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霜雪吹满头(润玉vs邝露)

(四)上
小仙侍遵从了邝露的吩咐,将绣着彼岸花的大红喜袍连着做工精致的黑色木箱一同退给了冥界的钦差。可即便是退了婚服,邝露仍是心存不满,非要将院里的红灯笼全都取下,将屋里的红窗花全都撕去,任旁人如何劝说,她都不改主意。月下仙人只觉纳闷,明明是自己一盏一盏挂上去的彩灯,自己一张一张贴上去的窗花,为何突然就嫌碍眼了呢?她若是当真不喜红色,当初又为何要将这太巳府装扮成此番模样?这丫头啊,怎么跟中了邪似的?真是应该叫岐黄仙官来给她好好诊查一番,看看她究竟是犯了何种病。
在月下仙人正准备道出心中所想之时,润玉已然唤来了太巳府的一个小仙侍。他一边擒住邝露那只正要去摘灯笼的手,一边对小仙侍下令道:”传岐黄仙官。“
邝露似是半梦半醒一般,时而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时而吵着闹着要摘灯笼、撕窗花。无奈之下,润玉只能揽住她的双肩,施法定了她的魂,让她好歹安分了一些。接着,他又唤来了两个仙侍,命她们搀扶邝露至屋里歇息片刻,等待岐黄仙官前来为她诊病。
月下仙人却忽然跳出来,挡住了两个仙侍的去路。他一脸不悦地注视着润玉,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润玉怔了怔,不解地看向他,问道:“叔父这是做什么?”
月下仙人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责怪他道:“龙娃,你明明有手有脚的,为何不能自己把小露珠扶进屋?你是懒得动啊,还是嫌弃她啊?”
“叔父哪里的话,我······”
还没等润玉说完,月下仙人便迅速地将搀扶着邝露的两个仙侍扒拉到了一边,然后轻轻推了邝露一把。浑身无力的邝露就这样笔直地倒进了润玉怀中,柔软的发丝蹭上了他的脖颈。
“叔父这是在胡闹。”润玉虽嘴上这样说着,但手上却没有拒绝的意思。低头看了看面色憔悴、目光涣散的邝露,他叹息一声,将一只胳臂环绕在她的腰间,将她的一只胳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扶掖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屋内走去。她的脚步细碎而又迟缓,于是他便跟着她慢慢地走。这仿佛是他数千年来第一次距离她如此之近,她身上淡淡的芳香充斥着他的鼻腔,他可以听见她平缓而轻柔的呼吸声。他第一次发现,她竟是这般的瘦弱,腰身竟是这般的细。他想,也难怪,她曾夜以继日地忙于处理璇玑宫的各项事务,还总在他批阅奏折之时为他端茶研墨,想必总是精疲力倦的。他曾自诩体恤下属,现在看来真是有些荒唐了。
月下仙人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啧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之事,必然是要跟缘机好生说道说道的。”
(四)下
岐黄仙官到来的时候,邝露安安静静地在卧于榻上,双眼紧闭着,一副熟睡的模样;润玉则坐在一旁的案几前,正提笔于一张宣纸上书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上元仙子身体有恙,还请仙官为其诊断病情。”
“臣遵命。”岐黄仙官行了一礼,便走到邝露的床榻旁,为她把了脉。细细分析了一下她的脉象后,他面露难色,慢步行至案几前,躬身作辑。
“如何?”润玉提起笔蘸了蘸墨,依旧没有抬头。
“陛下······”岐黄仙官斟酌着开口,“上元仙子脉象紊乱异常,全身经络染毒,且体内疑有阴魂流窜;依臣之拙见,上元仙子······恐是食了什么不该食的丹药。”
