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批魂】一个鬼事不断的槐树村子,两个通晓阴阳的古怪先生,三个身命奇异的孩子……

  【序】说书唱戏,正道沧桑
  有这么句古话说得好:“头顶三尺有神明。”
  这鬼神之事,向来就流传在市里乡间。很多人不信这个,说是封建迷信,管你天塌地陷,杀人放火,那是老子自己的事,跟鬼神无关。还有的人正好相反,笃信不疑,烧香拜佛,初一十五月月不漏,三六九天日日上香,见神就拜,见佛就磕。更多的人呢,则是夹在中间,将信将疑。
  阴阳一脉,说起来源远流长。自商周之始,便有龟骨辨卦,河洛九宫,经过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累沉淀,取精华去糟粕,最后留下来的,着实是厉害的术法,不仅可辟邪驱鬼,更是可演化天机,料得来生前世。不过虽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传到今日已然分成众多流派,而且能有真本事的,寥寥无几。
  我自小生在农村,耳濡目染一些乡野鬼事,机缘巧合,也得到几位江湖阴阳先生的指点,虽然没有洞天彻地的大能耐,但辩鬼神、驱邪煞之类的却还应付的来。当然这是后话。
  俗话说,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天下但凡有灵性的东西,吸足了天地精华,便有了化成精仙的可能。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便从一棵成了精怪的老槐树开始。这发生在农村的乡野鬼事,我且说之,诸位哪,姑且听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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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槐村鬼事
  第一章 阴儿
  我自小生在农村,耳濡目染一些乡野鬼事,机缘巧合,也得到几位江湖阴阳先生的指点,也跟随着先生闯荡过大江南北,虽然没有洞天彻地的大能耐,但辩鬼神、驱邪煞之类的却还应付的来。这诸如掘坟立阵,批卦捉鬼的种种经历,咱放在后面再说。
  俗话说,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天下但凡有灵性的东西,吸足了天地精华,便有了化成精仙的可能。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便从一棵成了精怪的老槐树开始。这发生在农村的乡野鬼事,我且说之,诸位哪,姑且听之罢。
  这事得从八十年代末说起。
  我出生在山东胶东的一个农村。那时候刚刚实行计划生育,但力度不够,几乎哪家都有两三个娃。我算是例外,家里的独苗,所以上下三代疼爱的过分。
  那时候各种条件差,农村生小孩很少有去医院的,一来是没钱,二来是交通不方便。所以当时的接生婆就是一个比较热门的职业,当然,这个职业也就坚持了几年,便被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接管了。
  接生婆毕竟没接受过什么专业技能培训,所以保证不了接生时候的安全卫生,因为这个,很多小孩出生的时候就落了病,更严重的生下来便夭折了。
  在农村,死胎是非常晦气的事,因为人们都认为,孩子生下来夭折,是因为父母造了孽,得罪了鬼神,所以才闹得断子绝孙。谁家要是孩子夭折或者直接是生了个死婴,村里其他人都会绕着走,生怕沾了秽气倒霉一辈子。
  我也是接生婆接生的,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直很健康的活到现在。但是据说我出生那年,村子里却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这些事都是我姥姥给我讲的,据她说,那一年村子里出生的小孩特别多,光我们家那一条胡同,就有十多个孩子,男孩居多。乡下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所以当时,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家门前挂红布,请人吃面条(我们那里习俗,孩子满月要请吃面条)。
  俗话说:“福祸相依。”就在人们喜气洋洋地给孩子庆满月的时候,晦事发生了!
  出事的是村东头的六百万家。他家本姓陆,因为名叫百万,村里人叫着叫着就叫成六百万了。可虽然名叫百万,实际上家里穷的叮当响。六百万的爹死的早,只剩下孤儿寡母相依度日。他娘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了,可又愁上眉头,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六百万当媳妇儿啊!就这样,六百万的婚事一直拖着,一直到四十好几,半入黄土了,才见他娶了个媳妇。
  话说,那天正是六百万媳妇儿临盆的日子,六百万花钱请了村里最好的接生婆——刘二婶,来给自己媳妇儿接生。屋里头老娘和二婶忙活着,屋外头六百万焦急的转来转去,不时地伸着脖子往里面瞅。
  一个钟头过去了,六百万都有种过了半辈子的感觉,正在着急,就听屋里头“哇”的一声啼哭,孩子出生了!可还没等六百万高兴,又听到二婶的声音——“鬼啊!”
  这一声差点没把六百万吓得摔个跟头,他忙拉开里屋的门就往里进,炕上自己媳妇儿正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老娘和二婶站在旁边,边上还放着一个盛着热水的脸盆,二婶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刀。
  “孩子,孩子呢?”六百万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急忙问道。
  二婶缓缓地伸出手,指着炕头的一个卷成一团的薄被子,哆哆嗦嗦地道:“那、那就是……”
  六百万伸手端抱起来,被子上盖着一块红布头,原本是为了给孩子挡煞气的,这一揭开,登时一股腥臭迎面扑来。六百万猝无及防,全吸进肚子里,立刻就恶心地差点吐出来。
  他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扒拉开包被,往里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妈呀”一声,差点把孩子扔了。
  只见那孩子光秃秃的头上满是脓包,往外淌着黄白的浆液,斜眼歪嘴,嘴里竟然已经长出了一点小牙齿,浑身黑的像被火烧焦了一般,这时候正朝着他“咯咯咯”地笑!
  “这……这这这……”六百万“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想看不敢看,想扔又扔不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二婶,您手把式硬,这、这事咋办?”
  二婶不愧是见多识广,很快淡定了下来,马上从六百万手里接孩子,用大红布上下包了个严实,只留了个缝儿透气。她对百万娘说:“大嫂子,这怕是冲了仙儿了,我得问问。”
  百万娘一听冲仙儿,一下子慌了起来,忙问:“他二婶,你可得救救这孩子,老陆家就这么一根苗苗,要是断了,我哪有脸去见百万他爹啊……”
  六百万在一旁看着包成粽子样的孩子,又看着躺在炕上昏死一般的媳妇儿,当下眼泪汪汪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二婶,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家!”
  “你先起来!”二婶忙伸手拉起他来,“你这个头我可受不起,先等我回家问问,要是家里的槐仙儿说过的去,到时候有你磕的。”
  六百万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微微的有些着落,便道:“二婶,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搭上这条命,我也认了!”
  二婶回身将炕上的孩子抱起来,拧了拧眉头,道:“这孩子我先带回家,半夜的时候,百万来我家,带上你和你媳妇儿的生辰八字。”
  说罢这些,二婶便抱着孩子出门走了。
  这时候,百万娘才“造孽啊造孽”的哭出来,好像把这辈子的冤屈都倒腾干净似的。六百万回头看看哭嚎的老娘,干叹了一气,却也无计可施。
  话说刘二婶抱着孩子回到家,也没敢直接抱进屋里,这外来的晦气还是先消停一下,再往家进比较好。二婶把孩子放在院子里的水井台上,打了盆井水,先把手洗干净了,这才进家拿东西。
  要说这刘二婶,二十年前守了寡,二叔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个种,这么多年她就孑身一人过来。村里人有交好的,都劝她改嫁,可二婶总说,自己家供了仙,想走怕是走不了了,改什么,改来改去还不是害了别人?索性就自己这么过吧。二婶家供仙,又会接生,所以村里有啥事,也都找她看。
  闲话不说,却说二婶从里屋的檀木箱子里取出一捆黄香、一打纸钱,还有几张黄表纸,便来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收拾的挺干净,偏门一眼手摇井,厢房旁边的角落里圈养着几只亮冠公鸡。最惹人注意的,应当是院子西南角的那颗槐树了。要说这槐树,树皮嶙峋苍老,足足三四人环抱粗,四五丈高,不偏不倚,正好把院墙隔断开,就像是从墙里长出来一样。
  这槐树,就是二婶口中的“槐仙儿”了。
  要细说起这树来,那得追溯到三百年以前,这段历史,且等咱后面再说。
  有这么句老话说的好: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树没有千年的修行,也至少有了几百年的历史,长到现在,自然有了些灵气。而这槐树,却属阴鬼之物,多是种在坟头老林里的,万万不得种在自家院子里。可刘二婶不仅不忌讳,反而将家里的这可老槐树供了起来,这难能不说有奥秘。
  说话间,日落西山黑了天。二婶把孩子抱过来放到树下,说来也怪,这孩子不哭不闹,反而朝着二婶“咯咯”一顿笑。
  二婶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纸钱细细烧了,边念道:“冤有头,债有主,鬼神收了买路钱,无病无灾请让路……”
  一阵阴风吹来,纸钱翻飞,灰烬飘散,刘二婶双手持香,跪在地上,对着槐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即将手里的香插在地上,正把那孩子圈在中间!
  做到这里,二婶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舒了口气,便起身去了厢房拾掇了柴火,烧火做饭。
  夜半鸡进圈,三更鬼叫门。
  说话间,就到了夜半时分。白天刘二婶留下过话,让六百万这个时候带着自己媳妇儿的生辰八字去她家。六百万哪敢怠慢,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他家离二婶家虽不远,可这一路却跟长征二万里那么长,到了二婶家,六百万感觉自己的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百万来了,先进来。”六百万刚到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二婶的声音。
  “二婶,孩子……”他自是知道二婶家的那棵老槐树,进门时候免不了多看两眼,却正好瞅见自己的孩子躺在树下,旁边星星点点地还有火光。
  二婶开了灯,从炕上下来,对他说:“你别急,孩子在那儿没事,我嘱咐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六百万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每张纸上都写了几个字,正是他和他媳妇儿的生辰八字。
  二婶接过来,就着灯光细细看了,眉头却皱了起来,满脸凝重地说:“这可麻烦了……”
  六百万的心一直悬在半空就没下来过,一见二婶这般,登时乱了阵脚。“二婶,这咋、咋了?”
  “我问你,你爹埋在哪儿?”二婶问道。
  “南老茔啊,老陆家祖坟都在那儿……”六百万说,“二婶,是不是茔里出了啥?”
  二婶琢磨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难说。”
  第二章 婴死
  六百万说的南老茔,是我老家的一片坟地,也就是东北话“坟圈子”,我们那里叫茔头。这南老茔离村南头三里地,旁边不远便是一个大水塘子,叫南老塘子,塘子旁有个泉眼,唤作“南老泉眼”,泉水清澈甘甜,住村南头的人吃水都从这里取。据老人们说,这水塘的水就是从这泉眼里流出来的。
  打小一圈孩子撒尿和泥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个问题搞不明白,为啥这仨地方都叫“南老啥啥”,且不说南字是个方位,可这“老”字又从何说起?我曾问过姥姥好几次,但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说是自打她嫁来的时候,就叫这名字了。这让我心里颇感怪异。
  这南老茔是个古怪的地方,村里很多人晚上出工回来,路过那里,总会遇到些个邪门儿的事,一来二去,大家是谈“南”色变,能绕开的,打死也不打那儿过。
  书归正传,刘二婶根据六百万带来的生辰八字,这么一掐算,心道古怪,这二人八字相合,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保个子孙满堂是命里注定的,咋会生出这么个怪胎来?难道说,他媳妇儿劈了腿?
  想到这儿,二婶脸上有些不爽,自打守寡之后,没少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说她破鞋。二婶虽脚正不怕鞋歪,但心里也屈苦的慌,对这劈腿的女人,也是心恨起来。
  “百万,你媳妇儿根儿正?”二婶面色一凛,问道。
  “咋了?”六百万被问愣了,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道,“二婶,秀娥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她绝对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那就怪了,我算你家香火不断,咋出这么个怪娃子,报应啊。”二婶说道。
  “二婶,俺爹死的早,俺娘把俺拉扯大,从小就教育做人要实诚,俺活了半辈子了,不敢说对谁有恩德,但至少没做过啥亏心事!”六百万一脸正经,“要说是报应,俺不服!”
  二婶说:“这事你不服也不行,我问过槐仙儿了,你虽是命中有后,但根儿浅,经不住别人闹腾,看来是有人戳脊梁杆子。”
  六百万忙问道:“二婶,你算出来这谁害我呢?”
  二婶摇摇头,说:“我算不出来,这得回去问问你家老人。”
  六百万一听,心想,家里的老人,自己头上就剩老娘了,也没听老娘说起过得罪谁啊。他把脸一扭,道:“二婶,你可是咱村里的头号把式,我可是花了钱把你请过去的,这孩子可是你接生出来的,你可不能不管死活!要不然,我,我……”
  “你怎么着?”刘二婶看他这样,不怒反笑,摩挲着手里的两张黄纸,缓缓说道。
  “我就赖着不走了!”六百万一屁股坐在炕上,无赖道。
  二婶想了一会儿,找出黄纸,用朱砂把八字提在了上面,然后对他说:“伸出手来。”
  六百万把两只手摊开,二婶啪的一声把两张黄表纸拍在了他的掌心。
  她瞅了瞅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十几分钟,便道:“待会儿到了正点儿,你就……”
  刚说到这,突然院子里吱吱咯咯的冒出动静来。二婶忙转身出去,刚走了几步还没开门,院子里就扑扑楞楞的闹开了。
  “谁?!”她顺手抄起门后的火钩子,朝院子里喊道。
  这一声喊出,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黑影从厢房边的鸡窝里窜出来,顺着墙角倏地朝着老槐树就冲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树底下,深更半夜,屋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照不亮堂,只能隐约看见像是只黄鼠狼。
  在我们老家,都把黄鼠狼唤作黄仙儿,也有叫黄皮子的,这东西鬼灵邪气,哪家人要是身子弱,倒是常被它上身。老人们常说,这黄仙儿上身,就是为了吸“人气”,要不然化不成人形,要是路上遇到这玩意儿学人一样走道儿,千万别随口说它“跟个人似的”,这畜生就等着这句呢,你得骂,越脏越狠越好,这才能把它给撵走。
  我是清楚的记得,打小姥姥就拿这黄仙儿吓唬我,说小牛北(我的小名)你要是再不听话,黄仙儿今晚上就来咬你!这话百试不爽,回回都能把我吓得老老实实。我倒不是害怕咬,就是这黄仙儿的邪性,让人打心里头禁不住一阵哆嗦。
  这黄仙儿的事,我自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咱后话再说。
  话赶回来,且说二婶见这黄仙儿窜到老槐树下面,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就见这黄仙儿回头朝二婶瞪了一眼,两只幽绿的眼珠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让人见了后背不禁冒凉气。二婶来不及抡起火钩子打,这黄仙儿就撒腿窜没影儿了!
  这一窜,可坏了大事了!
