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烟花泪

走出门连周遭的空气都散去了温度和原有属于新年的甜蜜,不动声色地回到后台,脱下衬衫换上戏服,融进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忙碌的集体。

飞旋舞袖衬着一个干脆利落的亮相,微颔的下巴,眼神却直直望向台下,粉底没有刻意掩盖的泪痣和上翘的睫毛透着机敏和深藏的失望。厅堂的大灯亮起,黑暗的台下清晰地显现在解雨臣面前——正对自己的位子一排清一色的军装让这厅堂又亮了几分,解雨臣欠身行礼目光一扫而过这一排人,是自己没见过的眼神,没有倾羡没有贪婪,只是弧度不一的笑容,从未见过的干干净净的赞赏甚至让解雨臣莫名地心慌。是政府最看中的宪兵队吧,训练有素也是远近闻名。视线回到正中间的位子,那人带着军帽,额前的碎发在依旧昏暗的厅堂里模糊了那人的神色。仓促地鞠了躬便窜回后台,演出全部结束夜色已晚,军爷们估摸着是要在这留宿了。领班的叫了解雨臣还有几个带着发簪穿着旗袍的姑娘,走到那群军人面前,解雨臣打量了一遍,都是清秀俊朗的面庞,不知今夜这群姑娘可还能像平日那么欢愉了,解雨臣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领班的声音突然响起:“军爷这便是刚刚戏台上的青衣当朝花魁解语花了,年纪轻不懂礼数也不知道问好军爷别跟他计较,今夜是小的的荣幸能留几位过夜……”空洞的客套话显然也并不让面前人感兴趣,两人都抬起眸子,解雨臣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清凉如水的眼神,军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人硬朗的肩背和不算高大的身材,不可随意亲近的气场……领班的碰了碰自己,解雨臣回过神屈膝俯首:“小生解语花这厢有礼了,见过各位军爷。”“不必多礼快请起。”那人伸手扶起自己,“军爷这称呼未免生硬了,叫我吴邪就好。”“哎邪帝还觉得自己十六七八白衣少年啊,小三爷这称呼不是挺好?”吴邪无可奈何地冲身边打哈哈的人笑了笑,冷漠的气场顿时土崩瓦解,解雨臣一个侧身:“小三爷这边请。”

解雨臣走在前面,把军官们一个个安排好,最后,当然是花魁配将军。
【伍】相知

解雨臣跟在人身后走进屋里,转身阖上门想象着今晚会是怎样一翻狼狈。可除了轻轻的脚步没有其他什么动静,没有人从后面贴到自己身上,没有温热肮脏的气息喷吐在耳畔,没有脱衣服的声音甚至是陈旧的雕花木床也没有丝毫“嘎吱”的声响。正好奇那人在干嘛,一个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想我怎么称呼你?”解雨臣一愣,这算什么,不过是一夜陪床罢了。还是认真做了回答:“随小三爷开心,非要说的小花便可。”那人一顿,不禁微微皱眉,勾了勾嘴角:“你可是男……”“一介伶人。”说罢不想看那人反应,下了决心似的解开自己的外袍,浅粉色的内衫在屋里柔和地折射着油灯的光,把外套往圆椅上一搭右手扶上眼前人的肩,闭上眼触到人冰凉的嘴唇,感受到人慢慢的轻吻另一手伸到人胸前解起军装的扣子,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上扬,该高兴吗,终于以这般资格触碰到这身墨绿。突然那人一把握住自己游走的手,揽着自己腰的手推离两人,似乎是不甘心,别过脸继续想贴近人身,魅惑的声音说着:“我不干净,不必怜惜……”结果却是把对方往底线又推近了一步,人握住自己的手用力,逼着解雨臣停下挑逗。“这般俊俏面孔,何必选择这条路?步步走来可是享受?不曾难过?”那人松开自己,波澜不惊的声线听不出是同情还是鄙夷。“不曾享受亦不曾难过,将军若是对小生无兴趣直言便是,何必句句相逼。”

素不相识,亦不相知,你哪来资格跟我谈选择,你何来的资格质问他给我的承诺曾教导我的字句。

“我不想伤害你。”愕然抬首,面前是那人孩童般认真的表情,自嘲地低下头笑了笑:“将军以为晴空般的温柔是尔等可以拥有的?是尔等隐姓埋名终日只能梦回故里之人能企求的?”解雨臣把外套重新披到身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已经来不及了,紧张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人震惊和难过的神色。解雨臣心里莫名地一阵抽痛,不知是为自己终于肯承认这事实,还是过往和回忆的觉醒,突然听到人压抑着声音的颤抖问:“语花可是老九门的后辈?”解雨臣瞳孔骤然收缩人没有看到,看不清的瞬间那戏子一个扭身擦着自己身侧往前一“跌”,吴邪正想回身搀扶,子弹上膛的清脆在身后响起,枪口抵到自己腰上,吴邪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

吴邪没有回头:“你想过杀了我会是什么后果么?”“不过以身殉国,有什么可怕?”吴邪忍不住笑了出来:“殉国?”“不,我是说……”“花儿可听过一个词叫,隔墙有耳。”吴邪猛地回过身一手抓住解雨臣握着枪抵着自己的手往里一扣
解雨臣猝不及防,吃痛枪脱了手,吴邪抓住人的胳膊一把把人拽进怀里另一手接住了枪,揽着解雨臣贴着有门的那栋墙侧过脸冲着身旁的门。吴邪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解雨臣的嘴,屋里一片诡异的沉寂让门外的悄声议论显得格外刺耳。“失手了?”“早说了那个小三爷肯定靠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爬到这个位置。”“走吧趁早进去宰了他没准还能看到那个戏子吓得哭哭啼啼的诱人样子。”“等等,万一”声音被几声闷响掐断,吴邪松开解雨臣把他往边上一推踹开门,几人已经躺在血泊中,还有两个身上插着刀不屈地挣扎着,都是刚才台下的人,和吴邪身上一样的军装。还有一个一脸玩味的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几把银光。吴邪望了他一眼:“子扬,把这些处理了吧,别惊到戏楼里的人。”那人勾了勾嘴角:“得令,三爷最后这两个就留给你了。”“吴邪,总有一天你会被杀得尸骨不存,连同你的老九门一起。”吴邪面无表情地举起枪对准那人的眉心,解雨臣余光里看到另一人举起的枪口,猛地拔下旁边凤冠上的发簪直直插进那人喉咙,滴血未流。吴邪没有开枪,解雨臣站好,理了理衣服问道:“杀了他们回去怎么交代?”“以身殉国。”解雨臣一愣,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那人似乎发了狠似的扑向吴邪,鲜血淋漓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狰狞,吴邪猛然被按到地上,那人钳着自己脖子的手愈发用力,突然那人身子往前一挺,被一脚踹到了一边。扎在背上没进去大半尖刺的灯台和解雨臣若无其事的样子,若不是这里只有他一个能扔刀子,还真难以相信。解雨臣伸出手把吴邪拉起来,却被揽进了一个怀抱。吴邪感受着怀里人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留在人耳畔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救你出来。”

那晚,解雨臣在他身边睡得很安稳,第二天醒来,清冷的闺床早只剩自己一人,解雨臣掀开枕头,六枚子弹静静地卧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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