花了十多分钟才从大门走到内门前,安德鲁用力推了推门。眼前硕大的古堡门顿时缓缓开启了。恐怕是很久没有抹油的原因,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非常难受。

看来安德鲁确实把我当成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扇门听声音就知道许久没开启过,他是特意因为我而打开的。在德国只有迎接贵宾,才会大开内门。

安德鲁挥手做出一个贵族姿势,邀请我进去,我微微一笑,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却呆住了。

就在想要进门的瞬间,一丝凉意,一丝比外边零下十度的暴风雪还冰冷刺骨的凉意,扫过全身。再看身旁的安德鲁,他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神情,见我迟迟不进门,稍微有些担心。

我轻轻地一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第三章 九窍玉

古堡的空间很大,但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摆设也十分简陋,墙边全是些不值钱的现代工艺品。祖上流传下来的古物,估计早就被历代的古堡拥有者给变卖得差不多了。

内门里便是客厅,客厅的一个小角落中摆放着一组破旧的沙发,以及一些低矮桌椅,沙发对面有一个很小的电视,然后硕大的空间里便空无一物了。

「简陋的地方,实在不好意思。我去给您倒杯咖啡,顺便把父母叫过来。您先在沙发上坐着等等。」安德鲁挠了挠头,见我坐下后,便摇摆着肥胖的身子,顺着旋转楼梯向二楼跑去。

不一会儿便有两个中年人跟了下来,一男一女,两人脸上都有一种操劳过度留下的沧桑感。他们穿着很旧的衣服,看我的眼神有些微的疑虑。

安德鲁抹了抹脸上的汗,介绍道:「这是我父母。」

「梵特先生和梵特夫人,您好。我是夜不语,和安德鲁是校友。」我彬彬有礼的行了个礼。

梵特夫妇见我的行为举止似乎不像个骗子,脸色立刻好了很多,不过眉眼间依然有擦拭不去的忧虑。

梵特先生冲我点点头:「我听儿子说过你的优秀,这件事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中国有句俗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帮你们就是等于帮自己多找一条后路。」我笑得很谦虚。

安德鲁见我们一个劲的在客套,实在等不及了,插嘴道:「老爸,快把东西拿出来给夜不语先生鉴定一下。他可是我们学校民俗学最优秀的学生,肯定能帮上忙的!」

「这孩子,怎么比我们还着急。那,先请夜先生等等。」梵特先生也害怕夜长梦多,于是朝右手边走去。

没多久,便从偏厅里拿出了一个用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他将包裹放在桌子上,看了我一眼,最后决定了似的,一层一层的将上边的布料揭开。

东西被裹得很夯实,足足好几分钟才露出了里边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通体翠绿的玉匣,一看就知道是中国风格。玉匣上每一面都刻着一幅地狱图。一看到这东西,我算是清楚为什么拍卖会不愿意收了。这玩意儿确实颇具争议。

梵特先生看着我的脸,想从上边看出些东西。可是他失望了,我只是满脸淡然的默默注视着玉匣,许久没有说话。

他忍不住了,便说道:「这件古董在我们家族记载中,似乎来自夜先生的国家,大约是五百多年前,梵特家第十一代主人带回来的。那时候的梵特家族家境殷实,做过海上贸易。不过家主将东西带回来后,不知为何将其隐秘的藏了起来。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地 震,恐怕这件古董也没办法被我们找到。」

那时候德国的海上贸易,大多是指从事海盗行当。估计眼前的物件,便是他嘴里的祖先在五百年前从别的船只上抢来的。

「有个比较懂行的朋友也曾说这来自中国,大约是一件礼器。」

「这确实是中国的玉制品,但不是礼器。」我套上带来的白手套拿起来缓缓翻看了一遍,微微一皱眉头,「这是玉葬器。年代无法判断,因为葬器的样式以及风格,即使是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恐怕这也是拍卖行不愿意接受的原因之一。」

「对,拍卖行的人确实有提到过。」见我有真才实学,梵特先生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安心,这才算将疑心压了下去,「不过,什么叫葬器?」

「所谓葬器,便是陪葬用的东西。就像西方人古时候也爱将喜欢的东西敛葬一般,中国人更讲究这些。」

我将古董放在桌子上,一边准备将匣子打开,一边解释道:「而眼前这件,也称为明器,是专门为保护尸体而制造的随葬玉器,而不是其余那种埋在墓葬中的玉器。

「古代的中国人由于受鬼神观念和宗教思想的影响,相信人死亡后,灵魂便会到另外一个世界。为了灵魂永存,人们以为以玉殓葬,能够保护尸体。」

匣子上没有锁孔,却用连环扣合着,我解了好几次都没有解开,顿了顿,「历史上用过的玉葬器种类繁多,不过玉匣类却比较少,一般是用来存放焚化后的骨灰的,且从三国之后便废除了。

「从战国时起,中国便逐渐形成了一套丧葬用玉的制度。秦人殉葬的形式与生前佩带玉的方式基本是一致的,但和春秋时相比,秦国墓中葬玉大为减少。专为丧葬的目的而制作的玉器类型较少,反应了视死如生这一朴素的丧葬观念。

「到了汉代是玉随葬的另一个高潮,葬玉形式完备。汉以后,大量用玉器随葬的现象慢慢衰微,葬玉的形式制度也没了一定的规定,但所有的葬玉都有一个特点,便是很不美观,都是一些造型粗糙,器型刻纹简单的玉器。这是因为它们不是装饰品,仅是为了起巫术作用。」

「但看过这葬器的朋友都说这玩意儿很精美,可能会很值钱,所以我们才动了卖掉填补亏空的想法。」安德鲁疑惑的问。

「这就是眼前对象的又一个问题。它太精美了,用的玉也是上好的和田玉,根本无法断定年代,也不能证明它是不是现代的仿品,所以拍卖行更不敢接手了。」

我耸了耸肩膀,用手轻摇玉匣,内部顿时传出了清脆的碰撞声,里边存放的肯定不是骨灰,「先看看里边的东西吧,说不定能够找到些依据。毕竟没有哪个造假者,会无聊到用上好的和田玉制造臆造的东西来骗人,这明显是亏本买卖。就光是如此大块的和田玉,至少都值五千欧元了。」

听到自己的东西值钱,梵特一家子顿时安心了许多。安德鲁甚至傻笑了一下。

好不容易才将这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里边的东西,我顿时愣住了。

只见匣子中装着九个大小不一的玉器,造型像是塞子,同样是和田玉制成。不过却散发着一丝丝的阴冷气息,完全感觉不出和田玉原本的温润以及暖意。

我的眉头紧皱,手却丝毫没有去碰匣中物件的意思。

安德鲁大大咧咧的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用手揉揉,用鼻子嗅嗅,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有股怪味?而且都像是玉塞子!」

我的脸抽搐了一下,「在我的国家,这些叫做九窍玉,它们确实是塞子,只不过塞的东西有些恶心。」

「塞什么?」梵特先生大为好奇。

「塞尸体。这九个玉塞子分别塞住人类的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两个耳孔,一个嘴,以及生殖器。对了,安德鲁,以后见到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舔。」

我朝胖子看去,脸被笑意憋得通红,「你手中的那块是堵肛门用的,这玩意儿塞在尸体里不知道几百年了。」

胖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干呕了几声,一边狂吐一边叫骂着朝厕所跑去。

「好了,鉴定结果基本上就这样。」我笑着摇摇头,看着梵特夫妇,「这件古董由于独特性实在无法断代,不过根据您的描述以及判断,大致可以断定为是『和田玉地狱文尸匣』以及『和田玉九窍塞』。

「但是也因为玉质是和田玉的关系,再加上制作得过于精美,无法完全认同是葬器。这件古董,确实存在很大的争议,估计拍卖会是别想指望了,他们那些惟利是图的家伙是不会冒险的。」

听完这番话,梵特先生浑身都抖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件古董根本卖不出去。」

「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很难卖出去。看看有没有喜欢偏门或者富有冒险精神的收藏家吧。」

我脱下手套,坐到沙发上,从桌子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是廉价的速溶咖啡,奶味太浓,果然没有手工煮的好喝。

「那怎么办,如果在短期内卖不出去,古堡会被卖掉的!没了古堡,梵特家族就算彻底消失了。」

梵特先生的脸色煞白,一种灰暗的绝望浮了起来。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像是要垮了似的。梵特夫人立刻扶住了他,焦急的不知所措。

安德鲁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回来,听到我的断言也一时间呆住了。他哆嗦着嘴唇,看着我,可怜巴巴的小声问:「夜不语先生,真的没办法将它卖出去吗?」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闭目思考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们联络一个买家。他比较喜欢收藏怪异的东西,成不成也就是一个电话的工夫,不过你们也别把价钱想得太高。

「葬器这一块虽然稀缺,但是由于粗劣,大多都不太值钱。去年的法国苏富士秋拍,中国的一件唐代玉缕衣的拍卖价是三万欧元。而前年的香港苏富士秋拍,一套葬器也不过二万美元左右。」

安德鲁顿时高兴起来,「有多少是多少,真有几万欧元,完全能将银行拖欠的款项还清了。剩下的贷款慢慢还也行,只要可以保住古堡就好。不然我老爸非气死不可。」

我微微笑了笑,拨通了老男人杨俊飞的电话。几分钟后,谈话结束。我笑得更灿烂了。

「真幸运,我那个朋友决定买你们的古董。而且听了我讲述的情况,对梵特家族也非常同情,主动要求在常规价格上多加一些给你们。」

「真的?他愿意出多少?」几分钟之内从天堂掉进地狱,又从地狱爬上了比较有存活希望的人间,梵特先生的脸色总算是有了些起色。

「十万欧元。」我吐出了一个数字。

梵特一家顿时呆住了,呆了许久,安德鲁才弱弱的问:「多少?十万欧元?上帝,我没有听错吧?」

「当然没有。」我点头确认:「如果你们愿意出售的话,我们可以立刻起草一份合同。你们也可以立刻收到钱。」

梵特一家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经历了希望到绝望,绝望到惊喜的三重过度,脆弱的神经都快承受不住了。

「我们当然愿意。上帝,梵特家族的古堡总算是保住了。」梵特先生满脸兴奋,他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拨开,扯了一页信签纸就开始起草合同,深怕夜长梦多。

我确认了合同后,打电话给老男人叫他汇款。再让梵特一家确认款项,手续都弄齐后,这才抱着那个玉匣,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那个破败的古堡。

嘴角露出快要压抑不住的笑意,但我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谢绝了安德鲁送我回家的好意,我叫来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刚一上车,就听到手机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是老男人。只听他用比铃声更急促的声音连声询问道:「你确定那东西是真的,确实和它有联系?」

「不错,我比确定你是男人更确定东西的真假。」我吞了一口唾液,稍微厌恶的将怀里的葬器拿远了一些,「这些,肯定是在神奇的陈老爷子被分尸前,堵住陈老爷子尸体的九窍玉!」

杨俊飞的声音顿了顿,「陈老爷子不是清朝人吗?满打满算,清朝从立朝到现在也不过才三百五十多年,可他的尸匣以及堵尸体的九窍玉,居然在五百年前就跑到了德国。太不可思议了!」

「也并不是太难以想象,其中肯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在里边。我刚才思考了一会儿,有了个小小的推断。」

我用脖子夹着手机,双手抱过尸匣,「这次的发现,足足可以把陈老爷子的死亡时间推演到明朝中期。既然有九窍玉的存在,那就证明五百年之前,陈老爷子的尸体还是完好的。

「在三百多年前的清朝,不知为何又被某个人或者某种势力挖掘了出来。将尸体分尸后大费周折的埋在中国各地。那些分尸过后的尸体碎片,最后造成了许多地方的怪异事件。」

「可我们对陈老爷子的尸体遗骸进行科学鉴定以及化验,却什么也找不到。仪器上表明它们既没有辐射,也不会散发有害物质,和任何动物死亡后留下的骸骨,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为什么它偏偏又能造成怪异现象呢?」

杨俊飞迟疑着:「对了,你小子凭什么认为那东西真的就是陈老爷子的尸匣?你刚才打电话来得仓促,要知道十万欧元可不是小数目。要真是假的,以你这家伙的工资,卖了你都赔不起。」

「废话,帅哥我在你那里一分钱都没领到过。」我郁闷道。

杨俊飞讪笑,「又不是我抠门,你小子是个惹祸精,哪一次事件不造成严重后果了。又是炸人家学校,又是栽赃陷害的,每一次都让我为善后问题头痛,这些统统都要钱,你工资早就被扣进去了,还想我发给你,切,这么几年害我欠了一屁股债。我不找你个混蛋家伙要钱,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这混蛋,抠门就是抠门,还做了婊子又立牌坊,见过无耻的,真没见过如此无耻的,竟然无耻到了我的一点五倍的程度,实在太无耻了!

懒得和他再扯下去,一提及钱,这个话题永远都找不到尽头。

我主动岔开话题,继续解释起对陈老爷子的猜测,「丢开科学的因素不谈,我个人认为陈老爷子的尸骨,只对人类以及人类的尸体起作用。

「就像许多物质,只能和特定的其他某一种物质产生化学反应,令其分子破裂成原子,原子重新排列组合,生成新物质一般。至少我遭遇过的案例表明,它只作用于人和人的尸骸,对动物以及植物不感冒。

「至于这个尸匣。」我拍了拍手中的东西,「我暂时看不出它有什么神奇作用,不过归属的真实性问题,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尸匣上的地狱图,我曾经在镇压陈老爷子的棺材上见到过,在其中的一个墓穴碑文中,也曾有过这个尸匣的图画。不信你看我一连串对陈老爷子的调查报告,晚上我再将尸匣的细部照片传给你。」

杨俊飞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好吧,那东西你尽早拿过来。不密封在保险柜里我实在不放心。就像你提到过的,梵特家族第十一代既然会突然将尸匣藏起来,那就证明这尸匣肯定有怪异的地方。」

「我清楚的很,但是既然让我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必要的调查还是不能少的。梵特十一代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他究竟遭遇到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为什么会将其藏起来?

「如果真是属于陈老爷子的东西,肯定会闹出些影响,布鲁小镇中绝对会有记载,这些都是要挖掘出来的。我明天就去小镇图书馆,翻看一下布鲁镇历史。」我为自己的行动列了个清单。

「那你一切小心,如果真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可怕事情,就把这尸匣远远丢开。」老男人难得的小关心了我一下,弄得我很不习惯。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舔了舔嘴唇,「既然九窍玉原本就是用来堵住灵魂的东西,说不定正是先人镇压陈老爷子的特异功能的,这种玩意儿应该不对活人起作用,我不会有危险。毕竟梵特家族找出它已经三年了,都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也没见他们经历过怪现象。」

「你的猜测真矛盾,既在找它不寻常的地方,又觉得不会受影响。」杨俊飞在电话那嘀咕着:「算了,我就亲自过来一趟吧。嗯,就两周后!」

「为什么要两周后才过来?」我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

「废话,两周后估计你也把大姐大和小美女黎诺依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来早了我可怕英年早逝。」老男人幸灾乐祸的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我的租住房也到了,下了出租车,居然发现有一大堆警 察围着自己租的房子。还有许多邻居远远的在看热闹。

警 察拿着枪,一个个神情紧张的躲在车后,如临大敌。再将视线移到更前方的位置,靠,事件大条了!只见我的房门大开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绝美女孩站在门内,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看着门外的警 察和居民。

她的视线比外边零下十度的冰雪还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脑袋飞速转动,眼神牢牢的凝固在了我的身上。

一霎间,冰雪融化。

第四章 幻觉

有一句形容尴尬到哭也不好,笑也不好的成语叫什么来着?

我的脑袋已经来不及想这方面的东西了,现在的心情完全不知道该用捉襟见肘好,还是哭笑不得好。

领着守护女李梦月从警局做完笔录,好几个德国警 察还拉着我嘀嘀咕咕的,一个劲儿的抱怨。

「以后请你的未婚妻小心一点,哪有一脚就把防盗门踹开走进去的。」

那个年龄颇老的警 察教训着我,视线居然不敢看李梦月一眼,「邻居还以为是小偷就报警了。我们一去,你的未婚妻差点没把我们全撂倒。别看她人小个子小,力气大的出奇,我们三个警 察没一个能挨到她衣服的,说起来你们中国功夫真神奇,我看就算我们开枪,估计也打不中她。」

「实在太抱歉了。」

我头大的道着歉,这个守护女,在加拿大的时候,究竟杨俊飞等人教了她什么基本常识,居然一来就给自己惹祸,「我的未婚妻不会德语、也听不懂英语,为人又害羞。见那么多人围着她,就害怕了。她从小练武术,一害怕便不自觉进入了自我防备状态。」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老警 察瞥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哪里在害怕,看我们就像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死人。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难怪警局刚才参与了行动的警 察,没一个敢看守护女的,原来是被她吓出心理阴影了。

「就因为她那种眼神,我们直觉的感到危险,才拿出枪指着那个女孩,惹出了那么多动静。」老警 察像是在解释什么。

他偷偷看向安静乖巧的站在我身旁的李梦月,似乎感觉很不可思议。

不久前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只不过是错觉罢了。眼前的女孩,完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而已。

我也有些害怕,如果守护女一不小心把警 察打得半死,就出大问题了。看来回去后要先好好教育她一番。

「你租的那一区是我的辖区,总之以后不要给我弄出难以收拾的事情。」

老警 察将我们送到警局门口,小小的警告了一句。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

我带着守护女回了家中,满肚子火气,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李梦月丝毫没有自己做错了事情的觉悟,而且毫无知觉的看了一眼被她踢破的门,静静的坐到了我对面。

见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忍住火气问:「你干嘛要踢门?」

「你不在。」李梦月淡然道:「门没开。」

「所以就踢开门吗?你以为你是谁?警 察?」

我感觉自己在教小孩子,只是这个小孩有些特殊,骂又没有用,打又打不过。跟她生气单纯是在死自己的细胞。

「林芷颜教的。」守护女看着我,试着微笑,不过没有成功。

那个该死的老女人,果然是她干的好事!

「那个死女人唯恐天下不乱,你跟她学只会越学越坏。」我咬牙切齿的就快要骂街了。

「林芷颜还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李梦月没理会我的怒火,自顾自的向厨房走去。

我被吓了一大跳,守护女做的东西吃了绝对会要命。当即来不及再生气,连忙将她拉回了沙发上坐下,一肚子的憋屈。
「好吧,算了。」我投降了,「你来这里干嘛?待在加拿大不是好好的嘛,况且许多社会常识你都没学会。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很危险的!」

「人家想你了。」

李梦月说出撒娇的话,但表情和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撒娇的模样。不用猜,一定又是林芷颜那死女人教的。

算了,还是为自己的细胞做做福利吧,呕气和她永远也呕不到尽头。

我将守护女安排在了隔壁房间,叫外卖吃过晚饭,热闹繁琐的一天终于算安静了下来。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没等我暇逸多少,凌晨三点过,正当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手机竟然响了起来。

里边传出了一个女孩的声音。虽然她尽量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明显还是能从沙哑的声音里,想象出不久前的哭闹叫喊以及歇斯底里。

我迟疑了一下,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虽然是想躲避麻烦,但做人的原则还是不能丢失的。

本质上来讲,我还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毕竟从电话那边的响动听来,绝对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黎诺依,那个在不良少年教育中心里遇到的女孩,没想到她和守护女一样,真会给我找麻烦。

◇◇◇◇

时间移动回几天前,黎诺依刚搬进周菡的租住房中。午夜的时候,居然听到一阵大大的脚步声践踏着外边的走廊。她立刻被吵醒了,等侧着耳朵仔细听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再听见。

黎诺依刚想躺下继续睡,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她有些害怕,紧了紧被子,默不作声的用手撑住半个身子。那个敲门声响了大约一分多钟才渐渐消失。

她刚松了一口气,还没等缓过劲儿,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黎诺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一次的敲门声截然不同,敲的并不是客厅外的大门。那个粗鲁又恐怖的敲门声是从自己的房门外传来的,赫然就是自己的房间门。

黎诺依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中,心底不断浮现着不久前周菡讲的那个鬼故事,越想越觉得是有鬼找上了自己。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吓得眼泪部快流了出来。手不断的在床头柜上抓着,终于将手机摸到了。黎诺依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周菡的电话。

悦耳的手机铃声,隐隐从巨大敲击声的空隙处,由对面的房间传了过来。过了好几分钟,周菡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才响起:「诺依,你在搞什么鬼?我俩就住一个房间,你还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害人家美容觉都没睡好呢!」

「周菡,有什么东西在敲我的房门!」黎诺依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怎么可能有人敲你的门,这个房间就我们两人住。你不是睡迷糊了吧?」周菡打了个哈欠。

「难道你听不见我门外的敲门声?声音那么大!」黎诺依紧张的问。

「真的是没听到。」周菡似乎坐了起来:「好啦,真受不了你,我过来陪你睡觉。」

电话中传来周菡起床、拉开了房门的声音。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充斥着黎诺依满耳朵的恐怖敲门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黎诺依紧紧抱着被子,不知所措的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卧室里东张西望,视线丝毫找不到焦点。她怕得要死。


没多久房门便被打开了,周菡穿着卡通睡衣走了进来。

「我检查过了,房门关得好好的,谁都没有。而且你房门明明没有反锁,真有什么要进来,干嘛还敲门,直接开门就好了。」她一边钻进黎诺依的被窝,一边咕哝着:「诺依,是不是你水土不服产生幻觉了?」

「不可能是幻觉,明明我刚才就有听到的。」黎诺依躺在床上,紧紧地挨着自己的姐妹淘,「这房子绝对有古怪,什么地狱街,什么死亡大厦。肯定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你想太多了,我昨晚搬来的时候也好好的,睡得很舒服,哪有古怪的地方。」周菡不以为然,「睡吧,睡吧,明天九点我还有课呢。」