  老槐树下本来点好的香火全被扑腾乱了,香头折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时,隐约地就听见躺在香火中间的孩子,嘎吱嘎吱地像嚼着什么。二婶借着光仔细一瞅,坏了!那躺着的哪还有小孩子的模样,分明是一张皱巴巴的跟树皮一样粗糙的老人脸!此时那孩子正闭着眼睛,手指含在嘴里,正咯吱咯吱的啃嚼着,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
  “跟我出去,绕着槐树下的香火转圈,等我叫你停,你就停。听见没?”二婶忙回身进正屋,对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六百万说道。
  六百万点点头,跟二婶拿了东西,便一起来到槐树下。
  夜月清明,辉光洒照。老槐树的影子映在墙上,让人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
  树下的香火被二婶重新插起来,围成圈,中间正是六百万的孩子!六百万小心地瞅了一眼,却见那孩子像是睡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走!”二婶在他身后暗喝一声,六百万打了个激灵,忙端着两手上的符纸转起圈来。
  二婶点了两道符,百万每转一圈,就在他身上拍一下。渐渐的,地上的那圈黄香的火光旺盛起来,越来越亮,像一双双小眼睛,瞪着他们。
  “停!”二婶又一喝,六百万立马停住了脚步,正这时,突然火光一闪,他手上的两张黄纸竟自己烧了起来!
  “啊呀!二婶……”六百万忙甩开手,那两张纸却长在肉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二婶抓住他胳膊,说道:“别动!这火烧不了你,你快把孩子抱起来,站到香火里!”
  六百万伸出两只着了火的手,弯腰抱起孩子来。两只脚刚踏进那圈香火里,就见“滋啦”一声,火光大盛,整个把孩子包在了其中!
  这时候,才听到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声,那声音,就像一把刀子在人心上生生地剜下肉来。村里的狗都被惊的跟着叫起来,却不是寻常的吠声,而是一种狼嗥一样的呜咽。
  这时候,六百万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着了火的小手在面前抓来抓去,手指头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头上的脓包也接二连三的爆裂,滋出一股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约摸半顿饭的功夫,那孩子才渐渐的不动弹了,包布团里只剩下一团烧成焦黑的炭,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个人形来。一阵夜风吹来,老槐树叶子簌簌作响,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皮肉的糊味。
  六百万打了个冷战,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却还端在那里,哆哆嗦嗦,眼睛直直地瞪着地上那团黑炭,半晌,才听他嚎出声来——
  “孩、孩子……俺孩子啊……”
  这一声,让站在一旁的二婶心里也难受的紧,虽然早料定这么个结果,但人心总是肉长的,也见不得这般情形。
  “百万,这阴火不沾凡人面,能烧的就不是人!”二婶过去就要拉六百万起来,安慰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就在这时!突然,见六百万“腾”地蹿起身来,两眼放光,双手紧紧地掐住刘二婶的脖子,“你去死!”
  刘二婶哪经得起他这一下子?登时就感觉一阵血气上涌,眼冒金星,胸口的气堵在那儿,差点就闷过气儿去。
  也算二婶命不该绝,就在这空当儿,外面“啪啪啪”地有人敲院门,六百万被惊了一激灵,手劲儿一松,身体晃了两晃,正好一脚踩在烧完的那团黑炭上,一个趔趄往后仰去,后脑勺正磕在背后的老槐树身上!
  六百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眼皮一翻,瘫了下去。
  刘二婶捶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咳出气来,六百万这一闹差点要了她老命。
  院门被敲的咚咚响,有人隔着门板喊道:“二婶,出啥事了?二婶开门啊!”
  刘二婶心下着急,六百万这事还是别让人知道为好,就随口应声道:“没事没事,哼戏呢……”
  门外的人一愣,心想大半夜哼什么戏,不过嘴上却说道:“哦那就好,二婶有事吱呼一声啊。”
  听到门外人离开的脚步声,二婶的心才落了下来。
  看着眼前地上躺着的六百万,还有旁边黑乎乎的一团黑炭,刘二婶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略一思忖,她便狠下心来,索性找了个袋子把那团黑炭,也就是六百万烧焦了的孩子装了进去。
  然后,她又回了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红纸糊的灯笼来,低叹了一气:“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还得要用它。”
  把黄香、符纸都放到篮子里,二婶抬头看看钟,刚好半夜十二点半,这才点起灯笼来,关上门出去。
  她要去的,正是南老茔。
  第三章 南老茔
  二婶提着灯笼,在幢幢屋影之间穿过。村子里的大路也就两条,横竖穿插,更多的是胡同巷子,基本上住在一条胡同里的都是本家。
  出村的路在村子西头,两丈来宽,直通南北。平时走人过车,倒也平坦。
  出了村子,顺着大路往南走个两三里,便会看见一条小道往东拐去,顺着小道再走个百十米,便是南老茔了。
  这一片全是田地,南老茔又在一个土坡上,站在这地方四下看去,却也没什么挡眼的,远山近水,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水地。
  要说南老茔这片坟地,倒也有些年头。再退回个二三十来年,也就是刘二婶的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这片坟地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村里人还没现在这么多,吃喝条件也有限,再闹个饥荒啥的,很多人都活不长久。特别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场自然灾害,饿殍满地,死人无数。
  那时候哪像现在,人去世了火葬,就那么一撮灰一个木头匣子,要埋起来也不占地方。老祖宗一直忌讳火葬,都说一把火烧了算死无全尸,得订棺材,穿寿衣,完完整整的殓葬才算功德圆满。各位看官可想而知,每个人都一个硕大的棺材,去世的人又多,哪有那么多地方埋?这地还得种粮食,埋上了人,谁还敢在死人脑袋上动土收粮?
  圈块地把去世的人都葬在一起,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这也就是自古以来,人们很看重的“祖坟”。
  南老茔就是祖坟圈子,是很多家的祖坟圈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就算是搁阴间也是嘎嘣脆的实在理儿。你要是把自家人埋到别人家祖坟圈子里,怕是不光自个儿祖宗不乐意,别人家也不会给好脸色看。
  说坟葬,就难免要提到风水,老话说的好,叫“藏风聚气,风水宝地”。找得到一块好地方下葬,可福荫子孙后代。这下葬就最忌讳自家祖坟的地气被别家占了,这跟刨人祖坟一样大的罪过。所以在我老家就有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那谁谁,你真是一只刨祖坟的兔!”
  书归正传。二婶听六百万说,他家祖坟在南老茔,这心里就觉得颇不对劲。
  南老茔自几十年前,就是张、王两家的地界,两家各自坟头十几座,也没听说有别家的老人葬在那里。这要真有别家的孤坟,可真不是件好事,要知道人活着争强好胜,死了到阴间也互相掐架。
  兴许,老陆家的坟头真受了张王两家的气,才闹的子孙不宁。
  二婶想到这,心里便有了打算,看来真得去瞧瞧了。
  夜风吹凉,黑月朦胧,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呜呜咽咽,让周围的寂静显得分外神秘。
  红灯笼随着沙沙的脚步,轻轻地晃来晃去。
  一袋烟功夫,南老茔便在眼前。二婶卸下胳膊上的篮子,取出黄香来,先挨个坟头点了。
  东面的十二座坟,应该是张家的,西面的十座是王家的。两家大有对阵之势。
  这两家都是村里的大户,原本张王俩老爷子都看好这片地,都想百年之后葬在这里,所以是两不相让,你说地是你的,我偏说是我的。就这么争起来,闹得直到现在两家人都不和。后来,还是在村长的调解下,两家各退一步,张家在东,王家在西,中间留了个一步宽的过界。
  懂点风水的人都看得出,南老茔这片地,东缺风,西缺水,就中间这一步见方是个良穴。
  两家都感觉自己吃了亏,但也知道对方没占便宜,所以也罢了,南老茔这点地气,也算是平分了。
  时间一长,几十年过去,两家葬在南老茔的人也多了,逐渐就成了两家的祖坟圈子。
  却说刘二婶来到南老茔,分别给两家的老人填了点土,上了柱香,也算是对惊扰的一种补偿。
  二婶把红灯笼插在茔头,远远看去,像半空飘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要是这时候有人打这里路过,肯定会吓的屁滚尿流。深更半夜,坟地里一盏诡异的红灯笼漂在半空,旁边跪着一个老太太,嘴里咕噜噜的碎碎念,隔一会儿,老太太便一扬手,点着的符纸飘飘摇摇,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任谁见了都得吓一跟头。
  “纸灯笼,红彤彤,照阴路,引往生……”
  二婶跪在地上,半眯着眼睛,身子前仰后合晃来晃去,嘴里细细地念叨着这几句话。而随着她的念叨,旁边插着的灯笼却越发的红亮起来,随着阴风阵阵晃动,里面摇曳的火苗,越发的像滴了血,隐隐的,还能听见簌簌的响声!
  二婶挑了挑眉头,抽出张黄纸来,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的木棍,细看去,却正是家里那棵老槐树上的枝条!二婶手掐槐树枝,迅速地在黄纸上比划着什么,没一会儿,便见她卷起黄纸来,扔进红灯笼里。
  只见“轰”的一下,红灯笼里火苗从顶口窜了出来,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火苗竟然没有把灯笼纸点燃。
  随后,二婶朝着东西两边最大的坟头分别拜了拜,说道:“张、王列祖在上,人有人路,鬼有鬼途,莫要把阴活儿争了阳间的气,一个孩子,犯不上惹老人动怒……”
  正说着,却见刚才还摇晃不定的灯笼,突然不动了,插在地上的灯笼把儿慢慢地弯下来,吊灯笼的绳儿也被抻的笔直,这情景,分明就像是有人在下面拽着灯笼!
  坟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层雾,迷迷蒙蒙,那灯笼的红光在薄雾间忽隐忽现,更是不知哪来的夜猫子咕噜噜地叫唤几声,扑啦啦地从茔地边上飞过去。
  二婶就感觉迎面扫来一阵充满土腥味的冷风,心陡然提了起来,咯噔一下,忙把篮子里的黄香纸钱都点了,一边点一边拜道:“各位长辈莫怒,那孩子实在无辜,还求各位长辈放它一马,要盘缠钱财,我让百万来烧了孝敬便是……”
  就这样磕了半天头,又烧足了香火,才见那股阴风慢慢消散了。
  二婶支起身子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看来张王两家的老爷子果真动了怒,也奇怪,这陆家本是外来人,村里没几户,也没听说过跟张王两家有什么过节,咋就被使了阴招了呢?
  二婶细想着,把灯笼提起来,围着茔头坟地转了几圈。
  “嗯?这是……”刘二婶借着灯笼昏暗的光,隐隐看到在张家祖坟旁边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矮塌的坟头,若不是前面有青砖圈起来的神门,还真看不出这是座坟。
  这坟明显好久没人来祭奠过了,方才自己上香的时候也疏忽了这里。坟头上的土松松软软,上面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应该是最近几天才留下的。
  “谁这么缺德,踩人祖坟?”二婶拧了拧眉头,心想道。这坟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这里再没别家,显然就是六百万祖上的。
  二婶想到这,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坟头上的脚印抹平,重新填了些土,又拜了几拜,心想,赶明儿等六百万醒了,得让他来一趟了。原本以为只是张王两家的老人拿孩子出气,却没想到老陆家受了这么大罪过,死了都不得安宁。
  二婶刚要站起身来,却不料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沙沙的摩擦声,这声音……像是有东西,要从从坟子里爬出来!
  这一下把她惊了个激灵,她忙转过身去,提起灯笼就要走。谁知这灯笼,像长在地上似的,怎么拽都拽不起来。二婶这下慌了,眼瞅着不远处一座坟头上的土簌簌地往外翻,里面“噌”地窜出一个黑影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着了地就左拐右窜,竟奔着自己扑过来!
  二婶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只要伸出胳膊挡在面前。就感觉耳边一阵急促的风声“唰”的掠过,伴随着桀桀的两声怪笑,却不见那到东西扑到自己身上。她悄悄的移开胳膊,这才发现,那黑影早已不知去向。
  二婶只听自己心头噗通通噗通通一阵狂跳,手也开始哆嗦起来。往常在村里,她只是帮别人接个生,虽然家里供着槐仙,但也只是哪家孩子被“吓”着了,她给叫叫魂驱驱邪,今天给六百万家打的把式,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要不是看在六百万一家平日里帮自己也不少,这次又给了钱,她是决计不会冒这风险的。
  二婶回头看看地上的灯笼,里面的蜡烛显然快干了,火苗只剩下豆大。别看这红灯笼品相普通,当初也是自己师兄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如果有常走江湖的阴阳先生看到这物什,定会认得灯笼纸上的那个大金字——批。
  想起师兄来,二婶心里便有些委屈,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缅怀故人的时候,说话间,就见灯笼里那簇光亮摇晃了两下,便熄灭了。
  整个坟地,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里。
  二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些力气,这才爬将起来,往村里走去。
  这一路总觉得身后像有人跟着,二婶也知道忌讳,强忍住心里的好奇,也不回头。就在快到村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了光来,面前的墙上,却映出一群人的影子!
  第三章 南老茔
  二婶提着灯笼,在幢幢屋影之间穿过。村子里的大路也就两条,横竖穿插,更多的是胡同巷子,基本上住在一条胡同里的都是本家。
  出村的路在村子西头,两丈来宽,直通南北。平时走人过车,倒也平坦。
  出了村子,顺着大路往南走个两三里,便会看见一条小道往东拐去,顺着小道再走个百十米,便是南老茔了。
  这一片全是田地,南老茔又在一个土坡上,站在这地方四下看去,却也没什么挡眼的,远山近水,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水地。
  要说南老茔这片坟地,倒也有些年头。再退回个二三十来年,也就是刘二婶的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这片坟地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村里人还没现在这么多,吃喝条件也有限,再闹个饥荒啥的,很多人都活不长久。特别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场自然灾害,饿殍满地,死人无数。
  那时候哪像现在,人去世了火葬,就那么一撮灰一个木头匣子,要埋起来也不占地方。老祖宗一直忌讳火葬,都说一把火烧了算死无全尸,得订棺材,穿寿衣,完完整整的殓葬才算功德圆满。各位看官可想而知,每个人都一个硕大的棺材,去世的人又多,哪有那么多地方埋?这地还得种粮食,埋上了人,谁还敢在死人脑袋上动土收粮?
