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仇劫中,难能逃生
李园偏房。
梅大依旧不停的翻着《怜花宝鉴》仅剩的那几页纸,时而来回踱步,时而挠头,只是想要从中再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毕竟他拗不过林诗音,也只好再找出解决之法来说服她。他可不想从医一世的英明毁在这对多舛的鸳鸯手里。
下了几天几夜的雪,山上的雪已经厚的可以过膝。
“表哥,你看,这么厚的雪,可以堆一个好大的雪人了,快来!”
“表妹,你慢点,小心脚下。表妹?”少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禁惊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表妹?表妹?”少年着急的呼喊着,并没有发现一个大大的雪球,已经朝他掷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表哥,你上当了。”铜铃般的笑声从少年的背后传出。把少年笑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表妹,你……”少年佯装嗔怒道。
“表哥,你来追我呀,你来呀!”女子转身就跑,跑出去了好远,都没有少年的回声, “表哥?表哥你在哪?”急促的呼声,可是转回头看,空荡的山谷中哪里有少年的身影,只有不远处的一座孤坟……
林诗音突然惊醒,看看李寻欢还是就这样躺着,胸口微弱的起伏着,几近没有,看不到一点生机,就像是一座冰塑,没有一点温度。这些天她太累了,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生怕在不经意间,这个人就从指尖溜走,再也不回来了。
“表哥,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堆雪人,我的手冻僵了,你就是这样一直握着帮我暖的,那时候你的手那么温暖有力,现在,我帮你暖。”热泪滴在李寻欢的手上,却还是没能晕开皮肤上泛起的白霜。“表哥,这些年,你到底都承受了些什么?”
耳房,时辰已到,穴道解开,龙小云醒了过来,眼前伺候着的就只有林福,“李叔叔怎么样了?玲玲呢?”
“李爷有夫人照顾着呢,少爷你就放心好了,少夫人有丫鬟伺候着呢。”
“好了,我没事了,你先去吧。”听到林福的回答,稍稍安心了些,翻身下床,吩咐道。龙小云想想在冷香小筑对玲玲做的事说的话也很是懊恼,当时也是一时着急,便直直的走向他们的房间,抬手敲门之时,只听房内有声声的抽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
“玲玲,对不起,当时是我太着急了,吓到你了。”龙小云并不看她,自顾自的说道。只是道歉的话,本想着赔个不是,不成想,关玲玲哭得更厉害了。
“小云,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我就会夫唱妇随,我怎么会不救李叔叔呢?”
听完关玲玲的话,龙小云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小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个现在命悬一线的人。
冷香小筑。
又一次毒发,经过林诗音和梅大的抢救,终于再次给李寻欢止住了血,把他拉了回来。
李寻欢安静地躺在林诗音的怀中,他醒了过来,可身体却是更加虚弱。
“诗音,放手吧。”短短的几个字,李寻欢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弱到听不到声音。
“可是……表哥,我不甘心,我还是放不开。”林诗音轻轻地抚着李寻欢的胸口,让他可以呼吸的顺畅一些。
李寻欢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要再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再开口,眼角的泪滴滑落,昏睡了过去。
“他这伤不能再拖了,现下有个稳妥的办法,把他体内的毒聚到一起,配以换血,好好养着,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只是这人选……”沉默半天,梅大悠悠地说,虽说见过不少的生生死死,现在的这个病人却让他有些不忍,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道:“你也知道,这个过程没有二十几年的内力修为是撑不下来的。”
“还有一次,还有一次……”林诗音自顾自的说道,她默默地记下这是李寻欢第几次毒发,最近,李寻欢毒发的频率越来越快,怜花宝鉴上对半落灯花得记载,当时也只是看了几眼,太过凶狠的东西,她是不会去仔细看的,也只是症状,如何缓解,对李寻欢也没有什么用,她知道下次毒发后还不能解毒的话,她就是想不放手都难了。
“娘,让我来。”龙小云安顿好关玲玲,就立马赶了过来,他想要多陪陪那个人。
“小云,我知道你想为你李叔叔做点什么,但是,你不行……”
“为什么?娘,你放心,我身上有李叔叔跟关叔叔当时输给我的内力,怎么也超过二十年了,没问题的。”龙小云惊讶,但是他知道林诗音的担心。
“不行,我说不行,你没有听到吗?”