说完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黎诺依左瞅瞅,右瞅瞅,虽然看不出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心里却一直害怕那恐怖的敲门声响起。就这样睁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时,竟然快要十点正了。她向右手边摸了摸,床上没人。也对,周菡有说过上午九点有课,应该是早就走了。

黎诺依穿上衣服,盘算着到其他地方去重新租房子住。昨晚真的是把她给吓坏了,难怪房租那么便宜。不行,就算拉也要将自己的好姐妹拉走。

她打定主意便出了房门,只见周菡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早点,一边看电视。见她出来了,辛苦的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了下去,指着自己面前的桌子说道:「吃早饭,我亲手做的喔。」

黎诺依立刻便呆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不是九点有课吗,怎么现在还没走?」

「没有啊,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九点有课的?」周菡疑惑的偏头想了想,「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明明是你昨晚说的。」黎诺依嘟嘴道。

「我哪有跟你说过,怎么我都不记得了?」周菡摸了摸脑袋。

「真的有,难道你忘了,昨晚我的房门被什么东西敲得『啪啪』响,我听见了,你却完全听不见。然后我打手机给你,你便过来陪我睡觉了。就在那时候你告诉我今天早晨九点有课的。」她急了,话说得语无伦次,完全没有条理。

「等等,你等等。」周菡疑惑着,「我昨晚明明是好好的睡在自己的床上,根本就没有跑你房间去陪过你。你说你给我打过手机,瞧,根本就没有通话纪录嘛!」

周菡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然后将其递了过去。

黎诺依仔细的看了看,居然真的没有发现昨晚自己打过去的电话纪录。她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手机上也没有拨出纪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诺依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混乱了,软软的坐在沙发上,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诺依,你昨晚是不是睡胡涂了,又听了我讲的鬼故事,做了个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真假的噩梦?」周菡试探着问。

「我、我也不知道。现在完全搞不懂了!」黎诺依抱着脑袋,试着想整理下思维,却发现什么都整理不出来,「但,总觉得这房子有古怪。干脆我们搬出去好了?」

「搬出去?可上哪里去找物美价廉的房子?」

周菡觉得自己的姐妹淘有点难以理解,「现在布鲁的出租房你又不是不知道,太难找了。」

黎诺依顿时说不出话来,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坚持道:「那这样吧,菡菡,你带我去一趟中介公司,我要亲眼看看房子的房屋档案。」

「那,好吧。」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为了让她安心,周菡还是点了点头。

黎诺依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果然是我最好的姐妹,快,我们现在就去。」

「先把三明治吃了再走。」

「一边走一边吃,我心里老是感觉不踏实。」她拿起了一块三明治,拉着周菡急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栋楼里没有中央空调,拉开房门就有一股冰冷的空气立刻窜了过来。两个女孩同时打了个冷颤,走廊里终年照射不到阳光,显得阴冷潮湿。

黎诺依拉着周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电梯间。老式电梯还停留在一层,上到十八层需要两分钟,她俩无聊的站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地方。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串声音很细碎,就像是小孩子在悄悄的跑步,越来越近,很快就要撞到两人身上了,黎诺依赶忙让开身子,可等了十多秒钟都不见有小孩窜出来。

她不禁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小孩,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她疑惑的四处张望着,却一丝一毫的发现也没有。

周菡疑惑的跟着她的视线到处看了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诺依,你在找什么,东西掉了?」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小孩跑步的声音,差点就要撞上我俩了?」她眨巴着眼睛问道。

「没听见。这一层据说就只有我俩住,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周菡大大咧咧的说:「你是不是把风声听成脚步声了?」

「这个公寓像个棺材似的包得密不透风,走廊上根本就没有一扇窗户,怎么可能有风嘛。」黎诺依突然反应了过来,「你刚才说什么?这整个十八层只有我们俩居住?」

「房东是这么说的。」周菡答道。

黎诺依皱了皱眉头,「周函,你不觉得奇怪吗?布鲁镇是个留学热门城市,到处都没办法租到房子,可这个地方却有一整层房间空着,而且房租还特别便宜,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栋大厦远离学校集中区,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这地方还有房子出租。我也是偶然才找过来的。」周菡满不在乎的说。

「可,一个人住一层,你就完全不害怕吗?」黎诺依将心比心,自己肯定是万万不敢一个人住在这个鬼地方的。

「有什么好怕的,布鲁镇治安很好。」

「我不是说治安问题,而是,你要知道,一个人住空无一人的地方,感觉怪怪的。」她觉得有些东西解释起来很难以启齿。

周菡笑了,「你是说怕有鬼啊。嘻嘻,诺依,别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嘛!看来昨晚我讲的那个鬼故事真的把你给吓住了。鬼屋,嘻嘻,我还真想住住试试,万一被我拍到几张灵异照片,我可就发大了,这世界可是有好多好多杂志,花大钱收集类似的东西咧。」

见和自己最好的姐妹淘完全解释不通,黎诺依叹了口气。

上了电梯,很快就来到了楼底。守门的秃顶小老头依然皮笑肉不笑的,在看着面前那没有画面的电视,看也没看走出去的她俩。

◇◇◇◇

周菡带着黎诺依出了大厦门后朝左拐,不久便找到了不动产中介公司。

这家公司是个家庭店,不大,装修得也很不怎么样。推门走进去,门边立刻响起了一声「叮咚」。有个四、五十岁的德国女人走了出来。

她俩讲明了来意,德国老女人犹豫了一下,嘀嘀咕咕的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走进去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她们。

黎诺依看了看名字,果然是地狱街死亡大厦十八楼十三号的档案纪录。

上边记载的东西并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很普通的一间屋子。上次租出去的时间是两个半月前,租客是一对西班牙情侣。他们来布鲁镇上旅游,暂时住了一个月,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这下你放心了吧?房子没有任何问题。」周菡问。

「放心了,只要没问题就好。」黎诺依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打电话,那可怕的敲门声等等,就现在的证据表明应该是不存在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事情。

正如周菡说的,自己是到了新的地方水土不服,再加上对街道以及房子的不祥名字、数字有些在意,这才产生了自我心理暗示。

应该是如此吧。

她自我解释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再回到那个租屋的时候,看它的感觉也变了。似乎这里,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

◇◇◇◇

时间是个禁不起折腾的奢侈品,从中介处回来没多久便快要十二点了。两个女孩着手做起了午饭。

周菡拿起超市买来的食材一边处理,一边问道:「你的男人在哪个学校读书?居然劳动我们冰雪聪明、美若天仙的诺依亲自跑过来找他。」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警觉自己说漏了嘴,黎诺依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啊哈,我就知道你是来找男人的,现被我诈出来了吧。」周菡毫无淑女形象的大笑着:「说说他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不会告诉第五只耳朵的。」

「他……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不过,他很可靠,人很聪明,也很温柔。」

黎诺依拿着刀,想到和他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一时间发起了呆来。

「切,还说对他了解得不多。我看你这位大小姐已经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了!」周菡「啧啧」的用鼻子喷气,惊奇的问:「你既然能来找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究竟读哪个学校?诺依,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没规划的一个人喔。」

「人会变的,特别是至今为止,都不过是我的单恋罢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但眼神中却透露着无以伦比的坚定,「不过我相信只要赖死赖活的赖在他身边,他肯定会对我产生感情。嘿嘿,我黎诺依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吧!」

「你看看,那些文学家就爱说一个女人陷入爱情后,会怎么怎么样的盲目,我看他们的描述都太低档次了。那个男孩,居然能让我们诺依又是单恋又是倒贴,最后连耍赖的手段都用上了。」周菡感到很惊奇,「我以后倒要仔细看看他的真面目。」

两个女孩打打闹闹的做了土豆泥和生菜色拉,还煎了两块牛排。

午餐很丰盛,女孩们吃得也很快。

解决完自己盘中的食物之后,周菡抬起头问:「你真的不知道他读哪所大学?」

「不但不知道读哪里,更不知道他住哪里。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来找他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是擅自追着他的线索满世界找的。」黎诺依切下一小块牛排,语气有些黯然。

「他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是有紧急事情可以联系他。可打通上面的电话号码一问,却是一家侦探社,而且死活不肯透露他的信息。于是我便先追去了加拿大,死赖活赖的在那地方待了半年。」

她用手拢了拢乌黑秀丽的长发,「侦探社的老大嘴很密,不过见我是真的有诚意,终于才在一个礼拜前告诉了我,他在这个小镇上就读。于是我办理好护照,弄好转读手续便来了。」

「转读手续很麻烦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你砸了重金吧?」周菡的语气很有些酸味,「我的转读手续快一年了都还没批准下来,唉,可怜。」

「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话又说回来,如果当时没有他的帮忙。我恐怕早就死在那所不良少年教育中心里了,更没能力夺回家族企业的控制权。」黎诺依笑起来,「你也别冒酸水了,谁不知道大二、大三转读的机会多的是,就爱酸我。」

周菡一副被看穿的表情,嘿嘿的笑着:「好嘛,那就勉为其难的不酸你了。跟我说说他的基本情况,既然他在你口中那么优秀,说不定在当地华人圈里也很出名。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嘛,说不定我真认识他咧。」

黎诺依眼睛一亮,本来就是想拜托自己的姐妹淘,发动她的交际圈找找他的,现在瞌睡碰上了枕头,刚刚好!

「他叫夜不语,应该是有读民俗学科,不过具体就读什么系就不清楚了。个子一米七五左右,不算高,人长得很帅。特别是眼神,很锐利,被他的视线扫到,就会有一种一切都被看穿的感觉。」

「就这些?」周菡嘀咕着,「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你在变相夸奖自己未来的男友嘛,全是优点,就没什么缺点了?」

「缺点?」黎诺依愕然,「你帮忙找人,听别人的缺点干嘛?」

周菡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你啊,已经被那个叫夜不语的家伙彻底用迷迭香给迷倒了,没救了!算了,这个人的名字和他的长相,我没听说过,也没见到过。毕竟如此优秀的男孩,见过一面应该印象深刻才对。我就发动自己的朋友圈帮你找找吧。」

「其实来之前我就稍微划定了一些范围。」

黎诺依思索了一下,「布鲁镇一共有大大小小的大学十七所,全部都向外国人招生,本土学生少之又少。出名的、不出名的大学里都有它比较强项的科目,所以他不一定在最有名的大学中,毕竟以他的性格而言,实现目的更为重要,并不看重虚的名声。

「既然他有选择民俗系学科,那他所在的大学中,民俗系应该是最好的。不过再考虑到不知道他主科的选择,所以我只是大概的筛选出了三所学校而已。」

黎诺依拿出了一个本子,「克鲁特大学,埃斯特布克大学,以及基尔大学。这三所大学民俗系都是佼佼者。」

「不错,这才像从前聪明干练的诺依公主嘛!」

周菡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说起来,自从你去了那所不良少年教育中心以后,性格完全变了。以前老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活一天算一天,就算你父母去世后也没什么改变。可回来后,不但将家族的香水企业全部抢了回来,还将那个陷害你的亲戚送进了监狱里。不要告诉我,全都是因为他吧?」

「不错,他让我看到了生活下去其实还是有希望的,以前我的人生很迷茫,根本分不清活下去或者死了有没有区别。被关进不良少年教育中心的时候,也是凭着本能的想要活下去罢了,但当遇到他后,一切都不同了。」

黎诺依满脸的甜蜜,虽然记忆中那所不良少年行为中心充斥着诡异、恐怖、以及不快的经历。但唯有和他在一起时,那种安心的感觉,至今也无法忘记。

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想找的、想嫁的永远是一个能令自己心灵平静,有稳定感觉,让自己有安全感的男人。所以女人总是在要求自己的男人有这个、有那个,否则便会拂袖离开。

不是女孩子们太狠心,而是自己的男孩太没用。

黎诺依从离开那所诡异的学校后,便死脑筋的认定了夜不语,心丢在了他的口袋里,再也要不回来了。
第五章 自杀者

如果将时间比作一条河流,黎诺依的河流会稍微有些奇怪,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小时候浑浑噩噩,父母忙于工作很少管她,家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佣人。所以渐渐的,亲情对她来说,不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一个月见不到父母也变得无所谓了。

她学会伪装自己,学校中的她像个恬静的公主,因为脑袋聪明,黎诺依样样都很优秀。可,一切都并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的时间河流中充斥的永远都是空隙,那些空隙被空虚、以及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堵塞着。从小学到高中,有太多男孩因为各种原因接近她,追求她,都被她冰冷的措辞拒绝了。

报应吧,没想到第一次感觉喜欢上一个人,过程却会那么的曲折,她根本不清楚单恋的后果,最后到底会变成怎样。

黎诺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上了会儿网,不断翻看着布鲁镇上各大学校的资料。时间流逝得很快,等忙碌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双眼稍微有些疲倦,于是走到了窗户前,扯开窗帘向远处眺望。

对面也有一栋大厦,大约有二十二层高。对面大厦几乎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有正对着她的那一户人家,正隐隐透出些许光亮。

黎诺依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户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眼睛永远都不自觉的会寻找焦点。例如一张白纸,不管你怎么凝视,看到的都是它所有的表面,但一旦那张白纸上,不管在哪一处地方有一小点不一样的颜色痕迹,视线就会自然而然的注意到它,注意力也会大部分都转移到它身上。

黎诺依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如果那座大厦全都瞎灯黑火,她恐怕只会瞧上一眼便望向其他地方,可偌大的一座大厦竟然有一户人家亮灯,就如同白纸上的黑点似的,立刻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和想象力。

这的确是有足够令人揣测的地方。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过了,上班的人早就下班了。就现在的人类习惯而言,十点半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有些人会因为习惯而睡觉,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上床休息的。

可满大楼都熄灯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住在那栋大厦的只有十八层的那一户人家?

黎诺依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对面的房子似乎和自己的租住房差不多。窗户打开着,窗帘被风吹得不断摆动。从间隙处偶然能看到,里边似乎有个男人正在走动着。

那个男人真奇怪,如此寒冷的天气居然将窗户打开,难道是暖气管出了问题,天然气泄漏了?

屋中的男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拨开了窗帘。

黎诺依下意识的躲在了墙边上。

男子拉开窗帘后并没有到处张望,他开始脱衣服,脱得一丝不挂后,整个人都趴在窗台上。暴风雪吹拂过,零下十度的低温,男子一动都不动。

黎诺依完全不能理解对面邻居的行为,就算是行为艺术,也很少用像他那么自虐的方式。就在她正想出门叫周菡一起来看稀奇的时候,男子动了,他整个人都从窗户外边掉了出去。

黎诺依尖叫了一声,她一边拨打警局电话,一边向下望去。十八层楼足足有五十多米高,楼下路灯暗淡的散发着光亮,马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男子的尸体并没有看到,不过由于太高,看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

警局的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她紧张的要命,结结巴巴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警员听说居然是自杀案,立刻详细询问了经过。

她打完电话就拉着周菡向下跑,周菡穿着睡衣,哭丧着脸,「诺依,你拉我干嘛!」

「对面有人自杀了,我已经报了警!」黎诺依的声音在发抖。

「真的?居然有人在附近自杀!」周菡顿时兴奋起来,「不行,我先带上照相机,等下去照几张一手资料投稿,说不定能把半个月的生活费给赚回来!」

两个女孩磨磨蹭蹭了十多分钟才到了楼下。街道上灯光暗淡,积雪堆了厚厚的一层。也许是德国的警 察效率高,更可能是因为地方警局就在附近,不远处已经停了一辆警车。

见她俩出门,前边走来了两个警 察,问道:「是你们报案说附近有人自杀吗?案发地点在哪?我们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尸体!」

「自杀者就掉在街道那边,怎么,你们没看到?」黎诺依指着对面的街道,突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本来应该有尸体的地方,积雪干干净净的,就连脚印都没有一个,哪有自杀后留下的尸体。

警 察走到她手指的地方打量了一番,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你们读过法律没有,知不知道报假案要被拘留四十八个小时的?」

「对不起,我的朋友前几天感冒了,到今天还没好。可能她是烧胡涂了,产生了幻觉。」周菡一听要被关起来,慌忙解释道:「您看,如果我们真的报假案,怎么会特意跑下来让你们逮呢!」

警 察们也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因为没谁傻到耍恶作剧还特意下来被抓的。不过脸色也丝毫没好多少。

黎诺依呆呆的看着那片雪地,揉了揉眼睛,嘴里依然说道:「可我明明就有看到,有个男人,他从对面楼的第十八层上跳了下来。我亲眼看到他掉进这条街上的,难道他掉到了其他地方?」

「诺依,你究竟怎么了!清醒一点!」周菡没好气的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膀,「你说有个男人从对面的高楼上跳下来。可我们房间对面哪有什么高楼?估计整个布鲁镇最高的地方就是我们租的楼了!」

「可我明明就……」倔强的话顿时戛然而止,黎诺依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僵在原地。

街道对面确实没有任何高楼,只有一块围起来的空地。视线能够顺着围墙看到黑暗的夜色。她茫然失措的到处寻找着刚才房间里看到的高楼,可依然什么也找不到。仔细回忆了一下,下午逛街的时候,似乎真的没看到比死亡大厦更高的楼存在。

那不久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又是幻觉?

黎诺依感觉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她迷茫的站在雪地中,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离自己很远,远到令她快要发疯的程度。

周菡不断的道歉,警 察似乎也不太愿意拘捕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忍着气走掉了。要上车的时候,右边的老警 察挠了挠头,突然问黎诺依,「你看到的那栋楼有多少层?」

黎诺依迟疑了一下:「和这栋楼一样,足足二十二层。」

「你们住这里?」警 察看了一眼她们身后的死亡大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嗯,这座大楼有什么问题吗?」黎诺依敏感的问。

「没问题。」警 察回答得很快,「不过对面,曾经确实有一座和死亡大厦一模一样的大楼,那座才是真正的死亡大厦。曾经有个连环杀手在里边学剪刀手爱德华犯案,将所有的住户都杀光了,足足死了三百多人。

「ZF为了哀悼这一震惊全国的惨案,在十三年前将大厦炸掉,并将整条街命名为地狱街,将和它一模一样的双子大楼改名为死亡大厦。」

◇◇◇◇

员警走掉后,黎诺依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老看到错觉?

周菡叹了口气,将她拉回了房间里。

她上楼后,回过神,第一件事便是拉开窗帘。
窗外的视线很开阔,哪里还有那栋堵塞视线的大厦存在。眼神能够直接透过夜幕,远眺城市的夜景以及远处的车水马龙。

这一刻,她难以压抑的想念他。

黎诺依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着。她不断的想着,如果他在自己身旁该有多好。他,一定能将自己所有的困惑都挖掘出来。

他,一定能保护自己!

外边的暴风雪依然猛烈的刮着,不知何时,黎诺依在忐忑不安中沉沉的睡着了。两个熟睡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凌晨三点整,一个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个脚步声停顿的地方,比昨晚又近了一点距离。

死亡大厦静悄悄的矗立在寒风中,狂风刮过它的身躯,顿时被撕裂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仿佛是亡灵的呐喊,恐怖而又绝望。

◇◇◇◇

黑夜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恐怖呐喊中过去了,暴风雪在黎明来临前,稍微停顿了几个小时。在太阳出来后,又更猛烈的刮了起来!