  圈块地把去世的人都葬在一起,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这也就是自古以来,人们很看重的“祖坟”。
  南老茔就是祖坟圈子,是很多家的祖坟圈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就算是搁阴间也是嘎嘣脆的实在理儿。你要是把自家人埋到别人家祖坟圈子里,怕是不光自个儿祖宗不乐意,别人家也不会给好脸色看。
  说坟葬,就难免要提到风水,老话说的好,叫“藏风聚气,风水宝地”。找得到一块好地方下葬,可福荫子孙后代。这下葬就最忌讳自家祖坟的地气被别家占了,这跟刨人祖坟一样大的罪过。所以在我老家就有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那谁谁,你真是一只刨祖坟的兔!”
  书归正传。二婶听六百万说,他家祖坟在南老茔,这心里就觉得颇不对劲。
  南老茔自几十年前,就是张、王两家的地界,两家各自坟头十几座,也没听说有别家的老人葬在那里。这要真有别家的孤坟,可真不是件好事,要知道人活着争强好胜,死了到阴间也互相掐架。
  兴许,老陆家的坟头真受了张王两家的气,才闹的子孙不宁。
  二婶想到这,心里便有了打算,看来真得去瞧瞧了。
  夜风吹凉,黑月朦胧,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呜呜咽咽,让周围的寂静显得分外神秘。
  红灯笼随着沙沙的脚步,轻轻地晃来晃去。
  一袋烟功夫,南老茔便在眼前。二婶卸下胳膊上的篮子,取出黄香来,先挨个坟头点了。
  东面的十二座坟,应该是张家的,西面的十座是王家的。两家大有对阵之势。
  这两家都是村里的大户,原本张王俩老爷子都看好这片地,都想百年之后葬在这里,所以是两不相让,你说地是你的,我偏说是我的。就这么争起来,闹得直到现在两家人都不和。后来,还是在村长的调解下,两家各退一步,张家在东,王家在西,中间留了个一步宽的过界。
  懂点风水的人都看得出,南老茔这片地,东缺风,西缺水,就中间这一步见方是个良穴。
  两家都感觉自己吃了亏,但也知道对方没占便宜,所以也罢了,南老茔这点地气,也算是平分了。
  时间一长,几十年过去,两家葬在南老茔的人也多了,逐渐就成了两家的祖坟圈子。
  却说刘二婶来到南老茔,分别给两家的老人填了点土,上了柱香,也算是对惊扰的一种补偿。
  二婶把红灯笼插在茔头,远远看去,像半空飘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要是这时候有人打这里路过,肯定会吓的屁滚尿流。深更半夜,坟地里一盏诡异的红灯笼漂在半空,旁边跪着一个老太太,嘴里咕噜噜的碎碎念,隔一会儿,老太太便一扬手,点着的符纸飘飘摇摇,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任谁见了都得吓一跟头。
  “纸灯笼,红彤彤,照阴路,引往生……”
  二婶跪在地上,半眯着眼睛,身子前仰后合晃来晃去,嘴里细细地念叨着这几句话。而随着她的念叨,旁边插着的灯笼却越发的红亮起来,随着阴风阵阵晃动,里面摇曳的火苗,越发的像滴了血,隐隐的,还能听见簌簌的响声!
  二婶挑了挑眉头,抽出张黄纸来,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的木棍,细看去,却正是家里那棵老槐树上的枝条!二婶手掐槐树枝,迅速地在黄纸上比划着什么,没一会儿,便见她卷起黄纸来,扔进红灯笼里。
  只见“轰”的一下,红灯笼里火苗从顶口窜了出来,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火苗竟然没有把灯笼纸点燃。
  随后,二婶朝着东西两边最大的坟头分别拜了拜,说道:“张、王列祖在上,人有人路,鬼有鬼途,莫要把阴活儿争了阳间的气,一个孩子,犯不上惹老人动怒……”
  正说着,却见刚才还摇晃不定的灯笼,突然不动了,插在地上的灯笼把儿慢慢地弯下来,吊灯笼的绳儿也被抻的笔直,这情景,分明就像是有人在下面拽着灯笼!
  坟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层雾,迷迷蒙蒙,那灯笼的红光在薄雾间忽隐忽现,更是不知哪来的夜猫子咕噜噜地叫唤几声,扑啦啦地从茔地边上飞过去。
  二婶就感觉迎面扫来一阵充满土腥味的冷风,心陡然提了起来,咯噔一下,忙把篮子里的黄香纸钱都点了,一边点一边拜道:“各位长辈莫怒,那孩子实在无辜,还求各位长辈放它一马,要盘缠钱财,我让百万来烧了孝敬便是……”
  就这样磕了半天头,又烧足了香火,才见那股阴风慢慢消散了。
  二婶支起身子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看来张王两家的老爷子果真动了怒,也奇怪,这陆家本是外来人,村里没几户,也没听说过跟张王两家有什么过节,咋就被使了阴招了呢?
  二婶细想着,把灯笼提起来,围着茔头坟地转了几圈。
  “嗯?这是……”刘二婶借着灯笼昏暗的光,隐隐看到在张家祖坟旁边不远的地方,有几个矮塌的坟头,若不是前面有青砖圈起来的神门,还真看不出这是座坟。
  这坟明显好久没人来祭奠过了,方才自己上香的时候也疏忽了这里。坟头上的土松松软软,上面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应该是最近几天才留下的。
  “谁这么缺德,踩人祖坟?”二婶拧了拧眉头,心想道。这坟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这里再没别家,显然就是六百万祖上的。
  二婶想到这,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坟头上的脚印抹平,重新填了些土,又拜了几拜,心想,赶明儿等六百万醒了,得让他来一趟了。原本以为只是张王两家的老人拿孩子出气,却没想到老陆家受了这么大罪过,死了都不得安宁。
  二婶刚要站起身来,却不料在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沙沙的摩擦声,这声音……像是有东西,要从从坟子里爬出来!
  这一下把她惊了个激灵,她忙转过身去,提起灯笼就要走。谁知这灯笼,像长在地上似的,怎么拽都拽不起来。二婶这下慌了,眼瞅着不远处一座坟头上的土簌簌地往外翻,里面“噌”地窜出一个黑影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着了地就左拐右窜,竟奔着自己扑过来!
  二婶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只要伸出胳膊挡在面前。就感觉耳边一阵急促的风声“唰”的掠过,伴随着桀桀的两声怪笑,却不见那到东西扑到自己身上。她悄悄的移开胳膊,这才发现,那黑影早已不知去向。
  二婶只听自己心头噗通通噗通通一阵狂跳,手也开始哆嗦起来。往常在村里,她只是帮别人接个生,虽然家里供着槐仙,但也只是哪家孩子被“吓”着了,她给叫叫魂驱驱邪,今天给六百万家打的把式,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要不是看在六百万一家平日里帮自己也不少,这次又给了钱,她是决计不会冒这风险的。
  二婶回头看看地上的灯笼,里面的蜡烛显然快干了,火苗只剩下豆大。别看这红灯笼品相普通,当初也是自己师兄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如果有常走江湖的阴阳先生看到这物什,定会认得灯笼纸上的那个大金字——批。
  想起师兄来,二婶心里便有些委屈,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的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缅怀故人的时候,说话间,就见灯笼里那簇光亮摇晃了两下,便熄灭了。
  整个坟地,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里。
  二婶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些力气,这才爬将起来,往村里走去。
  这一路总觉得身后像有人跟着,二婶也知道忌讳,强忍住心里的好奇,也不回头。就在快到村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了光来,面前的墙上,却映出一群人的影子!
  额。。为什么发了第三章 却一直看不到
  好了。。终于看到了。。。悲催。。发了两章……晚上继续吧。。想看的留言评论。。最近跟师父批卦去,会比较忙,更新较慢。。各位见谅
  哈哈抱歉昨晚有事,没更,现在继续
  @玩玩卡丁车 2012-6-26 14:45:00
  有点看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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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继续,好看多支持哈
  第四章 抽黄皮
  那晚上刘二婶究竟看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她自始至终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一步挪到家里的。
  多年以后,当我跟着师父在外走江湖,再次遇见她的时候,问起这事,她也恍若未闻,只痴痴地看着我,嘴里一直念叨着那几个字——
  “灯笼……红灯笼……”
  这些事,都是从姥姥口中听来的。我也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对刘二婶的事这么清楚,就好像她亲眼见到一样。姥姥想了好久,才说:“刘二婶也是个可怜人……”其他的,却只字不提。
  不过那天晚上刘二婶从南老茔回来以后的事,姥姥却说起过的。
  那天早上,刘二婶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二婶啊,你快救救我家百万吧……”还未开门,便听到外面几乎哭出来的声音。
  刘二婶心里“咯噔”一下,忙开开门,门外正是六百万的媳妇儿,一脸的焦急。
  “出啥事了?你这刚生完孩子,咋跑出来了?小心受了风!”刘二婶一脸关切地问道。
  “二婶,百万疯了……百万疯了!”百万媳妇儿这回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着急加上虚弱,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刘二婶肥了好大劲才扶住她,这么一听,便知道肯定是昨晚上六百万见了那事,受刺激了。随即把百万媳妇儿扶进自家屋里,让她靠在炕头,安慰道:“你身子弱,现在我这儿歇会儿,我这就去你家!”
  说罢,刘二婶来到院子里,对着老槐树拜了拜,便伸手从树干上揭下一块树皮来,这才往六百万家走去。
  六百万家早已经闹开了,四邻八舍都围在他家,指指点点。见二婶来了,便都自觉的让开路。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呜嗷”的怪叫声,伴随着百万娘的抽泣。
  “这是……嫂子,百万这是……”刘二婶见六百万被五花大绑在一把椅子上,旁边除了百万娘,还有一个年轻人。
  “他二婶,你可来了,百万疯了!”百万娘抹了抹眼睛,却止不住泪,“昨晚上百万打你那儿回来,也不说话,我看他腆着脸,也没敢问孩子的事。可……可谁知道,今早上起来,他、他就疯了……”
  刘二婶回头看了看六百万,见他正眦着眼睛瞪着自己,眼睛里冒着寒光,嘴巴一鼓一鼓不知道在嚼着什么。
  他这副尖嘴猴腮的样子,特别是那双眼睛,让人一看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一股冷气飕飕的从脚后跟直窜到头顶。二婶皱了皱眉,脑袋里总有个模糊的影子,她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在院子里遇到的那只黄仙儿吗?
  六百万这是让黄仙儿上了身了!
  这倒让刘二婶放下心来,安慰百万娘说:“大嫂子,你别急,百万这是让黄仙儿上身了,没事。”
  说着,便拿出来时掰下来的那块槐树皮,递给百万娘。
  “这是我求槐仙儿的,拿红糖烧水给百万灌下去,待会儿我抽打抽打他,就好了。”刘二婶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去烧水!”百万娘忙点头应道,说着就要起身。站在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却接过话来,道:“舅母,我来吧,你在这看着百万哥。”
  年轻人说着,从百万娘手里拿过槐树皮,看了刘二婶一眼,便出去了。
  “大嫂子,这小伙儿是谁啊?”刘二婶朝灶间望了望,回身问道。
  “这是百万爹远房的一个外甥,些许年没走动了,也离得挺远。今天这是来报喜的,说家里添了孩子,要喝面汤。”说起这个来,百万娘终于有些喜色,“这不百万也刚有孩子,我寻思亲戚道里的也都走动走动,打算让百万跟去吃了面汤,再把人请到咱这边来,可谁知道……唉……”
  提起孩子来,百万娘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他二婶,百万的孩子……怎么样了?”
  刘二婶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肯定不能明说孩子不是人,昨晚上已经烧死了,还算是六百万亲手烧死的。这么说,百万娘肯定接受不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人,孩子夭折老娘气死,家里的顶梁柱又疯了,这让孤零零的一个媳妇儿怎么活?
  想到这些,刘二婶可就开不了口了。
  正这时,绑在椅子上的六百万却突然开了口:“你家有个短命郎,害死爹来害死娘,你爹半夜去挖坟,你娘半夜去撞墙……”
  说完,六百万嘿嘿一笑,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喉头一动,“咕咚”一声把刚才在嘴里嚼的东西咽下去。
  “百万啊,你可别吓娘!百万你认识我是谁么?你说我是谁?……”百万娘见他这样,又慌了起来,哭喊道。
  刘二婶瞪了六百万一眼,扶他娘上炕上坐了。这会儿,那个年轻人也从灶间过来了,手里端了一个陶瓷碗,里面满满的一大碗黑不溜秋的热水。
  刘二婶接过来,凉了一会儿,就招呼年轻人道:“摁住他脑袋,别让他乱动。”
  那年轻人过去双手紧紧箍住六百万的脑袋,刘二婶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手一扬,一大碗汤水就给灌了下去。
  按理说,一个正常人喝这么碗水,也得好几口,可六百万却喉头连动都没动,这碗水就像顺着管子一样飞流直下。灌完水,六百万眼珠滴溜溜一转,紧紧地盯着那个空碗,嘴皮子咂巴咂巴,显然是意犹未尽,还想要喝。
  刘二婶一愣,心想这是个什么古怪畜生?要说自己家的这棵槐树,可是成了仙儿的,这一碗汤看似普通,但治邪却最管用。可眼下这东西非但没事,还喝上瘾了!
  二婶仔细一琢磨,便跟那年轻人说:“来小伙子,帮我把他抬出去,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那小伙子虽然看起来个头不高,但身上的劲儿去不小,见他左手一抄椅子底儿,右手顺势一抬,一个人就把六百万连同椅子给横抱了起来!
  二婶在院子里拿灶膛子里的草木灰花了个圈,让他把六百万就放在这个圈里。
  这圈看起来颇有些古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朝着大门的方向还有个缺口,倒像个大肚瓢。
  这时候太阳也早已升起来了,正照在这个灰圈圈里。门外一些看热闹的人,基本都已经各回各家忙事儿去了,只剩下几个屁大的孩子还把在门边儿往里瞅。
  二婶朝他们招了招手,叫进几个来,说道:“你们这几个滑皮蛋(淘气鬼),不怕半夜被老毛猴抓了去?”
  那几个孩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嘻嘻地朝二婶笑。其中一个指着六百万问道:“二奶奶,他这是怎么啦?”