“你说什么?”润玉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提笔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岐黄仙官似是受了惊吓,浑身一颤,急忙向天帝下跪,神色慌张地说道:“臣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请······请陛下恕罪。”
“她一向本分守己,不会乱食丹药。”润玉丝毫没有疾言厉色,却仍旧带着天帝不容忤逆的威严。
“可若是······上元仙子受了居心不良之人的蛊惑,抑或是被人强行灌喂······”岐黄仙官双膝跪地,不敢抬眼看端坐在案几后面的天帝。
“给本座查。”润玉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了最后几个字,“本座倒想看看,这六界上下,何人有这个胆量蓄意谋害我堂堂天界仙子。”
“是,臣这就去通知天将府立案调查。”岐黄仙官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正准备退下,却被润玉叫住了。
“她体内的丹药,可有办法取出?”润玉看向他的目光中,似是带着些许殷切些许期盼。
岐黄仙官低下头去,言语间透着几分歉意几分惶恐:“小臣愚钝,无法探知上元仙子体内丹药究竟是为何物,因此不敢贸然尝试将其取出,怕伤及仙子的元神。”
“罢了,此事急不得。你每日来探查一次她的病情,及时汇报与本座。”润玉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搁置在一旁,又将写好的文书卷上,“此外,速将这份诏书递交给冥界的钦差。”
“臣遵命。”岐黄仙官接过天帝递来的诏书,再次行了一礼,然后快步退了出去。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天帝陛下与上元仙子,倒真是不如传言中那般妾有意而郎无情。离开太巳府的时候,岐黄仙官这样想着。
(五)上
派往天界的两个钦差,一个携着天帝的诏书一个端着装有大红婚服的木箱回到狱神府的时候,玄生正在与禄寰切磋棋艺。他们二人虽自幼情同手足,向来互帮互助;但在棋场上却总是不相退让,不将对方逼上死路决不罢休。玄生不喜在与人对弈时被叨扰,于是,当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他微微蹙眉,以为是某个冒冒失失的小鬼差闯来了,便打算喝令一声。可抬头之间,看见两名钦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个手里攥着一卷文书,另一个怀里捧着黑色的喜服箱,玄生顾不得眼前未完的棋局,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就是一通问询。
“这婚服可是不合她身?为何不送去绣庄裁修?”玄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箱盖,看见箱里那件似是原封没动的喜服,原本炙热的目光仿佛在一瞬之间变得黯然了许多。
“天界太巳府的仙侍托臣转告大人,上元仙子不喜红色。”手捧黑色木箱的钦差禀告说。
虽不在意料之外,但玄生仍是感到怅然。她从不着红衫的缘由,他是知晓一二的。记得那时天界正值春光明媚、花红柳绿的时节,他与王兄同登九霄云殿向天帝禀报冥界近况,一路上瞧见了许多浓妆艳抹、华冠丽服的年轻仙子,个个堪比枝头繁花,绚丽夺目。他不由得幻想,假若邝露可以如此般盛妆艳服,该是一副多么摄人心魄的模样。于是,趁着王兄与太巳仙人对酒之际,他溜去了太巳府,寻着了正在院里浇花灌草的邝露。她依然是一身素衣,桃腮杏脸,略施粉黛,以一玲珑银冠束起三千青丝。她见他来,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邝露见过狱神大人。”她同他行礼,如往常一般端庄典雅。
“邝露仙子往后不必如此拘礼了。”他轻轻扶她站直身子。
“大人今日怎有闲暇来此?”她问。
“今日随王兄面见天帝,与众臣于九霄云殿商讨政事;会议结束,趁王兄忙于应酬之际,我便偷摸着来此寻你了。”他笑得爽朗,眸中似有星光流转。
“那······大人此番来寻我,所为何事?”