然后是清晨,铲雪车开过,露出了安静的石板路,这或许是现在欧洲最常见到的风景。可不久后,雪又将石板路掩埋,八点一刻的巷子几乎空无一人。

黎诺依跟在周菡身后喘着粗气,她实在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只好跟着自己的好姐妹出来送报纸了。

「周菡,跑慢一点。好累!」她气喘吁吁,吃力的喊着。

周菡郁闷道:「我也想跑慢点,不过我敢吗我,居然一不小心就多睡了一个小时,这下肯定要扣我工钱了!」

「那你还骗我说出来慢跑。这哪叫慢跑啊!」黎诺依嗔怪道。

「打工的时候本来应该是顺带慢跑的,叫你在家里等,你又不肯,还怪我!」

周菡吸了吸鼻子,外界的空气实在够冷,鼻腔里都快要结冰了,「本少女又比不得你们家,送我出国后家里就什么都不管了。衣食住行外加学费都要自己挣钱,所以更要精打细算了,我来德国后每天可是要打两份工的!」

对自己的姐妹淘,黎诺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其实她内心是很佩服的,好姐妹家也算大富,不差这点钱,可周菡更喜欢自力更生,她的坚强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就在这时,周菡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听后,挠了挠头,「诺依,房东今天要过来。他要到外地去旅游几个月,把水电气的卡交给我,让我每个月自己去缴费。对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说自己是来串门的,玩几天就走,不然要让他知道我们合租的话,那抠门的家伙肯定要加一倍房租的。」

德国对外国人的租房制度就是这样,政 府按人头收税,房东也是按照人头收取租金。

黎诺依自己不在乎那点租金,不过还是要顾好姐妹的意思。不知为何,周菡对钱有种特别的欲望,就算钱再多,也会想方设法的开源节流。这小妮子今后一定会成为合格的商人的!
周菡为了等房东,跷了课。她每天都会以许多借口跷掉不喜欢的课程,这点黎诺依在高中时就领略过多次了。

「诺依,你都来布鲁镇几天了?」周菡打开房间门,用手费力的取下靴子。

「大约有五天了吧。」她算了算,「在酒店里住了三天,到你这里住了两天。」

「那你去学校报到了没有?」周菡换上睡衣,「对了,我还没问过你转读的是哪所学校呢。」

「我在克鲁特大学。」

「听语气,看来你很有把握和你的那个他,就读同一所大学喔。」周菡挑了挑眉毛。

「哪有什么把握,我划定的三个学校每一个都有很大的可能性。但签证要下来,必须先联系好学校,所以只好抓阄了。一把就抓住了克鲁特大学。」黎诺依无奈的说。

「这样啊,来『啵』你一个,把好运气传给你。」周菡用力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一副占了很大便宜的表情。

黎诺依也笑嘻嘻的,不经意的看了对面的时钟一眼,突然说道:「周菡,房东有没有说他几点钟来?」

「他说九点半。」周菡看了表后,也有些发愣,「奇怪,都快要十点了。」

「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称赞德国人严谨守时吗?怎么,你房东是个例外。」

「怎么会,德国人是真的很守时,那个房东虽然抠门讨厌,不过说的时间也从来没有迟到过。」

「那就是堵车了。」黎诺依耸了耸肩膀。

「布鲁镇上车不多,我都来一年了,从来就没见过堵车的情况。难道是我们回来晚了,他先走了?也不对,水电气账单也没从信件孔里塞进来啊。」周菡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无所谓的走进了厨房,「算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用瓦斯炉点火,但不论怎么都打不燃。不禁用力的敲了几下,骂了几声。

黎诺依也走进厨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好笑又好气的指着气表道:「周菡,那个表的右下角亮起了红灯,是不是停气了?」

周菡急忙走过去仔细的读气表下的说明,咒骂声更大了:「我靠!那抠门的房东究竟有多久没交天然气的费用了,竟然会被停了。这么冷的天,饭可以叫外卖快餐解决,可取暖器怎么办!难怪要把卡给我们送过来,存心是想让我当冤大头,替他缴费嘛!」

「多缴的费用,应该能从下半年的房租里扣除的,又不会让你多花一分钱。你那么生气干嘛?」黎诺依轻轻的拍她的背心,让她消气。

「虽然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不爽!」周菡气哼哼的拿出手机,「不行,一定要给房东打个电话,让他先把从前的水电气费结清了再给我。不然老娘就去市政厅投诉他!」

电话很快就拨了出去,电话的那头始终响着空洞的拨号声。「滴滴滴」的短促拨号声带着一种不祥的感觉,不断从手机里播放出来。

「没人接听。」周菡没好气的说。

「不对,我好像听到了什么!」黎诺依迟疑的看了周菡一眼,「周菡,你再拨一次试试。」

电话又一次拨了出去,拨号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黎诺依听得真真切切,她真的隐隐有听到电话铃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她走到猫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可门外却空荡荡的,没任何人。

「周菡,挂断,再拨。」她转头吩咐道,眼睛一眨不眨的透过猫眼,看向外边的走廊。

周菡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听话的按照她的嘱咐做了。挂断后,再一次拨通房东电话。

房门外,隐约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这次就连周菡也听到了,她看到黎诺依的手势,将通话切断,铃声顿时停了下来。

「那肯定是房东的电话,他就在我们的房间外边。可为什么既不进来,又不接电话?难道,他是个变态,正透过墙上的某个孔偷看我们的生活?」黎诺依打了个冷颤。

「不会有那么恶心的人吧?」周菡虽然大大咧咧,这时候也觉得很怪异,「说起来,那个德国小老头的长相确实有些猥琐。」

「我们去把他抓住,这种社会的败类,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起我们的,我们洗澡睡觉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偷看!」

黎诺依越想越气,一想到有双猥亵的眼睛,无时不刻地观察着她们的生活,简直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周菡,你接着打电话,我们顺着铃声找过去。」

「可他会不会察觉到了?」周菡迟疑道。

「就算抓不到现行犯罪,至少也能表明我们已经察觉到了,让他投鼠忌器有所收敛。」黎诺依咬牙切齿。

「这么一想也对。」周菡拨通了电话。

房东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黎诺依从厨房里找来一把尖刀,深呼吸为自己壮胆。她拉着周菡一把将房门打开。

第六章 偷 窥者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冰冷的空气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铃声缓缓的流动在周围。

黎诺依侧耳倾听,终于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铃声像是从对面的那个房间中传出来的。」

她指着对面的房间。

就是那扇第一天来时差点走错的房间,它的房门依然斑驳肮脏,门上依旧没有房间门号。不过电话铃声确实清晰的向外响着。

「好丑的门,住这好几天了,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周菡恶心的将耳朵轻轻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不错,就是这地方。不过房东在对面究竟怎么偷 窥我们?这个房间又不是隔壁,没办法开孔吧。」

「菡菡,你落后了。不知道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偷 窥都使用针孔摄影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检查房间。」

黎诺依想起了从前在网络上看到的租房经验谈,立刻醒悟过来。她叮嘱周菡堵住房门别让人跑掉了,自己转身朝租住房走去。

没多久她便真的从卧室以及厕所找出了两个疑似镜头的东西,黎诺依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某个又丑又老的恶心男人看光,就有杀了对方的冲动。

「你看!真有镜头。」

她将那找到的东西递到周菡眼皮子底下。

周菡也愤怒了:「靠!老娘那么冰清玉洁的身体,竟然被一个猥亵的老男人给偷 窥了。恶心,恶心的我想吐!妈的,报警。诺依,我们把门堵住不准他出来!」

两个女孩一个报警,一个死死的守着那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大门。

里边的房东似乎并没有察觉外界的骚乱,依然待在里面静悄悄的。

黎诺依透过猫眼想稍微看清里面的东西,不过由于反向的原因,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

「他还在里边,而且不慌不忙的。这个混蛋!」她气的血都快呕了出来。

员警来得很快,其中一个还是昨晚的那个老警 察。他见周菡两人,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怎么,报警的又是你们?」

黎诺依脸上一红,但心中的气愤遮盖了一切,她迅速的将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讲述了一遍,还将疑似镜头的东西拿出来给两位警 察看。

老警 察自己辨别了一会儿,严肃的说:「这确实是蓝牙镜头,传输距离在十米左右。好了,你们向后退,我们要撞门了。」

他和身旁的年轻警 察掏出枪,按照规定先喊话:「里边的人双手抱头走出来,否则我们就要撞门了。」

门没有开,甚至门内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就仿佛房间中根本空无一人。

「该死,你去检查看看。」老警 察吩咐。

年轻警 察也透过猫眼看了看,「确实是有人在里边走动。」

「好,撞门!」他命令道。

门很结实,撞了好几次才撞开。

随着那扇肮脏斑驳的门开启,一股发霉的味道夹杂着一丝怪异的气味,立刻传了过来。

老警 察皱着眉头,「不对啊,闻里边的味道应该是很久没有开启过了。」

「你看,有脚印!」黎诺依眼睛尖,指着积满灰尘的地面喊道。

那铺满的灰尘上赫然有一行男式皮鞋的脚印,湿答答的,无声的透露着不久前才有人进去过的讯息。
「不对啊,整件事情怎么都觉得透着古怪。」老警 察握紧手中的枪吩咐道:「我们进去看看,小心点。地上的脚印只有进去的,并没有出去过的痕迹,人应该还在里面。但我们明明有撞开门,可里边的人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装聋作哑,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年轻警 察也顿时紧张起来,他点点头,跟着老员警一前一后的慢慢向里边走。

周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相机,又是气愤又是兴奋,「走,我们也进去瞧瞧。那个该死的房东,趁他被逮捕的时候一定要狠狠踢几脚解气,顺便拍几张他猥亵的照片当证据,明天就发给各大报,赚点稿费挽回些心灵安慰。」

这个姐妹淘,黎诺依实在都不知道说她些什么好了!

两人紧紧跟在警 察后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这个房间的格局果然和自己的租住房一模一样。所有的门都关着,只有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摆设的客厅一目了然。

男式皮鞋的脚印径直来到了主卧的位置,看得出房东似乎心事重重,走路也一歪一扭的,如同喝醉的酒鬼。

警 察们来到主卧门前,用力扭动门把手。门被反锁着,于是老警 察又按照刚才的套路喊了几句撞门前的例行话。如同猜测的那样,里边并没有人理会,看来房东是打算负隅顽抗了。

「撞门!」老警 察点头示意。

年轻警 察立刻开始撞起来,房间的门板很薄,没几下就打开了。

主卧门被强大的撞击力破开,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了一阵动荡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略带咸味腥臭的气味,朝门里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吓到了。

年轻的警 察和周菡转过头就吐了出来,老警 察脸色也很不好看。由于黎诺依经历过一些恐怖事件,心理承受能力明显好得多。但也不敢看下去,胃里一阵阵翻腾。

只见门内,有个德国老男人吊死在了天花板上,他的舌头拖得很长,满脸苍白。他瞪大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表情狰狞可怖,身上更是干瘪的很不正常。

地上堆积着厚厚的尘土,不过那些尘土已经被一堆堆散发着酸臭的呕吐物打湿,混成了一团团无法分辨出的物体。那些呕吐物恐怕是房东临死前吐的,很恶心。

但更恶心可怕的要数他死时候的情形。

吊死房东的不像是绳子,但是被扭成了一团,灰扑扑的。视线一旦黏在上边,就会感觉一阵阵的发冷,仿佛灵魂都会被吸走。

黎诺依立刻收回了目光,怒火随着尸体的出现已经平静了下来,可脑子里却更乱了。

老警 察震惊了片刻,立刻通知了警局要求增援,然后客气的将她俩请了出去,并要求她们等一会儿去警局录口供。

出了房门,周菡才抹了抹吐得发酸的胃部,懊恼的叫道:「糟糕,那么诡异恐怖的场面,我居然忘记拍照了。亏大了,亏大了,送到杂志社至少能搞到几百欧元的说!」

「菡菡,有人死在了我们面前,还是房东,你的神经就不能稍微正常点吗?」黎诺依实在忍不住了,周菡的神经大条她不是不知道,不过大条到如此程度,就有些病态了。

周菡缩了缩脖子,「那么大声干嘛,死的又不是我亲戚。诺依,这件事有够诡异的。太刺激了!」

这件事确实很诡异,黎诺依的大脑完全平静不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姐妹淘讲述自己内心的疑惑,就算没有太多常识的人也能看出,房东死了至少两个小时以上。
房间门是从里边锁上的,地上也只有房东的脚印,再也没第二个人的存在痕迹。这就表明,房东是自杀。

可他为什么要自杀?没有理由啊!他明明还打过周菡的电话,要将水电气账单给送过来,还准备出去旅游几个月。

这样的人会去一个陌生的房间自杀吗?

他用来上吊的那根东西,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像是一条女人的围巾,很老旧的款式,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那东西恐怕是房间中的物品。

这样问题又来了,一个特意来自杀的人,怎么会不准备好自杀工具,而竟然采用房间里留下的女士围巾?难道是突发性的自杀?

一串又一串的疑惑冲击着黎诺依的脑海,她找不到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

身旁的周菡大大咧咧的,试图想要进去补拍几张照片,都被年轻警 察不客气的赶了出来。没多久警局便派了刑事组和法医过来,有几个警 察将她俩带回去录了口供。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过了。

黎诺依默不作声的向市区内走,周菡急忙拉住了她:「诺依,你要去哪?死亡大厦明明在那个位置。」

她指着相反的方向,疑惑的问。

「去找酒店先住住,然后重新找出租房。」黎诺依说得斩钉截铁。

周菡挠了挠头,很不理解的问:「在那住的好好的,干嘛搬家啊。」

「菡函,我们的对面房间有个人吊死在于里边。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她忍住怒气问。

「不会啊。」周菡鼓着嘴巴,「他又不是死在我们的房间里,干嘛害怕。」

「你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之你现在先回去收拾东西,我找到地方就给你打电话,我们今晚之前就搬出去。」黎诺依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和这个姐妹淘呕气,完全是在透支生命。

周菡满不在乎的笑着回去了,黎诺依叫来出租车到处找酒店。

世事就是那么无法猜测,布鲁镇虽然一直都是外国人留学的天堂,每年涌来的世界各地留学生数以万计,可最近毕竟不是开学高峰期。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连续找了二十多家酒店和家庭旅馆,居然没有一个地方留着空房间。

晚上七点过,拖着疲倦的躯体,她还是回到了死亡大厦中。

十八层,她们屋子对面的房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斑驳的大门被撞开后一直没有锁,那大开着的门仿佛一张怪异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向外吹吐着冰冷的恐怖气息。

黎诺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对面房间非常诡异。不知为何,她感觉警戒线内的世界如同无法理解的异域,完全不同于她生活的世界。如果一旦不小心踏进去,就会陷入无法逃脱的深渊。

奇怪了,明明尸体已经被警方抬走了,可那个房间似乎显得更可怕了。

错觉吗?

她用力的摇摇头,一点时间也不敢停留,飞快的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周菡正在吃晚餐,房间的布置依然像早晨的模样,丝毫没有收拾过准备走人的痕迹。

看到黎诺依进来,她抬起头,问了一句:「怎么,酒店找到了没?」

「没有。」

黎诺依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全身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她没有问自己的好姐妹为什么不收拾东西,也没有问周菡那种似乎知道自己找不到地方住的语气,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只是躺着,疲倦的感觉从头发梢一直传递到了脚趾头。

「找不到就住这里吧,我说嘛,这个地方又便宜又舒服。虽然住户是少了点,对面还死了个爱偷 窥的房东,不过我签了两年的租约,谁都赶不走老娘我的。这不,下午我还特意去缴了水电气费呢。有暖气就是舒服。」

周菡端了一盘晚餐递给她,「诺依,不是我说你,很多时候感觉你确实有些变了,变得疑神疑鬼了,变得神经质了!」

「我?神经质?」

黎诺依瞠目结舌,她感觉自己想说的话完全被周菡抢了去。

「好啦,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姐妹。」

周菡也不想再说太多,她用力的在黎诺依的脸上「啵」了一口,「布鲁镇实在很难找到房子住,你先安心住下来吧。如果要搬出去也别算上我,我确实不想搬走。吃完晚饭,早点休息。明天是礼拜一,我带你去克鲁特大学报到。」说完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黎诺依沉默了很久,这才端起了面前的晚餐盘。

◇◇◇◇

回到卧室后,心老是没法平静下来,黎诺依坐在笔电前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网页,突然一个小测试弹了出来。

总之无聊,她稍微静下心看了看。

恐怖的测试,如果你是一个正常人,你的想法将与答案百分之九十的吻合!很多人可是百分之百的吻合,实在很邪门!

请第一次看到这个测试的朋友,首先静下心来,认真的,快速的用自己的心算来做下面这个测试,看清楚要求,真实的说出当时脑子里面的第一个答案,才能看出这个测试的最有效的结果!

很诡异喔!但要以最快速的时间心算所看到的数学程序,然后回答问题!

开始啰!往下走,并答题吧!请一步一步慢慢计算,千万不要跳过去往下看!

黎诺依愣了愣,便照着测试上说的要求做了。

2+2=?

4+4=?

8+8=?

16+16=?

快!随便在12跟5的中间挑一个数字!

她算好后,迅速的在心里默默挑出一个数字。

不久后一个提示框弹了出来:

挑了吗?你在心里选择的是7这个数字吧?奇怪为什么我会猜中你的思想吗?奇怪的话就继续下去。跟着下列叙述并且快速回答问题,算算看啰!

1+5=?

2+4=?

3+3=?

4+2=?

5+1=?

现在持续默念「6」这个数字15秒!

快!想一个蔬菜的名字!

黎诺依很惊奇刚才心中所想的数字被猜中,顿时玩心大起。按照文字的叙述计算完成后,默念了「6」这个数字十多秒,然后在脑海中选择了一种蔬菜。

不久后又一个提示框弹了出来。

你想的蔬菜是大白菜或者蕃茄对吧?你现在更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心里所想了,对吧?那么就做完最后一个测试题。请跟着以下的指示,尽快地回答以下的问题,但要先完成一个问题才回答下一个。你不需要写下答案,只要心算使可。
15+16是多少?

3+56是多少?

89+2是多少?

12+53是多少?

75+26是多少?

75+26是多少?

25+52是多少?

63+32是多少?

123+5是多少?

快!现在,心想一种工具和一种颜色!

黎诺依照做了,前边两次被猜中思想,老实说,她确实对这个测试有了一丝兴趣。她迅速的在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工具和一种颜色,然后默默等待着。

很快的,提示框又出现了,上面写到:刚刚你想的是不是红色的锤子?是吧,又被我猜中了对吧?

她哑然失笑,这个测试真的很准,居然再次被猜中了心中的回答,看来其中肯定有一定的心理学知识以及催眠作用。

笑过后也没有在意,准备顺手关掉网页,可她惊讶的发现,不论怎么用鼠标点,网页就是没办法关掉。

鼠标坏掉了?她疑惑的关掉其他网页,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只有那个测试页无法关闭罢了,难道是中了木马?

就在这时,一个大大的提示框弹了出来,它完全把整个屏幕都遮盖住了。黑色的背景,红色的字体,看得人很不舒服。

怎么,做完测试后就想关掉?你真是个坏女孩。我的测试准吧?被我猜中全部心理是什么感觉?惊喜吗?嘿嘿,你的三个测试都被我猜中了,这就证明一件事情。

提示框淡去,没几秒又弹了出来,字体更大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是我的!

我要你到我身边来!

我就在你附近!

来吧,我等你!

死!死!死!

一个接着一个的提示框像疯了似的向外弹出,最后满屏幕都是那鲜红的,用英文和德文拼出的「死」这个字。

黎诺依被吓了一大跳,最后干脆扯掉了电源,取掉了电池。笔电的屏幕顿时暗了,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最近自己这是怎么了?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缝,古人都是些乌鸦嘴。现在的她已经倒霉到,上网都能被病毒和木马弄到当机的程度,实在太郁闷了。

她看了看手机,才八点过一点,睡觉的话实在太早了,可不睡觉又没事情可作。笔电是不想玩了,老实说,刚才的一幕确实将她吓得够呛。黎诺依拿了一本书坐到床上,准备混点时间。

可她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噪音。回头一看,她的眼珠子都快吓得鼓了出来。

只见没有插电源、没有装电池的笔电居然自动开机了,速度快得难以置信。Windows窗口一闪而过,然后进入了黑屏状态。

黎诺依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走过去,将计算机拿在手中翻看着。电池好好的被扔在桌子上,电源线确实是扯了下来。刚才计算机启动的画面难道是错觉?

她将视线凝固在屏幕上,突然发现那似乎并不完全是黑屏,里边还有些像是画面的东西在播放着。

正当她仔细观察的时候,屏幕猛地亮了起来。黎诺依被吓得「哇」的叫出声来,一把将计算机扔在了地上。笔电屏幕上的画面越发的清晰了。上边赫然显示着一个房间,一个十分熟悉的房间。

房间里的女孩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睡衣,正绷紧僵硬的身体向地上看。地上,有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屏幕亮着,仔细看还能发现,里边播放着房间以及穿睡衣女孩在望向地面上的计算机的影像。

那仿佛就是一张千层镜,不断映射着一千个、一万个相同的画面。

黎诺依瞪大眼睛,她觉得自己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不断的冲击着理智的防线,她就快要疯掉了。计算机屏幕中显示出来的东西,不是别人,根本就是自己的房间,自己在卧室里的行为。

镜头就在背后!

黎诺依猛地转过头去,可对面的墙壁空荡荡的,理应有镜头的地方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针孔。

计算机屏幕中的她显得惊慌失措,不断的在房间中找着那个镜头的位置,可最终也没有将其找出来。

很快,她感觉自己很累。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疲倦感席卷了全身,似乎就像整个人所有的细胞能量,都被一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从体内吸了出来。

黎诺依的眼皮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虽然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可没多久她便实在撑不下去了,最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七章 鬼魅

等她醒来的时候,远处的钟楼传来悠扬的钟声,总共敲了三下。

凌晨三点了!

黎诺依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用力的撑起身体从地上半坐起来。

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她努力的想站起身到隔壁的房间去叫醒周菡,可是浑身的力气抽空了似的,不论怎样都爬不起来。

不远处的地面上扔着笔电,屏幕黑漆漆的,并没有画面。可昏睡前的诡异情形,黎诺依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房间中有针孔,恐怕偷 窥和安置镜头的人并不是房东,其实另有其人。

那个人很变态,不!说不定他不是人!

黎诺依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哆嗦。

就在三点的钟声响过不久,大门外的走廊猛地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脚步声,那声音异常的清晰,如同小孩子的脚步声,又仿佛皮鞋践踏着地毯。因为只有那么一声,令人完全分辨不出来人的状态。

那个脚步声让黎诺依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人站在大门口。那个人恐怕在打量房间里边的环境。

来的人是谁?警 察在调查对面的死亡事件?不对,欧洲警 察很懒,特别是德国人,那么冷的天,能不出警局就绝对不会出门,不在工作时间,就绝对不会加班。

不是警 察,那又会是谁?要知道,整个十八层都只有自己和周菡两个人住,不会再有第三个租住者了。门外的会不会是小偷,或者摸清了情况,准备闯门欲行不轨的抢劫犯?

又或者,是那个安装针孔的变态?

黎诺依越想越害怕,她被那个脚步声引起了无数的恶性猜测。

门外一片寂静,就仿佛脚步声根本没有出现过,可越是如此,越令人心惊胆颤。

只有来到的脚步声,就意味着疑似犯罪者正在门外观察,没有离开。

怎么办?该怎么办?报警吗?

她掏出手机,居然惊讶的发现上面显示没有收到信号。

没有信号?怎么可能没有信号?昨天晚上还在这个房间中用手机报过警,现在怎么会变得没信号了?

正在黎诺依摆弄手机的时候,外边的门发出了一阵「啪」的巨响。貌似有东西狠狠的撞在了门上。

那个变态在撞门!

