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花欲燃吖
话说这《金瓶梅》中有一户人家是不顾礼义廉耻,枉顾道德伦理,做尽背信弃义之事,但是却生了一个难得的多情后人。
在西门庆在世时有一伙计名叫韩道国,负责看管李瓶儿带来的一处狮子街的门店,算是西门集团下的分公司总经理,职位不低,日子也还过得去。一日,他的妻子王六儿和小叔子韩二在家沟通交流,不巧被邻居瞧见闹到了当地县官那,为了救妻子,韩道国辗转找到了西门庆,求他施以援手。
且不说日后西门庆是如何通过这一契机看上了王六儿,单说,韩道国这开阔的胸襟,古今中外无人能敌。武大郎若有他半分“格局”,也不至于死于“大郎喝药”。
西门庆和王六儿东窗事发,那韩道国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和妻子相互安慰,趁大官人如今瞧得起自己,赶紧多占便宜,是能升官就升官,能发财就发财,一定榨干他最后的价值,媳妇不能白奉献 ,这一家两口是吃得开想得开,堪称是空前绝后。
西门庆撒手归西后,韩道国的最后一丝人情是想拿银子去祭拜一下,王六儿出言阻止,人走茶凉,日后也指望不上他西门家,何必浪费那银子,于是夫妻俩卷了钱财就去投奔了女儿。
这样薄情寡性的夫妻有一个“鬼精灵似的”女儿,是西门庆当初特意举荐给当朝权贵翟谦做了二房,此人名叫韩爱姐。
这个姑娘在书中场次并不多,西门庆活着时浅浅地露了一面,是“意态幽花闲丽,肌肤嫩玉生香”的15岁少女,待其再出场,就是西门庆死后此时翠馆遇经济的“擦脂抹粉,生得白净标志”的20多岁的少妇。
但韩爱姐却和韩道国夫妇有着截然不同的处事原则,以至于在后世的评价中,许多文人大家将其划归为《金瓶梅》中的贞洁烈妇。
她和陈经济因爱生情度过了一段短暂而和乐的生活,在陈经济死后她毅然守节至死。
当然,这书中的贞洁也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就是人皆醉得不省人事,有一个能背明白九九乘法表的就算是清醒的,一滩烂泥中,有一块没沾上翔,就算干净地方了。
那她为何会爱上陈经济,甘心为他从良呢?
1、从韩爱姐自身角度来看,不过是见财起意后又日久生情
这韩爱姐沾着西门庆的光,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舅舅王经曾进京探望,见她打扮得“如琼林玉树一般”,于是,在西门庆垮台后,韩道国夫妇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投奔富贵的女儿。
可惜,树倒猢狲散。
蔡京被弹劾后,其机要朋党都被牵连流放,首当其冲就是翟谦。而作为二房的韩爱姐失去庇佑开始了流离失所的生活,人在他乡无依无靠,韩道国夫妇和女儿迫不得已重操旧业。
那王六儿依旧是倚门卖笑,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西门庆,能有看上“丑妇”的审美,生意不好举步维艰,那韩爱姐也难逃厄运,终究走上了母亲的道路。
韩爱姐从15岁嫁给老头翟谦到26岁船上做勾栏,十几年的光景,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去认识合适的男子,要么年龄不对,要么话不投机。
对于爱情和婚姻也还未参透,离开了翟谦的大院子,她当下只想要活命,要赚钱。
就在这一日,陈经济和人做生意来到此处,他在楼中向下望,正临着河边,王六儿和韩爱姐忙着往这楼里搬家,陈经济有些愠怒。
经济问谢主管:“是甚么人?不问自由,擅自搬入我屋里来!”谢主管道:“此是两个东京来的妇人,投亲不着,一时间无处寻房住,央此间邻居范老来说,暂住两三日便去。正欲报知官人,不想官人来问。”
这经济正欲发怒,只见那年小妇人敛衽向前,望经济深深的道了个万福,告说:“官人息怒。非干主管之事,是奴家大胆,一时出于无奈,不及先来宅上禀报,望乞恕罪。容略住得三五日,拜纳房金,就便搬去。”
这段情形很有西门庆初遇潘金莲的意味,原本生气后见了那妇人一眼,便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于是,陈经济允许那韩爱姐住下来,又被韩爱姐几番试探,爱姐道:“奴与你是宿世姻缘,你休要作假,愿偕枕席之欢......”