“并无要事。只是,好不容易上一次九重天,我便惦记着来找仙子闲谈片刻。”他立于院中的梨花树下,一袭黑衣与枝头盛放的白花格格不入,“冥界仍是一派阴冷沉闷的景象,天界已然是春意盎然,百花齐放,好些年轻的仙子穿上了红艳的衣裳,也是十分应景······”
还没等他说完,她便低头浅笑道:“大人可是看上哪家的仙子了?大人若需邝露牵线搭桥,知会一声便是了,邝露必定尽力而为。”
听闻此言,他不由得愣了愣神,脑中瞬时空白一片;待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心中既酸楚又愁郁,眼底徒增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落寞与忧闷。他心里想着,她兴许仍是不明白,他最想牵的线,便是拴住她的红线;而他最想搭的桥,便是通向她的鹊桥。只她一人,从不会有什么别家的仙子。洁白的花瓣飘落他的肩头,他轻轻拈起一片,放在手心上。黑色的灵力自他指尖缓缓流出,花瓣渐渐由白转粉,最终变得同他衣襟上绣着的彼岸花一般,鲜红似血。
(五)下
“繁花似锦,百花争妍,我却只······贪恋这一树梨花。”他的目光落在她白嫩如霜的面庞,“只是不知,梨花若不再淡雅素净,而能够浓艳热烈一些,会是怎样夺人心魂的模样。”
他记得他将那片殷红的花瓣放到她手心的时候,她低垂着眼帘,眼眶周围有些泛红,纤细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静默着等待了许久,她方才开口。
“桃花既已开过了,梨花哪怕再艳再美,也不过东施效颦罢。”
这句话他始终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没理解透彻。直到数年后,他受命于王兄亲自下至凡间收服作恶多端的怨灵,休憩之际于一家小酒馆偶遇了散仙彦佑。他曾在六界盛宴与彦佑打过几次照面,知道他是当今天帝的义弟,知道他与邝露有着颇深的交情,也知道他对天界那些腥风血雨的过往十分了解。于是,把酒言欢之时,他向彦佑提及了当年邝露所说的话,希望可以得到确切的解读。彦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吟片刻,搁下了手中的酒盏,感慨道:“润玉对她啊,可真是亏欠良多。”
“此话怎讲?”他追问道。
“她口中的桃花即是霜花,梨花则是她自己。”彦佑说,“她深知霜花是润玉心尖上的女子,于是便曾渴望着能与她有几分相像。可惜霜花到底是霜花,她到底是她;在润玉眼中,霜花的美艳瑰丽,她终究是配不上的。就这样,她爱了他多少年,他便伤了她多少年。年年复年年,她痴心不改;而他,似乎亦是如此。”
听完彦佑的话,他脸上浮现一抹苦笑。至此,他似乎明白了,她常年着素衣,不是因为她不喜艳色,而是因为她不愿碍了心上人的眼。可他多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穿上红艳的衣裳,如平常人家的年轻女子那般,逍遥自在地翩然起舞。于是,尽管按照冥界一贯的传统,婚服应当以黑为主色,但他特地嘱咐了绣庄的绣娘,还是制一件红色的好。
“这天帝陛下还真是一手遮天了。又不是他成婚,他这是作甚?”
禄寰的一句话,将他从漫天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玄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见面前的两个钦差依然毕恭毕敬地站立着,身旁的玉桌上依然摆着未完的棋局。
“天帝有旨,你这婚典啊,要推迟十日举行了。”禄寰说着拍了拍玄生的肩。
“我知道了。”他回答得十分平静,琥珀色的双眸似是没有一丝波澜。
或许她,根本没有真心想要嫁与我。兴许这一切,不过是个一戳即破的泡影。他如此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她答应和他成婚时冰冷而空洞的眼神,然后又将目光落在那件原封没动的大红喜袍上。
(六)上

岐黄仙官双膝着地,跪在距离案几十余尺远的地方,头低得快要触碰到地面。默默地等待着润玉开口,他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的寂静分外难熬,他攥紧了衣袖,惶惶不安地闭上双眼,大汗涔涔。良久之后,只听一声压抑而忧戚的长叹。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睁眼,只见案几后的润玉正轻轻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垂着眼帘,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双颊上方印下一小片阴影。他的面庞棱角分明,眉如墨画,鼻若悬梁,精致的五官仿若没有一丝瑕疵。润玉润玉,人如其名,美玉无玷。可他虽是个相貌无双的翩翩公子,当起天帝来却有着赫斯之威,叫人既敬佩又畏惧。岐黄仙官依然跪在地上,膝盖已然有些酸痛。
“方才听仙官说,上元仙子的病越发重了?”润玉徐徐开口。
岐黄仙官复又将头低了下去,思虑少许后回应道:“小臣不才,没能寻到医治上元仙子的法子,还请陛下责罚。”
“别跪了,起来吧。”润玉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敷衍似的抬了抬手。
岐黄仙官双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的缘故而感到腿麻。于是,他对着自己的双腿施了些灵力,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待自己稳定了身形,他双手作辑,说道:“陛下,臣虽无法探知上元仙子体内的丹药是为何物,但或许太上老君可以······”