  二婶故意虎着脸,道:“他不听话,我把他绑起来,过会儿得打他!”说着,二婶脸上一笑,伸手摸了摸这小孩的小鸟,说:“小雀雀要尿尿咯,来来来,二奶奶给你吃好吃的。”
  说完,二婶便拉着这几个小孩子进了屋里,跟百万娘要了几个鸡蛋,就着那锅烧槐树皮的水煮了,连汤带面的分给了几个小孩。
  那年头不像现在,小孩子嘴馋,去别人讨鸡蛋吃,比自己家吃肉都香。几个孩子三下五除二地吃干抹净,没一会儿,就开始吆喝要去撒尿。
  二婶脸上一喜,忙找了个大盆放到地上,说:“尿这里面,都尿这里面。”
  没一会儿,小半盆童子尿就接来了。再看院子里,六百万耷拉着个头,没精打采的,远没了刚才那种闹腾劲儿。
  二婶把几个孩子对付走,便对那年轻人说,你去屋西头掐根桃枝来。
  那人去了,没一会儿便拿着一根细长的还带着叶子的桃枝回来了。二婶把那盆童子尿端在六百万面前,把那根桃枝的一头蘸在盆里,便递给那年轻人,说道:“你年轻,火力旺,拿着这个,使劲儿抽他!”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也不含糊,抄起来就抽。桃枝蘸了童子尿,抽在身上啪啪的脆响。
  二婶在一旁,那年轻人抽一下,她便骂一句:“你个不长眼的畜生,不接地气儿的祸害,叫你出来祸害人!滚出来!”
  六百万疼的嗷嗷叫唤,一边叫一边摇头晃脑:“他毁我洞府占我山,我来他家找吃穿……”
  二婶啐了一口,继续骂道:“你个王八犊子死畜生,你出不出来?!你窝在哪儿!说!”
  突然,六百万挣开了一条腿,半站了起来,单腿在原地跳来跳去,下巴往外一突一突,两只眼睛放着绿莹莹的光。
  那年轻人见状,举起手里的柳条,朝他腿上狠命地抽去。
  “啪!”一声脆响。
  “嗷……呜……”六百万腿一哆嗦,嘴里桀桀的叫唤起来,那声音尖利刺耳,让人不禁心头一寒。
  “臊死了,臊死了!”六百万单腿跳了两跳,叫唤道,“我乃南疆百窟洞黄衣大仙,坐尘四百四十年……”
  他咕噜噜地说着,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刚说完,就见他脖子一抻,哗的吐出一堆粘乎乎的东西来,这一堆黄白之物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刘二婶打眼一瞧,登时心里一紧,那畜生吐出来的东西里,赫然有一节人的指头!
  第五章 来咯!
  第五章 刨祖坟
  这畜生方才在屋子里,嘴里嚼的原来是这玩意儿,一截人手指头!
  那年轻人显然也看见了这物什,眉头一皱,挥手又来一鞭。只听“嗷”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唤,六百万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便蜷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刘二婶忙端起地上的盆来,把里面剩下的童子尿整个朝六百万泼了过去。
  “哗啦!”三伏天的暴雨一般,六百万浑身上下登时湿了个透,一股新鲜的尿臊味弥漫开来。
  可纵然如此,六百万却半分未动,蜷在那里,像一只冬眠的刺猬。
  刘二婶见状,也有了些疑惑,心想这畜生这么不经折腾?该不会是溜了吧。于是赶忙过去蹲下身子瞧去,这才发现六百万口吐白沫,俩眼珠子翻在上面,早已经不醒人事了。
  没办法,二婶只好招呼那年轻人,两人搭手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抬进屋里。
  百万娘从炕上下来,见六百万耷拉着脑袋,脸色跟纸一样白,忙问二婶:“他这是……黄仙儿走了?”
  二婶点点头,说:“溜了,也没问明白。不过这畜生也没多大能耐,让我沾童子尿抽打了一顿,就等于折了道行,以后也就不敢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百万娘终于放下心来,看着趟床上的六百万,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你瞅瞅我这记性,百万媳妇儿去了这么久,咋不知道回来呢?不行,我得喊她一声去。”
  刘二婶拦住她,道:“大嫂子,我让她在那歇着呢。刚生完孩子,身子弱,怕受了风。你看百万这么壮实一人,不也撞了黄仙儿了?我这回家去,就让她马上回来。”
  百万娘心想也是,眉梢便有了些笑意,对她说:“你瞧,还是他二婶想的周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等着收拾收拾埋坟里了。”
  刘二婶没有再耽搁,说着话,便回到家中。见六百万媳妇儿还在炕上,倚着墙闭着眼睛,应该是睡过去了。
  “妮儿,妮儿?”二婶轻轻地推了推她,唤道。
  “啊?”百万媳妇儿咯噔一下,像是做了个噩梦,“我……二婶?”
  她愣了一小会儿,脸上一红,有些歉意地边下炕边说:“二婶,你看我,都睡着了……”
  刘二婶伸手扶着她,笑着说:“不打紧,要不你婆婆等你回家,我还想留你在这陪我说说话儿呢。”
  百万媳妇儿说:“等我做完月子,我就常来二婶家坐坐……二婶,我能看看孩子么?婆婆说孩子受了风,在你这养着。”
  刘二婶脸上的笑僵在那里,真是怕啥来啥,对她直说孩子死了,二婶实在不忍心,不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谎。
  “是不是,孩子出事了?”百万媳妇儿见二婶的面色不对,心早就提了起来,忙问道。
  “啊……没事,孩子……我昨天连夜送娘家了,我娘家有人治风治的好,过几天吧,就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给你带回来!”二婶强笑着谎称道,心里咚咚地敲着小鼓。
  “哦,那就好,那就好。”百万媳妇儿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转身开门往外走去,路过老槐树旁边,却停下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目送百万媳妇儿回了家,刘二婶这才喘了口粗气,心想上辈子遭了什么孽,一连出了这么多晦气事。不知怎么,她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倒不是怕孩子没了的事被百万娘她们知道,而是昨天晚上在南老茔遇到的那些人。
  她想起那个走在前头的人的眼神,浑身就像被电了一下,微微一颤,手也开始哆嗦起来,手心早出了冷汗,胸口堵地有些喘不过气。
  靠在老槐树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眼瞅着已经晌午了,二婶起身去厢房拾掇柴禾,准备起火做饭。
  正这时,打门口进来一个人,手里端了慢慢一碗煮鸡蛋。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才一起抽黄皮子的百万娘的外甥。见他笑盈盈地走进来,道:“舅母说麻烦二婶子一大早就去驱鬼,庄户家没什么好东西,就煮了把鸡蛋让我送来。”
  二婶忙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接过来,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乡里乡亲,这不是见外了嘛。快坐,坐。我一会儿做熟饭,今中午就在这吃!”
  那年轻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着,两只眼睛微微的眯在一起。
  “二婶,你这院子挺大的啊。”他倒也不客气,在院子里转着圈打量着,随口说道,“门庭前窄后宽,梁过天水楣过寸三,东气不来,西气不接,怕是缺寿断根的命……”
  二婶往灶膛送柴火的手,停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尴尬地回过神来,支吾道:“你……你说什么?”
  “你年轻守寡,无儿无女,缺寿断根的命,虽不是克夫凶相,但最后的下场嘛……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那年轻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些许玩味。
  可就是这个玩味的眼神,却让二婶后背唰的起了一层冷汗,因为他——说的一点没错!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灶膛里窜出的火捣进去,说道。
  那年轻人也不再接话,只是围着老槐树转了几圈,伸手敲了敲树干,又揭下一块树皮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今晚子时,南岗老茔盘,带上孩子,我等你!”
  放下这句话,那人头也不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二婶手里拿着炊帚,靠在灶间的门旁。
  闲话不提,却说转眼间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刘二婶觉得这一天过的是极其漫长,在家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总是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半夜,墙上的老挂钟“当”地敲了响。二婶这才提了灯笼,背着麻袋关门出来,慢慢地朝南老茔走去。
  天有些阴,月亮却朦朦胧胧,长了毛一般。农村的人管这叫“毛月亮”,这样的夜晚阴气最中,也是孤魂野鬼最爱出来的时候。
  刘二婶提着一盏红灯笼,走在偌长的西道上,脚下沙沙作响。远远的,就看见南老茔的土坡上,站了一个人。这半夜三更的,显得那么诡异。
  “来了,东西带了?”那人正是今天送鸡蛋的年轻人,他一改白天的玩味,却换成一副沉着严肃的样子。
  刘二婶把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那人打开麻袋口,低头瞧了瞧,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你把它烧死了?”
  二婶心里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慌张地说:“不是我烧的……是槐仙儿……”
  “嘭!”那人狠狠地一脚跺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呸!一只黄皮小耗子,想闹几层天?”说罢,便一把夺过二婶手里的灯笼来,往茔地里走去。
  二婶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见那人走到茔地中间,正是张王两家祖坟空出来的那一步见方的空地。
  他把灯笼插在地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座砚台来,那砚台方方正正,一指许厚,巴掌大小,上面卧着一只狗不像狗,狼不像狼的东西。那人一手端着砚台,另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咬,便滴下血来,正将砚台里的墨润了,便伸出指头蘸着那暗红色的血墨,在灯笼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魂”字。
  “批魂?!”二婶心头一惊,这两个字,她已经几十年没有再见到过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影,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那个人……
  “喝!”正这时,就见那人一声喝出,快速的移换着步子,围着地上的红灯笼转起圈来。这步子虽然看起来凌乱,可二婶心里清楚,这是阴阳阵法当中的一种步法,而这种步法的作用就是……聚魂!
  半支烟的功夫,那人走完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步,这才身体一扭,停了下来。砚台依旧端在手里,只是上面的墨,应随着他的转圈,洒在了地上。
  “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二婶忍不住问他一句。
  那人抬起头来,眼睛冷冷地往她身上一瞥,缓缓说道:“刨祖坟!”
  “刨……祖坟?”二婶愣了,即使是知晓阴阳的她,也轻易不敢做这样的事,这可是伤天害理的啊!“刨、刨谁的祖坟?”
  “它的!”那人甩过麻袋来,里面咕噜噜滚出一团焦黑的东西,正是六百万烧焦了的孩子的尸体!
  二婶被吓了一跳,腿一抖,差点瘫坐在那里。她登时觉得自己的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仿佛置身冰窟一般。
  这时候也吹起了风,天更加阴沉,月亮毛毛的,透着些许血红。四周寂静沉默,只偶尔有夜猫的咕叫,更平添一丝诡异。
  若此时从村子里远远望去,南老茔的坟地里,飘着一盏红灯笼,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妇,正在猫腰挖着什么。
  “停!”那年轻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短锨,趴在地上,脸好像要贴在坟土里。“终于找到了……”
  他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坟土扒掉,露出一个灰布包裹。他轻轻地打开来,里面的东西,却让刘二婶委实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没人顶呢
  第六章 唱大戏
  里面是一张人脸,活生生的,还会眨眼的脸!
  “这、这……”二婶吓了一哆嗦,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刨出这么个骇人的东西来!
  “怎么,怕了?”那人斜了她一眼,冷道,“昨天晚上你来的时候,怎么不怕?”
  见二婶不作话,那人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把古铜色的刀子来。那刀子看起来颇有些古怪,弯把蛇刃,冷冷的泛着寒光,刀把末端镶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轻轻一碰,便咕噜噜的转起来。
  只见那人抽出小刀,迅速的在那张怪脸上划了一下,一块寸许大的肉便被整齐的割了下来。奇怪的是,这一刀下去,刀口上竟然没流一滴血,而那张脸也毫无痛色。
  “拿着!”那人把手上的肉扔给二婶。二婶伸手一接,那肉啪哒一声吸在手心上,想揭却揭不下来,而且还在手里缓慢的蠕动,像是活的一样!
  这时再低头看去,剩下的那张脸生生的少了额头的一块,眼睛嘴巴却挤在了一起,皱巴巴地像一块烂肉。
  “天亮以后,它自然会掉下来。”那人见二婶捂着手十分痛苦的样子,也软下心来,说道,“这人面太岁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须得在极阴之地葬下冤死之人,靠着这股怨气孕养一个甲子才有可能生出一丝半毫。纵然你偶然得到,如果不晓得刨取之法,也只会得到一块烂肉罢了。”
  这人口中所说的“刨取之法”,也就是方才他所做的那些准备了。
  血墨、红灯笼,以及那看似凌乱的步法,都是刨取这“人面太岁”必不可少的条件,若少了一样,只会让它灰飞烟灭,再想得到,只怕是有生之年再无机会了。
  只是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却又怎么知道这些秘术的?难道,他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二婶防备地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孙长九是你什么人?”
  那人略略一愣,随即道:“不认识!”说着,两手迅速的重新把剩下的那块人面太岁包起来,揣进怀里。又拿起旁边的短锨,蹭蹭几下把坑挖大,一脚将二婶带来的麻袋踢了进去。
  “你……!”二婶见他下脚这么狠,忍不住喊道,“它好歹是个……孩子……”
  “孩子?”那人抬起头来,冷哼一声,“你比我更清楚它是什么!”
  重新填上了土,又在上面踩了几下,夯实了,那人才松了口气。看着二婶眼神直直地盯在那里,也不说话,他便有些无奈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在二婶手上。
  “明天去我舅母家,就说我有事先走了,把这个东西和成浆子,喂给百万哥喝,他就没事了。对了,跟他们说,这孩子不是他家的人,让他们再养一个吧。”那人扔下这句话,便迈着大步朝南走去,没走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回身把插在地上的红灯笼抓在手里,微微一笑,道,“你这东西不错,今晚多亏了它。我带走了,你得了那块太岁,也不亏,包你活到九十九!还有,奉劝你一句,那棵槐树你还是离远点,那不是你能收服的东西!”
  最后这句话,让二婶凉到后脊梁。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提着灯笼,踏着大步顺着西道往南走去。
  那血红色的光亮,在黑夜中格外扎眼,飘飘忽忽地,消失在前面的山坡后面。
  ……
  后来的事,姥姥再没给我讲起过,任凭我死皮赖脸地在地上打滚,她也只字不提,只是跟我说,第二天刘二婶就按照那人说的话做了,六百万也果真好了起来,只是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曾有个孩子,也忘得一干二净。
  二婶也把孩子死了的事说了,只是没交待是被自己和六百万烧死的,更没说被那人埋在了南老茔。百万娘因为这事哭昏过好几次,人老了,身体弱,这么接二连三的受打击,就落了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硬撑着挨到了腊月,可也没吃到过年的饺子。
  我听姥姥讲这些个事的时候,刚刚六七岁。虽然是小屁孩一个,啥事不懂,可心里却端端的害怕。
  那时候我跟姥姥住在村子南面的老屋,我父母家是在村子中间。每次晚上起床撒尿的时候,总是要把家里能开的灯都打开,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我这才敢出门上厕所。
  农村的厕所基本都在屋子外头,也不叫厕所,那是城里人的说法,庄户人家就叫茅房。我不敢把门关上,就这么开着门,匆匆忙忙的撒完尿,也顾不上尿没尿干净,就撒丫子往会跑。就这样,却还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可也不敢回头,怕看见那东西,被缠上把小命丢了。
  小时候记性好,忘性也大。虽然刘二婶这件事让我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但小孩子一旦玩起来,这些事都就忘掉了。
  不过,好奇心总是有的。姥姥像是个永远说不完的故事匣子,什么“牛郎织女鹊桥会”,什么“黄仙儿扮成人吃小孩”,等等这样的故事总会给我讲,一是哄我玩,而也是嫌我淘气,不听话,用这个来吓唬我。
  所以,那时候姥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小牛北,再让你滑皮,你是皮紧了,等着黄仙儿来抓了你去!”
