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南明王朝的哪一位人物,最出名,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是国姓爷郑成功。郑成功之名可谓是家喻户晓,并不是因为他孤悬东南,坚持抗清十几年,而是因为他收复了沦陷入荷兰人之手三十八年的台湾。然而,如果从当时明郑政权自身的角度来讲,东征绝对是一部险棋,而事实上,这场声势浩大的东征也间接给脆弱的明郑政权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攻取台湾是一步险棋,但对于郑成功来说这也是一部必走之棋。厦门海战之后,各路清军残兵败将纷纷退回原驻地,郑成功于1660年的6月25日召开军事会议,他自己分析说“伪朝既吊数省兵马船只,动费许多钱粮,若此一战,达素、率太(李率泰)亦难回奏,势必凑集,再决胜负。但舵悄发回吊齐动经数月,我师粮费浩繁,岂能坐待其战?等各归原汛,就地养兵”,并且将官兵家眷以及相当一部分的居民全部移出厦门,但这一政策造成了明郑控制区军民的生活极度困难,郑成功不得不允许人们回到厦门。
郑氏自己认为,达素、李率泰二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败仗,难以向清廷交差,必然再次整兵来犯,所以把各级将领派回原驻扎地“就地养兵”。
到八九月份,郑成功又命令周全斌、马信、罗蕴章等十七镇陆师以及水师南下广东征粮,明军在潮阳一带活动,攻破“逆寨”同时击败自潮州而来的清军,缴获的大批的粮米,到12月,郑成功突然命令这支庞大的舰队返回金厦,因为他要准备东征台湾了。
到一月份,他对众将说“前年何廷斌所进台湾一图,田园万顷,沃野千里,饷税数十万。造船制器,吾民麟集,所优为者。近为红夷占据,城中夷伙不上千人,攻之可垂手得者。我欲平克台湾,以为根本之地,安顿将领家眷,然后东征西讨,无内顾之忧,并可生聚教训也”。自从隆武二年起兵以来,除了金门厦门这几个小岛,他还是没有太稳定的地盘,没有稳定的控制区,也就没有稳定的兵源和军粮供给,军饷倒是还可以靠贸易勉强解决,所以如果按照何廷斌的说法,台湾确实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抗清基地,但是大家伙的脸色已经说明了问题“时众俱不敢违,然颇有难色”很明显,大家伙不想去台湾,但是又害怕国姓爷那恐怖的脾气,所以都不敢说话,有一个头铁的家伙,宣毅后镇吴豪,他去过台湾,劝郑成功不要进攻台湾,因为台湾此地“独言风水不可,水土多病”。
但吴豪很快就为自己的头铁付出了代价,郑成功听完他反驳的理由之后的反应是“藩心含之,谓其有阻贰师也”,这时候又有一个家伙跳了出来,协理五军戎政杨朝栋对“藩主”的计划那是赞不绝口“倡言可行”,郑成功很高兴,并且许诺台湾平定之日杨朝栋为府尹,然后当场杀掉了吴豪,但是荷兰一方的史料《巴达维亚城日记》记载郑军攻台部队,吴豪的名字依旧出现在了领军将领之中。
这场冲突其实说明了一个问题,在征讨台湾的问题上,郑成功实际上已经站在了自己不少部下的对立面,当郑成功强行发动征讨台湾战役的时候,在广东一带征粮的17镇郑军,有两镇干脆直接叛变了,当然了,相比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这些都是小问题。
吴豪 说台湾是“水土多病”,何廷斌说台湾是“田园万顷,沃野千里,饷税数十万”,那么究竟谁说的对呢?首先咱们要弄清楚何廷斌究竟是谁,何廷斌按照现在人的说法,那是一位义士,看不惯荷兰人在台湾的残暴统治,所以引来国姓爷,赶走了荷兰人,还有人则认为这人是个骗子,因为经济问题而投靠了国姓爷。
《巴达维亚城日记》记录了1661年四月份郑泰给荷兰长官的一封信,里面有提到了何廷斌的内容“曩者何斌官往云南时,余即贷以巨资,后被台湾长官用为通事,余从未因彼而烦恼。彼之逃出台湾,纯因被三数中国人诬以奠须有罪名,长官轻信,欲加之罪,不得不出逃以避死。”
还有一封何廷斌自己的信“吾任大员通事十余年,不辞劳瘁,为公司尽力。数年前,国姓爷禁止大陆帆船渡台,大员长官及评议会命吾赴复,向国姓爷探询航原因,国姓爷答欲在台征收关税。旋即回台,向长官明确传达此意。长官命吾再次往传述;关税如不涉及公旬,或不至损害公司利益,对国姓爷自向中人课税并无异议。对此国姓爷表示满意,旋即允许帆船赴台。二、三年后,若干在台中国人控告吾阴谍暗害长官,并致函国姓爷停止帆船开台云云,引起长官责备交加”然后他就逃往了郑氏控制区。
很明显,何廷斌和荷兰人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然后他就逃走了。所以说,他所谓的“田园万顷,沃野千里”只是他故意胡编出来的谎话而已,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究竟是讨荷救民也好,还是公报私仇也罢,他想要的只是把郑军引来台湾打荷兰人而已。
既然何廷斌说了谎,那吴豪的话便是真的了,台湾在当时尚未被完全开发,那就肯定是“水土多病”,严酷的自然环境肯定要带来大量的非战斗减员,而且如果荷兰城堡久攻不下,其援军再自海外而来,那可能就要有大麻烦了,而且清王朝在郑军征讨台湾之际会无动于衷吗?实际上,郑军行进到澎湖的时候,郑成功本人就已经发现问题了“二十七日,大师开驾至柑桔屿 阻风,又收回澎湖榭内屿。时官兵多不带行粮,因何廷斌称,数日到台湾,粮米不竭,至是阻风乏粮。游令户都 事同洪游击就澎湖三十六屿 行粮,正供。时吊集各澳长追取接给 各澳长搜索二日,回称:各屿并无田园可种禾栗,惟審薯、大麦、黍稷,升斗凑解,合有百余石,不足当大师一餐之用。藩惊乏粮,又恐北风无期,随于三十晚传令开驾。”
但无论如何,郑成功已经没有选择了靠着金厦数岛,和强大的清王朝对抗,又能对抗到几时呢?为了拥有一个稳定的抗清基地,征讨台湾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是一部步棋,但是这步棋必须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