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有千千结
“你是谁？”邝露疑虑着走到那个背对她的身影，开口时，声音荡起一层层的回音。
在邝露一眼不眨的注视下，那背影缓缓转过来，却是一位中年之人，面色苍白，嘴角竟还挂着血渍，邝露不禁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只见那人一声嗤笑，声音缥缈：“怎么，上元仙子竟将臣忘记了么？”
邝露蹙眉，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才复问：“你究竟是何人？”
“上元仙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我可是仙子您亲手杀死的啊”
“你胡说！”邝露不假思索的高声反驳，她，怎么会杀人？
那人不急不缓，手指着邝露：“不信？仙子看看自己的双手”
邝露听他言，低眸看向自己抬起的双手。
此时，那一双手掌心，不知何时染满了殷红的鲜血，且顺着她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她的脚边。
“啊！”邝露一声惊呼，坐了起来。
抬起手看去，昏暗的寝殿内，那双在梦里还沾着血的双手，此刻在黑夜中干干净净，可邝露的心却因方才的梦而狂跳不止。
“露儿，怎么了？”一旁润玉也被惊醒，他坐起身搂过她的肩，另一手抬起用衣袖为她揩拭额头的细汗，柔声问道：“做噩梦了？”见她仍在恍惚中，润玉挥手点亮了殿内的灯盏，整个寝殿亮了起来。
润玉略歪了头看向她的双眼，这才看清，那双眼中满是惊慌，他眉头轻蹙：“露儿？”
“我……”方从睡梦中惊醒，邝露的声音有些喑哑，她缓了缓，才继续道：“从前可是杀过人？”
润玉本疑惑她何故问出此话，却在开口前猛然惊觉，脑中出现了当年有关披香殿的种种。
没听到润玉的答复，邝露侧头看向他，眼底微微布着血丝，道：“我方才，梦见了一个人，他说是我亲手杀了他，我还看见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全是那个人的血”
邝露抬在身前的手轻颤着，她害怕，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这双手可能真的染过鲜血，一个活生生的，象征生命的鲜血。
“润玉，你告诉我，我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面对邝露心慌的询问，润玉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要现在便告诉她曾经发生的一切吗？可如今她活的很开心，若将从前之事都告诉了她，若她知道了她唯一一次杀人是为了帮他瞒住锦觅，若她知道了从前他为了锦觅，将她置于身后，会如何？润玉无法确定。
如此，润玉才发觉，自己竟也是害怕着，怕她想起曾经那些他们之间，不能称之为美好，甚至可以说是不愿回首的往事。
或许，她不会想起全部；或许，她只会如从前一般偶尔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或许，他不说，她会多一段时日的欢愉。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润玉开口：“没有”
可即便听到润玉如此回答，邝露仍旧惴惴不安，半信半疑的低眸回忆着方才梦中那人的模样。从来对润玉的话都是十分确信的她，此刻却不再完完全全的信他，这让润玉再次没由的泛起了慌乱，虽是涟漪，但仍旧波动了他已安定了许久的心。
只有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听着两颗紧挨的心一起跳动着，润玉才觉得安心些。
“露儿怎会杀人呢？放心，这只是梦，别怕，只是梦”
一声声温柔的呢喃，却不知是在安抚着谁的心。
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润玉自己竟也分不清了。
也许如今他拥有的，与她有关的甜蜜美满才是一场梦，一场他自己不想醒，也不愿让她醒来的梦。
那么，待到梦醒时分……
露儿，你会接受这一切吗？你会仍旧在我身边吗？
会的，一定会的，润玉在心中自问自答。
我的露儿，不论是从前有着记忆，还是如今残缺了回忆，都是爱我的，她不会离开，一定不会。
如此想着，润玉抱着她的双臂收紧了些。
而一直在润玉怀中默不作声的邝露，目光再次落向自己的手掌。
方才梦中的鲜血，想想便仍旧胆战心惊，可终归，润玉他是不会骗自己的，不是吗？