黎诺依急了起来,她拼命的想站起来,可双腿还是软软的。不过力气稍微回来了一点,恐怕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听从指挥了。但是外边的变态像是知道她的焦急,更加用力的撞门,弄得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股震耳欲聋的响声。

周菡的睡眠好的怪异,如此大的声音居然都无法将她吵醒。她的房间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黎诺依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双手用力的撑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爬到床头柜前。

抽屉里有一把水果刀,不长,现在被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死死的用双手拽着。她的眼睛发红,充满恐惧,一眨不眨的看着门的位置。

大门外的变态稍微停顿了片刻,但好景不长,当他再次踢门时,大门便立刻开了。金属防盗门撞在鞋柜上,客厅内传来了鞋柜倒塌、鞋子落地的巨大声响。即使如此,周菡依然没有丝毫醒来的动静。

门外的变态穿的是皮鞋,他那双厚厚的皮鞋践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恐怖脚步声。
他完全清楚房间的布局以及分配,径直的来到了黎诺依的门前,之后静悄悄的站在门口,既没有撞门,也没有出声。可那该死的寂静更加的令人发疯。

黎诺依终于吓得哭了出来,她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脚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用力的在床上蹬着,一点一点的下了床,缓缓的向窗户边挪动。

手机就在这时候发出了「滴滴」的响声,居然是来电。

手机铃声在这个死寂的空间中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黎诺依的心脏猛地跳动着,手忙脚乱的想要关掉。她的视线不敢离开房门的位置,可仅凭手怎么也找不到挂断键,最后竟然在慌乱中接起了电话。

手机的扬声器中顿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噪音,尖锐的如同耳鸣。

没多久,有个沙哑的,不知道男女的惨叫声响起。那个惨叫声不断的喊着:「出来,你这个婊子,我知道你在里边。出来,你躲不了的。你是我的,臭婊子,我要杀了你!」

黎诺依被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害怕的哭着,一边远远的将手机丢了出去。

手机划过一条曲线撞在了门上,这就像是个信号似的,外边的变态开始撞起了门。那一声胜过一声的撞门声,不断的撞击着她的心理防线。不厚的门板颤动着,仿佛很快就会被破坏掉。

黎诺依终于忍不住了,她哭吼着,发出一阵阵的尖叫:「滚开,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滚开!」

房门猛然间安静了下来。黎诺依躲在墙角边瑟瑟发抖,不断的尖叫着抽泣着。就这样足足过了一分多钟。

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不久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绝望了,疯了似的尖叫。门锁扭动了几下,周菡走了进来。她看到黎诺依满脸的恐惧,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哭泣,声音都喊哑了,手中还紧紧的拽着一把水果刀,顿时吓了一大跳。

「诺依,你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走上去。

黎诺依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周菡刚一靠近,她便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险些将她给刺伤。

「诺依!诺依!」

周菡知道自己姐妹淘的精神很不正常,她完全想象不到究竟是做怎样的噩梦,竟然能将一个人摧残成那副绝望凄惨的模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不断的呼唤着自己好姐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终于黎诺依像清醒了过来,她总算抬头看了一眼周菡,眼神中的绝望开始消散,但漂亮的脸蛋上,恐惧却并没有消失。

「菡菡?菡菡,你怎么进来的?那个变态呢?」她迷惑的向四周打量。

「哪里有什么变态,我是被你的叫喊声吓醒的。」周函长吁了一口气,好姐妹总算是恢复点神智了。

「有变态,绝对有变态。我刚刚明明有听到那个穿着皮鞋的变态,撞门进了我们的房间。他把门弄破了,还弄倒了鞋柜。」

黎诺依推开周菡,向房门外跑去。

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指着客厅对面,大门旁边的鞋柜。

可视线刚一接触到大门的位置,黎诺依整个人都呆住了。鞋柜根本就没有倒,大门也好好的,丝毫没有被撞坏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结巴起来,声音不断的发抖。

「诺依,你的精神状态很差,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周菡摸了摸自己睡乱的长发。

「我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抑郁症,看到的更不是幻觉。不对,肯定不是幻觉。这个房子肯定有问题!」

黎诺依虽然被吓得惊慌失措,但理智还是没有丧失。她觉得自己是正常人,精神没有出问题。

「可精神问题这种东西,就如同狐臭者不知道自己有狐臭一样。诺依,或许你真的曾经积累了太多的压力,现在全部爆发出来了。所以最近你老是做分不清真假的噩梦,甚至发展到产生幻觉的程度。」

周菡苦口婆心的想要劝自己的姐妹淘,明天去医院检查一番,「你看我,同样和你住在一起,如果房子真有问题的话,为什么我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看到过,更没有听到过,难道你认为你是千万分之一的那种、对灵异事件敏感的体质吗?要真那样,我们从前的学校就修在古代的行刑场遗址上,高中同班了两年半,也没听你说见过鬼啊!」

「我真的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黎诺依确实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更搞不清楚周菡为什么会平安无事。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疯掉,于是便捡起了手机,拨通了加拿大那个侦探社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杨俊飞社长出奇的没有拐弯抹角,更没有推三阻四,居然很豪爽的给了夜不语在德国的手机号码。

黎诺依手在发抖,她用肩膀将手机夹在耳朵边上,用颤抖的手写下了那串数字。然后一个一个的按了下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带着忐忑,不知道在凌晨三点多打搅那个人,他会不会生气?

自己的第一句话该怎么对他说呢?

就在这忐忑不安的情绪中,短促的待接响声不断的播放着,终于电话那头被接了起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年轻男性声音传了过来:「喂,你好。」

一听到那个声音,黎诺依整个人突然都放松了下来。这几天来的担惊受怕,这几天来令人疯狂的恐惧,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害怕了。就只需要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就已经是安全的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原来自己,竟然对他形成了那么强烈的依赖。原来爱一个人,信赖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黎诺依的眼睛酸酸的,她的喉咙激动的发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

原来,有人可爱,有人可以依赖,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哭声顿了顿,声音温柔的问:「黎诺依,是你吗?」

「是,是我。」黎诺依急忙擦干眼泪,试着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只得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阿夜,半年多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一点都没变呢,还是那么好听。」

夜不语又是一顿:「听你的声音,似乎那边有些小麻烦。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嗯。」

黎诺依温柔的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心中无比的宁静。她将地址告诉了夜不语,然后立刻跳了起来。脸上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恐慌的、歇斯底里的疯子模样。

「你给你男人打电话了?」

周菡对黎诺依的变脸啧啧称奇,女人这种生物,恐怕是同样身为女人的自己都无法理解。她看着黎诺依充满活力的跑进房间中翻箱倒柜,在凌晨三点多找着最好看的衣服,还为自己化了些淡妆、掩盖数分钟前的哭痕,顿时无语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周菡考虑着是不是自己也化点妆,毕竟是见好朋友的男友,怎么样也不能太寒碜。

「就快过来了!」黎诺依一边回答,一边快速的选择衣服。看起来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光彩。

「那好吧,我也换件好看的冬装,化个淡妆。」

周菡觉得让自己好友的男人去开导她,恐怕心理问题也不会是问题了,看来爱情果然能够冲淡一切。光看现在黎诺依的高兴尽,根本就想像不到十几分锺前,她脸上有多么的绝望。

两个女孩在凌晨三点多打闹着,化妆、互相挑剔对方衣服的品味,很快时间便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后,门边上的对讲机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响声。

「你的男人到了,快去接。」周菡笑嘻嘻的推了黎诺依一把。

黎诺依漂亮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手脚丝毫不慢,立刻走过去按下了门铃的通话键。

屏幕亮了,显示出一个帅气的男孩正站在大门外,暴雪纷飞,他淡淡的看着镜头。

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他,黎诺依明显有些发呆。好不容易在好姐妹的推动中清醒过来,正要说话,她却又愣住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绝丽的女孩。那个女孩长着一张令所有女人都自卑到想自杀的脸。就凭那张脸,自己就丝毫没有胜算。

她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天为什么老是爱折磨自己?在加拿大半年的追寻,到德国的惊吓受罪,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为什么就在他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冒了一个女孩出来?

「看来,你要加油了。那个女孩可是个很强的竞争对手喔。」周菡不笨,她想了想,就将前因后果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是谁,我才不会泄气呢!」黎诺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美,「就算他有了一个又如何,就算他最终不爱我又如何。总之我这辈子绝对是赖上他了。」

◇◇◇◇

Hölle街Tod大厦,没想到黎诺依居然住在那个偏僻的地方。

我接到她的电话后,就带着守护女,开车过去了。

说实话,在布鲁镇上也待有几年了,却是第一次来地狱街。从前隐隐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但由于太忙,虽然一直有心来,可总是被事情耽误。

死亡大厦离海边不远,能够清晰的听到海涛翻滚的声音。大厦很高,足足有二十二层,听说它的前身是一家酒店,不过没几年便倒闭了。看来确实是如此,一到二楼的外墙上,还挂着写有「剪刀手酒店」的老旧牌子。名字和大厦名一样恐怖。

听说酒店之所以会倒闭,是因为对面的双子楼出了些事故。在十多年前,对面的楼死了上百人,于是这地方臭名远扬,最后酒店做不下去了,被拥有者改建成了公寓。

布鲁镇的老一辈人不愿意提及这地方,新的一辈又走了出去。镇上更多的是外来的留学生,所以远离大学圈的地狱街便渐渐被人给遗忘了。

我在大厦下观察了一会儿,感觉环境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破败。

暴风雪丝毫没有停下的预兆,街道上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暗淡的街灯照在雪白的积雪上,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像血。

我打了个冷颤,停好车走到大门前,微微苦笑。
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守护女。两个女孩的见面,不要真的弄成了全武行,否则自己就真的要头大了。看来还是要先给李梦月打下预防针。

「那个,梦月,待会儿要见的人是我一个很久以前的好朋友。遇到什么事,你可不要有过激举动。」我挖空心思的想措辞解释自己和黎诺依的关系。

「朋友?还是情人?」守护女狭促的看着我,说了一句完全想不到的话。

「靠,又是那个死女人教你的?你究竟在跟她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头痛起来,心中暗自愤怒。下次去加拿大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林芷颜一顿。

「学常识。」守护女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林芷颜说现在的成功男人身旁,都像苍蝇一般围绕着好几个女人,如果要把自己的男人抢回来,就要像掐死苍蝇一般,掐死那些女人。」

我听得脸都煞白起来,「停,这叫哪门子的常识?你给我把那段话从脑子里给抹掉,彻底抹掉。」

街道上的空气越发的冰冷了,从车中带出的温暖在不断消亡。我不想再待在雪地里郁闷,于是在对讲机上按下黎诺依的楼层以及房间号码。令人吃惊的是,刚按完,屋里的人几乎就在一霎间便接通了。

我有些发愣,搞什么,黎诺依的反应也实在太快了点!

「谁?」从扬声器中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用的是德语。

我这次是真的愣住了。那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尖锐的如同手指不断从玻璃上抓过。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屏幕,只见屏幕中空荡荡的,只有家居摆设,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奇怪了,这个人究竟是站在哪里跟自己说话?难道是按错了号码?

我挠了挠头:「对不起,弄错了!」

一边挂断门铃,我的心中却生出了些许的疑惑。这个男人在干嘛?他怎么会那么快便接通门铃的对讲机?他也在等人吗?

低头对照着手中的地址,然后再次仔细的输了号码,扬声器中传出了简短的「嘟嘟」声。没等多久便接通了。

这一次接门铃的是黎诺依,她整个人都把视频的空间塞满。人还是那么清秀可人,明显化了淡妆,一脸惊喜。

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我身后的守护女时,明显发愣起来,好半天才僵硬的说:「阿夜,你来了,来这么快!我马上就下楼来接你!」

「不用了,下边很冷,我们自己上来好了。」我答着。

她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女孩拉了拉。两个人小声嘀咕一阵子。黎诺依才道:「那我先给你开门。快点上来哦,别走错地方了。」

后边这句话说得有些意思,走错地方,在一栋破旧的公寓里怎么可能走错地方?

伴随我的莫名其妙,大门发出一声「咯吱」的金属摩擦声,缓缓的开启了。

我俩走进去,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和外界一样的冰冷,丝毫不因为室内好多少。由于前身是酒店,所以大厅颇为宽大,不过设计的却极为不合理。大厅明显有被分隔过的模样,电梯间就在正对面。

眼前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就仿佛隔了几光年的距离,给人一种恍如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我紧了紧外衣,莫名其妙的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栋大楼的名字没有取错,在凌晨时分果然有些地狱的感觉。可老式电梯公寓,哪一个又不是如此呢?

电梯间的大门就像地狱的入口似的,吃人不吐骨头,进去的人仿佛便会通过大厦的内脏,掉进地狱去。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大厦中的环境。空气很潮湿,或许是暖气的原因。不过这个大厦的暖气太差劲了,居然令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电梯很老旧,感觉已经用过几十年的模样。

电梯口前边有个管理室,里边不断的发出微小的噪音。

我望了过去,居然看到一个秃顶的德国小老头正坐在里边看电视。他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却头也没抬一下,视线完全凝固在电视屏幕上,脸上流露出莫名其妙的阴恻恻笑容。

我好奇的伸头过去瞧了瞧,顿时一愣。原本以为他在看什么吸引人的节目,可电视上一片空白,噪音便是从电视中传出来的。

小老头和他的电视有些诡异,恐怕只有神经病才会乐滋滋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频道吧。

我想了想,用手敲着管理室的窗户玻璃。寂静的夜晚,敲击声发出的脆响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可那小老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保持着阴恻恻的冷笑,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电视屏幕。

一分多钟后,我放弃了。

管理员估计是睡着了,这世上人睡觉的姿势千奇百怪,既然有看电视看到睡着的,那也肯定应该有看电视看到睡着后,眼睛还在看,脸部还保持着笑容的。何况他还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我自以为是的猜测着,随即走进了电梯间里。

按动面前的电钮,没多久便听到「叮当」一声,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了。

第八章 死亡大厦(上)

我和守护女走进了电梯里,按下十八这个数字,门便渐渐的关上。

透过缝隙,我竟然发现原本睡着的管理员若有若无的抬起头,向电梯的位置看了一眼,脸上满是阴森森的冷笑。那张皱纹纵横的脸孔以及不寒而栗的笑,令人十分不舒服。

这个管理员究竟在发哪门子的神经,就连笑都笑得那么讨厌!他不是没睡着吗?怎么见陌生人进来也不盘问理会?这个管理员也当的太不称职了!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回瞪了那个管理员一眼,可这一眼却令我吓了一跳。

小老头保持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态,在我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如果他真的要以现在的姿势来看我,恐怕也只能将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

普通人类的脑袋能够转一百八十度吗?

除了死人,没人能做到。不对,死人更做不到。毕竟死人是不可能动的。那他刚才是怎么瞅我和李梦月的?

他真的转头来瞥过我们吗?有过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绕得头昏脑胀,便使劲的摇了摇头。或许,是错觉吧。这栋公寓名字诡异,就连内部都阴森森的,这种环境最容易令人产生幻觉。

电梯门丝毫不管我的胡思乱想,缓缓关闭了。我和守护女被关在了这个封闭的金属盒子里,电梯一顿,然后向上爬。我将注意力转移到电梯的空间里,不过很快就移开了。

老旧的电梯,没有太多出奇之处,欧洲许多老公寓用的都是同样的型号。

电梯向上爬升的速度非常慢,显示楼层的并不是显示屏,而是最古老的机械跳盘。电梯的跳盘数字要等许久才会向上升一位。如同蜗牛一样,好不容易才慢吞吞的爬到了十八层。

我皱了下眉头,十八这个数字在跳盘上显得特别狰狞,和其他楼层不同,数字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暗红色,仿佛是血液凝固后的红,那层红还飘浮着,似乎在涌动。我用力的擦擦眼睛,再次仔细看时,那层红色便突然不见了。

又是自己多心了?我疑惑的踮起脚摸了摸跳盘上的数字,触感很冰冷。收回手看了看,手指上沾满了灰尘和一些褐红色的东西,分辨不出是什么。油漆?还是血?

正在我打算深究一番时,电梯门打开了,露出十八层的模样。我迟疑了一会儿,掏出卫生纸将手中的污秽擦干净。拉着李梦月缓缓的步出了电梯门。

自己是来找人的,干嘛还犯职业病老是想东想西呢?就算电梯数字上的那层真是血,又关我屁事了!最近遇到的事情很多,还是简单点不惹麻烦,老老实实的早点将陈老爷子的九窍玉和尸盒,先送给老男人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不过黎诺依选的出租屋确实是绝配。地狱街死亡大厦十八层十三号,中西合璧,该有的不祥数字和忌讳词语都有了。这女孩是在挑战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还是在讽刺封建迷信?

身后的电梯门吃力的闭上,仿佛怪兽合上了自己的嘴巴。

十八层的空气很不新鲜,呼吸得我眉头打皱。铺展在眼前的是一个深邃的走廊,地面上贴着令人压抑的深色瓷砖。整个就如同一条长长的舌头,而那些小格子瓷砖仿佛舌头上的味蕾似的,让人反感。

舌头走廊的两侧有许多房间门,错落的排列着,看起来很像一个个乳白色的门牙,锋利,冰冷,透露着邪气。

我看了一眼正对面的房间号码,心中算了算,然后顺着电梯间朝左转。

走廊左侧是单数,右侧是双数。这栋公寓果然遵循着从前酒店的特点,房间门牌是呈现左单右双排列的。公寓比外边还要显得老旧,不知道在刚建成公寓前,酒店到底开业了多少年!

带着守护女一直向前走,我突然咦了一声。自己确实找到了黎诺依的房间,但这个房间却很是让人奇怪。它卡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给整个走廊都带来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毕竟公寓的布局本来是并行线的,理应没有角落才对,可那扇门就是给人一种处在角落里,稍微不注意的话就会忽略掉的地方。

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向左右看了看。

十三号房间的门似乎和两旁的门没有任何不同,可心中老是有种强烈的不舒服。奇怪了,走廊右侧明明应该只有双号才对,怎么十三号跑到了右边来了?

向正对面望过去,看到的却是十四号。十三号房和十四号房的门牌号来了个对调?公寓的设计师也实在太会恶搞了!

也许是黎诺依知道自己快要上来了,门是虚掩着的。

我犹豫了一下,准备拉门走进去。手刚握住了门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股刺骨的冰冷立刻传入了手心里。

缓缓的将门拉开,一股比外界的暴风雪天气还冰冷的温度迎面扑来。

我迟疑了!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房间里怎么可能会那么冷,就算不开暖气,室内也和室外有好几度的温差。况且,黎诺依也不会是如此节省的女孩。大冷天的不开暖气,在冬季的欧洲,实在难以置信。

守护女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一如既往的没有主见。

我一咬牙推开了房门,并没有看到黎诺依,客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因为处在一个不规则的角落中,走廊上的灯光也难以照射进去。

看到毫无光亮的房间,我更加的觉得有古怪,脚步也迟迟的不愿迈进去。房间里肯定是有人的,黎诺依知道自己正在上楼,怎么可能关掉客厅的灯光。等客人不在客厅待着,难道跑进了寝室去?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将视线射向了更里边的位置,眼神渗入黑暗中就仿佛丢进了黑洞似的,什么也看不到。明显,寝室的灯也关闭着。难道就在自己上楼的那么一小会儿,她们两个女孩遇到了某些不好的事?

联想到黎诺依打电话来时沙哑的嗓音,我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算了,再怎么猜测也没有丝毫用处,先进去看看再说!

打好主意,我正准备一脚迈进去,就在这时,对面十四号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夜,你在对面干嘛啊!怎么这么慢才上来?」

正是黎诺依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猛地转过头看去,只见黎诺依和另一个女孩穿着精心挑选的衣服,正站在门前不解的望着自己。怪了,明明我站在十三号房门前,可她俩怎么会从自己的身后冒出来?是自己弄错了房间?不会啊,明明看得很清楚,确实挂着十三号门牌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轻轻的拍了拍脑袋,再次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自己原本已经打开的房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关得牢牢的,一丝一毫的缝隙也没有留下。就如同里边根本就是密不透风的囚牢。

那扇门和转头前看到的完全不同,通体长满了铁锈,斑驳的门体以及不知道是血液、还是染料的红色,黯淡的黏在门把手下,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我猛地收回了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脏狂跳,全身都在颤抖。我这时候才发现,房门边上还拉着黄白相间的警戒线,只不过已经被自己给踩得倒了下去。

大脑很混乱,有些搞不懂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或许真的是错觉吧。

我抬头再次看了看自己差点走进去的房间,只见门牌上什么都没有写,那一片空白令自己不由自主的冒着寒意。

而向身后的房间看去,门牌号上赫然有13的字样。对面的房间才是真正的十三号,黎诺依没有说错,她确实住在十三号房间。

怎么回事?这个没有门牌号的房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廊的灯光虽然暗,可没理由自己看不到涂着反光材料的警戒线。现在回头想想,眼前的房间既然在不显眼的拐角处,自己又究竟是如何很快注意到它,并一眼便认定它就是十三号房间的呢?整件事里头透着诡异,令我实在很害怕。

如果这房子真的有问题,是它在引诱人?如果不是黎诺依及时的叫唤,如果我真的走了进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阿夜,你在发什么呆?」黎诺依看了我一眼,视线定格在了守护女身上,不过嘴巴却没有闲着:「快进来啊,怎么跑对面去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促的说道:「啊,你不会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险些走错房间吧?我总觉得对面的房子有些邪乎,当时我就把它当成是十三号了,差点走了进去,还好菡菡叫住了我。」

她的嘴巴动得很快,瞥了一眼对面的房门,满脸惊讶,「咦,门是你关的吗?昨天早晨我们的房东死在了对面房里,警 察闯进去的时候明明把门锁都给撞坏了。」

黎诺依皱了下眉毛,「奇怪,这道门怎么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丝毫不像撞过的模样。门锁什么时候被修好的?」

我心中一动,她的话中带着许多资讯。

黎诺依第一次来时,也险些弄错房牌号。有意思,很有意思。她们的房东竟然在昨天早晨,刚死在这个没门牌号的房间里,为什么?怎么死的?

