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小秋，你还在外面吗？能不能去思年的公寓帮他收拾一下，他明天回国，说什么也不想回老宅住，还要辛苦你去一趟，累了就在那休息一晚。”
叶思年的妈妈很温柔，是小秋向往的妈妈所具备的模样，随口应下。
他要回来了，如果知道她擅自作主没有吃药，他会不会生气，可她并不是故意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小秋窝在沙发里，投影屏上反复回放着电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湿濡的唇瓣亲吻。“唔——”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吗？”
小秋不敢置信地问道。
叶思年脱掉西装外套，紧贴着小秋坐下，将她揽进怀里。“过了十二点了。”
“哦。”小秋没有问下去，靠在他身上继续睡觉。
手机震动，叶思年徐徐接听按下免提。
“年年，到家了吗？你进门的时候轻一些，别吓到小秋。”
“知道了，妈。您怎么还没睡？”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身体刚刚好又长途跋涉的，我能放心的下嘛。对了，你孔姨让你明天带着小秋一起回来，别忘了。还有，明天郑家女儿来宅子做客，你也别失礼，记得买礼物。”叶母喋喋不休嘱咐道。
“不会忘的，我要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通话结束，叶思年低头瞧了一眼熟睡的小秋，扯松了颈口的领带。
原来，是郑家。小秋身子僵硬，不敢乱动，怕被叶思年发现她在装睡。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小秋的手机，来电显示“叶阿姨”。
叶思年竟然直接按掉了，推过小秋压在身下。
“这样很不礼貌。”小秋又气又害怕，他怎么敢按掉叶阿姨给她的电话。
电话继续震动，小秋够着手臂却摸不到电话。“叶思年你松开我，我要接电话。”
“接它干嘛，让你提醒我给别的女人挑礼物？”叶思年语气生硬。
“我想睡觉，打了一天工，很累了。”小秋扭过头，闭上眼，不去管手机震动的声响，她也管不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睡着了。
回到叶家，小秋躲在屋子里，不愿去见叶思年和别人相亲的场面，偏偏被妈妈揪着去正厅准备茶水。
郑雨梦见到小秋端着茶盘时，心里一惊，叶大少爷居然会喜欢一个打工妹。她认定叶思年玩心和她一样重，腻了乏了，还是会回心转意与她郑家联姻。可昨儿那个袋子里的验孕试纸，是玩出火了？
言语间多有挤兑。
小秋心里约莫知道了几分，心有隔阂，端着茶水不偏不倚撒到了叶思年的身上。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的样貌和身世没少受非议，可这一次她不想忍。
母亲拧着小秋的手臂，连连向叶思年赔不是，将她赶回到后院。
没多久，郑雨梦也跟了过来。
郑雨梦还没等小秋反应过来，将她推进了池塘。
“啊——”小秋不会水，池塘水深至少1.6m，刚刚没到她的脖颈，池底青苔滑腻，小秋脚下打滑呛了好几口水。“咳咳咳。”小秋扒着石阶想要往上爬，骨节被踩的生疼，碾出了血色。
郑雨梦听着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小心翼翼跳了下去。
叶家下人先将郑雨梦捞起，众人围着她团团转。只留小秋一个人爬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坐在青石地上。
小秋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在郑雨梦哭诉委屈时，脑子一热扭打了上去。
小秋身上都是脏污的青苔和淤泥，郑雨梦仅是湿了裙角，从狼狈的程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可这件事涉及到两家联姻，只能让人出来当替罪羊，这个人也只能是孔小秋。
叶思年推开人群，径直绕过郑雨梦，拉开撕扯的小秋抱在怀里。
叶家长辈一时语塞，不知该给郑家怎样的交代。叶老夫人催促着下人带郑大小姐去换衣服，小秋母亲上前希望能给小秋一个弥补的机会，带着郑雨梦去了客房，难免又是一顿刁难。
“小秋，冷静点。”叶思年吼她。