如此想着，邝露也向他的怀里钻了钻，抬起手回抱住他的腰。
两颗惶惶不安的心拼了命的向彼此靠近，相拥着，在清冷的深夜，互相取暖。
这日隅中，邝露坐在璇玑宫院中的玉兰树下，树上的花瓣吹落至桌边，捻起一瓣，邝露看的渐渐发愣。
似乎整个璇玑宫，除了这一树白玉兰，再找不出一株其他的花种了，虽听说从前天界的花都是幻术所变，皆因花界曾与天界有恩怨，尽管邝露不知究竟是何恩怨。可如今，花界不是已经归属天界了吗？为何这璇玑宫却没有养着其他花类？
透过那单薄近乎透明的白色花瓣，邝露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虚扶着桌边起身，手中的花瓣落至脚下，邝露踏过，一步步走向那块空地。
这里，从前放过什么的？
仍旧是模糊的画面，浅浅的映在脑中。
似乎……是一盆花？
是谁养着的？如今，怎的没有了？
“小露珠”
邝露原本正在蹙眉回想的思绪被打断，转身看到了踏入璇玑宫的丹朱，邝露勉强撑起笑来迎他：“叔父”
“乖”如今丹朱对于邝露这一声声的叔父，可谓是十分受用，到底是他家龙娃圆满了，得了真爱，且这侄媳妇还是他满意的，瞧他们夫妇将日子过得如此甜蜜滋润，他这个做叔父的也欢喜的很。
“小露珠的伤可好些啦？”
“早已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叔父挂念”
“不挂念不行啊，如今小露珠可是我家龙娃的心肝儿啊”丹朱调侃的一笑，不过往常若是他如此说，邝露若非脸红，耳根也会红了，可此刻她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的十分勉强。
不知邝露心中真正所思，丹朱只当是小夫妻俩吵架了？不对呀，他今日九霄云殿见到润玉，也没发觉有什么反常呀，若真是吵架了，那他家龙娃的脸可早就能结冰了。
“小露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能否说来与老夫听听？”
“没什么”邝露摇摇头，只将心中一切愁绪都似上了一道锁：“许是，这天界里天后需要掌管的繁杂事多，所以有些烦闷罢了”
“嗨，这有什么可烦的，小露珠的天后做的已是极好了”丹朱早已有所耳闻，这天界里只要提起邝露这位天后，可从来只有夸赞，而他也是看在眼里，邝露所做的，无可挑剔。
“还好龙娃终究是回了头，也娶到了你，若当年他仍一意孤行，那小锦……”丹朱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话，似乎也说错了话，连忙住嘴，手在鼻尖上搔了搔，后面的话化为两声尴尬的笑打算混过去。
虽未说全，邝露却听得出几个词，回头？一意孤行？还有……
“叔父方才说，小锦什么？”
“嗯？”丹朱眨了眨眼，故作茫然：“什么小锦？老夫有说过吗？”见邝露眉头蹙的愈深，丹朱一阵懊恼，怪他自己口无遮拦，提什么小锦觅，还好如今小露珠没想起什么，若真是顺藤摸瓜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他也不知这算是喜事还是……
趁着小露珠还未再多问，丹朱复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只留邝露一人，又回到了方才的状态，看着这偌大的璇玑宫，心里头空落落的。她也知道，内心里空缺的那部分，正是她丢失的记忆。
她以为，如今的日子是欢喜的，那么从前的记忆，定然也是如此。
可为何每每想起的回忆，不管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皆是能让她心疼到落泪的，亦或是心酸到发闷的感觉？
不觉间，邝露踏至一处偏殿，殿门紧闭，虽很少来，却莫名的让她觉得熟悉，曾经是否有人从这里进去，殿门也是如此骤然紧闭，一个紧跟其后的身影黯然站在殿外，不得进去。
那是谁？
一步步靠近，邝露欲推开那扇门，却在伸手触及时被一声略有些急促的“露儿”阻止。
她转头，润玉已疾步走近，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着的殿门不过一瞬，便移至邝露面上，他故作轻松的一笑，道：“露儿来这里做什么？”
“我……”邝露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我只是见这座殿羽常年关着，想进去看看……”
沉吟了片刻，润玉才道：“我不是同露儿说过吗？此处只是放置从前旧物的一间偏殿，里头许久未命人打扫了，尽是灰尘杂乱，露儿还是别看了”
不容她再多想，润玉带着她离开了此处。
行了几步，润玉回头看去，曾经某些记忆浮现，润玉心里盘算着，不然哪日悄悄的将这偏殿拆了吧。