陈经济几乎是半推半就的,但此番情事虽然郎情妾意,实际上却是韩爱姐先动的手。难道说是一见钟情吗?
当然不是。
韩爱姐一经得手后,立刻便向陈经济开口要了些银两,韩爱姐便告经济说:“自从三口儿东京来投亲不着,盘缠缺欠,你有银子,乞借应与我父亲五两,奴按利纳还,不可推阻。”经济应允,说:“不打紧,姐姐开口,就兑五两来。”
说到底韩爱姐此时将陈经济当成了一个恩客,用了一点销售手段忽悠他办卡而已。
但是,陈经济承包了韩爱姐后,两个人的感情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韩爱姐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的爱,陈经济此时26岁,爱姐也26岁,年龄相仿又兴趣相投,陈经济又是个油嘴滑舌惯会哄人的风月高手,对于漂泊无依的韩爱姐来说,一颗心忽然有了栖息之地,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
2、从陈经济角度来说,他将韩爱姐视为潘金莲的替身,情感投入过甚。
韩爱姐甘心为陈经济从良守节,一定有个什么缘由,不知道哪位哲人说的,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想让一个女人为你死心塌地,前提是你得对她有足够的偏爱。
女人这种生物恨起来堪比福尔摩斯,爱起来就是傻白甜,她们甚至不需要金山银山,不需要你爱情36计,只需要你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要一个踏实感。
这一点偏爱,陈经济给她了。
那为什么陈经济没有给春梅,没有给葛翠萍,没有给其他人呢?只因为韩爱姐身上有潘金莲的影子。
霸总小说里常见的情节就是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得到的,永远争不过得不到的。
潘金莲被赶出西门府后,陈经济为了凑齐王婆的百两赎身钱,不惜欺骗父母变卖棺材本,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潘金莲是陈经济的白月光,在活着的时候曾经给了陈经济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死后就变成了心口的朱砂,因为再得不到,便成了永久。此时韩爱姐的出现刚好弥补了陈经济对于金莲缺失的那部分。
这经济见小妇人会说话儿,只顾上上下下把眼看他。那妇人一双星眼,斜盼经济。两情四目,不能定神。经济口中不言,心内暗道:“倒像那里会过,这般眼熟!”
原本中这句话的这般眼熟便是对潘金莲替身的伏笔,陈经济对韩爱姐一见钟情,是在其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潘金莲是西门庆府中这些女子中唯一一个有文化的,拈酸吃醋时讥讽西门庆是古今典故信手拈来,并且弹得一手好乐器,而韩爱姐也是诗词歌赋,诸子百家皆通。从形式作风来看,韩爱姐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大胆,和当初金莲暗送秋波如出一辙。
所以,陈经济在对韩爱姐有着真挚而热烈的情感,被人珍视尽管是“宛宛类卿”,也足够一个女人感恩半生。
而对于韩爱姐翠馆遇情郎这一章节,张竹坡一贯的解读方式是说韩爱姐的命名方式就可见出中深意:“盖作者又为世之不改过者劝也。”因为五月端午正是悬挂、佩戴“艾草”的节令,艾可以“灸”以治病祛邪,而艾音通“爱”,因此,韩爱姐正是为改经济之过而来,只是这个浪子“虽有数年之艾在前,其如不肯灸何”?终究因为不能改过,而惨死刀下。
他的意思是韩爱姐和陈经济这段故事是西门庆和李瓶儿的镜像,如果说西门庆是李瓶儿的“药”,让她从荒唐人妇走向自我净化之路,那么韩爱姐就是陈经济的“药”,让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但是,药效不够,陈经济并未改过,最终惨死刀下。
不过,假设“药”学说可以成立,我还是认为陈经济是韩爱姐的“药”更贴切,他的温情治愈了一个走上风尘路女人的一生。
陈经济死后,韩爱姐回到守备府要和其妻一同守节,但是葛氏被家人强拉回娘家,于是她再次踏上寻亲之路。
寻亲途中,她偶遇了叔叔韩二,二人找到了母亲王六儿,得知父亲韩道国客死他乡,于是,叔叔韩二和母亲王六儿结合继续生活。韩爱姐看破红尘削发为尼,属于她的故事剧终。
————
点开头像查看《金瓶梅》全部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