“速去将老君请来。”润玉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
“可是,陛下······”岐黄仙官面露难色,“太上老君还在信连山闭关修炼,怕是暂且不便······”
“耽搁不得了。”润玉轻声叹息,两道墨眉紧蹙在一起,“无论如何,一日之内,定要从信连山将老君带回来。”
“一日之内?陛下,这······这天界至信连山路途遥远,一日怕是······”
“仙官可是要抗旨不遵?”润玉似是有些愤然了,冷冰冰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意。
“臣不敢,臣即刻启程去往信连山。”岐黄仙官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不敢抬眼去看天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好,退下吧。”润玉摆了摆手,自始至终也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六)下
待岐黄仙官离去,空荡的璇玑宫只剩下他一人。四下里鸦雀无声,向来喜静的润玉竟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端起案几上的翡翠茶杯,将它放在唇边,却发觉杯中的茶水已然凉透。轻叹一声,放下茶杯,他复又翻开一本奏折,打算提笔批阅,却又发觉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陌瑶被他派去了太巳府,其余的小仙侍不知此刻正在何处偷闲。不知不觉间,眼前浮现出那个碧色的身影,她忙前忙后的,像是从不觉得疲倦似的,在他阅读经书时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在他批阅奏折时于一旁安静地研墨。日复一日,她的存在,仿佛深深地熔化在了他的生命里。只是,他从不愿去细想,也不敢去细想。
心思烦闷之间,润玉起身,走出了璇玑宫。迎着和煦的微风,他走过镜水湖畔,走过栖梧宫,走过昔日的洛湘府。途经姻缘府的时候,月下仙人恰巧从府中走出来,一只手握着一根顶端缠满了红线的木头拐杖,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青瓷食盒。
“龙娃,你这是去哪啊?”他抓住了润玉的一只胳膊,打断了他继续前行的脚步。
“太巳府。”润玉转过身来看着他,“叔父这是去哪?”
“巧了,我本来也是要去太巳府的。”月下仙人说,“小露珠病了,我让府上的几个仙童熬了些滋补身子的粥,还让他们做了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现在看来啊,不用我带去了。”
他将青瓷食盒递到了润玉手里,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而转身走回自己府中。进门之前,他还不忘回望一眼。只见润玉站在原地,轻轻揭开食盒的盒盖,朝里面看了看。
桂花的芳香扑鼻而来,他微微怔了怔。
几千年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啊,她喜欢吃桂花糕。
七(上)
润玉手提青瓷食盒走到太巳府的时候,看见院中只剩下一张石桌、两块石凳和一棵枝繁叶茂的梨花树,原本挂得到处都是的彩灯已然不知去处,徒留一派幽雅而凄冷的景象。踏进屋内后,他发现原本贴了满墙的红窗花也无影无踪,府中再无临近大婚的喜气,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陌瑶听见脚步声,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刚想开口问来者何人,却在抬头的一瞬心里一惊,连忙下跪行礼,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陌瑶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本就对陛下格外心存畏惧,此刻他脸上冷峻的神情让她心里更加惶恐了几分。
“起来。”润玉挥了挥衣袖,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朝里屋走去。
陌瑶见他就要跨过里屋的门槛,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又一次下跪,抖抖簌簌地说道:“上元仙子尚未更衣梳妆,还请······还请陛下在会客厅稍候片刻。”她虽十分害怕陛下斥责自己,但邝露待她同亲姐姐一般,她也知陛下乃是姐姐心仪了千年之久的男子,自然是不愿让陛下看到姐姐此时的这副病容。
听闻陌瑶的话,润玉将那只正要踏进里屋的脚收了回来。他没有朝屋内看,只是微微低头,将目光落在双膝跪地的陌瑶身上,淡淡地说道:“好,你且先替她更衣梳妆。”
待润玉转身走回会客厅,陌瑶才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她关紧了屋门,随即快步行至邝露的床榻前,蹲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姐姐,陛下来了。”