  我原本以为,这些事都会随着生活烟消云散,却没想到,后来的一件事,却彻底的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我上小学,虽然已经住在自己家,但是每天晚上还是会往姥姥家跑,周末和寒暑假,也都住在姥姥家。
  那天早上,我正在赖床,就听见屋后面噔噔噔地跑过一群人,夹杂着欢声笑语,一猜就知道是住在一条胡同里的那些孩子。大家都差不多大,上学也都在一个学校,用我们那里的话说,叫“班打伴儿”。
  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听到有人喊道:“唱大戏咯,看戏去咯……”
  我一听这个,那还有精神睡觉?“噌”的一声就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刚到灶间,就撞见姥姥从外面进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姥姥端着盆,里面是给小鸡崽拌的食料,见我急匆匆地往外跑,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问道:“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哪去?”
  我说:“小王辉说有唱戏的,我要去看。”
  姥姥一边给我整理衣服,一边说:“今天开集,村里请了戏班子,唱吕剧,等我喂完了小鸡,我领你去。”
  我虽然心里着急,但听姥姥这么说,心里便算起了小九九,便跟姥姥讨价道:“那你给我买个宝剑!”
  姥姥正在喂鸡,也不知听没听清,随口答应道:“好好。”
  前面说过,那时候农村没什么大的娱乐活动,虽然我八岁的时候,人们生活已经改善了许多,但毕竟是庄户人家,谈不上那些精神文明。所以说,村里请个戏班,人们就跟过年似的热闹,特别是孩子,更是玩到疯,因为这时候不仅仅有光景看,还会有一些小商小贩来摆个摊,买点糖块玩具,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东西。
  当我跟姥姥来到村子中间的空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搭起来的戏台子。两米来高,横幅彩绸,很有些过节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也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更多的人,是站在不远处的坡上看,更有甚者,爬到了树上。
  村子开集,这也是一件大事,从此以后,也就定了每个月的初五、初十、十五等等,凡是五的倍数天,都赶集。而赶集的地点,就在这片空地上。
  要说这里,是最适合的地方,但也是最不适合的地方,因为刘二婶的家就在旁边。
  自打八年前的那件事以后,刘二婶就离开了村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直到如今,她家还锁着门,只是那棵长在墙上的老槐树,却越发粗壮茂盛了。
  眼看到了半晌,当当当锣鼓家什一响,这戏就算开始了。戏班子功夫硬,几个角儿扮好了相,轮番上台走一圈,这叫粉墨登场,赢得了场下一片掌声!
  那戏唱完一出,下午再来一出,戏班人晚上就住在村民家里,第二天就接着演。什么《井台会》、《小姑贤》,这样一连唱了两天,就在第三天演完那场,就要谢幕封箱的时候,古怪的事,却就发生了!
  那场戏,是聊斋里的一出,叫做《姊妹易嫁》,我还清楚的记得里面的唱词:“敲的什么锣鼓,吹的什么笙,传的什么联启下的什么红……”
  台上的角儿甩开了水袖,刚唱两句,就听台子旁边“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人们被这一声弄懵了,都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孩为了看戏,爬到了老槐树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好在这树杈不高,这一摔顶多磕个包,也伤不到那儿去。
  正当人们转过神儿来要继续听戏的时候,就听有人突然喊道:“小心!槐……”
  说时迟,那时快,话还没喊出口,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戏台子塌了!
  人们哄的乱成一片,几个靠的近的,也糟了殃。大伙儿起手八脚的上去,把台子扒拉开,救出人来。
  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戏班子十几个人,只剩下刚才在台子上的那个角儿还活着,其他的人,都没了气。
  人们把她抬到旁边的空地上,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鬼、鬼……”
  PS:题外的,不知道这些事,,大家都有没有相似的经历
  没人看,我也更
  第七章 鬼踢印
  周围人听的诧异,鬼?什么鬼?这大白天的,太阳跟个磨盘大的火球似的,鬼还敢出来,不怕被烤化咯?
  人们就当她是被台柱子砸懵了,说胡话,谁也没往深处想,只是赶快把她抬到阴凉的地方去。
  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这天灾人祸说来就来,根本不打商量。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一台戏,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出惨剧。
  戏台子散的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也东一块西一块,搭台子的木头上隐隐的泛着红,缝隙里汩汩的冒出血来。离台子近的几个人,不是被倒下的台柱子剐了伤,就是溅了一脸一身的血沫子。
  村长带着几个人正搬开散乱的架子,往外抬人。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到旁边,被台柱子砸死的,被断掉的凳子腿戳穿肚子的,肠子流了满地。最惨的是戏班的班主,整个脑袋被绷断的铁丝齐齐的割掉了,只剩下个身子压在幕布下面,脑袋却不知去向。
  这一天闷热无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答答的血腥味。好些个人看到这些,当场吐了起来。一些带着孩子来的人怕把孩子吓着,都捂着孩子的眼睛,急忙领回家去。整个空地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人在帮忙收拾残局。
  姥姥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老槐树下面,手里拿着刚买的宝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戏台子的地方。
  “小牛北,你看什么看?!回家去!……”姥姥阴沉着脸,扬手朝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拽着我的胳膊就要走,可我只是晃了晃,却没动身,两条腿就跟长在地上似的。
  “你个熊孩子,放赖了还……”姥姥见我没动,回头又要打我,发现我脸上挂着泪,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还盯在那里。“小牛北,牛北……你这……”
  姥姥一见我这样,也慌了神,忙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像抓起什么来似的往我身上拍,一边拍一边念叨:“牛北哎,回来哎……牛北哎,回来哎……”
  这么来回喊了几次,才见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姥姥这才松了口气,忙抱起我来,拍着后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就这么哭了一路,哭着哭着,就哭累了,趴在姥姥肩膀上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天昏地暗。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家的炕上,姥姥坐在炕头,眼睛红红的。
  我就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咕噜一声爬了起来,抓住姥姥的手,就问:“我妈呢?我妈呢?”
  姥姥被吓了一跳,缓了会儿才说:“去小王辉家了……你饿不?我给你煮个荷包蛋去。”
  我点点头,倚靠在被子上,粗粗地喘着气,这才发现整个脑门上全是冷汗。
  没过一会儿,姥姥就端过一碗热腾腾的荷包蛋来。“来吃吧,你睡了一天了。”说着,便用筷子夹到我嘴边。
  我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脑子里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就忙问道:“姥姥,我妈去哪儿了?”
  “去小王辉家了啊。”姥姥又夹了一块,说,“唱戏的台子不是塌了吗,你不记得了?小王辉从老槐树上掉下来了,磕岔了气,本来好了,可也不知道咋了,刚才他妈来说,他晕过去了,还老说胡话,这不,你妈就去给他瞧瞧去了。”
  我一听这样,荷包蛋也不吃了,从炕上跳下来,就往外跑。姥姥哎呀一声,手里的碗没端住,“咣当”摔了个粉碎。可她也顾不得收拾,跟在我后面就追上来。
  我那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找我妈,可为什么要找,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冥冥中有种感觉,有事情要跟她说,可是说什么,也好像不知道。
  外面天色已暗,天空透着些蓝盈盈的光,虽然已经黑了天,却也隐约看得到路。
  王辉家住在村子南头,跟姥姥家只隔了一条胡同。我一路狂跑,胸口咚咚咚地像敲着鼓。
  到了他家门口,见里屋亮着灯,正要进去,脚下却一骨碌,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我低头一看,好大一只狗趴在那儿!
  董辉家的这只狗可是村里出名的凶狗,叫声大,每天晚上只要一入夜,村北头都能听到它的叫唤声,而且咬人狠,熟脸儿还行,见到生人直接就冲上去咬。
  我一只脚踩在它身上,拿下来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生怕它回头咬我一口。
  等了几分钟,这狗却一直趴在那里,眼皮都没抬。我连大气都不敢喘,轻轻地拿下脚来,刚往里走了一步,就觉得腿上一疼,被狗尾巴扫了个正着!
  正这时,就听“汪汪汪”的几声狂叫,那只狗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龇着牙,嘴里呼噜作响,紧紧地盯着胡同深处。
  狗一叫,我登时吓了一跳,忙缩了缩身子,却见它没咬上来,而是朝着一个地方叫唤。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手把在门框上,顺着狗叫的方向悄悄探头望去,胡同里黑咕隆咚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住在后面的那户人家,听见狗叫,就开了院灯瞧看。灯一亮,把胡同也照亮了半分,我下意识地又打眼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吓的我腿上一哆嗦!
  就见贴着胡同的墙根,飘着一个人。没错,是飘着,正朝这边飘过来!那人穿着一身长大褂,下摆盖到小腿,可偏偏下面空荡荡的,风一吹啥都没有!
  我当时还没想到别的,只是想这人真奇怪,大热天的怎么穿这么严实。那狗这时候也不咬了,只是龇着牙,后背拱起来,尾巴紧紧地夹在两只后腿间,我感觉到它在微微地打着颤儿。
  回头看狗的这功夫,就感觉一阵凉凉的风从胡同里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再转头看向胡同里,那人却不见了!
  这时候,王辉家里屋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我一看,是他妈妈。
  她一看是我,忙跺了跺脚,把狗撵跑了,才招呼道:“你来找你妈?”
  “嗯。”我点头道。
  “快进去吧,你妈在里屋,在王辉那屋。”她抬手指了指最西边的那间,说完,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我一进里屋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水味。见我妈靠着炕沿站着,旁边放着她的药箱。说起这个,我想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妈以前是一名赤脚医生,也就是农村独自行医的人。妈妈虽不说是妙手回春,但是村里常见的大病小灾的,也都能治,所以我从小到大就闻习惯了药味。
  闲话不谈。我妈见我来了,眼神一亮,问道:“你咋来了?”
  我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原因来,就只好说:“我就过来看看,王辉怎么了?”
  妈妈叹了口气,也没说话,只是朝炕上打了一眼,便摇了摇头。王辉正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窗户,后背朝外,看起来是睡了。我张了张嘴刚想再问,就听身后有人进来,却是王辉的爸爸。
  他手里端着个碗,里面盛着多半碗黄酒。他朝我点了点头,把碗放在我妈面前,悄声问道:“大妹子,这个能管用?”
  妈妈为难地瞅了瞅他,说:“先试试,实在不行,就……”
  她没说下去,就从药箱里取出一团纱布来,蘸了蘸碗里的黄酒,这才用另一只手撩开王辉的衣服,我探头一看,好大一块青!
  就在王辉的后背上,有一块鞋底那么大的淤青,不光是那么大,形状也像,就好像是一个人,在他后背狠狠的踢了一脚!
  妈妈拿纱布蘸着黄酒,小心翼翼地在那块淤青上擦着,每擦一下,就见王辉浑身微微的一颤,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我看着那块青,总感觉它里面像是有东西在活动,鼓鼓囊囊的,好像这么轻轻一碰,就要爆开似的。我突然想起为什么要来找我妈了,便赶忙拉住她的胳膊。
  妈妈正全神贯注地在擦黄酒,被我这一下搅的心乱,转头瞪了我一眼,道:“你干啥?老实点!”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委屈地说:“你别弄,你别弄,我看见……看见有人踢他!”
  妈妈的手一下子僵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问道:“你看见……踢他的人了?”
  王辉爸爸也“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你说,你看到了?”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说:“嗯,我看见了。我还看见那个人飞到戏台子上去了……”
  我说完,却见他俩都愣在那里。这时候,就听那狗“汪汪汪”又叫开了,随后便听到一个女人喝斥的声音,是王辉妈妈回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瘸子。
  那瘸子满脸坑坑洼洼,像被滚烫的热油泼了似的。他左腿短了一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进了门来,左右扫了一眼,也不说话。
  “瘸书……哦不,权书,你给孩子看看,是不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了?”王辉爸爸一脸恭敬的问道。
  瘸子摸了摸王辉的额头,又看了看他背后脚印一样的青。突然凑过头来,问我道:“我刚才听你说,看见踢他的人飞了?”
  我有些害怕地往后靠了靠,点点头。
  他咂摸了一番,这才说道:“这孩子,是被鬼踢了。”
  写这些经历,只希望有人能了解一下批魂师,要不然真的要埋没了
  @tangpengzhi 2012-6-29 20:29:00
  楼主文字功底扎实,有潜力。故事很吸引人,希望不要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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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更新!希望大大支持!
  @破晓0A 2012-6-29 10:38:00
  就没了?好贴,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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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有!
  感谢诸位的支持,更新不快,但每天都会有更新!而且不会弃楼!希望大家能多捧场!
  第八章 张瘸书
  这瘸子名叫张权书,住在村西头,因为腿瘸,平日里大家都叫他“瘸书”。他偶尔在西道便支个摊子,给村里人缝个鞋子,钉个铆钉,混口饭吃。不过,听人说,他最拿手的,却是跟刘二婶一样,会“看”。只不过因为脾气太怪,又加上以前刘二婶家有槐仙,平日里风头也出的多,大家伙儿也就渐渐忘了有这么个瘸子的存在。
  书归正传,却说王辉爸听瘸书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了,惊问道:“被鬼踢了?咋就被鬼踢了呢?”
  瘸书手里捏着烟袋荷包,里面杵着一杆筷子长的烟袋,慢慢的搅着。他斜了王辉爸一眼,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口气,显然没多少客气。
  我妈站在旁边,见这个情形,只好帮口道:“王辉这孩子虽说滑皮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坏心眼儿,遭这大的罪,也让人可怜。你就……”
  “可怜?”瘸书脖子一拧,哼道,“你当我没看见这小子爬到老槐树上?该!”
  “权书大哥,孩子小不懂事,您就帮帮忙,救救他吧!”王辉妈眼圈一红,就要掉下泪来。
  瘸书也不是狠心的人,见她这样,便叹了口气,抽出旱烟袋来,把烟叶摁实了,点上火,吧嗒吧嗒的抽起来。王辉爸和王辉妈大气也不敢出,眼巴巴地看着烟袋头的火光一亮一暗,青烟一团一团地从瘸书嘴里吐出来。
  一袋烟抽完,瘸书这才咳嗽了几声,把烟袋在炕沿磕了磕,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帮不上忙,你得找刘二婶去。”
  “刘二婶?”王辉爸一脸无奈,“刘……刘二婶几年前不是搬走了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走了,还能把老槐树带走?”瘸书翻了翻眼睛,说道。
  “权书大哥,你看在咱村,也就你懂这行当了,看在咱两家祖坟都还在一起的份上,你就帮孩子躲过这一难吧……”王辉爸恳求道。王辉妈站在瘸书的后面,直朝着他使眼色,可王辉爸却没反应过来,反而愣道:“你眼睛咋了?”