该死,又开始犯职业病了,平常心,平常心!我甩了甩脑袋,带着守护女,跟着黎诺依和她的朋友进了房间。可心里还是对那诡异的屋子有些许在意。

两个女孩的租住房是一个标准的两室两厅格局,从建筑手法上来看已经颇为老旧了。不过她俩将家里布置的非常温馨。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小客厅,客厅边上是开放式的小厨房以及一个小吧台。正对大门穿过客厅有两扇木门,估计便是两人的卧室。

黎诺依走过来帮我脱掉大衣,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温暖的空气在四周荡漾着,渐渐驱赶走了内心的疑虑。

我伸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突然觉得很熟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由于按第二次的时候,黎诺依的脸挡住了全部的摄影区域,所以没有对比。不过第一次按门铃时,虽然屏幕里没有人,但却可以清晰的看到房间的布局和摆设。赫然就是和这个房间一模一样,就连沙发的位置也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两次门铃自己都没有按错!两个女孩的房间里还有个男人,是他搞的恶作剧,故意躲了起来?那个男人是谁,黎诺依朋友的男友?

一想到那男人冰冷刺骨的难听嗓音,我就有些发悚,真想看看他的模样会不会和声音一样难看。

我慢悠悠的坐到沙发上,守护女站着,她看了两个女孩一眼,最后凭着女性的敏感,将视线定在了黎诺依的身上。

黎诺依身体一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帮我煮好咖啡递了过来,「外边很冷吧,喝点暖暖胃。」

「谢谢。」

我接了过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气氛有些尴尬,黎诺依紧张的握紧双手,她的朋友在身旁偷笑。

「你朋友?」我问道。

「嗯,她叫周菡,高中时代最好的姐妹淘。」黎诺依点头。

周菡立刻便不高兴了,「诺依,你这句话太有语病了。什么叫高中时代,应该是从前,现在,将来,一生一世最最要好的姐妹淘!」

「是,是!是我说错了,菡菡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黎诺依笑起来,被她这么一打岔,心里的紧张顿时消散了不少。

「这还差不多。」周菡点点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诺依常常提到的夜不语?嗯,长相还过得去,就是不知道脑子好不好用。一般长得帅的人,脑袋里都全是浆糊。」

我丝毫没有生气,心中为这个周菡下了定义。典型的嘴硬心软型,黎诺依的这个好朋友很有点意思啊!

「你怎么不说话,尽在那阴笑?」周菡拉了拉自己的好姐妹,「完了,诺依,你看中的人果然脑袋有问题。」

黎诺依没有附和,没好气的瞪了周菡一眼。她端起另一杯咖啡递给守护女,可守护女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准备伸手接的意思。只是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淡淡的注视着她,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喂,夜不语臭小子,你的朋友真有礼貌。」周菡立刻气不过的讽刺道:「她究竟是哪座山上下来的,从来没有融入过人类社会吗?怎么一点基本的待人接物的常识都不懂。」

「不好意思,她确实不懂。」我耸了耸肩膀,头痛的回答:「事实上,她真的是刚从山上下来,什么都不懂,对社会常识空白的如同白纸一样。」

周菡立刻瞪大了眼睛,「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用力的拉了黎诺依一把,「完了,完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诺依,你嘴里的他怎么是个怪癖男?居然在玩真人养成游戏!啧啧,我就说你从小眼光就很差的说,怎么可能找到好男人嘛,果不其然,出问题了吧。」

这个女孩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你赶快把他给忘掉,免得追悔终生。这世上四条腿爬树的猴子不多,两条腿走路的男人倒是绝对不少,改天我给你介绍帅哥!」

「菡菡!再说我就要生气了!」黎诺依的脸色沉了下去,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姐妹是在为自己着想,可那些贬低他的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令自己生气呢?

「好嘛,切,说一下都不行。看来你是真的沉沦死海,没救了。」周菡吐了下舌头,委屈的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了。

黎诺依也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我,「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都长胖了。」我回答着没营养的话,心里还在想屋中那男人的事情。他怎么没出来?

「那就好,我去加拿大找你,不过侦探社的社长说你在德国。刚好多伦多大学和德国的克鲁特大学是兄弟学校,我刚好转校过来,所以顺便要了你的电话,看看你。」

黎诺依说着话,她浑身暖洋洋的,心中洋溢着安全感。似乎不久前还在闹鬼的房屋也不再面目可憎了,只要看到他,感觉到他在身旁,自己就会很幸福、很平静。

看来自己就是这种没救的生物,一旦找到可以依靠的肩膀,就变得不再坚强了。

「我前天听杨俊飞说过,正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联络我,结果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笑了笑。

可,为什么,你不主动来找我?黎诺依也笑了,笑容很羞涩,她将冒到嗓子眼的话压了下去,说道:「真的?你知道我来德国了?」

窝在沙发上的周菡「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恶心,实在受不了你们俩了。简直就像个小学生似的,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快冒了出来。你们两个外带一个冷漠女,先慢慢理清关系,本小姐就不奉陪了,回卧室了,拜拜。」

「那个,你叫周菡是吧。」我立刻叫住了她:「你男朋友呢?」

「我现在哪有什么男友,只有刚来时,人生地不熟的交往过一个,现在早分了。切,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周菡极为郁闷道:「说起来,你怎么和诺依刚来时问的问题一样的莫名其妙,你们两个家伙,果然是天生一对,都心有灵犀了。」

「不对啊,这个房子你们有和别人同居或者合租吗?例如一个操德国口音的男人?」我皱了下眉头,第一次按下门铃的时候,明明是男人接起来的。

「没有。我们俩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一个不认识的大男人合住在一起,太危险了,万一他晚上变身狼人怎么办?你这个人的脑袋真有问题。」周菡不耐烦的答道。

黎诺依的表情却很古怪,她瞪大了眼睛,语气急促的问:「阿夜,你也碰到了?」

「怎么,你遇到过和我同样的情况?」我愕然:「说出来听听。」

「看来我碰到的并不是幻觉。」

黎诺依朝沙发上缩了缩,「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按门铃,一个操着德国口音的男人用不到一秒钟就接通了。屏幕上的房间和我们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就连摆设也完全相同。可菡菡却说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当时我就觉得有古怪了!」

「确实有些古怪,我遇到的和你完全一样。也就是说……」我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黎诺依想到了一个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可能,语气颤抖的道:「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其实一直有个男人在游荡着,说不定还在监视着我们的一切。那个男人,是鬼?」

周菡立刻大笑起来:「这世界上哪有鬼存在,你们啊,太富有想象力了。」

「不错,鬼鬼神神的东西确实有些虚无缥缈。但有人监视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或许对讲机被人改动过,弄了两路线。」我走到门铃前,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这也就能证明,为什么我和黎诺依都看到了同样的现象。」

「总算说了些人类能听懂的话了,这个猜测我比较能够接受。」周菡点点头:「我的房东就是个变态,他在房间里安装了针孔偷 窥我们。不过恶人有恶报,昨天一早就自杀在了对面的房间里。」

「不对,一直以来另外有个变态在偷 窥我们。说不定房东的死亡也和那个变态有关。」黎诺依害怕的说:「否则阿夜刚才在楼下听到的是谁的声音?是谁接起了门铃?要知道房东已经死了,死人可不会接电话。」

「这倒也是个问题。」周菡又点头,不过她的脑袋天生不是用来思考复杂东西的,想了想就放弃了,「算了,总之镜头都被取了出来,那混蛋再变态也影响不到我的生活。」

「菡菡!」黎诺依再次为自己好姐妹的粗神经头痛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可不一定,变态的思维很难揣测,但普遍都是不屈不挠、从不放弃的。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们坚韧的不像人类。」我托着下巴,突然问道:「黎诺依,给我打电话前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像是刚哭过?」

再次触碰到最近的恐怖遭遇,黎诺依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惧。

她看着我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将所有事情都讲述了一遍。可以看出这个房间已经将她逼迫到了发疯的边缘,在她讲起那段经历时,手将衣摆拽得紧紧的,身体甚至不由得在发抖。

我听得很仔细,让她一口气将从来布鲁镇到不久前为止的遭遇,全部倾诉出来。她平平淡淡的语气里透露出许多的不可思议,当她讲完时,我却呆住了。
第九章 死亡大厦(下)

这栋死亡大厦楼如其名,果然是非常的诡异。如果不是刚才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恐怕是很难相信她的。

可问题,出在哪里呢?是她们租住的房间特殊的楼层以及房号,还是楼里死过谁?说起来,大凡有问题的房屋不论是在电影、小说、还是现实中,都是死过人的。那,黎诺依两人的房间里,或许也有人死过,可能还不止一个。

就自己遇到了那么多离奇怪异的事件的经验而谈,大多恐怖事件的发生,也是将死亡当作事发的前兆或结果。

「所以,你觉得这个房子有问题?」我指了指天花板,问黎诺依。

「不错,你不觉得奇怪吗?房里肯定发生过事故,毕竟这里的房租太便宜了,那么大的套房一个月只要二百欧元,简直是不可思议。阿夜,你应该知道,像布鲁如此拥挤的小地方,就算是合租房,一个房间至少也要二百五十欧元呢。」

黎诺依猜测着,「而且公寓的整个十八层都空着,就我们两个女孩在居住,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虽然地狱街确实离大学圈远了点,可交通系统发达,到就读的大学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罢了,为什么其他留学生就没有一个知道这地方,并住进来的?」

我沉默了一下,「说得很有道理,但有一点你倒是错了。地狱街我是知道的,它曾经是个很繁华的商业街,如果没有发生十多年前震惊世界的惨案,恐怕至今它都会是布鲁镇的市中心。

「可惜世上没有太多如果,那件事后,老一辈的布鲁镇人便有意无意的淡忘这个地方,也许是为了封闭痛苦的记忆吧。商家也因为顾客的减少而纷纷撤离了,最后死亡大厦的前身,剪刀手酒店终于倒闭。

「当时剪刀手酒店采取的是产权式的销售方式,每一个酒店房间都有不同的人购买,由酒店统一管理,每年固定分成。酒店倒闭后,产权处理权便交回了每个业主手中。那些业主许多都是靠着出租分成生活的人,没有了这一块的收入,生活立刻便陷入了困境。

「于是业主们自发的团结起来,每人出了些钱将剪刀手酒店粗略的改装成了公寓,一直都有用来出租。仔细算算,也有十二年左右了。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它里边发生过诡异的事情。否则以我的好奇性格,早就跑来调查了。」

「就是嘛,你看,就连夜小子都说公寓没问题。诺依,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周菡见我主动跳出来证明房屋的清白,顿时高兴起来。

「可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阿夜,你也遇到了,你说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叫闹鬼吗?」黎诺依神经质的大声嚷道。

「肯定有可以解释的理由。你们租房的时候,是在街上自己找的,还是通过中介公司?」我问。

「当然是中介公司。我当时就苦口婆心的跟诺依讲过了,欧洲大部分国家都有订立物业租售告知义务,他们不敢撒谎的。如果房子里真的有死过人,或者发生过重大的刑事案件,物业公司和业主根本不能隐瞒。」

周菡得意的道:「怕诺依不放心,我第二天还带她去了中介公司,让她亲眼看过房屋档案,她自己也确认了,真的是没问题。」

「你看过房屋档案了?」我问黎诺依:「什么结果?」

「档案上确实没问题,上边记载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就是很普通的一间屋子。上次租出去的时间是两个半月前,租客是一对西班牙情侣。他们来布鲁镇上旅游,暂时住了一个月,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黎诺依答道。
「西班牙情侣,嘿嘿,有意思。」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很肯定房子是没问题的,毕竟我啥都没发现过。」

周菡嘟了嘟嘴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从住进去的那天晚上起,诺依就说老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听到脚步声,很巧的是第一天晚上,我跟她讲过一个关于午夜脚步声的恐怖故事,还骗她说就发生在附近。她一定是在潜意识里当真了!那鬼故事只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日本灵异小说。」

「菡菡,我没有神经衰弱,更没有被你催眠潜意识。我是真听见了!那绝对不是幻觉,要不然阿夜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经历和我一样的东西?!」黎诺依气恼的瞪了她一眼。

周菡立刻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着:「一个傻女人,一个傻男人。如果不是同样的神经衰弱,又怎么可能看对眼呢!」

守护女仿佛没有存在感似的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听到有人变相的骂我,不由得用清冷的眼神看了过去。周菡接触到她的视线被吓了一大跳,直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中,顿时把脖子缩得更短了。

「你们说房屋档案上写着上一个租户是外国人,只住了一个月,便回国了?」我看着黎诺依,轻声问道。

「怎么,那对西班牙情侣有问题吗?」周菡不敢对守护女发火,便将气发在了我身上。

「那对情侣没有问题,不过我要收回刚才的话。这房子肯定是真的有问题的!」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又自我否定。我都快被你给绕晕了。」周菡没好气的瞪我,「不管怎样,我们是受到法律保护的租房者。中介公司绝对不敢欺瞒,他们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

我挠了挠头,「你这人太单纯了。商人做生意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你没听说过无奸不商的古语吗?物业租售告知义务这条法律本身没有问题,不过房子绝对有问题。」

「你是说业主和中介公司假造了房屋档案?」黎诺依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可能嘛,诺依,你的脑袋太迷糊了。德国法律很严谨,就像他们的性格一样。抓住了可是会罚款坐牢的!」周菡嗤之以鼻。

「不错,档案确实也没有问题。造假的事情他们是不敢做的。」我点点头。

「你看,我就说嘛。」周菡示威的抬高下巴。

「不过档案不敢作假,并不代表不能作假。」我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粗神经女孩,「有一种方式能够很好的刷新不良的房屋档案,并且避开物业租售告知义务。那就是,租给外国人,让他们平平安安的住一个月时间。」

黎诺依和周菡两人满脸不解,同时向我看了过来。

「你这个人实在有些讨厌,说话老是讲半截。拜托,能不能一次讲完!」周菡冲我翻白眼。

「我这不是怕你脑袋反应不过来,帮你拆成一块一块的,让你比较容易理解嘛。好心又被当成驴肝肺了。」

我笑嘻嘻的,将问题所在指了出来,「所谓物业租售告知义务,就是上一个租者如果死亡或者有特大刑事事故,房屋出租人或者房产中介有义务告知下一个受租者。不过也有法律漏洞,就是租给外国人。

「如果外国人住了一个月后搬离了,房屋档案就会更新,主人便没有义务告诉租房者上上一个租户的状况。如果上次以前房子里出过命案,或者会影响租户利益的事情,业主会以租客没有问起当作借口,从而避过法律的追究。」

「怎么能这样!」黎诺依瞪大眼睛,气愤道:「意思就是十三号房的档案,根本就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嘛。这些商人实在太可恶了!」

「喂喂!诺依,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我们两个的家都是商人世家咧!」周菡弱弱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可,可做生意怎么能连基本的诚信都丧失了!」黎诺依一边生气,一边害怕的望着屋内的空间,总觉得有股阴暗的冷气在四周流动窜动着,这令她毛骨悚然。

「这间房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死过多少人?从前住过怎样的变态房客?死掉的人会不会变成鬼魂一直飘荡在房间中?这些我们根本都不得而知,更可怕的是,我一直在被屋里的鬼骚扰。他想要杀掉我!

「说不定,房间的某个角落中还如同八点新闻中的片段,有尸体被藏匿在某处。他变成了冤魂想将我当成替死鬼!」

「冷静一点。」我喝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毕竟你还活着。而所有的一切都还仅仅是猜测。具体的事情等明天一早我再找人去查查看。现在我还是先看看,那个对讲机究竟怎么回事。」

黎诺依在我的注视下总算安静了下来,不过却再也不敢一个人坐了,紧紧地挨在周菡的身上。

我掏出瑞士军刀,站到对讲机的中控盒前,将外壳的螺丝拧开。很快就露出了里边的线路和零件来。

我一根线一根线的数过去,没多久竟然真的发现了蹊跷的地方。

「真的有两股线,从线路的走向来看,视频、音频以及电源线都被分了一部分出去。」

我用刀割断一个手指盖大小的东西,将其取了下来。凑到眼前辨认了几秒钟,便确定了东西的用途,「多余的线路就是接在这块蓝牙发射器上,看来果然有人在偷 窥整个房间的情况,而且还监视着租客的交际圈。」

「果然是这样!」黎诺依咬牙切齿的将那块蓝牙发射器拿了过来,正要扔在地上,立刻被我阻拦住了。

「这东西还在发射信号,接受源最多离你这里十米范围。我明天找个检测器来探测接受位置,把那变态给挖出来。」

「不错,变态就应该丢进警局,让法官判他们死刑!」周菡也气愤不已。

「好吧,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房间是不能居住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我回头问道。

「打算?」

黎诺依愣了愣,她的好姐妹顿时一脸的贼笑,隐晦的抱住了她的手臂,毫不客气的说道:「诺依肯定是去你那里暂住了,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布鲁镇不论是出租屋还是酒店都没有空房。你不会那么小气的拒绝吧?」

我低头想了想,「嗯,我租住的地方比较大。腾个房间出来住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你俩就一起跟我走好了。」

「谁说我要去了!去的只是诺依一个人!」

周菡哼了一声,「说这间房子有问题,好说歹说的都是你俩。总之现在发射器找出来了,镜头也弄掉了,哪里还有什么危险!我看哪,所谓的变态肯定是那个房东,既然他都已经死了,谁还会冒出来骚扰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不行。菡菡,你不能一个人住在屋子里。」黎诺依坚决的摇头,「不管怎样,事情并没有调查清楚。退一万步讲,如果房子真有问题呢,那时候想要后侮就根本来不及了。」

「诺依,你怎么还是和高中时代一模一样,死脑筋。」周菡摇头道,「我不想离开自己舒服的小窝,这地方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力气才布置出来,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放弃掉就太可惜了。」

见她实在不想走,我沉声问:「周菡,你有没有买保险?」

「有买医疗险和意外险,怎么?」她愕然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买保险呢?」我再问。

「多可笑的问题,当然是以防万一了。」她嘲笑的瞥了我一眼。

「不错,是以防万一。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买保险就是买一份对生命的保障。你想想买保险时的心情,再想想现在的固执。」

我缓缓道:「人买保险的时候老在想,这些保险金宁愿丢掉都好,只要不出意外,不生病,过得快快乐乐、平平安安,这多好!我和黎诺依让你离开,并不是放弃,只要调查清楚了,你们就能回来继续住。离开,不过是变相的为自己弄一份生命保险罢了。」

周菡沉默了,突然道:「我现在总算知道诺依为什么会无可自拔的爱上你。切,不得不承认,你这家伙有时候的话很有蛊惑力。好吧,我收拾收拾就跟你离开。」

「太好了。」黎诺依顿时笑了起来,仿佛丢下了千万斤的包袱,笑得既释然,又轻松。

◇◇◇◇

两个女孩简单的收拾了点衣物就跟着我走出了房门,门外依然是冰冰冷冷的走廊,天花板的灯光很暗淡。

我下意识的看了对面的房间一眼,房门关得密不透风,斑驳的大门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摇摇头将视线移开,我们一行人顺着走廊向电梯间走。突然,一股细碎的脚步声猛地从身后向前方窜了过来,似乎再不躲开就会撞到自己。

我不由自主的向右边挪开几步,再向后看时,身后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见到。地面上的小格子瓷砖如同舌头般,笔直的向阴暗的走廊尽头延伸,暗色系的墙壁在眼中甚至微微有些扭曲。

同我一起躲开的还有黎诺依,她满脸惊诧的向后看看,最后将眼神停在了我身上,「阿夜,你也听到了?」

「不错,像是小孩子的脚步声。可整个十八层都只有你们俩在居住,走廊上也根本没小孩子。」我看了看四周,判断道:「假如是风声的话,也说不过去。走廊被墙壁包裹得严严实实,风根本吹不进来。」

「对!我上次听到的时候也认为很奇怪,可菡菡却没有听见。我便以为是水土不服产生的错觉。」

黎诺依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便向我靠了靠。站在右侧的守护女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在我后边,将她隔开了。

黎诺依碰到了个软软的身体,不由得一愣。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了个女孩身上,于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个女孩一个清冷、一个固执的视线顿时在空中碰撞在一起,互不示弱的对望。

唉,头痛啊!我在心里打了个感叹号,有些不知道将黎诺依领回自己家,到底是福还是祸。

可自己有任何选择吗?这栋死亡大厦透着诡异,十八楼十三号房间谜团紧绕。如果不将两个女孩带走,恐怕不久后看到的便会是两具尸体。

「黎诺依,你以前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见两女剑拔弩张,我急忙引开话题。

「啊,对。听到的不是类似的,而是一模一样的。」黎诺依见我问她,立刻回答,不过视线丝毫没有从守护女身上移开的意思,「阿夜,以后叫我诺依就好了,大家都不是外人,干嘛称呼的那么见外。」

守护女平静无波的脸上荡起了一丝怒气,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话却终究没有从喉咙中冒出来。她的怒火顿时转移成更为猛烈的冰冷气息,袭击了过去。黎诺依一动不动的接招,眯着大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

我感觉自己颇为佩服她,自家知道自家事,守护女的气势很少有人敢于正面抵挡。如果换成我,早就丢盔弃甲了。可黎诺依现在居然能丝毫不落下风,就某种程度而言,恐怕她已经和守护女一样是怪物级别了!

