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为何选择了上海?江浙很关键|中共的地理密码1


导语: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特推出“中共的地理密码”系列文章,通过一个个关键地点,讲述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以及各地人民的伟大。
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上海的租界内举行,就连与会的13位代表,当时也很难想象他们创立了一个多么伟大的党。在革命时期,我党、我军经常被国民党反动派污蔑为“土共”、“土八路”,他们为何选择了“洋气”上海呢?

其实,选择上海的不仅是中共一大,中共二大、四大都是在此召开,中共三大在广州召开后,中央局机关也陆续搬到了上海。从1921年开始,到1933年迁往瑞金,在中共最初的12年,中央机关主要在上海办公。北伐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人还领导上海工人阶级,在这里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并建立了上海市民政府。
选择上海的也不仅仅是共产党,1930年8月9日,中国农工民主党(农工党)在上海成立;1945年12月30日,中国民主促进会(民进)在上海成立。就连大韩民国的临时政府都选择了这里,它于1919年在上海成立,直到1932年才被迫迁往重庆。
上海作为一个年轻的都市,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呢?这要从上海的崛起过程谈起,迅速发展的上海表现出了一个全球领先的特性。
如果我们简单总结一下,中共一大选择上海有四大利好,一是工人阶级基础好,二是马列主义传播早,三是知识分子多,四是上海“一市三治四界”的格局。
前三点都很重要,但都不是上海所独有的,比如当时的广州、北京等都具备这些特点,所以第四点尤为重要。所谓“一市三治四界”,“一市”是指一个城市——上海,“三治”是指公共租界、法租界、华界各管各的,其中的华界又分为闸北和南市,这便是“四界”。混乱和有序在这里达成了一种和谐,为革命者造就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也就是说,前三点是选择上海的“历史必然”,第四点则属于选择上海的“历史偶然”,上海市发展就是一个偶然与必然相互作用的过程。对上海而言,属于它的偶然性机遇的确不少,但更难得是,上海人,或者说上海周边的江浙人都牢牢地抓住了这些偶然。
上海很年轻,尽管这里的别称“申城”源自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但那时的上海不过是春申君封地里毫无存在感的一个渔村。上海市今日的简称“沪”,也源自上海的渔村属性。在古代“扈”是一种打渔工具,“渎”则是江流入海处,所以松江下游一带被称为“扈渎”,后逐渐演化为“沪”,成为上海市的简称,如今的松江区也被称为“上海之根”。
到了北宋时期,“上海”才从渔村变为一个税务机构。当时的上海大陆地区分属华亭县和昆山县,崇明地区属海门县,宋熙宁十年(1077年),在这一带设上海务,负责征收酒税(榷酤)。
当时的上海一带,各种“浦”很多,所谓“浦”在吴方言区里原本是小河的意思,多指人工河,在宋代主要指吴淞江的泄水河道。在这一带开设的税务机构因为临近上海浦,所以得名为上海务,而上海浦的不远处就是下海浦,当时稍微挪挪地方,今日的上海市就有可能叫下海市。这就是上海的“历史偶然”之一。
关于上海、下海还有个趣事。1955年,毛主席到上海视察,游览黄浦江时,突然向陪同人员提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上海还有个下海吗?”在场的上海人,谁也回答不出来。毛主席说:“应该有。”后来,果然找到了一座下海庙,经过考证,才知道了上海浦与下海浦的故事。由此可见毛主席的博闻强识。
到了元朝,上海才正式有了行政区划。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设立上海县,辖于松江府,县域主要包括今吴淞江故道以南市区、青浦县大部、闵行区大部、浦东新区大部和南汇县。元代后期,上海地区有松江府和嘉定州、崇明州,以及华亭县和上海县。