孔小秋鼻子一酸，凭什么下人的女儿就不能有尊严，推搡开叶思年。“滚！”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湿答答的裤脚渗着暗红色的洇痕，强迫自己扳直酸痛的腰背，独自一人走回了房间。就那样蜷缩成一团儿，躲在床角，痛哭失声。
母亲回到房间叹了口气。
“小秋，妈妈知道你委屈，可谁让咱们寄人篱下。你是妈妈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可不能再让妈妈伤心啊，妈妈替你给郑家大小姐陪了不是，一会儿你去说说好话，这件事就过去了，别太孩子气。”母亲凑近了些，看到小秋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换干净衣服，床单都被你弄脏了，快起来。”说着就去拉小秋起床。
小秋一瞬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郑雨梦，难道她连发脾气的权利和资格都没有吗？
忍着腹痛，冷得发抖。小秋坐起身，和母亲哭诉。“凭什么都来怪我，我到底哪里错了，就因为我是没爸的孩子吗！”
母亲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忽而凝滞片刻，手开始抖了起来。“对不起，小秋，妈妈…不该打你。”
小秋越哭越凶，肚子疼的难受，浸湿的衣裤未让她察觉身下的异样。
再次醒来，小秋浑身都是虚汗。她看到妈妈一言不发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玻璃瓶子里的药液已经输完，针头处稍稍回血，撕开胶布拔掉了针头。
“妈。”小秋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身上的脏衣已经换成了病号服，手心发凉却出了许多冷汗。
“是谁？”
小秋不明白。
“是哪个魂淡弄大了你的肚子。”
小秋感觉浑身血液开始凝滞，头皮发麻，控制不住的发抖。
“你才多大，就这么不知检点，是不是要了我的命你才能消停啊。”小秋母亲声泪俱下，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单亲妈妈，小秋就是她的全部，生怕小秋重蹈她的覆辙，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去跟那个男人过吧，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小秋忙不迭下床跪在母亲脚边，她让母亲失望了，从小她最怕的就是母亲会像父亲一样抛弃她。
争吵声引来了门外不少病患家属的驻足，都在议论小姑娘看起来不大的样子，真是不懂事。
“妈——”小秋努力拉住母亲的手，直到十指相错，跌倒在地。
病房里只留小秋一个人，叶思年为什么不来看她，为什么犯错的是两个人，却要她独自承受身心上的痛苦。她就像被抛弃的孩子，无数的责骂声在耳边喧嚣，呼吸变得急促，难以启齿的绝望。
窗外巨大的冲击声拉回了她的思绪，陆陆续续有人在走廊上奔跑，几个看热闹的阿姨推开门，急匆匆扶起小秋带着她往窗外看。
“小姑娘，你看那个是不是你妈妈，蓝色衣服白裤子。”
小秋的母亲刚出医院就被急转弯的车子碰倒，直到三个小时后，手术才结束。
母亲被转入神经科重症icu观察，手术费和住院费已经超过了她银行卡的余额。打不通叶思年的电话，迫于无奈她转卖了叶思年送给她的项链。
叶家派人来问候，象征性要留下一张银行卡，被小秋赌气拒绝了。她高估了叶思年对自己的感情，也对，这个时候钱才能解决问题。
小秋很自责，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她就不会进医院，母亲也不会因为自己出车祸。不，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思年，他让自己陷入被宠溺包围的优越感，无尽的占有。现在梦碎了，自己也该醒了。
小秋爬上医院的天台，天色暗了下来。医院病房里探视的家属都在依依不舍地道别，并许诺第二天会早早的来，多么和谐又温馨的画面，是她奢望却永远也得不到的温暖，是家的温度。
心底里一个声音告诉她，眺下去就解脱了，光着脚站在露台上，棕黄色长发随飞飘扬。
她将叶思年之前随手给她的副卡压在了医院缴费处，里面的钱足够母亲后续治疗费用，那是她最后的尊严，可她不得不妥协，就当作叶思年对她的补偿，这个理由也是心安理得。