邝露缓缓睁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干裂的双唇轻抿在一起。她的面容煞白如雪,双颊没有半点血色,双眸好似两潭深不见底的秋池,两道烟眉蹙起。将一只手伸出锦被,她攥紧了陌瑶的衣袖,好似是在乞求着什么。陌瑶叹了口气,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今日已是立春后第六日了,还有四日姐姐就要与狱神大人成婚了,可不能再这样病下去了,要早些好起来才行。姐姐先坐起来吧,陌瑶为你梳妆打扮一番,这样面见陛下的时候好显得妥帖得体一些。”
(七)下
听了她的话,邝露将她的衣袖攥得更紧了一些,冲她连连摇头。
“姐姐?”陌瑶满目疑惑地看着她。
“让陛下······回去吧。”邝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陛下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食盒,想必是给姐姐带了好吃的。”陌瑶极尽全力地劝慰着她,“陛下的一片好意,姐姐可莫要辜负。”
“我这副丑态······”邝露复又苦笑着摇头,“陛下看了,生厌。”
“陌瑶这就为姐姐梳妆打扮一番,定让姐姐看起来容光焕发。”
对姐姐和狱神的婚事,陌瑶是打心底里不看好的。她始终认为,姐姐是因为陛下千年的顽固不化而感到心灰意冷了,方才决定允下狱神的求婚,远嫁冥界的。她一直坚信,如果陛下肯回头,姐姐是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因此,她非常希望在姐姐嫁人之前,陛下可以有所表示,争取将姐姐挽留下来;毕竟,她不舍得让姐姐因为一念之差而将余生错付。
不顾邝露微薄的反抗,陌瑶将她从床上拉着坐起来,让她背靠着床头,为她披上了一件淡蓝色的外袍,接着又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了一把木梳,开始梳理邝露那一头散乱的长发。少顷,她又取了些傅粉和胭脂,点在邝露的脸颊上、嘴唇上。末了,她用指尖蘸了些许青黛涂抹于她的两道眉上。忙活完以后,陌瑶站远些瞧了瞧,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等邝露反应过来,她已经打开了屋门,将头探至屋外,说道:“上元仙子已更衣梳妆完毕,陛下请进。”
当一袭月白衣袍的润玉提着青瓷食盒走进来的时候,邝露只觉得胸口的异物又如同火焰般燃烧了起来。虽然近日来体内阴魂的巨大能量依然压制着她的心绪,呼之欲出的情感依然被生生禁锢着,但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过往些许缺失的记忆片段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在那些沉重而深刻的回忆里,她总能找到他的身影。无论他是披星挂月的夜神殿下,还是统领六界的天帝陛下,她总追随在他左右,如同他的影子一般。
冥冥之中,她总可以感知得到,自己从前——在被这股强大而陌生的力量控制之前——应当是非常爱他的。至于到底爱到何种程度呢,她也说不大清楚了。只是,这些时日里,有些事情在她心中越发明了。她知道,或许自己从不该应允玄生的求婚。这一切,都是她体内四处流窜的阴魂在作祟。这些阴魂,夺走了她的心智,囚锁了她的情感,让她变得像个傻子,像个傀儡。于是,趁着头脑清醒的时候,她摘了院里所有的彩灯,也撕了屋里所有的窗花。
不过,倒也无妨,她想着,若是自己再照这样病下去,迟早是会死去的。到时候,一切便都会如过眼云烟一般无关紧要了罢。时至今日,她竟觉得,除了爹,除了陌瑶,自己在这世上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许是因为心中少了对陛下的那份情感,便少了活着最大的意义罢,她这样想。
“这是叔父让姻缘府的小仙童给你做的。”润玉坐到床沿,将青瓷食盒放在自己的腿上,偏过头去看着她的脸。
虽然有粉黛加以掩饰,但他还是看得出,她脸色很差。
陌瑶识相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好了 我把之前更过的都搬完了 把七下也放上来了
无聊之际我来解读一下第二章番外里润玉的梦吧 虽然这个梦跟正文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正文背景下润玉的一种心境
首先 梦里她叫他殿下 因为潜意识里他是更喜欢她叫他殿下的 仿佛只要她再叫他一声殿下一切便都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在某种程度上 在他内心深处 他是想要重新来过的
而他让滕六仙君在夏天布雪 反映了他骨子里一种逆天改命的倔强 如果说他的命数是在经历锦觅这场情劫之后铸成一颗太上忘情的帝王之心 他偏要冲破自己内心的枷锁重新去爱一个姑娘 一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一个总为他忙前忙后的姑娘 一个把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姑娘
梦里的她笑得很灿烂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希望她可以开心一些 无忧无虑一些 就像他们初见时那个戴着头盔的小天兵
可是!!!大龙很难真正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所以呢 就要有我们可爱的男二玄生以及他哥禄寰的助攻还有一段比较艰难的救妻之路来帮助大龙看清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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