夜晚，凉风习习，透过窗棂吹进寝殿，拂动床边的轻纱幔帐，邝露睁眼定定看着上头的金色流苏，毫无睡意。
同样睡不着的润玉侧过身，见邝露正在愣神，他挪了几分靠近且伸手搂住她，问道：“露儿怎么还不睡？”
邝露没有回答，感觉着他的鼻息贴近她的耳根，均匀的，轻浅的。
良久，安静的寝殿内才响起她的声音，似那阵随之而来的凉风一般，拂过二人之间。
“润玉，这璇玑宫，除了你我，可是住过他人？”
话音方落，邝露只觉身旁那具贴着她的身子一僵，殿内再次陷入让人压抑的寂静。
何时起，这个自她有意识开始，自她醒来开始便源源不断的带给她欢喜和美好的璇玑宫，会叫她觉得心酸不已？
对了，便是从她的记忆开始有了裂缝开始，那些从前遗忘的记忆，似是漏了水的水缸，无法一下喷涌而出，只能顺着那裂痕，一点点一丝丝流淌，让她看的急切，让她等的难受。
也是从那时起，她看着璇玑宫，常常能看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她虽看不清楚，却深知，那个身影，不是她。
从前不问，是因润玉给她的信任和爱意太多太浓，让她觉得问了反而徒增他二人的烦忧。可如今，她却觉得，有些事，她需要问，她不想如今拥有的一切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那种感觉像是身处一片迷雾中，自己近身的一切她能看的见，就像润玉，她能摸得着触及得到；可稍远了一些的，便是一片模糊，就像那些碎瓷片一般的记忆，她想抓，抓不住，让她觉得惶恐不安。
本以为得不到答复，不曾想，润玉终究打破了这难言静寂。
“露儿，若我说，是，曾有他人住过，你会如何？”
邝露内心只觉一沉。
是啊，她会如何？她又能如何？
原来，即使再怎么想要弄清楚真相，当她向那迷雾深处靠近时，那种无法预知的感觉，会让她害怕。
算了，她后悔了，她忽然不想知道了。
翻身背对着润玉，邝露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合上了双眼，道：“明日你还要上朝，睡吧”
润玉仍旧环抱着她，想再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二人明明知道彼此没睡，却是无言。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
唯有心事重重结，谁是系铃解铃人？
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
————本章完
“你是谁？”邝露疑虑着走到那个背对她的身影，开口时，声音荡起一层层的回音。
在邝露一眼不眨的注视下，那背影缓缓转过来，却是一位中年之人，面色苍白，嘴角竟还挂着血渍，邝露不禁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只见那人一声嗤笑，声音缥缈：“怎么，上元仙子竟将臣忘记了么？”
邝露蹙眉，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才复问：“你究竟是何人？”
“上元仙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我可是仙子您亲手杀死的啊”
“你胡说！”邝露不假思索的高声反驳，她，怎么会杀人？
那人不急不缓，手指着邝露：“不信？仙子看看自己的双手”
邝露听他言，低眸看向自己抬起的双手。
此时，那一双手掌心，不知何时染满了殷红的鲜血，且顺着她指尖滴答滴答落在她的脚边。
“啊！”邝露一声惊呼，坐了起来。
抬起手看去，昏暗的寝殿内，那双在梦里还沾着血的双手，此刻在黑夜中干干净净，可邝露的心却因方才的梦而狂跳不止。
“露儿，怎么了？”一旁润玉也被惊醒，他坐起身搂过她的肩，另一手抬起用衣袖为她揩拭额头的细汗，柔声问道：“做噩梦了？”见她仍在恍惚中，润玉挥手点亮了殿内的灯盏，整个寝殿亮了起来。
润玉略歪了头看向她的双眼，这才看清，那双眼中满是惊慌，他眉头轻蹙：“露儿？”
“我……”方从睡梦中惊醒，邝露的声音有些喑哑，她缓了缓，才继续道：“从前可是杀过人？”
润玉本疑惑她何故问出此话，却在开口前猛然惊觉，脑中出现了当年有关披香殿的种种。
没听到润玉的答复，邝露侧头看向他，眼底微微布着血丝，道：“我方才，梦见了一个人，他说是我亲手杀了他，我还看见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全是那个人的血”
邝露抬在身前的手轻颤着，她害怕，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这双手可能真的染过鲜血，一个活生生的，象征生命的鲜血。
