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1937年 南京 夜
吴邪烦闷地依着墙，一口口往嘴里送着刚从桌上拿的蛋糕。甜腻的奶油顺着食道飞快地滑落到胃里，透出一丝凉意。
无聊透了。吴邪心想。
本来并不应该由自己来参加的晚宴，全因为吴三省的病倒而改了规矩。
就在前一个星期，吴三省收到了从南京发来的信，应邀去参加一个商业应酬。本来也是乐得轻松，反正最近刚好没什么事干。可好说不说，却在前往南京的前一个晚上突然病倒，烧的不省人事。
吴邪叹了口气，想到这又不禁为三叔担起心来。抬眼望去，满满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这里一片那里一片。人群中时不时响起掌声和嬉笑声，热闹的吴邪甚是尴尬，连忙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
其实自己本来也是有个伴的，可难为这伴是谁不好，偏偏是年轻俊朗的解大当家的，刚进场子就被一群妖娆多姿的女人围了起来。吴邪往左寻去，只见小花正站在一群女人中间谈笑风生，心里一气，刚刚入嘴的蛋糕就这么呛进了喉咙口。
吴邪赶忙把蛋糕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热气直烧到脖子根。
“这位少爷没事吧？”正当吴邪不停拍着胸，止不住上下颤动的时候，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水。
“咳咳咳…没..咳..事..”糟了，丢脸丢到家了。
“咳成这样还算没事？”纤细的女声这回又从背后响起。吴邪感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背，轻重恰好，有节奏的上下敲打着。
“好些了?”女声再次响起，递过一块手帕。
吴邪赶忙接过擦了擦，心里窘的发慌。居然在姑娘家跟前丢面子。
“谢谢。”吴邪定了定神，过了半晌才重新直起了腰，用自己最具涵养的微笑来表示感激。
“没事就好。”面前的女声待抬起了头才逐渐清晰起来。吴邪细细打量，那是一个约莫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女，质地甚好的翡翠发簪将如墨的黑发盘卷到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眉目清秀却又透着一丝媚气，让人看了甚是舒服。穿着裁剪合适的旗袍，微开的缝合口露出精细瘦长的腿。蹬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正冲着吴邪笑。
“喂，看傻了啊。”少女用手在吴邪眼前晃了晃，嬉笑着打趣他。
“啊哦，对不起。”吴邪终于发现了自己失礼，赶忙道歉。
“哎呀没事没事。”少女潇洒的挥了挥手，露出雪白的齿，接着道，
“你好，我叫霍秀秀。”
“霍秀秀，好美的名字。这可真是人如其名。”
“你嘴可真甜。”秀秀用手掩住嘴，痴痴的笑。
吴邪寻思了一下，才发现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名字，便道，“你好，我叫吴邪。”
“果真是你，看来我没认错。”秀秀略张开嘴，露出惊诧的表情，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举手投足都十分得体，能看出是一个教养十分好的女孩。
“恩？是...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哎？吴邪哥哥你不记得了么？”
吴邪…哥哥…？！吴邪被秀秀叫的一怔，兴奋的差点跳起来。第一次被女性这么叫，还是被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
“果然是不记得了啊。”秀秀一嘟嘴，跺了跺脚，娇嗔着抱怨起来，过了一阵又重新拿目光审视了几遍吴邪，说，“算了，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拾
闹腾了一阵直到将近凌晨晚宴中的人群才渐渐散去。走出会场，街道上已是一片冷清。
吴邪合着解雨臣的步调走在弄堂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房间里的床，困得已经无法再思考其他事情了，嘴巴一开一合，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刚才和你讲话的那个女的是霍家的么?”解雨臣清亮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吓得吴邪一个激灵。
“恩…怎么了？”这货到底是不是人啊，都凌晨了精神还那么足，不过也对，女人堆里混多了总会变得不一样。吴邪闷闷不乐地心道，“你有意见？”
“恩？意见？”解雨臣显然是没听明白意思，皱着眉头反问。
这小子就算是在阴冷的灯光下五官也还是这么立挺，黑亮的眸子在扑扇的睫毛下露出一丝疑惑。
“就允许你混在女人堆了，我和女生讲话难道不行？有女人缘的可不止你解当家一个。”
解雨臣望着吴邪一脸鄙夷，才终是明白了那番话的意思，立马笑的直不起腰来。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解雨臣用手搭着吴邪的肩，捂着肚子一颤一颤的，略瘦的肩膀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好像一阵风就能刮了去似地，看的吴邪心一抽。那么纤瘦的身子到底是如何扛起整个解家的。
“那女人不简单，这么平白无故的找上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解雨臣待忍住了笑意，才起身，抹了抹眼角的泪，肃了起脸。
“可是我看那女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吴邪，这个社会可不像老师给你讲的那么美好。”解雨臣苦笑着拍了拍吴邪的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包括我。”
吴邪没答话，他抬起头望了望解雨臣，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小花，我信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多少年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了。自从挑上解当家的名号，不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没有一个不改变态度的。天天对着一张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会突然厌倦。没日没夜的拼搏，手上已经沾满了多少不干净的血，连回想一下都会自我厌恶。这么肮脏的人还值得吴邪相信么。
“我不是这种人，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解雨臣叹了口气，脱开吴邪的手，又起步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