  谁知瘸书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沉,道:“哼!你老王家的事,爱咋的咋的,我管不上!”说罢,他把烟袋杆儿往荷包里一捅,转身就走。
  “你个愣头青,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王辉妈狠狠地瞪了王辉爸一眼,忙追上去,“权书大哥,他说的不是那意思……”
  我妈看这情形,也不知道咋办,只好拿起纱布来,继续给王辉擦后背上的那快青。
  过了一会儿,我妈把他的衣服放下来,又拿出一包药片来,说:“王大哥,这是三七片,一天三次给他吃,能不能管用,我就不知道了。”
  王辉爸接过去,有些尴尬地苦笑道:“上辈子造的孽,我认了,我认了……”
  妈妈收拾好药箱,便拉着我回家去。走到胡同口,却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正是王辉妈和瘸书。
  王辉妈话中带着哭腔,说尽了一切好话,也不见这瘸书吱哼一声。
  我站在那儿,拉了拉妈妈的胳膊,说:“妈,她怎么不去找别人,就只求瘸书一个人?”
  我妈拍了一下我后脑勺,小声说道:“悄声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便急忙忙地拉着我往前走。
  正这时候,却听见后面瘸子发了话:“牛北他妈,先等会儿。”说着,就见他一瘸一拐地跟上来,“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他脸上挂着笑,弯下腰来,鼻子快凑到我脸上了,盯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除了看见那个人踢小王辉,还看见什么了?”
  我打心眼儿里害怕他,特别是他那张鬼一样的脸。我摇了摇头,就往我妈身后躲。
  他直起身子来,跟我妈说:“今晚让这孩子去我家吧,我帮他打探打探。”
  我抬头望着我妈,使劲地拽着她的胳膊,生怕她答应。谁知道,我妈却点了点头,说:“好。”
  瘸子嘴角一弯,很满意的样子,便拉着我的手,一瘸一拐地往村西头走去。我一边被他牵着,一边回头看去,却见我妈的脸上,隐隐的有一丝泪痕。
  当多年以后,我也如同瘸子今天这样,拉着另一个孩子的手一步步的走远。我回头看去,却看到那孩子母亲如今日一般,心中一丝苦涩生起,却只能暗暗的狠下心,继续眼前的路。
  瘸书家不远,在村西头的一个小坡上,左无邻右无舍,孤零零的两间房子。
  这一路上,瘸书都没有说话。开了门,进了家,瘸书才从灶台旁边的风箱洞里拿出一把马扎来,支好了放在我面前,说道:“没吃饭吧?”
  我坐在那里,怯生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从身后变戏法的似的拿出半个石榴,递给我。我接过来,一个籽一个籽地掰开吃着,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他了,就朝他咧嘴笑了笑。
  他摸了摸我的头,便把修鞋的家伙什取来,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开始缝起鞋子来。
  我好奇心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看他熟练的用一把小刀在鞋底上划开一道口子,再用引锥把线钩进去,打个活结,两只手紧紧一勒,鞋上的口子便被缝了起来。
  “怎么,想学?”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
  我抿着嘴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滑皮蛋,一个个的成天惹祸,这下吃了亏,就开始吆喝疼了。该!”他把刚才缝好的鞋子放到一个丁字形的铁鞋撑上,从嘴里吐出一个小钉子来,摁在上面,挥着小锤当当几下便钉了进去。
  我知道他是说王辉的事,但心里也像受了委屈,便撅嘴道:“他那是被人踢的,又不是故意的,我在下面,都看不着戏。”
  “那你说,戏好看吗?”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那个人……飞过去了……然后戏台就塌了……”我被他那一眼看的心慌,又想起在戏台子底下遇到的那一幕,心里就有些害怕,嘴里的石榴籽一直含在那里,没咽下去。
  “哦?你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么?”他又问道。
  我想了想,摇头说:“不记得了。”
  他放下鞋子,把放在灶台上的烟袋荷包拿过来,撮了一袋烟,一边抽着一边沉思。可能抽的太急,他被呛的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喉咙里咕噜一响,他便忙站起身来,过去打开门,对着门口“呸”的一声吐了口痰。
  我朝门口看去,外面漆黑一片,远远的却能看到别的村子的灯光。
  “去睡觉吧。”瘸书关上门,对我说道。
  炕在东面的那屋,上面铺着一床褥子,褥子上是一张竹凉席。
  炕边开着一扇窗,外面的虫子吱吱的叫着,淡淡的朦胧的月光洒下来,蒙上了一层清幽的辉光。
  没一会儿,瘸书的鼾声就响了起来。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隐隐约约的,脑海中始终有个人影飘过来飘过去,我感到浑身一股冷汗汩汩地往外冒,一会儿枕头上就浸湿了一片。
  “牛北,牛北……”
  突然,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我。我坐起来,趴到窗台上往外看。
  外面不远,几棵歪歪扭扭的刺槐下面,有个人正朝我招手。是王辉!
  “牛北,小牛北,你出来,咱们去看唱大戏的去……”王辉边朝我招着手,边喊道。
  正这时,一阵锣鼓家什的敲打声远远的传来,只见一群人手里拿着锣镲小鼓敲敲打打的走过来,一路往南走去。在他们前面还有个人在轻轻唱着:“敲的什么锣鼓,吹的什么笙……”
  我心里一喜,便急急忙忙下了炕,往外跑去。外面吹着风,有些冷。我见王辉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我,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长褂,一手拉着王辉,面无表情地说道:“走了,走了,来不及了!”
  王辉朝我伸出手来,咧着嘴笑着说:“走啊,咱们去看唱大戏的去……”
  我朝他走去,拉着他的手,刚要走。突然,就感觉后背被一直大手紧紧的抓住,用力的往后一扽,胸口生生的疼起来!
  霎时间,王辉和那个人的脸却变得模糊起来,我听见他依旧在那里喊着:“牛北,咱看戏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我怎么也追不上,腿上使劲一蹬,却猛然醒了过来!
  眼前的人却是……瘸书!
  我愣愣地盯着他,紧紧地咬着牙。他在我后背轻拍了两下,我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背湿答答的已经满是冷汗。
  瘸书抓着我的右手,大拇指头紧紧地掐在中指根上,另一只手上却拿了个跟铜钱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按在我的胸口。
  “王辉跟人走了……”我一边哭一边喊着,手指着外面,“他跟唱大戏的走了……”
  瘸书一听,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失声道:“坏事了!”
  【号外】今晚就到这里,更的不多,望诸位看官海涵。说书听戏,咱明儿赶早~
  继续继续
  第九章鬼画符
  瘸书嘴里这么说着,忙下了炕。我擦了把脸上的汗,也要跟着下去,却听到瘸书说:“你老实待着,哪儿也别去,我去看看过会儿就回来。”
  他找了根红线,把刚才按在我胸口的铜钱穿起来,戴在我脖子上。“哪儿也别去,听见没?”
  我捂着胸口,点点头。瘸书关上了房门,一瘸一拐地往村子里走去。
  屋里开着一盏灯,昏昏的不够亮。我半坐在炕上,也不敢再靠着窗户,总怕外面再有人招呼我。
  瘸书家也没有钟,墙上挂着一个圆饼一样的石头盘子,上面画着红的黑的圈圈,还有些字。
  那时候我上小学二年级,虽然识字不多,但常见的字还是认得。我盯着那个石头盘子看了半晌,就觉得没意思,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一个字堆成一坨,没一会儿眼睛就累得慌。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字便是“鬼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画符”。
  我看的无趣,只好把他临走时候给我的铜钱摘下来,捏在手里把玩瞧看。
  说起来,这铜钱也忒的有些古怪,正面反面都没有字,不过在边上却有几条凹进去的线,我把指甲插进线里面,顺着弯曲走势慢慢划动,轻轻一抠,指甲上沾出一小块黑黑黏黏的东西来。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捏到手背上,那手指捻开,登时手背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就跟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样。
  我一时好奇,把手背放在嘴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顿时一股苦味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嘴巴里弥漫着一股烂肉的腥臭气,熏得我直想吐。
  “呸呸呸!”我忙把那东西吐了,嘴巴里麻麻的满是苦涩。这下我再不敢乱动乱舔了,老老实实地把铜钱挂在脖子上,又想起睡觉前还有半个石榴没吃完,就下炕找了去,搬了马扎坐在灶台旁边吃起来。
  或许是这一晚上折腾累了,那个石榴还没吃完,我就靠在风箱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可也不见瘸书的影子。
  他一宿没有回来。
  我肚子饿的咕噜噜叫唤,也不管是不是在自己家,打开饭橱翻找了一番,摸出个凉饽饽和一截大葱,就这么吃起来。那时候农村孩子没讲究,饭都是别人家的香,当然村里人也都不见怪,谁家还差那几口干粮?
  我正吃着起劲,就听门口笃笃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正是瘸书回来了!
  瘸书黑着脸,一手按在瘸腿上,另一只手大幅度的前后摆着,整半边身子像矮了一轱辘,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在他身后还跟了个人,手里提着一只公鸡,还有一刀肉,满脸着急的神色。
  这不是王辉的妈妈还能是谁?
  只见她端着手里的东西,紧赶两步跟了上来,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权书大哥,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俺们心里都没底儿……”
  可瘸书连理都不理,反而走的更快,没两步就进了门,“砰”的一声把正屋的门关上了。
  王辉妈拍了几下门,见瘸书并不理她,就来到东屋的窗户旁,把手里的肉递给我,说:“牛北,你把肉拿过去。帮婶儿求个情,让你瘸书大爷收下这些东西。”
  我接过肉来,好一刀挡腰肉,一寸厚的长条五花。我举着这块肉,好不容易从炕上跳下去,走到灶间,找了个盘子盛起来。
  瘸书坐在那儿,把小铁钉一个一个塞进嘴里,然后叮叮当当开始钉鞋底,连眼皮都没抬。
  “瘸书大爷,王辉妈妈拿了好大一块肉。”我两只胳膊伸开比划着,“你怎么不让她进来啊?”
  瘸书把钉好的鞋子从鞋撑上取下来,摆手道:“你跟她说,送鸡送肉都没用,还是那句话,答应了那三个条件,天塌下来我也帮他们顶着!”
  我爬上炕,见王辉妈还在窗户外面等着,便把瘸书的话转述给她听。她有些泄气,着急地在窗户外面转来转去。
  我问她道:“婶儿,王辉怎么样了?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他喊我去看唱戏的呢。”
  “啊、啊?”王辉妈愣了下,这才说,“他……没事了。牛北,你昨晚上真看见王辉了?”
  我点头,说:“嗯嗯,他旁边还站了个人,那个人还去过你家呢,他有这么高。”我伸手在脑袋顶上比划着,“有天篷这么高。”
  “哦。”她有些失望地轻叹了一声,手里的鸡扑棱一下掉在地上,拼命地拍着翅膀。
  “婶儿,瘸书大爷说了,你答应了那三个条件,他就帮你们顶着天。”我安慰她道,“他要你答应什么呀?”
  “没、没什么……”王辉妈支吾道,回头又朝灶间望了望,这才慢吞吞地回身往家走了。
  我从炕上下来,去灶间打开门,把那只鸡提了回来。
  瘸书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你干什么?”
  “把鸡拿回来啊,要不然飞了怎么办?”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放外面,待会儿宰了它。”瘸书把东西修鞋的东西收拾起来,说道。
  “瘸书大爷,你让她答应你什么事啊?”我问他。
  瘸书瞪了我一眼,脸上皱巴巴的皮肉挤在一起,很是吓人。“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干嘛!过来,帮我杀鸡。”
  “哦。”我撅了撅嘴,跟他来到院子里。
  瘸书一脚踩着鸡爪子,三下五除二地把鸡脖子上的毛拔干净,手提着菜刀在鸡脖上一抹,血就喷了出来,我忙拿了个碗伸过去接着。那公鸡起初还伸腿扇翅膀的扑棱着,没一会儿就不动弹了,眼珠也翻了白。
  瘸书把鸡往墙根一扔,就进里屋去了。过了一会儿,见他在灶间北面摆了张按台,上面供了一张人像,前面一大俩小三个香鼎,两碗清水一碗米,旁边放着一打黄纸,上面压着一把黄香。
  “牛北,把鸡血拿过来。”瘸书对我说道,然后指了指里屋墙上的那个石头圆盘,“你把那个也拿下来,小心点,别砸了脚。”
  我放下碗,过去踩着炕沿,小心翼翼地取下圆盘来。这个东西看起来只有菜碟那么大,但分量却不轻。
  这时候,瘸书已经点了黄香,双手轻捏,抵在额头,跪在那儿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闭着眼睛停了好一会儿,才把香插在香鼎上。
  我盯着按台上的那张人像看了许久,总觉得那人有些熟悉的感觉。见瘸书站起身来,便问他道:“瘸书大爷,你是不是先生啊,会抓鬼的?”
  瘸书一脸平静,反问道:“你想学?”
  我摇摇头头,端起手里的石头圆盘给他,说:“我害怕。”
  “害怕好,害怕好啊,省的丢了命,下辈子都不得安生。”瘸书叹息一声,自言自语一样。
  他捏起按台上的黄纸,用手指蘸着鸡血在每张纸上都写了个字。那个字龙飞凤舞,像一团缠在一起的蛇,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是什么来,看瘸书满脸严肃的样子,也没敢提着胆子问他。把所有的黄纸写完后,他便把这些纸整齐的摆在地上,三行三列,一共九张。
  “昨晚上给你的铜钱呢?”他一手端着圆盘,问我道。
  我忙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他。瘸书把石头圆盘翻过来,正当中有一个圆圆的凹陷,正好能把铜钱放上去。
  把铜钱放好后,瘸书将石盘压在地上的黄纸上,这才端过盛鸡血的碗来,手轻轻一抖,那鸡血便成一条直线,正滴进铜钱的眼儿中!
  没一会儿,就见鸡血从铜钱下流出来,顺着石盘上弯曲的凹槽,浸满了整个盘子,慢慢的渗进石盘里。
  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石盘上的血迹才算干了。瘸书紧绷着的脸上也舒缓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石盘端起来,却见底下的九张黄纸上,都多出了一个个奇怪的血红字符,就跟石盘上刻着的一模一样!