安排好一切，脑海里回响着应该没有落下的事情，她闭上了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什么都没有，里面却有一个小小生命。
“对不起，我真的好累啊，不能带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想你和我过一样的人生，很累很辛苦，你不会喜欢的。”
叶家长辈不会认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露面，叶思年知不知道已然不重要了。
小秋正欲迈出一步，手机铃声响起，不是叶思年专属的铃声，她到底还在期盼什么。将手机扔在地上，无意触碰到接听键，落地的一刻听筒里传来郑雨梦因震响不满的皱骂，山寨机果然呱噪。
“孔小秋，今天是给你一个教训，别再动歪心思，不然我不敢保证你妈妈是否能平安出院。”
郑雨梦蠢就蠢在太自以为是，她这么做无疑惹怒了小秋，一个跌落谷底的人愤怒起来，后果会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小秋平静退了下来，攥紧拳头，这一巴掌她迟早要打在郑雨梦的脸上，狠狠的，让她绝不敢再造次。
第二天一早，小秋便回了叶家。回房收拾了一袋子衣服和洗漱用品，母亲出了icu需要人照顾。
叶阿姨询问了小秋母亲的情况，拉着她回了大屋。“小秋，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思年的。”
小秋心里难受的紧。“是少爷告诉您的吗？”
“那看来就是了，思年他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这件事暂且只有我和你妈妈知道。你放心，旁人绝不会嚼舌根，我也不是要责罚你，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年年他欺负你。”
原来作为始作俑者的他还蒙在鼓里。
“他没有欺负我，只不过……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叶阿姨答应了小秋，愿意出钱送她留学，让她带着母亲出国治疗。却也怕她后悔，匀她几天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想留下这个孩子，叶阿姨愿意当说客，劝慰叶老夫人。
叶思年回国前一天受了风寒并发出炎症，又被小秋推了那么一下，眼下正躺在床上养病。
小秋去看叶思年，满腹委屈梗在心口，道不出。
“抱歉，没去医院看你，有没有发烧，身体还好吗？”叶思年虚软的身子靠在床头，尽显憔悴。
“我很好，可是我妈妈她不好！她出车祸现在还躺着icu里，都是拜你和你未婚妻所赐。”小秋远远站着，不愿与他亲近。
“什么，孔姨出了车祸，要不要我找人去照顾？”叶思年费力问道，握拳掩口不断地呛咳。
这么多年，孔小秋和母亲在叶家的身份，说是佣人，却无人敢欺侮，都是叶思年护得好。她郑雨梦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还没坐稳未婚妻的位置，就敢动他的人。
“呵，如果没有你就不会发生这些，都是因为你，我才会痛苦难受。我生怕哪天伺候不好你，就会被你像随手物件一样抛弃。我只能违心讨好你，不敢发脾气，不敢有异议，为的就是你对我的优待。这不你一开口就是请人照顾我妈妈，你随便一句话却是我努力许久都得不到的，这就是你对我的施舍，你叶大少爷多厉害啊。”小秋胡乱摸了眼泪，鼻子囔囔道。
叶思年知道小秋心里有怨，骂出来心里就痛快了。“小秋，过来。”他朝小秋招招手，以为像从前一样温存便能哄好她。
“我又不是什么啊猫啊狗，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叶思年不敢再应，心里发慌。
“我已经和叶阿姨商量好，她答应我让我带母亲出国治疗，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拦着我。”
叶思年趔趄着下床，拉住小秋的手腕。“给我生一个孩子，只要一个孩子，我就放你远走高飞，天涯海角你想去哪我绝不再纠缠。”
他掏心掏肺宠了这么多年的小丫头，居然做梦都想逃离他。他不是看不出她在利用，她的敷衍。
“少爷，我只是个佣人的女儿。”
她十八岁便跟了他，说没有感情是假的。但她发誓出人头地，绝不会再让母亲被人瞧不起，这些都不是靠一个男人就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