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印匋的艺术性一定是基于其实用性之上的,因为其本身属于实用器。当时的工匠不经意的创造,便遗留给我们如此巨大的艺术财富,故而在分析其艺术性的同时,结合其实用性,更能探求出其具体的艺术价值。
印匋作为玺印艺术的重要遗存,其本身便具有秦印最大的特点——严谨端方。这类印匋的母印,主要应该为铜制或木质,因为其抑印痕迹十分清晰、端正,如咸阳遗址出土的“咸新安盼”印匋,和出土于秦始皇兵马俑坑砖瓦上的“大羟”印匋,以及出土于秦始皇兵马俑坑砖瓦上的“汪”印匋。这些印匋的边缘十分清晰,没有混沌的感觉,且形制端方,基本为标准的正方形、半通、与较小尺寸的私印。在陶印为母印的印匋中,也有符合这些特征的印匋,但大都书体偏于肆意。
这类印匋与传世的秦印风格极为相似,因为这些印匋反映了当时大多数秦印的风格。黄宾虹曾提到:古玺文字,千人莫名其所用,今以陶器证之,有可确知其为款识之模型,而无疑义,昔者范土铸金,即以金文抑埴,初无二理,要皆为地名、官名人名,数端而已。从中可见,印匋能帮助我们了解古人的用印习惯,古人用印与今人不同,古人用印主要是为了铃印,而今人用印主要是印于纸上,只有在一些陶瓷器上还能看到这种遗痕。
在当时绝大多数陶工所用之印,都为自己制作的陶印,而真正存在于古人生活中的用印材质,应以铜、玉为主。在清人马一驹的《古印考略》一文中就提到过,秦印中的铜、玉材质。现今虽有秦印实物,但其具体功用除了封泥外,便少有实物去证明其实用方法,如上文黄宾虹先生所提到的“以陶器证之“就是用印匋来证明其使用方法,可见其实用意义。
这类印匋在章法上基本与秦印一致。面形规范,没有异形印面,以标准的正方形与半通为主。且尺寸合乎印制,即基本在两厘米左右,而个别私印则控制在一厘米左右,半通橫面一厘米左右纵,面两厘米左右,这些印匋基本在这个尺寸范围之内。
在印面布局上,这些印匋印面布局紧凑工整,每字大小皆一致,布局合理。十字界格清晰整齐,对印面切割平均,没有错层现象,如出土于鱼池遗址的“芷阳工葵”,十字界格是判定秦印的一项标准,因汉代以后界格和字体之间没有空隙,而秦印十字界格与字体之间衔接较为舒朗,故而在玺印的断代上,十字界格是一个重要的标志。
章法主要指印面的经营位置,若安排合理,则印面看起来就舒适;若印面安排不合理,就会出现不协调的感觉,甚至有时在下刀时会出现刻不下的情况,当然,若是有些印面因设计需求而故意为之就另当他论了。这些秦印匋的章法布局惊人的整饬,传递出法度意味,精确的布置每一个印面文字的位置,这应该是日常使用的秦印中最为显著的章法艺术准则。即布置恰当的严谨端方,次第相寻、脉络相贯,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一枚玺印尚且如此,可见秦人的法度观念是多么的浓厚。
“印宗秦汉”,不光是指章法布局精妙,更是指其篆刻的字法。“摹印篆”便是源于秦印。文字结构紧凑整饬,留白处不会太多,没有突兀的结构,一切以整饬为主。笔意自然,没有飘忽之感,也无凝重之势,恰到好处的凹线,使得整个看起来平缓而舒适,不会有突兀之感。笔画流畅,没有滞笔。整个印面“屈曲填密”,但没有拥堵不畅的感受,那是因为笔画细腻精巧,一气呵成,毫无凝滞,才能在方寸之间蜿蜒曲折。反观汉印,笔画稍粗,就失去其纤巧清丽之感,浑圆质重,印面文字给人以厚重沉闷之感。
秦印作为现代篆刻之祖也,是因为其篆字工整秀丽的缘故。而这些用印之遗的印匋则完全符合这些秦印的特征,反观其他印匋就多了一丝隶味,虽说摹印篆中本身就带有隶味,但笔画笔意太过粗犷,也就没有了秦印的工整之感了。秦印的整体字体艺术应该是工整而纤丽的,如陕西出土的铜质“子厨私印”玺印,就是标准的秦印风格,与咸阳遗址出土的“咸新安盼”印匋文字风格一致。“子厨私印”玺印就是当时秦地标准的玺印模式,其与笔画转折如出一辙。
清马一驹在《古印考略》中写到:有刻有铸,布置精巧,莫过于秦,学者自能审之。印宗秦汉,秦印基本为后世玺印艺术奠定了基础,章法布局依然适用于今天。可见“印宗秦汉”这一对初学篆刻者所要求的基本功也是不容置否的。界格一事,虽在后世篆刻作品中不为常见,但在练习基本功时,最初的摹写时常以之为辅助,来确保印面的端正工整。
诚然,后世官印基本沿着秦印的章法布局在发展,基本未有大的出入,所看重的就是秦印严谨端方的艺术特质。用印之遗的印匋的艺术特质也是如此,章法布局。字体笔画,未有一丝的凝滞。印匋是戳印后在进行烧造的,在笔画上难免有所失真,但反观这些印匋,笔画依旧流畅蜿蜒,且与边栏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曾逼边,其严谨之势可见一斑。由于印匋在戳印时的陶胚是湿软的,在印匋烧制过程中难免会有印面变形的情况,故而很多印匋的形制有所变化,而这些印匋的边栏整齐,印面形状与母印相差不大,故而可见其形制之端正。
总而言之,用印之遗的印匋是反映了当时日常生活的用印情况,是当时日常生活用印在印匋上的体现。无论从章法也好、字法也罢,其整体艺术构架即是严谨端方。当然,其章法布局在秦印匋中可谓是独树一帜,与其他印匋艺术的直观感受皆不相同,是不同于整个印匋艺术风格的一类印匋,与秦印和秦封泥的艺术风格更为相似,是印匋艺术中的另类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