  “这铜钱还是你戴着吧,记住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收起黄纸,瘸书又将石盘上的铜钱取下来,交到我手里,嘱咐道,“待会儿你回家多拿几件衣服,跟你妈说,要在我这里多住几天,让她别挂念了。天黑之前记得要回来!”
  我把铜钱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在贴身的衣兜里,这才朝他点点头,往家走去。
  回了家,我把瘸书说的话跟我妈说了,妈妈竟然有些愣神,我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神情黯淡地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中午饭妈妈做的格外丰盛,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妈妈总往我碗里加菜,姥姥却在一旁偷偷地掉眼泪。
  我见了奇怪,便放下碗筷,问我妈:“妈,姥姥咋哭了?”
  姥姥忙抹了把眼睛,强笑了笑,说:“没事,辣椒冲的。没事,快吃吧……”
  我将信将疑地又拿起筷子吃起来,心里却很是纳闷儿。
  整个下午我都在看妈妈和姥姥默默地给我收拾衣服,两个人都没说话。天渐渐的黑了,我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往村西头瘸书家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在屋门口,站着三个人。
  “王辉,你来啦!”我看到是他,忙跑过去。王辉的脸白的像纸,看不出一点血色。他不说话,低着头一直看着脚尖。
  “你们都回去吧,孩子交给我,你也应该放心。”瘸书站在门口,朝王辉爸妈摆了摆手,“大妹子,你们也回去吧,牛北这孩子命硬,没事。”
  他朝我身后扬了扬手,说道。我回头看去,正看到妈妈和姥姥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看着。
  我朝她们一咧嘴,便拉着王辉进了屋,爬到东屋的炕上,朝妈妈和姥姥挥着手,道:“回去吧,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住几天。”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夜,却改变了我今后的人生,甚至,还有下辈子的命运。
  @蝶舞秦明月 2012-6-30 21:35:00
  胶东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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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wo4558771 2012-6-30 21:20:00
  怎么还没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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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今天有事,更新晚了
  抱歉各位,今天有事,更新晚了。。下面继续。
  第十章 血馒头
  我把装衣服的包袱扔在炕上,回头问王辉:“你的衣服呢?”
  王辉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编织袋来,里面除了衣服,还有个荷包。
  “这是什么?”我把荷包拿在手里,端看着,“这里面有什么呀?”
  王辉一把夺过去,好像用了很大劲似的,粗粗地喘着气。“不准动!”他把编织袋紧紧地抓在手里,警惕着瞪着我。
  瘸书在灶间做饭,风箱拉的呼呼响。听到我俩在争闹,便喝斥一声,道:“闹什么闹?兔崽子皮紧了!”
  我朝王辉吐了吐舌头,问他:“你后背的青好了没?”
  王辉轻轻的“嗯”了声,把头扭向灶间,看着瘸书上午摆的按台,问道:“那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瘸书把锅盖一掀,一股肉香弥漫开来。我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好香啊。”
  瘸书把炒好菜盛出来,两个菜,一小盘鸡块和一小盘猪肉。我忙搬了马扎,帮他放下饭桌,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瘸书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按台上的画像面前,一杯自己喝。摆好了筷子,他却也没开吃,只是看着我和王辉。半晌,才听他说道:“吃吧,一人一盘,吃完了跟我办点事去。”
  我早已经等不耐烦了,朝瘸书嘻嘻一笑,便拿起筷子来狼吞虎咽。王辉坐在旁边,举着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挑起一块鸡肉来放到嘴里。
  瘸书看着我俩吃,自己却不吃。脸上挂着笑,手指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偶尔端起酒杯来抿一口。我吸了吸鼻子,他那酒有种怪味,酸不拉唧的,像是兑了醋。
  我一会儿就吃完了眼前的那盘猪肉,便伸过筷子去,准备尝一下王辉的那盘鸡,却被瘸书一筷子敲在手背上,手一疼,筷子哗啦掉在地上。
  按老人们的说法,吃饭掉筷子是非常不吉利的。瘸书拧了拧眉头,脸色沉下来,说道:“管好自己的命!”
  我手背被他抽的生疼,心里登然有些委屈,我不就想吃块鸡肉呢吗,想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瘸书虽然看起来凶,却不是个心狠的人。见我这样,心一软,伸手摸了摸我头,说:“好了,吃饱了就过去睡一觉吧,到时候我喊你。”
  我爬上炕,嘴里还喊着一块没嚼烂的肉,就这样躺在凉席上,一股沉沉的困意袭上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朦胧中感觉有人碰我脚,我翻了个身,眼也没睁,正要继续睡,却听王辉喊道:“你快起来!”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心里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四周黑咕隆咚,一点光亮没有。隐隐约约地,却看见眼前有一座一座高矮不一的土堆,像是……坟子!
  “王……”我刚想叫,突然想起来,姥姥曾说过,大半夜的在外面,不要叫别人的名字,要不然被孤魂野鬼听了去,会来勾魂的。我忙改了口,小声地喊他,“喂,这里是哪儿?”
  王辉坐在我旁边,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好像是……南、南老茔……”
  南老茔!
  这三个字就像三根针,狠狠地扎在心头上。我的后背唰的一下冷汗全冒出来了,腿也开始打哆嗦。“我……我害怕……”我感觉自己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
  “我也害怕……”王辉往我这边靠了靠,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这时候,我才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来——瘸书哪儿去了?
  我也不顾的那些忌讳,张开嘴大喊道:“瘸书,瘸书——!”
  声音在坟地里回荡,像是好多人一个接一个地说话。喊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应,反而回荡声多了起来,交织在一起,就好像呜呜咽咽的有人哭泣。
  “吵什么!”就在我和王辉吓的要死的时候,瘸书突然冒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在我们不远的地方躺着,就在两座大坟之间。我从姥姥讲过的故事中听过这南老茔的传说,自是知道他趟的地方,正是当年张王两家争的风水良穴。这也难怪自打一开始,他就不给王辉爸妈好脸色看。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睡觉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被人扛着卖了都不知道!”瘸书的声音从几座坟子间传出来,闷闷的,像是扣在瓮里说话一样。
  “瘸书大爷,我想回家……”我带着哭腔,朝他那个方向说道。
  “不行!”瘸书朝我们走过来,“没到时候。”
  我看见他蹲在最大的那座坟前面,手里星星点点的有火光。那应该是老张家辈分最老的那个人的坟,论起来,瘸书都得叫祖爷爷的。
  瘸书上完香火,抬头瞅了瞅天,没星星也没月亮,天沉沉的,要下雨的样子。“时间差不多了,走!”
  他伸手把我抱起来,往他刚才躺着的地方走去。我这才发现,地上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四周除了坟头以外,还有几块砖头一样的东西。
  “别乱动!”瘸书把我放在坑里,嘱咐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待会儿闭上眼,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出声!”他又拿出一张黄纸来,用香火点燃了,围着我绕了一圈,然后往天上一扔,黄纸呼啦一下就烧成了灰。
  “这些香你拿着,一会儿见到有人过来,你就往外扔!”瘸书递给我一大把点燃的黄香,袅袅的冒着青烟。
  我抱着膝盖坐在坑里面,手里面紧紧攥着那捆香,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鼻子一抽一抽的忍着眼泪。
  瘸书回头看了我一眼,也没再说啥,便领着王辉往村子里走去。
  四周静悄悄,阴阴的起了风,有些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手里的黄香吧嗒一声掉了几根。伸手四下抹去,手却碰到了一坨硬硬的东西,用手一捏,指甲就抠了进去。
  我手忙把手抽回来,指头上沾了些粘乎乎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面一闻,一股血一样的腥气,还夹杂着一点点白面饽饽的香味。我把黄香朝那个方向递过去,借着香火微弱的光亮,才发现,眼前是一个馒头,血红色的馒头!
  在我的四周,都摆着这样的馒头。我数了数,一共九个,每个馒头的底下,都压着一张黄纸,就是瘸书用石盘做出来的符纸!
  眼前的馒头被我用手指甲抠掉了一块,像被咬了一口似的。我看着那个红色缺口,心里总是有点不自在,就伸手把它拿起来,把抠下来的那块儿再塞回去。
  就在这时,坟头间吹来一阵怪风,呼啦一声就将底下的黄纸卷走了。我被这一下吓得手一哆嗦,黄香和馒头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哥哥你在干什么?”我正低头把黄香捡起来,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慌忙抬头看去,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孩,站在前面不远的一座坟头旁边,定定地看着我,“哥哥我饿了……”
  那个孩子浑身黑乎乎的,像被烧焦了一样。他的把手指含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一边嚼,一边对我说:“哥哥你来跟我玩好不好?”
  我吓的胸口咚咚响,赶忙闭上眼睛,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可他的声音还听的清清楚楚。
  “哥哥你来跟我玩好不好?”那小孩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就在身边,连他的呼吸都感觉的到。
  我感觉半边身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想起瘸书临走时候说的话,就把手里的香头朝前面扔了出去。当我再睁开时,那小孩已经不见了。
  我手里的香也都扔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几根快烧完了的香头,火光一亮一暗,奄奄一息。那个缺了一口的血馒头也不知去向,我伸手在坑里摸了个遍,也没找见。
  这时候,却听远远的,从村子里传来一阵锣镲的敲打声。我回头看去,隐隐看到一群人,从村口的小道拐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瘸书和王辉。
  王辉手里提着一杆灯笼,红红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
  瘸书一手牵着王辉的手,另一只手,不时的往外洒纸钱,洒一把,便听他长喊一声:“起咯——!”
  一队人缓缓地向南老茔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吹打声却越来越小。我已经顾不得害怕,蹲在坑里扭过身子去,呆呆地看着他们。
  瘸书扔了最后一把纸钱,接过王辉手里的灯笼,朝我这边走来。身后的那群人,也都跟着,围在我的周围。我愣愣地看着瘸书,他却一言不发,把周围的血馒头下的符纸一张张抽出来,走到我眼前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你……动过?”瘸书脸上有些吃惊,指着原本放馒头的地方,问道。
  我怯怯地支吾道:“是风、风吹走的……”
  瘸书的脸上汗都下来了,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惊慌过。我想跟他说,可能是刚才出现的那个小孩弄走的,还没张口,就见周围围着的那群人,开始随风晃来晃去,嘴里咯吱咯吱的响着。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地上的血馒头。
  我不自主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紧紧地抱着瘸书的腿。
  这时候,瘸书狠狠地咬了咬牙,抓起手里的哪几张符纸,迅速的按在那些人身上。我闭上眼,只感觉一阵奇怪的阴冷,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瘸书说:“起来吧。”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坟堆。刚才围着的人都不见了,王辉站土坑边上,手里还提着那盏灯笼。
  瘸书拍打了一下我身上的土,四下看了看,说:“天快亮了,咱们走吧。”
  我和王辉一左一右,被他领着,顺着南老茔旁边的那条小路往前走。
  我问他:“瘸书大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不回家吗?”
  他说:“去镇里。”
  “去镇里干嘛?”我又问他。
  “坐车,去野鸡岭。”瘸书停住脚,看着我俩,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把灯笼熄了吧,找个沟扔掉。”
  我回头朝南老茔看去,那个小孩就坐在一座坟头上,手里捧着个血馒头,一口一口的啃着,他的旁边,站了一个穿长褂子的人,嘴角微微的笑着……
  先发这些,今晚12点,还有。
  又能等的看官,咱热闹起来
  第十一章野鸡岭
  当我们到了镇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打扫卫生的爷爷骑着三轮车,慢慢地顺着街边走过。
  镇子上有一个等车的站点,去县里的车,会从这里停几分钟。我们来的早,赶上了早班车,车上也没几个人。
  去城里,对于我和王辉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毕竟山里的娃,有机会去城里转的机会也不多,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丝兴奋。汽车在路上飞驰,我能远远的看到我们村西头的石灰窑。突然的,心里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王辉,你说我们是不是回不来了?”我小声地问他。
  他也有些低落,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过来,他的脸却愈发显得苍白。“我也不知道,我妈说,要我跟着瘸书大爷,就能治好病。”
  “那你是什么病?”我好奇地问他。
  他抿抿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辉身上的青,是被鬼踢的,我亲眼看见他从老槐树上掉下来,也亲眼看见那个“人”飞过去,戏台子就塌了。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些,所以瘸书才会把我带在身边。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瘸书跟王辉妈妈提的三个条件,是什么呢?我没敢问他,虽然我知道他心地并不坏,可每当我看到他板起脸来的样子,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
  【题外】今晚困了。。提前发。。求粉。
  这一路上,颠颠簸簸两个小时,我和王辉都睡着了。下车的时候,瘸书在我俩脑袋上每人弹了一个脑瓜蹦儿,笑着说:“两个兔崽子,到站了!”
  我和王辉带好东西,跟着瘸书下了车。瘸书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我和王辉跟在后面,东看看西瞧瞧。没一会儿,就见瘸书停下来,回身问道:“想不想吃小笼包?”
  我俩忙点点头,说:“想。”
  瘸书嘿嘿一笑,说:“在这等着,我去买。”
  我和王辉坐在车站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车来人往,等瘸书回来,肚子饿的咕噜噜地叫唤。我见他怀里还抱着那个装衣服的小编织袋,才想起我拿的衣服,都落在了瘸书家里,一件也没带。
  “王辉,你那个小包包里有什么?”我指了指编织袋里的那个荷包,问他。
  王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别人。”
  我点点头,伸出小指头来,说:“你放心吧,不信咱们拉钩。”
  “那好吧。”王辉也伸出小指头来,跟我拉完钩,这才把那个小荷包拿出来,里面有一个印章。那个印章滚圆润滑,指头粗细,拿在手里凉凉的,上面还刻着一圈奇怪的花纹。
  王辉只给我看了一小会儿,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把抢回去,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包里,然后贴身藏起来。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说:“才不稀罕呢。”
  这时候,就见瘸书提着两塑料袋包子回来了。我和王辉已经饿的两眼冒星,接过包子便狼吞虎咽。
  县里只是我们的一个中转站,要去野鸡岭,还要坐一趟长途车。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门,心里除了有些忐忑,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一丝期待。只是我还不明白,野鸡岭是什么地方,瘸书为什么要连夜带我们去呢?
  在车上,王辉早早的就睡了过去。我虽然也有些困,但却强忍着睡意,因为我有话想问瘸书。
  “瘸书大爷,那些唱戏的人,都去哪儿了?”我问他。
  瘸书坐在我前面,脑袋靠在椅背上,说:“死了。”
  “那昨天晚上我在南老茔,怎么还看到他们呢?”我好奇的问道。
  “你以后就知道了,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瘸书板起脸来,颇有些吓人的样子。
  “哦。”我嘟囔一声,却还不死心,“瘸书大爷,王辉的病你能治好么?”