周菡窃笑,似乎八卦的热情充分得到了满足,激动的脸都红了。她偷偷跑到我耳朵边上问:「怎么,见到两个超优质的美女在为你争风吃醋,内心是不是很爽?」

「不爽!」我摇头苦笑。

「放屁,换成是我,老娘早就暗爽到河外星系去了。」周菡用眼神鄙视我,「你们这些男人啊,就喜欢口是心非,爽就直接说出来嘛。」

「你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只要是男人都会暗爽这种事情?」我反问。

「切,口是心非就是口是心非嘛。别以为本美女是真的说不过你。」

周菡嘟着嘴,一副词亏语尽的模样,突然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向后大声叫道:「喂,快跟上来,要不然我就把你们的男人给抢走了!」说完便拽着我的手臂使劲的向前跑,绕过楼梯,转身就跑进了安全通道里。

「菡菡,你怎么能这样!」黎诺依从背后大喊。

两女一被打岔,终于从战斗模式中解放出来。眼见我和周菡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的拐角处,脑袋完全反应不过来状况。守护女看了一眼黎诺依,又看了看我消失的位置,冷哼一声,丢下她便离开。

黎诺依感觉身上有些冷,这才惊觉整个十八层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立刻害怕起来,边追着守护女,边大叫:「等等,不要把我甩掉!」

守护女装聋作哑,动作更快了几分。眨眼工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黎诺依追着众人进了安全通道。身后的安全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后,自动合上了。脚下是向下弯曲蜿蜒的楼梯,她向上看了看,依然是楼梯,只不过头顶的楼梯上被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涂鸦。

整个楼梯间十分的安静,其余的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侧耳仔细倾听了一番,却听不到任何动静。明明应该有人在下楼,可在如此寂静的凌晨,怎么自己丝毫都听不到?

黎诺依猛地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的向下走去。慌乱中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楼梯间贴着「18」这个大大的数字。暗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特别的狰狞。

她的心脏一阵猛跳,手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下楼。

「阿夜!菡菡!」她试着用力向楼梯之间的空隙大声喊道。声音传了出去,满耳朵都充斥着层层迭迭的回声,先下楼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回答她。

黎诺依立刻掏出手机,她觉得周围的寂静实在太不正常了!手机上显示着时间,三点正。手机信号又跑到了「圈外」。

该死,手机坏掉了?她明明清楚的记得,自己正是在午夜三点钟被变态袭击,而夜不语来的时候是四点一刻,又在房间中待了那么久,怎么也应该混到五点过了吧?

而且,怎么会又没信号了?这该死的手机,老是在关键时刻出问题,明天一定要买支新的将其换掉。

她一边下楼一边将手机重开了一次,时间依然是午夜三点正。信号依然一格也没有。于是她放弃了,专心致志的向楼下走,期间不时的喊着周菡和夜不语的名字,却是丝毫得不到他俩的响应。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抽空偶尔看了一眼下一个楼梯间。突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感觉全身窜着冷意,心跌到了谷底。只见她脚下的楼梯间,赫然贴着「18」这个数字。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液,和刚下楼时看到的一样狰狞诡异。

该死!自己肯定是遇到鬼挡墙了。

黎诺依挖空脑海里的记忆,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动不动的坐到阶梯上。从前曾经在那所诡异的学校时,听夜不语讲过一个故事,他曾略有提及遇到鬼挡墙的话,应该怎么处理呢?

说起来,究竟该怎么处理呢?
第十章 鬼挡墙

提及鬼挡墙,黎诺依终于想起了那个故事。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夜不语为了打发时间,跟所有人讲的。

据说有一个七岁小男孩,他父母做饭的时候,独自在父母身后玩耍。可过了一会,他母亲突然之间便听不到孩子的声音了。问孩子的父亲时也说没有看到,两人并没有太在意,猜测是因为无聊,孩子便外出到小区里找朋友玩耍。

后来等到吃饭时间,孩子竟然一直没有回家,父母只好出门找孩子。可问了隔壁邻居,以及同小区的几个常常和自家孩子玩耍的家庭,没有一个看到过孩子。小区的保全也证明,孩子根本就没有出过门。

那孩子究竟跑去了哪里?整个小区只有一道大门,他没有从大门经过,肯定还待在社区的某个角落中。难道是遇到意外受伤了?

父母不由得急了起来,他们在小区的每一处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然后是挨家挨户的找,可依然都没有任何消息。

于是孩子父母越发的焦急起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一下子就不见了,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隔壁邻居在阳台上种了一些蔬菜,整个下午都在摆弄。他证明自从孩子进了家门之后,便没有见过他出去过。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怪了,既然邻居们都没有发现孩子,那孩子到底跑到了哪里?难道,真的还在家中藏着,和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

两人立刻跑回家将整个屋子都寻找了一遍,可依然一无所获。

这时候同小区有个九十多岁的老者走了出来,冲焦急的两人说,会不会孩子遇到了鬼挡墙?从前的人如果遇到鬼挡墙的话,只要在家里烧炷香,放一点猪肉供奉,通常被鬼迷惑进特殊空间里的人,就能被放出来。

父亲对此嗤之以鼻,坚持要报警。可警 察来了以后却不予立案,说是没有失踪够四十八小时。此时,母亲发火了,她狠狠骂了父亲一顿,说现在不管怎样都好,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让儿子回来,她命都可以不要了!

这家人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对儿子的爱胜过了自己固有的科学思维,妥协了。两人在老者的指导下,买了香,按照八卦状一簇簇的点燃在客厅里,茶几上供奉了煮好的猪肉。一时间整个房间就萦绕起烟味和肉香,两种味道揉合成一种怪异的气氛。

等香烧尽,孩子还是没有找到。

两人看着老者,九十岁的老者微微沉默,然后说了一个字:「等。」

焦急到快要疯掉的父母只有照做了。

从下午等到晚上,两人实在等不下去,便出门继续寻找孩子。将小区的每个角落再次仔细的找了一遍。午夜很快来临了,依然没有孩子的蛛丝马迹。两个绝望的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中。

就在他俩刚进家门的时候,竟然惊讶的发现,在家的门背后,自己的孩子竟然蜷缩在角落里,将自己双腿紧紧的抱住,显然已经熟睡了过去。孩子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显然害怕的哭过。

他的双亲十分激动地冲过去抱住孩子。孩子立刻被惊醒了,用力的抱住母亲哇哇大哭起来。他的父亲狂喜之余,又严肃的问儿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竟然让家人如此担心。

这一问顿时令孩子委屈的哭得更大声了。他抽泣的慢慢说出了一个让父母感觉全身发凉的事实。

其实他一直都在自家大门的门后面,见自家人在到处寻找他,他便一直跟在父母的身后。叫着,喊着,可就是碰不到任何东西。他大声的哭着:「为什么我一直在叫你们,你们都没有一个人应我?」
黎诺依背后发寒,她觉得那七岁小孩的遭遇,和现在的自己完全相似!夜不语和周菡,现在会不会也正在到处找着她呢?她扫视了一眼周围,冰冷的楼梯,十八那个数字辐射出令人冻结的寒意。

夜不语肯定有办法找到自己,可,自己究竟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黎诺依觉得应该先自救,如果老是被动的依赖他的话,又怎么去奢求他的感情,让他接受自己呢?

他身旁的女孩恐怕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吧,应该是对他有用、能够帮助他的人,所以他才会接受她,让她待在身旁。

黎诺依从本质上讲,骨子里透着坚韧执着和骄傲。她绝对不愿意被人瞧不起,特别是夜不语。于是她用力咬咬嘴唇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下一个楼梯间。暗红色的「18」这个数字,很清晰的悬挂在和她头部齐平的地方。

黎诺依鼓足勇气摸了一把。是用油漆画上去的,手指接触的地方犹如冰块,一片冰冷。

她站在楼梯间前犹豫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轻轻敲了敲脑袋:「对了,自己怎么那么笨。干嘛非要爬楼梯,走出去搭电梯下楼不就行了!」

越想越有道理,黎诺依立刻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门一开,就有一股阴寒气息迎面扑来。外边的走廊萦绕着一股朦胧的感觉,犹如眼睛上被盖住了一层薄纱。她用力的揉了揉双眼,近处的事物倒是清楚了,可远处依然像是蒙太奇油画。

黎诺依不敢太在意,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的靴子。三下五除二的走到电梯前,深深呼吸一口凉气,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按钮上亮起了绿色的灯光,在昏暗的走廊中显得阴森森的,有种毛骨悚然的地狱味道。

电梯很快便从一楼升了上来。黎诺依隐约觉得那部老电梯有些快得出奇,但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中,人类总是会恐惧的。她没敢胡思乱想,在电梯门打开后,立刻跨了进去。

等她进入后,门根本没有等待,悄无声息的合拢,然后向下滑动。

黎诺依吓了一跳,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按楼层键,电梯怎么会自己动起来的?难道有别人在其他楼层,还按了电梯钮在等待?如果真那样的话,自己就肯定能脱离该死的十八层。

她顿时高兴起来,抬头注视着不远处的机械跳盘。果然,数字在不断的减少,从十八层迅速的变成十七层、十六层,一直到第二层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电梯门再次的滑开了。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黎诺依打了个哆嗦,将头小心翼翼的伸出去打量着,依然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她看着对面墙上那个大大的2字,心终于落到了原地。看来果然逃出了十八层。该死,早知道就坐电梯了,干嘛还担惊受怕的在楼梯间折磨心脏。

她按下电梯的关闭键,没有反应。电梯的门大大的开着,丝毫没有关闭的意思。

坏掉了?

黎诺依强压下心底的恐慌,盘算着,从二楼走到一楼并不需要太多力气,还是走安全楼梯吧。总之那该死的十八层已经绕过了,总不至于那么倒霉,会连续两次遇到鬼挡墙。

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半。

她再次打量环境,确定没问题后,缓缓的跨出了电梯。转拐,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或许是因为楼层低的原因,周围的温度越发的冷了。黎诺依感觉手脚冰凉,不由得将双手凑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楼层数字,猛地,她整个人再次呆住了。恐惧难以阻拦的涌上了心脏,她整个人力气抽空了似的,软软的顺着墙坐了下去。

只见楼梯间上赫然用暗红的油漆刷着「18」这个数字。她居然又回到了第十八层。该死,真该死。自己明明已经搭乘电梯下来了,不过是迈了几小步而已,怎么会回去的?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原因。或许,只是有人恶作剧,将二楼故意刷成了十八楼。黎诺依咬着嘴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回到电梯间去弄个明白。

她跌跌撞撞的走出楼梯间,一眼就觉得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果不其然,对面也刷着「18」这个面目可憎的数字。果然,这哪里是二楼,根本还是十八层。她果然又莫名其妙的绕了回来!

黎诺依再也没办法调节自己的心态,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栋见鬼的大厦给搞得疯掉了。她眼神呆滞的举起右手,看着紧紧拽在手心里的手机。时间竟然停留在凌晨三点,可一分钟前明明还显示在清晨五点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厦里的鬼和自己无冤无仇,难道非要将她逼死吗?

她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下去,脸上浮起一丝灰色。她带着深深的绝望,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在电梯旁。头靠着膝盖,任凭恐惧一点一点的将她侵蚀淹没。

就这样不知道待了多久,突然,毫无预兆的,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个男性,是夜不语!

黎诺依不敢响应,她实在不知道这是不是闹鬼的大厦,对自己的又一次精神折磨。她甚至没有将深埋在双膝间的头抬起来看一眼。

夜不语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喊她的名字,越来越近了,直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摸在了她的脑袋上。那双手很温暖,从头发梢一直温暖进了心窝里。

她泪眼朦眬的终于抬起头,夜不语就站在身前,面带微笑,用磁性的声音问道:「你跑哪去了,我们三个找了你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

不错,下到十六层的时候,守护女追上了我们,可黎诺依却一直没有下来,这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爬上楼寻找的时候,果真没有看到她的踪影。我们三人寻遍了整个十八层,就连十三号房间也找了一遍,可依然一无所获。

十三号出租屋对面的房间,被我们下意识的忽略了。那地方太诡异,我想就算黎诺依脑袋真出了问题,也不会跑进去。

周菡觉得自己的好姐妹很有可能坐着电梯直接下了一楼,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直觉告诉我,黎诺依恐怕还待在十六层至十八层的某个角落中。于是我们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分头找了起来。

我沿着楼梯间将十七、十八、十六楼全仔细的找了一遍又一遍,可丝毫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在找第三遍的时候,居然在电梯旁看到全身蜷缩成一团的她。

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神经完全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我叫她,她不理会,也没反应。我的手触及她的头,她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终于算是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几楼?」黎诺依死命的抓住我的手,像是害怕一放开我就会消失不见。

「还在十八楼。说实话,你去哪里了?」我掏出纸巾帮她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我一直在十八层徘徊,一直在徘徊。怎么都离不开。我走楼梯,搭乘电梯,可每一次还是会回到十八层。太可怕了!」

她的手攀了上来,紧紧地搂着我的手臂。她用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一边摸,一边还无法确认的喃喃问道:「阿夜,你是真的吗?不会是大厦制造出来骗我的幻觉吧?」

「傻瓜!真被吓傻了!」我哭笑不得,用力捏着她怕得一塌糊涂的脸蛋,「疼不疼?」

「嗯。疼!」她木木的点头。

「知道疼就好,幻觉捏人是不会痛的。」我轻声道,想要站起来。

「别,不要动。阿夜,我好怕,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黎诺依感觉惊吓在心中不断的消褪,取代的是对面人传来的温度。那种温度暖暖的,很舒服。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只要能抱着他的手臂,像这样抱着,抱一辈子,哪怕遇到再大的恐怖事件,她也能撑下去。

温馨时刻总是过得很快,或许恐怖小说本来就容不下这种不和谐的气氛。一个明显故意发出的咳嗽传了过来。周菡满脸深意的看着我俩,视线在被黎诺依紧紧抱住的手臂下游走。

「请问,你们准备肉麻多久。还走不走?似乎天都快亮了吧。」

她向天花板望了一眼,装腔作势的呼喊道:「哎呀,好亮,好刺眼。我都感觉自己发出的光芒能够比拟太阳了。现在某人恐怕正在心里诅咒我这个灯泡的发光量!」

「菡菡!」黎诺依满脸通红,急忙放开我,用力的跺脚。

「梦月呢?」我向她身后瞥了一眼,没见人影,顿时放下心来。

「放一千二百个心,你家里那位正在楼下帮你发动车呢。」周菡冲我露出鄙视的眼神。

「什么!她根本就没驾照,不,不是驾照不驾照的问题。她根本就不知道油门和刹车在哪!」我大喊了一声,急忙将两人拉进电梯。

很顺利的到了一楼,不过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租来的车撞在大厦不远处的树上,守护女面无表情的靠着车,仿佛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我越发的头痛了,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身旁的女孩一个二个都是些什么非正常人物啊!

◇◇◇◇

早晨八点过,好不容易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中。将三个女孩草草的分配了一下,黎诺依和周菡一个房间。守护女独自一个房间。我暂时弄了一张床睡到了杂物房。

不论是心还是身体,真的实在很累,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过了。满屋子都溢出煎牛排的香味,我用力的在空中闻了闻,顿时感觉饥肠辘辘起来。

「你醒了?」黎诺依穿着围裙正在厨房中忙碌着,见我从开放式厨房的侧边钻出来,立刻开心的说:「我煎了牛排,快要好了,你先在客厅里等我一下下。」

守护女冷眼站在她旁边,我出现后就紧紧跟在了身后。周菡无聊的躺在沙发上转电视,完全没有将自己当成外人,躺的横七竖八,毫无淑女形象。

「臭小子,你可真幸福。从前诺依可是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这次来德国,完全变成贤妻良母了!」她揉了揉鼻子,一副很痞子的模样。

守护女的视线扫视过去,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干巴巴的又道:「干嘛,说说都不行。你这个女人性格实在有些恶劣,别以为我真怕你的。要不是,啊,我不说行了,别揍我!」

见守护女快要有发飙的迹象,周菡立刻闭上了嘴巴。

午餐很丰盛,确实比本人常年叫来的外卖和快餐可口很多。
「合胃口吗?」黎诺依的脸上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苦练了很久的手艺,能不能得到认同。

「很不错,比对面旋转餐厅的大厨做得好吃太多了。」总算能够逃离方便面,我当然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

突然感觉四周的温度冷了下来,我们三人拿着刀叉的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身旁的守护女泛出惊人的凉意,她缓缓的在我和黎诺依之间扫视,然后一声不哼的丢下餐具,走进了厨房。

只听厨房里不断传来劈里啪啦的响声。我心惊胆颤的用卫生纸擦了擦嘴角,便小心翼翼的想要溜出门。

周菡立刻喊道:「夜不语,你要去……」

「嘘,别出声,如果你还要命的话!」我使劲的捂住了她的嘴,「你是不知道梦月的厨艺简直是出神入化。吃别人的东西要钱,吃她的东西可是会要命!」

「哪有那么夸张!」周函根本不信,「夜不语,你小子根本不懂女性。女人天生对厨艺都有一种顿悟,只要多做几顿,每个女人都会变成大厨。」

「可等到李梦月顿悟了,恐怕我已经被毒死了不知道几百次了。」在小命不保的威胁下,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丢下两人就准备逃。

就在快要拉开门的一瞬间,有个白生生的物体在空中迅速的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惊险的擦过我的鼻尖,镶入了门板里。

那物体还露了半截在外边,竟然是一个普通的白色瓷盘。我吓得顿时头发都快竖了起来。

周菡也被吓得不轻,她结结巴巴的冲黎诺依说:「亲爱的,我看你这次是完全没希望了。放弃吧,趁她还没生气之前。这女人,不,她绝对是怪物!哪有人类能够将易碎的盘子当暗器用,在空中转了九十度的弯,还能插进木头里的?」

可黎诺依的表情平静,两次遇到恐怖事件,已经让她的心坚强了很多。她心底甚至在暗喜,能打又能怎样,有超能力又能怎样,自己才不信她真的会为此杀人。抢男人是一项技术活,靠的肯定不是武力。看起来对上这个不善交流的李梦月,自己的胜算颇高啊。

在露出的小半截反射着灯光的瓷盘威慑下,我没敢再心存着溜掉的打算。厨房像战场似的不断传来奇怪的声响,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是做菜。

过了好几分钟,守护女端着一盘散发出怪异味道的东西走了进来。她满脸冷漠,空着的左手在桌子上一扫,劲风立刻刮得人张不开眼睛。桌子上的碟碟碗碗全部被刮到了地上。黑胡椒牛排伴随着摔碎的碗碟,将地毯污染得不堪入目。

我伸着脖子将责备的话强自咽了下去,现在的守护女虽然从脸上看不出神色,可自己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要真把她弄到失控了,本帅哥肯定会被李梦月不小心掐掉半条命。

「吃!」怪异的味道随着距离的靠近越发的浓烈了,守护女将一盘看不出食材的东西摆在我面前。

周菡也怕守护女,但又受不了那股怪味,只好隐晦的用手在鼻子前搧了搧。我吞下口唾液,实在没勇气拿起面前的餐具。

「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周菡幸灾乐祸的大笑:「梦月,你做的是什么美食,哪种菜系的?」

「川菜。蕃茄炒蛋。」守护女微微扬了扬自己的脖子,就算得意也没有显露情绪。

「这个黑乎乎的是蛋?」周菡指了指盘子中已经焦得不成模样的炭状物。

「嗯。」守护女点头。

「这个稍显翠绿,如同清晨四、五点钟的太阳的物体是蕃茄?」周菡指着盘中片状,薄如蚕丝、略显抽象的粉红色与青色交相呼应的糊团,手指微微颤抖的问。

「嗯。」守护女再次点头。

「那这是什么?恕本美女孤陋寡闻,实在认不出来。」周菡又指着无法辨认的,一滩软趴趴的纤维状不明物问着。

「是抹布。」守护女手速极快,以完全见不清楚的麻利动作将那团抹布从盘子中捞出,扔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太投入,忘了拿出来。」

这!究竟是哪个国家的炒菜法则,居然要在锅里加抹布?