“润玉，你告诉我，我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面对邝露心慌的询问，润玉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要现在便告诉她曾经发生的一切吗？可如今她活的很开心，若将从前之事都告诉了她，若她知道了她唯一一次杀人是为了帮他瞒住锦觅，若她知道了从前他为了锦觅，将她置于身后，会如何？润玉无法确定。
如此，润玉才发觉，自己竟也是害怕着，怕她想起曾经那些他们之间，不能称之为美好，甚至可以说是不愿回首的往事。
或许，她不会想起全部；或许，她只会如从前一般偶尔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或许，他不说，她会多一段时日的欢愉。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润玉开口：“没有”
可即便听到润玉如此回答，邝露仍旧惴惴不安，半信半疑的低眸回忆着方才梦中那人的模样。从来对润玉的话都是十分确信的她，此刻却不再完完全全的信他，这让润玉再次没由的泛起了慌乱，虽是涟漪，但仍旧波动了他已安定了许久的心。
只有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听着两颗紧挨的心一起跳动着，润玉才觉得安心些。
“露儿怎会杀人呢？放心，这只是梦，别怕，只是梦”
一声声温柔的呢喃，却不知是在安抚着谁的心。
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润玉自己竟也分不清了。
也许如今他拥有的，与她有关的甜蜜美满才是一场梦，一场他自己不想醒，也不愿让她醒来的梦。
那么，待到梦醒时分……
露儿，你会接受这一切吗？你会仍旧在我身边吗？
会的，一定会的，润玉在心中自问自答。
我的露儿，不论是从前有着记忆，还是如今残缺了回忆，都是爱我的，她不会离开，一定不会。
如此想着，润玉抱着她的双臂收紧了些。
而一直在润玉怀中默不作声的邝露，目光再次落向自己的手掌。
方才梦中的鲜血，想想便仍旧胆战心惊，可终归，润玉他是不会骗自己的，不是吗？
如此想着，邝露也向他的怀里钻了钻，抬起手回抱住他的腰。
两颗惶惶不安的心拼了命的向彼此靠近，相拥着，在清冷的深夜，互相取暖。
这日隅中，邝露坐在璇玑宫院中的玉兰树下，树上的花瓣吹落至桌边，捻起一瓣，邝露看的渐渐发愣。
似乎整个璇玑宫，除了这一树白玉兰，再找不出一株其他的花种了，虽听说从前天界的花都是幻术所变，皆因花界曾与天界有恩怨，尽管邝露不知究竟是何恩怨。可如今，花界不是已经归属天界了吗？为何这璇玑宫却没有养着其他花类？
透过那单薄近乎透明的白色花瓣，邝露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虚扶着桌边起身，手中的花瓣落至脚下，邝露踏过，一步步走向那块空地。
这里，从前放过什么的？
仍旧是模糊的画面，浅浅的映在脑中。
似乎……是一盆花？
是谁养着的？如今，怎的没有了？
“小露珠”
邝露原本正在蹙眉回想的思绪被打断，转身看到了踏入璇玑宫的丹朱，邝露勉强撑起笑来迎他：“叔父”
“乖”如今丹朱对于邝露这一声声的叔父，可谓是十分受用，到底是他家龙娃圆满了，得了真爱，且这侄媳妇还是他满意的，瞧他们夫妇将日子过得如此甜蜜滋润，他这个做叔父的也欢喜的很。
“小露珠的伤可好些啦？”
“早已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叔父挂念”
“不挂念不行啊，如今小露珠可是我家龙娃的心肝儿啊”丹朱调侃的一笑，不过往常若是他如此说，邝露若非脸红，耳根也会红了，可此刻她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的十分勉强。
不知邝露心中真正所思，丹朱只当是小夫妻俩吵架了？不对呀，他今日九霄云殿见到润玉，也没发觉有什么反常呀，若真是吵架了，那他家龙娃的脸可早就能结冰了。
“小露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能否说来与老夫听听？”
“没什么”邝露摇摇头，只将心中一切愁绪都似上了一道锁：“许是，这天界里天后需要掌管的繁杂事多，所以有些烦闷罢了”
“嗨，这有什么可烦的，小露珠的天后做的已是极好了”丹朱早已有所耳闻，这天界里只要提起邝露这位天后，可从来只有夸赞，而他也是看在眼里，邝露所做的，无可挑剔。
