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开着,我和小哈都没再说话,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我让小哈停车,我下车步行过去。
小哈放下了窗户伸出脑袋来问我:T哥,你刚才说你和我还是有区别的,什么区别啊?
区别在于你可以很快的把那杯滚烫的茶喝下,我不能。
为什么我能喝呢,我也怕烫啊?
你死猪还怕什么开水烫啊。
靠!走了啊,顺利!
嗯,拜!
天还没有亮,昏黄的路灯在灰色的天幕下显的单薄无力,海边的城市在这个时间的凉风总是很有穿透力,透过衣服直逼心底。我裹了裹上衣走在这条冷清的小路上,除了呼吸声、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那一刻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像是走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的世界里,无论走多远走多久都不会遇见谁,这座南方繁华的城市在这个接近清晨的时候像伪装了一层神秘的面具,让人看不到它的嘈杂、动荡……
在离广场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环视了一圈,没有人,石头还没来。老陈和石头之间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交易打底能让石头对老陈放心不少,就像老陈自己说的,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栽了对对方都没有好处。只是在死亡的威胁和出卖一个算不上朋友的人这两者之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这些石头是知道的,他只是压根就不会往这边去想,更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反扑的事又来的这么快。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金钱的召唤下,有太多人被勾了魂,不顾一切奔向利益的时候嘴里念叨的都是这些自我安慰的话,曾经的我是,现在的石头也是,物质欲可以让一个人丧失理智,全然不顾,魂没了,只剩下了魄,就要为非作歹了。
石头不会一来就直奔雕塑,即便他对老陈放心,也仍会躲在暗处等接头的人到了之后做番侦查辨别再出来。观察雕塑周围状况的最佳位置是在雕塑西南方的那座三层欧式建筑的露天天台上,从那俯瞰下去,整个广场的尽在眼底,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也曾蹲在石雕的栏杆后面透过缝隙偷偷往下望去,看着那个在雕塑周围转着圈找我的她暗自窃喜。
那座欧式建筑是观察雕塑的最佳位置,而观察欧式建筑的最佳位置是在它西北方的那座四层的小楼上,和它相距不到二十米。
我也曾站在小楼的第四层看着藏在欧式建筑天台栏杆后面等着我找她的她,看着她偷偷的往外瞄,看着她自己着急,看着她等的不耐烦掏出手机给我打电话,看着她当听到我问她蹲着累不累的时候惊讶地来回寻找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我都很熟悉,每一个角落,每一丝气息。走过那座欧式建筑的时候我抬起头望了望上面,我知道一定不会再有人偷偷蹲在栏杆后面等我了,那一刻我的心揪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心慌,我赶忙把藏在衣领里的脸仰起来吹了吹冷风加快步子走进了那座小楼里。
我看了下表,5点10分了,外面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石头也差不多该来了。我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天台,看着那个熟悉的位置有些恍惚。
我还在这里,一直都在,不曾离开,可是对面怎么空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走思,可大脑失控不听指挥,我想抽烟,可不能,天没大亮,火光会制造目标。我尽量用腹部呼吸,好让胸腔不再有大的起伏带动着狂跳的心脏。
5点40的时候广场边上来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这时天已经蒙蒙亮,男人站在一棵树后望了望四周,然后径直走进了那座欧式建筑,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天台上。男人扶着栏杆环视了一遍下面的广场后好像对那个位置很满意的样子,然后蹲了下来注视着雕塑的方向,石头。
我想起了那首诗,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我。现在,谁又成了谁眼中的风景,谁在桥上,谁在楼里?
6点多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金黄色的阳光迎面洒了过来。这个时候即便石头望向我这边也只能看到玻璃反射的强光,我终于能挪挪脚步了,刚才一动不动的站了半天腿有些麻,石头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然后蹲着把一条腿伸了出去抻了抻后又换另一条腿重复了一遍,我有点想笑,他也好受不了。
我在消磨他的忍耐性和锐气,人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在最初的时候都是专注和坚定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些懈怠,有懈怠就会有弱点有软肋。等待是世间上最漫长的时间,又何况是这种消耗心理机能的等待,只要超过约定的时间,每一秒都能让石头心神不宁。
七点,广场上还是空无一人,除了我和石头这两个有事的人。石头是来找杀人挣钱的路,我是顺着他的路来杀他。 石头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每隔几分钟就看看表。差不多了。
我刚从小楼里出来的时候石头没有注意到我,他的视线都聚集在雕塑附近和通往雕塑的路上。当我走出几米快到石头楼下的时候他发现了我,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来和他接头的人还是普通的路人,他也不知道我是否发现了在栏杆后面的他,我能感觉到栏杆后那双吊脚眼在死死盯着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紧张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