周菡几乎快要笑抽了过去,她乐呵呵的看着我。守护女则面无表情、实则期盼的看着我。

黎诺依眉头微皱,善解人意的轻声道:「阿夜刚才吃得很饱,估计吃不下,要不留作当宵夜?」

守护女冰冷到能将人冻结的目光立刻射了过去,两个女孩的视线又一次碰撞在了一起,在空中不断的发出听不到的雷霆响声。

视线的间接战争,以不分上下结束。两个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例如我身前装着要命食物的盘子上。

「吃。」守护女瞥了我一眼。

「阿夜才不吃这种东西。你没见到他并不喜欢吗?」黎诺依的声音高昂起来。

「吃。」守护女紧紧的看着我。她在紧张。

「不许吃,吃了这种东西铁定会将阿夜毒死!」黎诺依端着盘子就想要倒掉。

守护女速度奇快,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搭在了盘子上。黎诺依顿时发觉,就算自己用掉全部的力气,竟然也无法扯动一丝一毫。

瓷盘在两个女孩的手中僵持着,稳稳当当的悬停在空中。见战争有再次升级的趋势,终于,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把盘子放下,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守护女眼睛一亮,毫不在意黎诺依微小的力量,盘子在她的主导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桌子上。

我鼓起勇气,用双手拿起了餐具。眼中饱含着泪水。太秀逗了,自己究竟在搞什么?吃了眼前的东西,不会真的令自己英年早逝吧?这一刻突然后悔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信仰了,有相信的神灵,在这个特殊时刻临时拜一拜,说不定心里会好受很多。

在守护女殷切的希望中,我手中的刀叉终于碰到了盘里的食物。小心翼翼的挑了一块卖相稍好的,慢慢凑近嘴边,正准备闭上眼睛一股劲吃下去。

猛然间,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颤抖了起来。这关键的时刻居然有电话打进来!我爱死打电话的人了!一把从桌子前站起,抄起手机放在耳朵边。

声音传了过来,是老男人杨俊飞。

我仔细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第十一章 吊颈房间

「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接完电话,皱起眉头,「你们租住的房间我叫人查了。十三号房的档案纪录十多年来没有死过一个人。」

周菡高兴地欢呼道:「你看我说嘛,我就知道自己慧眼识英房,本美女等下就搬回去啰!」

「那,那我在那栋大厦看到的、听到的又是什么?难道真是幻觉?」黎诺依脸色煞白,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大脑有问题。

「别高兴得太早。」我顿了顿,脸色阴霾,「你们的房间确实没有死过人。可住过你们房间的人,没有超过一个月,便会仓促搬离。据说整个十八层,没有人能住够一年,然后顺利搬走。」

「你的意思是,除了十三号房,十八层的其余房间都死过人?」周菡疑惑的问。

「当然不是,其他房间也没有死过人。」我摇头。

周菡急了起来,「你这人一次把话说完好不好,急死了,我根本就搞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很简单,十八层只有一个房间死过人。就是你们对面的那间。」我沉声道,心想着老男人恐怕应该把调查资料透过Email传了过来,便掏出手机。果然有一封新邮件。

侦探社的效率极高,睡觉前才拜托他,几个小时后便有了结果。

邮件果然是老男人发来的,我粗略的看了一遍,顿时头皮发麻。调出数据附件中的一张照片,我将手机递了过去,「你们看到这对情侣没有?」

「他们是谁?不认识。」两人问。

「你们当然不会认识,要真认识就见鬼了!他们是十三号房的上一任租户,住了一个月后搬走的西班牙人。」我舔了舔嘴唇,「很有意思的是,这两人明明是回了西班牙。可家里的亲戚却报警说两人失踪了。最后你们猜,他俩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不会是我们对面的房间吧?」黎诺依小心翼翼的回答。

「完全正确,他俩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我点头。

「尸体?」周菡和黎诺依同时打了个冷颤。

「是尸体。两人被发现吊死在十三号房间对面的主卧室天花板上,初步判定为自杀。他们用来吊死的物品居然是一条老旧的围巾。女子先上吊死亡后,男子将尸体解了下来,再用同样的围巾将自己吊死。」我缓缓道。

围巾?黎诺依突然想起房东死在对面房间时,也是用一条旧围巾上吊的。

「无独有偶,一年多前,十一号房的租户也是用那个房间里的旧围巾自杀。五号房也是,七号房同样是。」我念着数据上的信息:「在这十三年间,累计死在房间中的人达到了二百五十七个。很可怕的数字对吧?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全部是用那房间里的旧围巾自杀。」

周菡被吓住了,「不会吧,真有那么邪门?」

「还有更邪门的!」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自杀者中有许多已经是离开了死亡大厦,并且远走他乡的人。

「最离奇的是一个住十八层十九号房的四口之家,他们乘船去了美国。船在海上行驶了七天后,那家人突然全部不见了!他们最后被发现吊死在了那个死亡房间中,这变成了当地的不解之谜。

「那家人究竟是如何从距离大陆上千海里的海洋中央回到那个房间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见到自己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排队吊死在自己面前,然后上吊自杀?这些都为那个房间的不祥染上了一层神秘。
「在本地人的眼中,这栋死亡大厦比对面曾经存在过的双子左楼更加恶名昭彰。没有人再愿意住进来。只有一些外国人,偶尔会图便宜租住,不过无一例外,全部自杀了。」

「怎么这样!你、你不会在骗人吧?」周菡看了黎诺依一眼,面无人色的结巴着。

「我骗你干嘛,又没有好处。」

我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总之你们租住的房子早就空无一人了,不光是十八层,就是其余的二十一个楼层,现在也根本没有人在居住。整栋楼只剩下你俩。我看你们也最好不要再去了,白天找个时间将行李搬过来,重新找出租屋。」

周菡傻傻的在发呆,最后点了点头,「好吧,虽然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不过真是整栋大楼都只有一户人在居住,确实怪可怕的。听你说的那么言之凿凿,我,我现在就找搬家公司将东西全弄过来。」

黎诺依害怕道:「我早就觉得对面的房间怪怪的,透着恐怖,果然是有问题。菡菡,你遭黑心中介和业主给欺骗了!」

「不错,据资料上说,在很多年前政 府就下令死亡大厦不许再出租,那时候还专门拨出一笔钱当作补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栋大厦的离奇在人们的心中逐渐淡忘后,总有些黑心业主想方设法的串通中介公司,把房子租给外地人谋取租金。实在有些可恶。」

对这些明知道有问题,却不顾租客生命安全的黑心人,我也有些气愤,「总之房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急,我帮着想办法。暂时先安心的住这里吧。」

「也好,总之大家都没事。本美女就不客气了。」周菡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暧昧的用肩膀顶了顶还在发呆的黎诺依,「诺依,现在随你的意了,高兴吧?你和那家伙,从第一步直接省略了一二三步,瞬间同居了。嘻嘻,可要抓住机会哦。」

黎诺依猛地被她撞到,顿时吓了一跳。

「你还在想那房间的事情?」周菡问。

「嗯,我在想,第一天去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及时叫住了我,如果我走错、进了那个房间里……自己究竟会怎样!」她打了个哆嗦,脸色发白。

「现在想起来,恐怕我们的房东在那天早晨,确实是来给你送水电气账单的,说不定他也走错了房间。于是死掉了,被对面房间中的某种神秘力量给谋杀了!」

「怎么可能,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周菡摇头,完全不肯相信,「既然是他的房子,房东肯定再熟悉不过了,怎么可能会走错地方?」

「你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所以根本难以置信。」黎诺依觉得无法对自己的好姐妹解释。

「放心,我们原本就没有在那地方住多久。没听你男人讲清楚吗?」周菡转头问我:「喂,夜不语,在那个大厦中有没有住进去过,还活着出来的人?」

「有,不过大多是住了几天觉得有问题,便搬走了。」我肯定的回答。

「你看,我们住了没几天对吧,一定没事的。」周菡拿起遥控器按开了电视,V8台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可是……」黎诺依欲言又止,她总觉得很担心,似乎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便结束掉。

「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咦,你看那两个警 察,似乎是接到我们报警后来的那两人,他们怎么了?」周菡突然惊呼。

只见本地台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大意是有两名警 察在前天凌晨失踪,家人中午便报了警。屏幕上显示着两个人的照片。
据新闻上讲述,两个警 察均是今年才从外地调过来就业,一个四十八岁,一个二十二岁。他们的家人在昨天早晨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去了警局,可直到晚上也不见回家,于是两人的妻子通过电话打去警局,并询问了他们的同事。警局方面称两人一整天根本没去上班。

他俩的家人又等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找到人,于是在担惊受怕下报警。据警方透露,两人平时为人处世和睦,没有得罪过人。接手的并非刑事科等危险部门,而是从属于治安巡逻,黑帮寻仇的可能性较小,至于为什么会失踪,还有待调查。

新闻很快便播完了,坐在电视前的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菡不确定的问:「诺依,刚才失踪的两个警 察,是撞门进过我们对面房间的那两人,对吧!我都胡涂了?」

「肯定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他俩。可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还是两个人一起?」黎诺依很害怕,「会不会和那个诡异的房间有关?」

我坐直身体,「那两个警 察来的时候,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他们俩倒是没有,不过其他警 察行为倒是有些异样。」黎诺依仔细回忆了一番,「我们通报有人自杀后,警局来人的速度很快,而且来的人都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做笔录的远远的离开房门,法医也不愿意进去。

「最后还是那两人将尸体从吊死的地方抬下来,搬到走廊上才进行初步尸检的。其余的警 察只是在房门前拉起了警戒线,就将我们请到警局去录口供。对于死人的案件,流程确实太敷衍,太简单了。」

「前些年在那房间死了许多人,老一点的警 察恐怕都知道这是个凶宅。不愿意进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托着下巴,「那两个警 察刚调过来没多久,恐怕也是不知道凶宅的恶名,才会冒然进去检查。说不定所谓的突然失踪,真的和那凶房有关!」

「阿夜,那两个警 察,会不会已经死在了我们对面的房间中?」黎诺依突然问。

我无法判断,脑袋也有些乱。

「算了,不要瞎猜想来自己吓自己了。总之你们现在都没事,那两个警 察的失踪,自然有原因。不过这就是我们无法揣测的了,还是等官方的消息吧。」

「嗯。」黎诺依也觉得这段时间有些自己吓唬自己,既然已经搬了出来,只要不回去,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周菡抱着笔电,搜索了几个本地搬家公司的电话打了过去。没多久就垂头丧气起来,「切,这些死洋人。一听到是去地狱街的死亡大厦搬家,居然听都不听,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有钱都不会挣,活该赚不到钱倒闭。」

「看来那栋大厦的凶名比预料的还恶名昭彰。」我耸了耸肩膀,「说起来,你是怎么搬进去的?别人送家具来的时候,就没有提到过那栋大厦不对劲?」

「没有,我的东西不多,没请搬家公司。而且在当时我原来的出租房还有一个月的租期,于是就一件一件的慢慢将东西给弄了过去,还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周菡郁闷道。

「这样吧,那地方也别多去了。我们四人明天一早将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搬走,免得夜长梦多。」我缓缓道,「大件物品就不要了,舍财免灾。主要是贵重物品和衣物,能一次拿走的就全拿走。不要上去第二次。」

「可惜我花一个多月淘来的布艺品了,多可爱的东西!」周菡十分无奈,但亲耳听到了凶楼的种种事迹,也怕得不得了,只好同意。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身后的守护女,「对了,梦月,昨晚你跟我进大厦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异常?」

「大厦没。你有。」守护女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简略的回答,「大门前门铃屏幕没画面,你在讲话。底楼警卫室没人,你在不断看。上了十八楼,径直的朝着一扇丑门走过去。」

我大吃一惊。守护女竟然说门铃屏幕没有画面,那我究竟是在和谁对话?那个操着德国口音的男人难道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我看到了自己臆想的画面?管理室那个看着电视的神经质小老头呢?他也并不存在?

「管理室里真的没人?」我的语气明显结巴起来。

「没有。」守护女斩钉截铁的回答:「只看到杂物。」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许久才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你也没危险。」

守护女的回答顿时让我气结。

「算了,跟你说话我累得慌。」我摆手懒得和她说下去。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过了。自己五点钟还有一堂主课,要记学分的,不能旷课。

「我要上课去了,你们等会儿准备干嘛?」我看着黎诺依两人。

「我后天才有课,难得进城区,就带着你女人去逛逛步行街吧。」周菡拍拍手,高兴的说。

这女孩的神经也太粗大了,遭遇了恐怖事件,竟然能立刻丢到脑后。。

黎诺依点头,「我顺便去看看自己的学校,对了,阿夜。你读哪所大学?」

「基尔大学。你呢?」我一边回答,一边拿出课程表查看主课的教室。

「切!」黎诺依懊悔的用鼻腔喷出一股怒气。居然是基尔大学,该死,弄错地方了,只有大费周章的再转一次。「我在你隔壁的克鲁特大学。」

「既然顺路,我就开车送你俩一程。」我拿起了课本准备走人。

「好啊。」黎诺依笑容满面的欣然同意,跟着我出门。

守护女也尾随了上来。我立刻吩咐道。「梦月,你待在家里,不准出去!」

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我是去上课知道吗?一个小时就回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命令你待家里。」

守护女可怜巴巴的止住脚步,眼神有些凌乱,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吉娃娃。我硬着心肠跨出了房门,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要不以后上课的时候都带着她,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黎诺依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身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跳一跳的走掉了。守护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嘴唇微微噘着,身旁的空气似乎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越发的冰冷起来。

◇◇◇◇

将周菡两人丢到市区附近,我便上课去了。可等到课上了一半的时候,手机竟然震动了起来。我低下头,掏出手机一看,是黎诺依打来的。

小心翼翼的避开讲师的视线,我缩着脖子将手机凑到耳朵边,接通。里边立刻传来了她惊慌失措的哭声。

「阿夜,菡菡不见了。怎么办,我到处找了又找?可完全找不到,她真的失踪了!」

「别急,慢慢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声问。

「和你分开后我们就在市区逛街,进了一家购物大楼。菡菡在三楼看中了一件很漂亮的内衣,于是进换衣间试穿。我等了十分钟也没见她出来,便敲了敲试衣间的门,里边没人回应,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趴在地上透过试衣间下边的缝隙朝里看,结果吓了一大跳。地上居然看不到她的脚。」黎诺依抽泣道。

「我立刻叫来店员,找保全撞开试衣间的门。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菡菡的外套和内衣还好好的挂在门边上,可她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怎么失踪的!」

「听我说,先报警,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来。」我也觉得事情怪异,立刻沉声道。

「我已经报警了。」她随后说出了一串地址。

我挂断电话后找了个理由逃课了,开车向那地方驶去。由于路面的雪被压成了厚厚的冰,交通很不顺畅,一路上车开得小心翼翼。时间也花了三十多分钟。

停车进去时,警 察刚走。黎诺依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三楼的GuGu品牌店、左手第二个试衣间前徘徊着,眼睛已经哭得肿了起来。见我出现,她立刻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将我牢牢的抱住,又哭了。

「怎么办!警 察来过了,也立了案。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敷衍。警卫方面调出了监控录像,购物楼三个门,外带一个安全出口,也全都没有菡菡出去过的痕迹。」

她的声音哆嗦了一下,突然道:「会不会,菡菡会不会已经死在了那个房间里?她也被那个房间给谋杀了?」

「别乱想。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怪事,整个人正常的很。如果要死的话,我俩见过异常现象的人应该更优先才对。」我缓缓道,视线扫视进了那个换衣间中。

这是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空间,用木板隔开,漆成了乳黄色。右手边的内壁上钉着一排衣钩,钩子上还挂着周菡出门前穿的衣服。

她的大衣我认了出来,粉红色。而旁边依次是她的保暖内衣和文胸。也就是说,周菡失踪的时候,刚来得及换上店里的内衣。

只是,她究竟如何才能从换衣间中消失掉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围着这个试衣间走了一圈,心里更疑惑了。换衣间在整个三楼的正中央位置,远离出入口。周围并没有任何阻隔物,地面踩踏上去也给人实实在在的感觉,没有机关。可她却真的在那个近乎密室的环境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那栋凶名远扬的大厦给闹的?就杨俊飞提供的资料看,倒是很符合从前那些死在十三号房对面屋子的人的情况。

难道,周菡也吊死在了里边?不应该啊,数据上也显示,许多住了几天就搬走的人,确确实实还活着,活到了现在。周菡没理由例外。

还是说,凶屋杀人有某些规律,而那些规律,周菡已经符合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却完全得不到结论。

「把她的东西收拾回去,我们再想办法找找。她恐怕早就不在购物大楼里了。」我轻轻拍着黎诺依的背心,让她别担心。

「菡菡从高中以来一直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会后悔死。早知道楼有危险,我真该用拖的,也要把她给拖走。」黎诺依难受的捂着心口,似乎痛苦到喘不过气了。

「一定会找到她的。」我安慰道,心中却实在没有丝毫的把握。

黎诺依抬起头看我,「要不,我就在这里等着。说不定她只是在跟我开玩笑,闹够了就会自己走出来的!」

「这不是玩笑,她是真的失踪了!」我叹了口气,找来购物袋将周菡的衣物统统装了起来,拉着她准备下楼,「虽然购物大楼里有暖气,可有谁会在太冷天穿着一件文胸在换衣间里恶作剧玩失踪?她究竟要怎么躲才能躲开监控器的视线?」

「我,我不知道。」黎诺依神色恍惚的答道:「可总有理由的。要不,我们去死亡大厦找找看?」

我伸头看了一眼玻璃外的天空,夜色已经渐渐爬上了天幕,已经快六点半了:「太晚了,恐怕去那个凶宅有危险。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们明天太阳一出来就去?」

「可菡菡真的撑得过今晚吗?」黎诺依小声问。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菡是不是被凶房以某种神秘的力量搬运了过去?她是不是就在那个房间中?自己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可现在去确认确实不现实,因为一个人的生死末卜,再赔上几个人的性命,老实说,我还做不到。

将黎诺依强拉回车里,我径直回到了家中。

夜晚彻底来临了。坐在客厅中,我们三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各自沉默不语。窗外的雪依然不断因暴雪而累积着,灯光照射在雪上,反射出各色光芒。

这本来应该很美的景色,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影响,居然显得无比的诡异,就犹如凶宅里那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已经因为我们的离开而跟了过来。一想到这,我就背脊发寒,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黎诺依呆呆的蜷缩在沙发上,眼神木然。终于,她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我很累,先去睡了。」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思维也很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是对还是错。于是也索然无味的回到杂物房中,想要睡一会儿,可翻来覆去的怎样也睡不着。最后干脆不睡了,拿了笔电上网,不断的查着关于死亡大厦的资料。

凌晨三点钟,黎诺依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她披头散发的从房间中跑出来,使劲的敲我的房门。

我刚一打开门,她便大声喊道:「阿夜,菡菡她,菡菡她,刚刚打电话来了!」

第十二章 凶房再入

凌晨三点整,黎诺依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虽然她隐约记得自己忘了充电,手机早在十一点前就自动关机了。可当她睁开哭红的睡眼看向屏幕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来电显示写着周菡的名字。

她什么也顾不上,立刻按下接听键。

「菡菡,是你吗菡菡,你在哪?」她用急切的语气问道。

周菡似乎受伤了,声音很冰冷沙哑,「是我。这里好冷,诺依,快来救我!」

「你究竟在哪?」黎诺依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在那个房间里。好冷、好痛。诺依,你是我的好姐妹,你本来可以救我的。为什么没来救我?」

「我马上过来救你。菡菡,你别急。冷静下来,先想办法自救。」她拿着手机,疯了似的一边大叫、一边冲出了房门。

「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你本来可以救我的!」

周菡的声音从奄奄一息变得越来越大,她喃喃的像是在对话筒自言自语,最后话语变得愤怒而且怨恨。那一声声的相同话语如同诅咒一般,敲打着黎诺依的耳膜。

「菡菡,对不起,我立刻来救你。你等我!一黎诺依内疚的哭了起来。她用力的敲打着我的房门。

我刚一打开门,她便大声喊道:「阿夜,菡菡她,菡菡她,刚刚打电话来了!」

听她将前因后果讲完,又翻看了一下黎诺依的手机。还是没电状态,怎么也打不开。

我将其插上充电器,终于是开机了,可里边却没有几分钟前曾经有过通话的纪录,于是不置可否的抬起头。

「这件事有些古怪,除了你以外,没办法证明是周菡打来的电话。而且她在电话那边的语气也出奇的怪异。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可,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说不定就是凶宅引人回去的圈套。」

「阿夜,不管怎样,我必须过去看看,否则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换了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会去吗?」黎诺依似乎冷静了许多,反问道。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把车钥匙借给我,我一个人回去。」她很失望的看了我一眼,微微咬着嘴唇。

见她如此坚决,我叹了口气。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陷阱,恐怕周菡已经凶多吉少了。

只是凶屋为什么会用如此曲折的方法将我们诱骗回去?为什么不像对待从前那些人、甚至对付周菡一样,直接将我们用某种神秘力量运回去?难道,我们并没有完全符合某种条件,所以凶屋的神秘还不能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影响?

沉吟了一会儿,我掏出了车钥匙,「要去一起去,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送死。梦月,我们一起去会会那个凶宅。」

守护女一袭白衣站在我身旁,没有任何表情。

黎诺依顿时高兴了起来,她看着我的眼神又恢复了从前的感情色彩,「这才像我认识的阿夜,敢作敢当,从来不拖泥带水。」

我是那样的人吗?怎么活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不知道。

当下稍微收拾了点东西,将不能安心放在家中的贵重物品随身携带上,我还给她俩一人配了一台GPS。分析过黎诺依的讲述,手机肯定是不可靠的,恐怕GPS也没太大用处,但还是聊胜于无了。

看看手表,凌晨三点半,正是外界的天气最冷的时刻。我们一行人坐上车,小心翼翼的向着Hölle街Tod大厦开去。

◇◇◇◇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过冷,暴风雪反而舒缓了不少。可厚厚的积雪依然令路面难以通过。我开得很慢,雪被车轮碾压成冰,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几十公里的路足足花了二个多小时才到。看看天空,应该是凌晨五点过了吧。可天幕依然漆黑一片,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令人心情不爽。

死亡大厦终于到了,我们一行人没有再多犹豫,很快下了车。

楼下的阴风刮得很猛烈,吹得脸部皮肤一阵阵发麻。黎诺依用周菡的钥匙打开了底楼通往电梯间的大门,门刚一拉开,有股更冰冷的风便迎面扑来,我俩打了个哆嗦。只有守护女若无其事的双手抱在胸口,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和黎诺依对视一眼,我沉声道:「都小心点,不要走散了!」

「嗯。」她点头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找周菡。我连忙跟上。

再次进入这座恶名昭彰的大厦,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或许是因为清楚了它的底细而胡思乱想,又或许凶房真的设下了陷阱,在引诱我们走进去。总之显得特别的毛骨悚然。

走廊的感应灯比街灯还暗淡,行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很快便到了管理室前。

根据我今晚在网上搜寻的资料。死亡大厦早就没有楼管入驻,更没有管理员。最后一任管理员早就因为突发性脑溢血,在五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我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和黎诺依看到的那个小老头究竟是什么?

管理室的门关着,显得破旧不堪。我路过时停了下来,用手擦了擦窗户玻璃。里边果然置放的是杂物,以及一些清洁用品。房间各处结满了蜘蛛网,杂物上也满是灰尘。一台眼熟的十吋老旧电视摆放在右侧的角落中,让我不寒而悚。

那个电视,不正是那秃顶管理员,用笔直的眼光目不转睛看着的那一台吗?看来那晚看到的并不完全是幻觉。难道,真有鬼?