此后,上海地区的区划虽有变化,但基本都是属于江苏省的“朴实无华”的小县,直到又一次偶然的出现。19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后,清政府被迫签署了《南京条约》和《五口通商章程》等不平等条约,上海与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作为通商口岸,实行自由贸易。
之所以在要求通商的首批港口中选择上海,是因为这里的位置太过重要。上海位于我国海岸线的中部,“黄金水道”长江与“黄金海岸”在这里连成了一个“T”形,上海就位于“T台”的中心位。
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上海正式开埠,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上海县洋泾浜以北一带划为洋人居留地,后形成上海英租界,这也是中国的第一块租界。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虹口一带划为上海美租界。后来,英美租界合并为公租界。
在谈到上海为何能发展如此之好时,很多人都会强调这里的开埠和租界,这些的确是推动上海发展的重要因素,但仅有这些因素就够吗?
咱们先说开埠,在最初开埠的五个港口中,上海是经济基础较为薄弱的,却是后来发展最好的。在后续的不平等条约中,南京、天津、重庆、台南、汉口、九江等十余个通商口岸陆续开通。除了广州之外,其他口岸城市的发展固然不错,但与上海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说租界,旧中国一共有过27个租界,分布在天津、上海、广州、厦门、汉口、苏州、杭州等地,其中,天津最高峰时有9个国家设立租界。可见,租界也并非上海独有的特点。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开埠和租界,确实可以让上海有不错的发展,却不足以确保上海成为中国第一大城市经济体。让上海市从具有相似背景的城市中脱颖而出的,除了上述原因外,还有两点重要因素,一是江浙人的涌入,二是新上海的创新能力。

上海原本是个小渔村发展成的小县城,在开埠之后,不仅大量洋人涌入,江浙一带的人更是为上海的发展添加了强大助力,形成了如今的江浙沪“包邮”合作区。
江浙人涌入上海之所以如此迅速,除了上海本身的吸引力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1851年到1864年的太平天国运动。太平天国来势汹汹,并定都天京(即南京),江浙一带的富户和流民都涌向上海,带来了资本与廉价劳动力。这次移民潮还结束了“华洋分居”时代,为上海提供了更多可能。
于是乎,以苏州人、宁波人、无锡人、常州人等为代表,擅长扬长避短、回避风险的苏商,与“敢为天下先、勇于闯天下、充满创新创业活力”的浙商,“卧龙雏凤”齐聚上海,硬是在一大群洋大爷的眼皮底下,搅动起世界风云。
对于老上海而言,江苏人整体多于浙江人,但要论单一地市,宁波无疑是对上海影响最大的。宁波人创办、创造了上海的第一家银行、第一家证券交易所、第一家五金店、第一南货店、第一家绸布店、第一家火柴厂、第一家染织厂……等50余个第一,几乎缔造了半个上海。
大量涌入的江浙人不满足于拾洋人牙慧,而是在学习中不断探索,在务实经营的基础上,勇于创新,这种创新精神直到今天依然是上海的底色。风云际会的上海,也因此迎来了飞速发展:
开埠后10年左右即取代广州,成为中国最大的对外贸易口岸,其进出口货值占全国的50%以上;开埠后30年左右成为全国的航运中心;1895年以后成为中国外资企业最集中的城市;1900年城市人口突破百万,成为中国人口规模最大的都会;20世纪30年代成为全国货币发行的枢纽,外汇和金银交易的总汇,“四行两局”(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中国农民银行,中央信托局、邮政储金汇业局)的总部全部在上海。
上海的开拓与创新并不局限于经济方面,在中共一大举行之前,这里就已经吹起了革命之风:
1898年夏,上海出版了《泰西民法志》(泰西泛指西方国家),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和学说,该书是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的开端;