“还好龙娃终究是回了头，也娶到了你，若当年他仍一意孤行，那小锦……”丹朱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话，似乎也说错了话，连忙住嘴，手在鼻尖上搔了搔，后面的话化为两声尴尬的笑打算混过去。
虽未说全，邝露却听得出几个词，回头？一意孤行？还有……
“叔父方才说，小锦什么？”
“嗯？”丹朱眨了眨眼，故作茫然：“什么小锦？老夫有说过吗？”见邝露眉头蹙的愈深，丹朱一阵懊恼，怪他自己口无遮拦，提什么小锦觅，还好如今小露珠没想起什么，若真是顺藤摸瓜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他也不知这算是喜事还是……
趁着小露珠还未再多问，丹朱复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只留邝露一人，又回到了方才的状态，看着这偌大的璇玑宫，心里头空落落的。她也知道，内心里空缺的那部分，正是她丢失的记忆。
她以为，如今的日子是欢喜的，那么从前的记忆，定然也是如此。
可为何每每想起的回忆，不管是清晰的，还是模糊的，皆是能让她心疼到落泪的，亦或是心酸到发闷的感觉？
不觉间，邝露踏至一处偏殿，殿门紧闭，虽很少来，却莫名的让她觉得熟悉，曾经是否有人从这里进去，殿门也是如此骤然紧闭，一个紧跟其后的身影黯然站在殿外，不得进去。
那是谁？
一步步靠近，邝露欲推开那扇门，却在伸手触及时被一声略有些急促的“露儿”阻止。
她转头，润玉已疾步走近，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着的殿门不过一瞬，便移至邝露面上，他故作轻松的一笑，道：“露儿来这里做什么？”
“我……”邝露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我只是见这座殿羽常年关着，想进去看看……”
沉吟了片刻，润玉才道：“我不是同露儿说过吗？此处只是放置从前旧物的一间偏殿，里头许久未命人打扫了，尽是灰尘杂乱，露儿还是别看了”
不容她再多想，润玉带着她离开了此处。
行了几步，润玉回头看去，曾经某些记忆浮现，润玉心里盘算着，不然哪日悄悄的将这偏殿拆了吧。
夜晚，凉风习习，透过窗棂吹进寝殿，拂动床边的轻纱幔帐，邝露睁眼定定看着上头的金色流苏，毫无睡意。
同样睡不着的润玉侧过身，见邝露正在愣神，他挪了几分靠近且伸手搂住她，问道：“露儿怎么还不睡？”
邝露没有回答，感觉着他的鼻息贴近她的耳根，均匀的，轻浅的。
良久，安静的寝殿内才响起她的声音，似那阵随之而来的凉风一般，拂过二人之间。
“润玉，这璇玑宫，除了你我，可是住过他人？”
话音方落，邝露只觉身旁那具贴着她的身子一僵，殿内再次陷入让人压抑的寂静。
何时起，这个自她有意识开始，自她醒来开始便源源不断的带给她欢喜和美好的璇玑宫，会叫她觉得心酸不已？
对了，便是从她的记忆开始有了裂缝开始，那些从前遗忘的记忆，似是漏了水的水缸，无法一下喷涌而出，只能顺着那裂痕，一点点一丝丝流淌，让她看的急切，让她等的难受。
也是从那时起，她看着璇玑宫，常常能看出另一个人的身影，她虽看不清楚，却深知，那个身影，不是她。
从前不问，是因润玉给她的信任和爱意太多太浓，让她觉得问了反而徒增他二人的烦忧。可如今，她却觉得，有些事，她需要问，她不想如今拥有的一切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那种感觉像是身处一片迷雾中，自己近身的一切她能看的见，就像润玉，她能摸得着触及得到；可稍远了一些的，便是一片模糊，就像那些碎瓷片一般的记忆，她想抓，抓不住，让她觉得惶恐不安。
本以为得不到答复，不曾想，润玉终究打破了这难言静寂。
“露儿，若我说，是，曾有他人住过，你会如何？”
邝露内心只觉一沉。
是啊，她会如何？她又能如何？
原来，即使再怎么想要弄清楚真相，当她向那迷雾深处靠近时，那种无法预知的感觉，会让她害怕。
算了，她后悔了，她忽然不想知道了。
翻身背对着润玉，邝露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合上了双眼，道：“明日你还要上朝，睡吧”
润玉仍旧环抱着她，想再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二人明明知道彼此没睡，却是无言。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
唯有心事重重结，谁是系铃解铃人？
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