黎诺依快步走到电梯间前,按动向上的电钮。老旧的电梯传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门上的指示灯显示着电梯正从十八楼上下来。

我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道:「这个死亡大厦整栋楼只有你俩在住。昨晚我们离开后,电梯应该停在一楼才对。怎么会上十八层的?难道之后有人上去过?」

「菡菡,上去的一定是菡菡。」黎诺依不假思索的喊着。

上去的会是周菡吗?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我轻轻一摇头后,就听到「叮当」一声,电梯门滑开了。速度此昨天快了许多。走廊的电压不太稳当,本就已经很昏暗的灯讨厌的闪烁着,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活像死人在哀嚎。

「进去吧。」我扫视着四周,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便率先走了进去。黎诺依紧跟在身后。

由于电梯门很狭窄,守护女迟一步准备进来,就在这时,门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闭了,梦月大吃一惊下,只来得及在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电梯门合拢的十分唐突,我急忙按着开启键。出乎意料的是,门随着我的动作再次缓缓打开。可朝外边看了一眼,我俩就愣住了。

外边并没有守护女的身影,也不是我们熟悉的环境,整个地方都让人陌生,我眨巴着眼睛,许久才不确定的问:「电梯刚才没有移动过吧?」

「没有,我根本没觉得震动。应该还在原地。」黎诺依呆呆的回答。
「那我俩又看到了幻觉?」我用力揉眼睛,再次张开后,眼前的景象依然没变化。

对面的墙壁很斑驳,甚至墙纸都已经大面积脱落了下来,留下了水泥墙面。脱落的墙只上全沾满了红褐色的颜料,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鬼地方明显就不是大厦的一楼,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大厦中。

「我们这是在哪?」黎诺依用双手紧紧将我的胳膊拽住,她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我也不知道。假设,我们还留在一楼电梯间的位置。只是某种幻觉蒙蔽了我俩的眼睛和耳朵,但电梯前守护女还在。她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疼。

「我们的触觉还存在,守护女碰到我的身体的话,我一定能感觉到,可现在我身上不痛不痒的,这就意味着我们确实已经被移动了。」

「可电梯明明就没有动过。」黎诺依害怕的小声说。

「那个凶房很可怕,如果没有一点超自然能力,就不会令那么多的人,不论逃到多远的地方也会被拉回来,死掉了!」我强自镇定的分析道。

「我们会死吗?」她朝我的怀里缩了缩。

「别怕,有我在。」我的视线朝四周不断查探着,不久便下了个决定。

总是在电梯里裹足不前,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被运送到了这个陌生的空间里,就一定会有原因。世事总是这样,有因有果。守护女被排挤在了神隐现象之外,肯定是她没有触碰到被恐怖力量侵袭的条件。

可,死在这凶房里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困在那个小房间中,被那条旧围巾吊死呢?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再从头来理理思路。

十多年来,住在十八层的居民们超过一个月的基本上已经死掉了。当然也有许多人至今还健在,这些人都是感觉不对劲就离开的,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爱多管闲事。

如果住的短,就不会触动凶房的死亡神经的话,那黎诺依和周菡就应该符合活下去的条件,但周菡确确实实失踪了。而最近离奇失踪的,还有前几天一早两人叫来抓偷 窥狂的巡警。假设他俩也是被凶房谋杀掉的,那么问题便来了,为什么他们三人会被凶房选中,他们多做了些什么?

等等!那两个巡警进过凶房中解下了尸体,而且进入了不止一次。难道进入房间就是一切的关键吗?

我的眼皮跳了跳,声音发涩的问:「诺依,你和周菡进过那个凶房没有?」

她微微一回想,脸色发白道:「难道进入凶房和失踪有关联吗?」

「只能这样解释才说得通。或许,从前死掉的人,都有走错房间的经历。那个凶房在不断的引诱人进去,然后将其杀掉。

「它的能力全都在房间中,只有进去过的人才会在房内带走某种能量。有利于凶房不管隔开多远的距离,都能将其抓回来。」我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恐惧,「时间到了,他们会莫名其妙的回到那间凶房中,用那条老旧的围巾自杀。」

黎诺依打了个哆嗦,语气在发抖,「我和菡菡确实因为好奇,跟着失踪的警 察进去过。可菡菡为什么会先失踪掉?」

「或许她比你做了更多的事情,又或者,第一次去死亡大厦的时候,她便已经走错过了房间。」我顿了顿。

「我猜测,每个人在那个房间只会带走一丁点的能量,那些能量不足以让凶房杀人。例如我俩的情况,它只能将我们欺骗过来,和没有沾染任何负面能量的守护女隔开。而进去过两次以上的人,就会直接被它迷惑,令其自杀。」
「可你并没有进去过啊。」黎诺依问。

「不,虽然我没进去过,可一到了死亡大厦就不断的看到幻觉。凶房的门也是我打开的。说不定这也被标记上了。」我缓慢的说,「不管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既然凶房将我们拉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就先想办法逃出去吧。」说完,当先一步便跨出了电梯。

我俩一出门,电梯便飞快的合拢了。走廊没有亮灯,四周都黑漆漆的,显得异常恐怖。

我掏出手机,打开了镜头边的补光灯。一束白光顿时划破了黑暗,在那瞬问,明显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如同受伤了似的跑开了。那些东西一群一群,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楼里有东西!」黎诺依惊叫一声。

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在身后紧紧地靠着墙站立。手机发出的光柱被我一寸一寸的扫过走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黑暗中的东西既敏捷又狡猾,但是应该很怕光,光线能伤害它们。我不由得查看了下手机电量,还剩下三格,当手电筒用的话足够五个小时。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会亮了,足够自己逃出去。

视线不小心瞟到电量格旁的时间上,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我整个人都呆了。

怎么回事,手机的时间难道是出错了?居然跳回了凌晨三点。

黎诺依感觉我的表情复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便伸过头来看了看,顿时也呆了,许久才用发抖的声音说:「阿夜,说起来,每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我都会被十八楼走廊上的脚步声给惊醒。

「有鬼袭击我是在这个时候……昨晚我遇到鬼挡墙时,手机上的时间也变成了凌晨三点。难道,这个时间段和凶房有很大的关联?」

我苦涩的道:「不是有关联,而是很有关联。在西方的神话体系中,凌晨三点是最邪恶的时刻。《圣经》上也有讲,每晚的凌晨三点,是主死亡的时间,主的光辉最暗淡。恶魔的气焰最嚣张。所有的恶魔和鬼大多都会在三点醒过来危害世间。」

「可那毕竟是传说而已。」

「虽然是传说,可传说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有真实性。只是随着人类科学迷信的兴盛,许多人都视而不见了。」很难得这句话能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其实自己,何尝也不是个迷信科学的庸人。

说实话,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信是鬼怪在作祟。不过人死后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肯定会化为另一种能量的。说不定这栋凶楼的十八层因为死的人太多,地域又比较特殊,人死后的能量无法排泄,最后造成了楼中的恐怖事件。

就如同许多一马平川的地方,仔细看前边竟然会有一个警示牌,上边写着「事故易发路段,请谨慎小心」,可能许多人都无法理解,在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出车祸,这样想着,并松懈了,下一个死掉的,很有可能就是你自己。

凶楼的事情,谁又知道呢?总之杨俊飞给我的数据明显不足,就连那栋凶房的主人是谁也没调查清楚。自己原本是希望摸清它的来龙去脉后,再跑来凑热闹,可计划比不上变化,今晚居然就仓促的来了。难道,这也是凶楼的阴谋?如果真是,那它就太可怕了!

「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我问。

黎诺依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沮丧的摇头:「没有。」

「那GPS呢?」

她拿出卫星定位器,毫无把握的说:「上边是有个红点,可我看不懂。」

「你拿着我的手机,注意周围的环境。千万不要断开手电筒功能。」我将手机递给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GPS,调试了一番,立刻喜上眉梢。

GPS上确实接收到了卫星,虽然只有一颗,居然还是定位成功了。

我将地图切换出来,还没等高兴够,顿时笑容就僵硬住了。只见标示自己所在地的红点确实是在地狱街死亡大厦上,可海拔却有些奇怪,居然有九千米,比珠穆朗玛峰都高!这根本就不可能,要知道布鲁镇临海,海拔最高的地方才五十多米。就算是在死亡大厦的顶楼,也不过六十六米罢了。

看来GPS也秀逗了。我用力的把它在墙上敲了敲,试图用对付破旧电视的方法将其弄好。这可是从老男人杨俊飞那搞来的俄罗斯军方货,精确度能够达到零点五米。如果它显示正常了,至少我能参考到自己所处的楼层以及具体位置。

可这号称有终生质量保证的军队货,居然一敲就在墙上敲出了个大洞来,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电梯间的墙壁居然整个塌掉了,砖块和水泥稀里哗啦的掉进了升降机中,发出一阵阵的闷响。

脚下是看不清多深的黑色窟窿,整个大厦都在震动。

我急忙拉着黎诺依就朝紧急出口跑。刚过去就发现门被死锁了,自己本来想将上边的玻璃敲碎,眼看这层薄薄的玻璃明明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不论我怎么敲打都坚挺如初。我急了起来,掏出枪就冲着它扣动扳机。

枪响了,玻璃毫发无损。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做的?明明不是防弹玻璃,也不厚,就是弄不破。难道这栋楼,想要困死我们?

黎诺依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墙壁,眼神很是难以置信。

我抬头看了过去,墙上赫然印着一个血红的18这个数字,数字上鲜血淋淋,大量的血不断的从墙壁里冒出,如泉眼般流到了地板上。形成涓涓的溪流,顺着高低不平的地势,如同触手似的流向我俩的脚下。

黎诺依惊叫一声,跳起脚躲着那些血水。可在地上流动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似的,不断的捕捉着我俩的脚底。

突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那道电话铃声颇为熟悉,随着那声音的响起,血水像被打中了七寸的蛇,全部缩了回去。眼前的景象似乎电影在倒带,血水倒退,爬上了对面的墙壁,顺着18这个数字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数字不见了,血水也全部回到了墙壁中。

我脑袋混乱的拿着补光灯照射,墙面斑驳,墙纸依然剥落低垂,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血影存在。

手机铃声不断响着,如同催命符,在这个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刺耳。声音的来源正在黎诺依的手上。我警敏的看着四周,沉声问:「谁打来的?你刚才不是说没信号吗?」

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依然是没有信号。

黎诺依害怕的用缓慢的动作,将手机凑到了眼睛底下,惊讶的喊了出来,「是菡菡打来的!」

「打开扩音,接起来听听。」我皱眉。在一个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接到电话,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黎诺依照做了,用颤抖的手按下通话键。话筒里顿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噪音,没有人说话,只有些怪异的呼吸,以及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诺依,你来陪我了?」突然,一个尖锐的大叫响起。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黎诺依被吓了一跳,手机也在惊吓中掉在了地上。她不知所措的从身后抱着我,全身不断发抖。

「别怕,至少我们知道现在是什么地方了。」我眯着眼睛:「这里应该是死亡大厦的第十八层,真正的十八层。」

「是在我住过的那个十八层?」她语气干涩的问。

「不完全是。」我拉着她,手里死死的拽着手机。又长又深的破旧走廊里,只有补光灯发出的光芒刺破黑暗。随便找了一个房间,我三下五除二的用工具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着陈旧的摆设,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凌乱的摆放着,地上血迹斑斑,显然是才经过了一场屠杀。只不过没有尸体罢了。我径直带着黎诺依走到了窗户前,看了看窗外,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看对面。」我指着不远处说道。

黎诺依听话的看过去:「对面似乎也有一座楼,和死亡大厦一模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震惊的结巴起来,「阿夜,不对啊!死亡大厦附近根本就没有高楼,唯一的高楼,就是它的双子楼。不是已经在十多年前便因为连续杀人案而爆破掉了吗?」

「不错,可惜不知为何,我们正站在那栋早就已经爆破掉的,不存在的大楼中。」我再次指着对面楼上唯一亮灯的房间,「你再仔细看。」

黎诺依睁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竟然吓得脚软,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声音越发的难以置信,「不可能,那居然是我的房间。里边走动的那个女孩,根本就是我!可我明明在这里,在房间里走动的像我的女孩,又会是谁呢?」

对面房间的女孩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们隔壁房,然后像是吓了一跳似的大呼小叫起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向门外跑去。

黎诺依只感觉背脊不住的发凉,「这个情形,分明是我看到对面楼有人跳了下来,正在报警。阿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完全胡涂了。」

「或许是时空错位了吧。这栋凶楼的能量十分强大,所以造成了磁场扭曲,让你看到了不同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我猜测道:「从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都是起源于那个没有门牌的凶宅。横竖被困在里边也是死,我们就遂了这凶宅的意,进去一探究竟。」

「嗯,只要在你身旁,我就不怕!」黎诺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了。

她始终有一种固执的直觉,似乎只要待在我身旁,就不会再有危险。什么事情都能被我解决。

走出房门,凭着记忆向前走。

所谓的双子大楼,顾名思义,从前应该是连在一起,内部格局完全一样的两栋楼。

死亡大厦虽然还存在,不过另一座早就砸掉了。拆掉的楼房如同死掉的人一样,应该是彻底消失的,可我们身处的地方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继续存在着,我虽然不能理解它的存在方式,但并不影响自己揣测出它的核心位置。

只要毁掉了它的核心,楼中积压的能量得到了释放,自己也能顺利回到正常的空间中。至少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吧。

「前边有人!」走了一段路,身旁的黎诺依就叫起来。

我不禁打起精神。

前边的走廊上果然有两个高大的身影,穿着警服,正一顿一顿的往前走着。他们的行为十分慢,如同丧尸。步调也是出奇的一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像是机械。

「看起来像失踪的那两个警 察。」黎诺依高兴起来,正准备跑过去打招呼问情况,顿时被我死死拉住了。

「你看清他们周围!」我的声音很低沉,很严肃。

黎诺依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两个警 察的附近有些红色的东西在不断飞舞着,数量庞大,足足有上百个。等看清楚了才发现,居然是一条一条的旧围巾。那些旧围巾轻如无物,飘飘荡荡,不时从警 察身上撕咬下一块血肉,吞咽了下去。

「怎么可能,围巾居然在吃人肉!」黎诺依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完全被颠覆了。

「恐怕刚来的时候,在电梯间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就是这些会吃人的围巾。」我满脸紧张的说,手中的光线猛地射在围巾上。

这些被光线笼罩到的围巾立刻冒出了青烟,如同发狂的野兽疯狂的四处逃窜。转眼间所有围巾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躲在了人类的感官无法探知的角落里,再也不出来了。

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那些吃人肉的血红围巾在伺机等待,一旦自己手中的手机用完电,它们就会蜂拥而出,吃尽我们的血肉。

「快找到那个房间。」我喊着。手机的电比想象中消耗的快的多,估计也撑不了一个小时了。

「可我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没有门牌的房间。」黎诺依哭丧着说道。

「别急,别紧张。只要人着急就会忽略掉本该在眼前的事物。」我也没找到那个凶屋的位置,只好站在了原地,「既然暂时找不到,就用推演法。凶屋是在十三号房对面是吧?」

「这里没有十三号房!」她险些哭了起来。

「不错,欧洲的许多酒店和公寓其实是不会有十三号房间的。我们假定你所住的房间在从前应该是介于十二号和十四号中的其中之一。在它们的对角线上,便是没门牌的房间。」

我继续走动起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数过去,终于再次停住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眼前的房门并没有其他地方不同,一样老旧,一样不显眼。可站在门口,就有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冒起来。我抬头看了看门牌,写着十一号。

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房间的摆设也非常的普通。没有大件的家具,也没温馨的摆设,整个就是阴森森的装修风格。

黎诺依皱了下眉头,「和我进去过的那间凶房并不一样,会不会是走错了?」

「不会。要知道我们原本就在一个不存在的空间中,房屋摆设恐怕也是没有砸毁前的模样。」我回答着,缓缓的深入客厅。就在正准备推开主寝房门时,大门猛地关上了。

一阵阵怪异的嘶叫声从地板中冒出,不断的回荡在四周。

「好可怕的声音。」黎诺依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根据资料上提及,死亡大厦失踪的人最后全是吊死在主寝室中。就是这道门,进去看看。」我吞了口唾沫,没有理会身旁呜咽的哀号声,用力将主寝室的门推开了。

里边空无一物,有一条老旧的围巾,如同垂死的人一般吊在最中央的位置。老旧围巾似乎和外边的那些会飞、会吸食人血人肉的围巾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它的一端挂在吊扇上,另一端还吊着一具尸体,一具外国人的尸体。

那具尸体猛然间睁开眼睛,脸上的鼻子、眼睛、耳朵中不断的喷涌出血水来。尸体痛苦的挣扎着,舌头拖得很长。

我俩被吓了一跳,正准备逃跑,尸体突然不动了。旧围巾自动解开尸体的脖子,随着一声「啪」的巨响,尸首便滚落在了地板上。

那条围巾肯定有问题。

我下意识的用补光灯照射上去,这一下便捅了篓子。旧围巾通体泛出鲜红色,猛地向我飞了过来。它的速度很快,紧紧地缠上了我的脖子。

「阿夜!」黎诺依惊慌失措的尖叫,她用力的抓住旧围巾,想从我脖子上扯下来。

我感觉力量不断在流失,自己在窒息,自己的精力正被旧围巾吸收。我倒在地上拼命的打滚,试图将这条如蟒蛇般将我越缠越紧的围巾挣脱,可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眼睛因为窒息而开始充血,我觉得自己离死亡越发的靠近。就在这时候,大衣的兜里掉出了一件翠绿的东西,是陈老爷子的尸盒。用和田玉雕琢的尸盒受到外力冲击,顿时张开了,散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光芒。

被光芒扫中的旧围巾立刻便软了下来。光芒极有穿透性,方接触到的东西,不论是墙壁,还是对象,全部在我俩的眼前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光芒越来越大,越发的刺眼。很快我和黎诺依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耳朵里不断传来尖锐的恐怖哀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光芒散尽。只听到「叮当」一声响。露出了守护女焦急的脸庞。

尾声

我俩是在电梯里被守护女找到的,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竟然前前后后不到一分钟。至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发梦,还是真进入了那莫须有的空间。

不过陈老爷子的九窍玉以及尸盒确实散落在电梯的地上,不过玉质黯淡,不复刚得到时候的温润和稳重。

由于经历了这次的事件,我越发觉得只要和陈老爷子扯上关系的东西,都绝对不简单。

只是他的尸盒和九窍玉,真的只有驱散负面能量这种能力吗?我不太相信,不过也没办法挖掘。只好等送去加拿大研究后,或许能得到些信息了。

周菡和失踪的两个警 察确实死了,也是死在那个没有门牌的十八楼那凶房中,死相惨澹,浑身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黎诺依因为好友的死亡而受了极大的打击,郁郁寡欢的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十多天,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布鲁镇政 府终于因为这次的死亡事件,决定将死亡大厦也一并拆毁,免得再发生事故。

我找杨俊飞调查了从前那栋砸毁的双子楼中,十八楼十一号房曾经住过谁,得到的答案简直难以置信。

那人赫然就是杀害了十八层的三百多个住户,造成德国有史以来最大惨案的十八岁男子。

这个男孩酷爱剪刀手爱德华的连环杀人案,终于走火入魔,对自己的邻居伸出了魔爪。

他在警 察来临前,用一条老旧的围巾,自杀在了自己的寝室里。那条老围巾一头系着吊扇,一头挂着他。

或许他死后的负面能量一直没有消失,就算居住的楼不在了,却阴差阳错的附着在了对面的双子大楼上,继续他的杀人大计,继续刷新着他的杀人纪录。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在政 府准备拆毁死亡大厦的前几天,黎诺依选了个暴雪停顿、阳光明媚的下午,想要将周菡的东西收拾收拾,寄回给她的父母。

她收拾完,想到和周菡的种种回忆,不禁坐在沙发上哭泣起来。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黎诺依掏出来一看,整个人都吓得呆在原地。

只见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周菡的名字……


全文完
2010-04-21 20:45:17 曾小左 (别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 都得惯你)

这次看的过瘾吧?嚯嚯
谢谢各位捧场~~~
嘿嘿嘿~~~
欢迎下次再来~
还早噢!
306在台湾的实体书都很少噢~~
2010-04-28 13:55:32 羽寒 (羽落星辰,寒冰星语......)


多谢啦!嘻嘻~
306出了内容介绍啦
夜不语诡秘档案 306 夺魂教室

内容简介:如果你遇到一个所有学生都不愿意坐的位置,或者发现教室中奇异的有一个空白处,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
因为,你那一瞬间的好奇,会将你拉入无法想像的恐怖空间……

南浔高中二年五班中间有一个空白的位子,只要动了那个位子的念头,你第二天就会消失……
有时候,不想惹事,但事情就是会自动找上门!
南浔高中的诅咒其实和夜不语没有关系,但是他却因为搭了一趟顺风车,而被卷进这件离奇的事件中―车主已被诅咒缠身。

她想知道在五班教书却失踪的好友到底发生什麼事,於是自己坐到那个空白位子上,然而,她在第二天并没有消失,可是,接连不停的灵异事件发生在她身边,而五班的同学,却一个接一个死在教室中的那个空白处……
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是自己?

莫名被诅咒盯上的夜不语,为了自己与她的小命,尽力追查诅咒背后的真相―下洼村的「枉死桥」,到底与这一切有什麼关系?
我也等的很着急呢~~
不过这次会很慢噢~~
大家耐心哦!
2010-05-01 22:38:15 小5

哈哈哈~~~~
摸摸~~~
2010-05-02 10:19:59 羽寒 (羽落星辰,寒冰星语......)


认真的TX啊~~颁个三好读者奖给你~!
2010-05-02 13:04:30 兜兜有手榴弹


我一看到更新就迫不及待跟大家分享啊~
所以官网更新一点我就发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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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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