1899年2月,上海传教士林乐知1868年创办的《万国公报》上(1895年,康有为等维新派也创办了《万国公报》,就是为了蹭原报纸的热度),开始连载《大同学》(天下大同之学),把马克思以及他的《资本论》详细介绍到中国来;
1912年至1926年间,上海出版的图书占全国七成,奠定了上海在文化舆论中的重要地位;
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新青年》月刊,发起了新文化运动,倡导科学(“赛先生”,Science)、民主(“德先生”,Democracy)和新文学,成为颇具影响力的革命杂志;
1919年,五四运动在北京率先爆发,随后天津、上海、广州、南京、杭州、武汉、济南纷纷响应,6月5日,上海工人举行大罢工,北京与上海也成为五四运动的“双塔”;
1920年2月,陈独秀和李大钊秘密离开北京来到天津,开始酝酿建党,并于5月组建了马克思主义研究会;
1920年4月,俄共中央远东局海参崴分局派维经斯基(汉名吴廷康、伍廷康)为全权代表,了解、联络中国的社会主义者,同时考察可否在上海建立共产国际东亚书记处;
1920年6月,中国共产党上海发起组在《新青年》编辑部正式成立,陈独秀还在上海见到了毛泽东,并在8月请毛泽东在湖南建党,就这样,各地迅速建立起共产党组织,;
1920年11月,《中国共产党宣言》起草并在组织内部学习,《共产党》月刊等革命刊物开始发行;
1920年12月15日,第一批89名赴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从上海出发,此后,先后有陈延年、陈乔年、周恩来、邓小平、王若飞、刘伯坚、陈毅、李维汉、李富春、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聂荣臻等1600名中国学生从这里出发,远涉重洋、留学报国;
1921年6月3日,列宁派出的代表马林抵达上海,与接替维经斯基的尼柯尔斯基等人,与上海的中国共产党发起组,一起商讨一大召开事宜。在此期间,由于陈独秀恰好在广东任职,也曾有人建议就在广州召开一大。但陈独秀觉得,广州到处是无政府主义,政治环境不利,地理位置也不适合,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海。
1921年7月23日,中共一大在法租界的望志路106号(今兴业路76号)李汉俊的寓所内召开,除了两位共产国际的代表,参加会议的中国代表共有13人:李达、李汉俊、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何叔衡、王尽美、邓恩铭、张国焘、刘仁静、陈公博、周佛海、包惠僧(受独秀个人委派参加会议)。
在7月30号晚的会议过程中,一个陌生人闯入会场,声称走错路,革命经验丰富的马林赶紧停止了会议。他们走了仅一刻多钟,法租界巡捕房就派了9个人前来搜查。当时,李汉俊和陈公博未离开,桌子里还有几经涂改的大纲草案,但侥幸的是都没有引起巡警的注意。
在李达的爱人、青年团员王会悟的建议下,一大代表们来到了其家乡浙江嘉兴。嘉兴离上海不远,又不引人注目,就这样,代表们就在嘉兴南湖的游船中完成了一大的剩余议程。

参加一大的13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且大部分都有过出国经历,其中的3人在一大召开之前就留过洋,分别是李汉俊(1904年留洋)、董必武(1914年留洋)、周佛海(1917年留洋)。派代表参加会议的陈独秀(1901年至1915年,先后5次东渡日本求学),中共重要创始人李大钊(1913年,就读于东京早稻田大学),也都是在一大召开前就有了留洋经历,可以说中国共产党创立之初是很“洋气”的。
不过,“洋气”的共产党人在革命过程中,始终重视工人阶级的重要性——后来的事实证明,搞革命再“洋气”都不如接地气。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工业产值占全国60%以上,金融占到80%左右,这里不仅有大量的资本,更有着广大的工人阶级。据1919年统计,上海工人总数达51万3768人,其中产业工人18万1485人,约占全国工人总数的四分之一。
严重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锻炼了上海工人阶级的反抗性,而近代企业的集中生产,又培养了上海工人阶级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在北伐战争期间,为了推翻军阀统治,上海的共产党人发动广大工人阶级,先后于1926年10月、1927年2月和3月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第三次起义成功后,各界代表共同组建上海市民政府,在19名委员中有汪寿华﹑罗亦农等9名共产党员。
不过,蒋介石来到上海后悍然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抓捕、屠杀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人,李大钊等革命领袖在这次政变中惨遭杀害。因为蒋介石的反革命行径,中国的大革命宣告失败,第一次国共合作也因此破裂。
中国共产党吸取了经验与教训,认识到革命武装的重要性,为之后的斗争积蓄更大的力量。1927年秋,在周恩来的建议下成立了中央特科。1931年4月,顾顺章被捕叛变后,周恩来等人果断处置,让党中央又一次度过危机。尽管白色恐怖笼罩上海,但周恩来等人坚持在上海开展地下斗争。
1933年1月7日,由于局势十分不利,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被迫由上海迁至中央革命根据地瑞金(今江苏赣州的瑞金市),并在那里组建了第一个全国性苏维埃政权。
回首上海的发展历程,以及我党“襁褓”时期在上海的12年岁月,我们能看到一个个偶然与必然的交织出现,能看到新上海与新生的共产党一样,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发展、突破。

在上海的众多优点中,最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创新精神,各种各样的新事物都在这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为共产党、为新中国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有人说上海人排外,但对于优秀的新生事物上海人从来不会排斥。
如今的上海,依然是全球最具创新精神的城市之一,我们回顾上海的历史会发现,地理位置的重要不仅仅限于其交通优势,其周边的人才储备也很重要。只有汇聚人才、坚持创新才能将各种资源转化为优势,将一个个偶然转化为成功的必然。(化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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