  瘸书转过头来,瞪着眼睛道:“你再问,我就开开窗户把你扔出去!”
  我被他一吓,马上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这一路崎岖漫长,到了野鸡岭,天已经黑透了。瘸书带着我和王辉,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瘸书上前敲了敲门,院子的灯亮了起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头,见到我们三个,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说道:“张权书?”
  瘸书略略抱拳,道:“老朽深夜拜访,实为不敬,元化兄近来可好?”
  那老头脸上一笑:“你来,我自是好的不能再好。快进来,快进来……”
  老头把我们请进屋里,让我们先在客厅坐一会儿,他去泡点茶,待会儿就回来。
  我和王辉有些拘束,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四下打量着。瘸书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稳如泰山。
  这老头家境看起来颇殷实,屋里装潢实在不凡。墙上裱着山水字画,旁边竖一尊石刻,红艳如滴血一般。再看眼前的茶几,也是厚重油量,肯定是用了上好的木料制成的。
  没过一会儿,老头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暗紫色茶壶,笑眯眯地对瘸书说:“尝尝我这上好的大红袍,姑爷送的!”
  瘸书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闭着眼睛品了好久,才赞叹道:“好茶,好茶!回口余香,且绕三日不绝啊,哈哈哈……”
  那老头也笑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喝茶叙旧,满口的文言雅词,我和王辉也听不明白,坐在一旁困的厉害,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
  瘸书看我俩这样子,便对老头说:“实在对不住啊元化兄,本想你我二人彻夜长谈叙叙旧,可这俩孩子跟我一路奔波,现在实在困的厉害,你看……”
  老头忙站起来,恍然道:“你看我,光顾着喝茶去了,没顾得上。来,我带你们去休息。”
  说罢,老头便走在前头引路,瘸书领着我俩走在后头。出了大门,顺着门口的大路走了几分钟,拐了个弯,便停在一座房子面前。这房子一看就是新盖的,墙上红砖白灰,透着一股特有的新鲜味道。
  房子很大,正屋四间,厢房两间,还有一个四五丈见方的院子。老头开了门,领我们进去,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也没事先准备,权书兄就跟两位小侄在这委屈一晚,等我明天再送几床被褥来。”
  瘸书忙说:“元化兄说哪里话,我这突然造访本就打扰了,你再客气,我可真就过意不去了!”
  老头也不谦让,脸上假装一沉,道:“要不是上次你有急事要走,我真要留你在这里多住几天,我这老命都是你救,再说客套话,见外了不是?这次啊,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住几天,我还有事要请权书兄帮忙呢!”
  瘸书说:“实不相瞒,我这次连夜赶来,确实也是有急事相求,这个……再议,再议……”
  说到这里,瘸书却把话咽下了,有些尴尬地朝老头笑了笑。老头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头走后,瘸书的脸上突然有些难看,坐在炕沿上,叹了一气。
  王辉早爬上炕睡了,自从他那天生病,身体就弱的很,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认生,换了新地方就睡不着,便一骨碌爬起来,坐在瘸书旁边。
  “怎么不睡?”他问我道。
  “睡不着。”我说着,把两条腿耷拉下来,“瘸书大爷,这老头是谁啊?我看他很害怕你。”
  瘸书在想事,随口说:“一个老朋友,哪有什么怕不怕的,我还得求他呢!”
  “那我刚才听他说,你救过他的命?”我嘻嘻一笑,说,“大爷你帮他抓鬼了吧?”
  他兀自笑了笑,转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反问道:“牛北,你跟我说,昨天晚上你在南老茔都看见什么了?”
  我被他盯的心里有些害怕,想了想,说:“一个小孩儿,他说他饿了,还要我跟他出去玩儿……”
  我想起昨晚上的经历来,身上就禁不住的一阵发冷。不过,那个小孩虽然看起来很吓人,可也有些可怜。
  “瘸书大爷,那个小孩是谁啊?”我问他。
  “他是你百万大爷的孩子,要是当初活了下来,也跟你一样大了。”瘸书说着,眼角竟然隐隐的有些泪光,“造孽啊,都是上辈子造的孽……”
  我伸出手来,给他擦了擦,安慰道:“瘸书大爷,你这么厉害,到时候帮帮他吧,我看他好可怜的……”
  瘸书抓着我的手,突然笑了,说:“帮?我是帮不了了,这个得靠你了。”
  “靠我?”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明白了。孩子,记住,有命人定,无命天定,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命。”瘸书回头看看在熟睡的王辉,缓缓说,“只是连累了这孩子了……”
  我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知道,瘸书大爷说的,都是重要的东西,便点头说:“大爷,我记住了。”
  瘸书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朝我屁股轻轻地扇了一巴掌,虎着脸道:“记住了就好,赶快睡觉去!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心里一喜,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忙爬上炕,躺下来睡觉。瘸书抻来一床毯子,给我俩盖上,隐隐的,却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气……
  今晚到这,晚安,明天继续。定个点儿吧,每晚10点,准时说书!
  @luwen0008 2012-7-2 20:32:00
  楼主今天还更新不
  作者:批魂牛北 回复日期:2012-7-1 23:17:00  今晚到这,晚安,明天继续。定个点儿吧,每晚10点,准时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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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啊
  今晚去车站接人去了,回来的有点晚,向各位道歉!
  第十二章赌血石
  第二天一清早,我还在梦中跟村里的半大孩子比赛谁撒尿尿的远,就被瘸书揪着耳朵提溜起来。
  “小兔崽子,晚上睡觉不老实,还尿床!”瘸书满脸的凶相。
  我伸手摸了摸褥子上尿湿的那块地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忙穿好衣服下炕。见王辉还躺在炕上睡着,我心里有些不平衡,就嘟囔道:“他怎么不起来?”
  瘸书帮我整了整衣服,说:“他身子弱,大早上的就多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带你看好玩的去。”
  我一听有热闹可看,精神头马上起来了。跟着瘸书往村里走去。
  野鸡岭说是村子,但比普通的村子大了好多,也繁华了好多。
  瘸书领着我走了没多远,就见前面路边围着一堆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看着好奇,便往人群里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人在叫卖东西。
  这要说是平常卖些锅碗瓢盆狗皮膏药,也没什么稀奇,可眼前这人卖的是一块怪石头,不圆不方,而且在石头的半腰上,横着一块巴掌大的红斑,就像长了一块血一样的胎记。
  卖石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光着膀子套了一个黄绿色的马甲,脸颊瘦的凹了进去,两只眼睛却精亮无比,咕噜转着,不时地瞟着围观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不停地擦拭着面前的石头,边擦嘴里边吆喝:“这块鸡血石,可是地地道道的上品昌化大红袍,俗话说什么来着?好货不怕真金眼!石头好坏打眼明了,你看这色泽,这血性。您各位要是诚心收了,我就忍痛割爱,三万块,让给您了!……”
  这人嘴唇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见他这个模样,忽然想起姥姥常讲起的黄仙儿(黄鼠狼)来。
  周围显然是真心买的少,看热闹的多,一听他出口三万块,哄的一声都散开来,只剩下几个人还站在那里品咂着。
  “黄仙儿”一看眼前这几位犹豫不决,眼珠一转,便道:“几位大哥,我打眼一看就知道,您几位是识货的人。您瞧瞧看看,这石头要不值三万,我白送给您垒茅房去!”
  那几个人一听他这么说,眉头就皱了起来,围着这块石头打转儿,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下手。更有个老头,戴着老花镜,凑在石头跟前细瞅着,眼睛都几乎贴在上面。
  半晌,才见这老头直起腰杆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是看好了。
  那“黄仙儿”眼尖,马上堆笑说道:“您老看中不?要是诚心买,我给您个实在价,您给这个数就成!”他伸出两个指头,很不情愿似的在老头眼前晃了晃,“两万,就两万!”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把黄仙儿的手指头压下去,伸开手掌,道:“我给你这个数!”
  黄仙儿一看,登时乐了,道:“老爷子真痛快,五万,就五万!我是给您送家里,还是您自个儿带回去?”
  那老头呵呵两声,摇了摇头,道:“五块!”说罢,也不顾黄仙儿的反应,胳膊一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黄仙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老头走了老远,他才咬牙切齿道:“呸!老不死的忽悠老子!”
  我在一旁看的好笑,正想伸手摸摸那块石头,却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手背。我抬头一看,正是瘸书。他瞪了我一眼,训道:“你个兔崽子,瞎凑什么热闹,让狗咬了怎么办!”说着,便拉着我走。
  我回头见那黄仙儿气急败坏的样子,便朝瘸书笑笑,问他:“瘸书大爷,鸡血石是什么石啊?”
  瘸书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正这时,就听老远就有人朝我们喊:“权书兄,找了你一早上,原来你在这!”
  我踮着脚,好不容易才看到,原来是昨晚上接我们的那个老头,瘸书嘴里的“元化兄”。
  瘸书抱歉一笑,道:“早上带他出来溜溜,顺便踅摸踅摸石头……”
  那老头听他这么说,便恍然道:“你要说别的,我兴许不知道,但要说石头,我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赌石。”
  “赌石?”瘸书一愣,“这是怎么个事?”
  老头看了看手表,道:“这样,现在时间还早,先回家吃饭,咱边吃边聊。”
  瘸书点点头,便领着我跟他一起往回走。回到家,见王辉已经坐在饭桌旁,手里端着一碗稀饭开始吃了。
  边吃早饭,老头边说这“赌石”的来历。
  话说这野鸡岭,原本也没这么富裕,只是普通小山村一个。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一年开春,有人就到村子后的山上刨地开荒,这刨着刨着就刨出东西来了,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这石头上血红一片,村里有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块“鸡血石”。
  要说这鸡血石,可就有讲究了,也分三六九等,上好的鸡血石,可是能卖到十好几万的。这一说,刨到这石头的人可就乐开了,但也愁得慌,因为这十里八乡的,也没个有钱的买主。所以他就带上这石头,去了城里。这一去不要紧,正碰上一个台湾来的富商,一眼看中,二话不说给了十万块。
  野鸡岭出了宝贝,这个消息霎时间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来挖石头的人越来越多,外面来收石头,卖石头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村子人就靠着这石头,富了起来。
  可俗话说得好,再大的骆驼也经不住老鼠啃。挖的多了,石头的质量就下降了。往往挖了半天,整了块废材出来。当然也有例外的,就是“皮包馅儿”,从外面看是普通石头一块,但凿开看里面,却是上好的鸡血石坯子。
  因为这个,就出了“赌石”这一行当。
  老头说到这儿,便停住了,指着客厅里头那块硕大的石刻,道:“我这块鸡血石,也是赌来的。”
  瘸书听他一说,便站起来,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嘴上不住的赞叹:“红如鲜血,聚而不散,不错,的确不错!”
  话到这儿,老头看了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那里也快开始了,我带你去吧,兴许能找到合适的也不一定。”
  我和王辉见他们要走,也嚷嚷着要去,瘸书没有办法,只好朝老头抱歉一笑,也带上我俩。
  那个赌石的地方离得不算太远,只不过要在胡同里拐来拐去,颇有些难找。在路上,元化老头倒是给我们讲了一件有关这赌石的怪事——
  说是原本赌石都是大家私下进行的,凭的也只是个运气,手顺了,一万块能翻十番,手背了,十万块只能得到块烂石头。可是从去年开始,有个姓沈的外地人,来这里赌石,是十赌九准。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运气好,可长久这么下去,一直没有失误过。只要他在场,这石头是好是坏,多少价钱,一眼就瞅个通透。
  后来,这人索性就在这里安了家,专门做赌石的生意,他自己一些石头往外卖,也替别人代理。
  瘸书听了,琢磨了一番,嘴上细细说道:“要是真的,这人还忒的古怪。”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那个赌石的地方,一间不大的院子,三间屋子,正屋上挂着一块二尺见方的匾,上书“品石轩”三个大字。
  进屋之前,元化老头先从门旁取下一个鸡毛掸子来,在我们身上掸了掸灰尘,说:“这是主人的规矩,进屋不能有灰。”
  瘸书起先没进去,只是抬头往里瞅了瞅。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着瓷砖,能照出人影来。里屋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听起来人不少的样子。我和王辉都跟在瘸书身后,也没进去。元化老头见我们这样,便催道:“快开始了,愣着做啥?”
  瘸书这才道:“就来就来。”说着,却回头对我俩小声嘱咐道,“你俩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别撑着。”
  我心想,不就是买石头么,这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一进里屋,才发现里面已经满满一屋子人。屋子有些暗,这一进来,就感觉像进了窖子,周围一下冷了许多。
  周围都是来赌石的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在正前面坐着的那个精瘦的中年人。那人长得有些黑,冷着脸,不是很面善,让人看了心里总是不免的有些紧张。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长条茶几,茶几上是三块红绸布,鼓鼓囊囊,下面应该就是要赌的石头了。
  瘸书和元化老头往前凑了凑,我刚要跟上,就被瘸书掐了一下胳膊,他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往后站。
  我没好气的嘟着嘴,站在门旁,和王辉一起抻着脖子往里瞧。只见那人身边除了三块石头,却还摆着一把半尺长的锯和一把凿子,右手边一碗清水,不知是干啥的。
  我正瞧着,王辉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悄悄指了指那人身后。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却见那里是一个小供桌,上面用红布包着什么。
  王辉的脸有些苍白,他凑近我耳朵,轻轻说:“我有点……害怕……”
  不知怎么,我看了供桌上的那个东西,心里也有些紧紧的有些不舒服,便对王辉点点头,说:“我也害怕……”
  这时,就听前面那人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道:“现在,赌石开始!”
  【感谢】首先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看着好的各位看官,能继续跟下去!
  牛北把这些年的经历写下来,很可能有人会觉得稀奇古怪,亦或者嗤之以鼻,不管谁是藏一手的行家也好,或是只看热闹的散人也罢,各位看官来捧场,小可自当倒履相迎!
  最近牛北的事有些多,比较忙,可能更新不会太准时,但每天都会保证更新!一般都会在晚上9点以后,希望大家能来坐坐!这给您留大座儿了!
  @1菩提树下的小妖 2012-7-2 19:02:00
  记号,楼主今天还更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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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有事出去了,回来的晚了些,看官见谅!
  @蹲墙根等红杏出 2012-7-2 17:16:00
  楼主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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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支持!
  @喵喵叫的流浪猫 2012-7-3 0:01:00
  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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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谢谢支持,常来听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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