“娘,为什么?”龙小云从来没有想到林诗音会坚决反对,而且语气冷的骇人。
“因为,因为你跟表哥没有血缘关系,你们的血不会相溶。”林诗音知道,瞒了十六年,连表哥都不知道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
第六章 惊悉悲欢,不舍离殇
十七年前,林诗音怀了龙啸云的孩子。虽然龙啸云为人狠毒,但表面上对她真的是捧在手心的疼爱,已然嫁为人妻,定要行人妻之事,她自知她的心已经跟着李寻欢的失踪石沉大海,但毕竟孩子是无罪的,她便时常去庙里为孩子祈福,也祈求李寻欢平安。
十七年前,边城白家,白天羽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死于其义兄--“万马堂”堂主马空群之手。更甚者,会牵连到自己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的性命,只有一人幸免于难,那就是白天羽的女人--花白凤。当时,花白凤已身怀六甲,拖着不便的身子躲进了山里,花白凤一边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寻找报仇的机会,无意间,两个苦命的女人有了交集,惺惺相惜。
没过多久林诗音和花白凤相继诞下男婴,当花白凤提出来要与她互换孩子的时候,她也曾犹豫过,毕竟白天羽的仇家要是赶尽杀绝的话,自己的孩子也就没有了活路,但是细想后她还是同意了,因为如果龙啸云真的掺于其中,应该不会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也就算是保住了这两个孩子。
江湖之事,李寻欢并没有跟林诗音说过,林诗音也没有跟白天羽见过面,自然不知道李寻欢其实与白天羽私交甚好,但是她却知道,白天羽被暗杀之事必定与龙啸云脱不了干系,自然也就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便随口说道自己夫家姓叶。而花白凤也没有再细问深究,只约定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秘密,不为第三人道。直到后来,她才隐约听李寻欢提起,他一直在寻找旧友的孩子,通过打听也只知道那孩子姓叶,名开,即使如此,林诗音都没有告诉他,其实那孩子一直在他的身边,给他带来麻烦。
“小云,之前没告诉你,其实……”林诗音知道,这个故事要是讲起来,怕是三天都讲不完,只能把来龙去脉捡重要的说,她不知道说完之后这孩子是什么反应,但是她知道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后果会更可怕。
“我不知道,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呵呵,原来我不只是得不到你的关爱那么简单,我还认贼作父,还差点为了报仇杀了李叔叔,给他带来这么多烦苦,这些都不是真的……你骗我的。”龙小云失魂的退了两步,摊坐在桌子旁,嘴里不停地叨咕着。
再看林诗音,这个秘密她本是想烂在肚子里,现在说出来,无形中又在她的心口压了一块石头,让她透不过气来,也只能是无助的哭着,起身,出门,失魂的穿过梅林,回到冷香小筑。
“表哥,我要告诉你件开心的事,其实,你一直以来找的旧友之子,就在你身边,就是小云。”看着床上躺着的李寻欢,无助,委屈,一次性的爆发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表哥,如果不是这次小云一定要给你运功换血,无奈把事情说出来,我宁愿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说出来。你知道,我一直是待龙小云当亲生的一样,虽然我忘不了自己的儿子,也找过他。但是死过一次之后,我也什么都看开了,有小云就足够了,是不是?”林诗音想着这些年发生的种种, 把头深深地埋进李寻欢的怀里,絮絮叨叨的跟他诉说着,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两天后的晌午,李寻欢悠悠的转醒过来,铁传甲见林诗音在便识趣的离开了,“表哥,你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林诗音轻捂着他的手问道。
“我想起来坐坐。”李寻欢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无妨,玄冰掌的毒已经逐渐冻住了他的四肢,没有了知觉,只有手还多少可以动一下,只能任由林诗音将他上半身抬起,靠在软垫上。
林诗音知道从中毒至今已有月余,虽然梅大先生努力的挽救着他的性命,也只能是缓解一下他的痛苦,如果解不了毒,也都是惘然。而今天他的精神却是异常的好,她实在不知,这,是悲,是喜。
“小云怎么样了?”李寻欢昏睡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他还是不肯接受,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是太突然了。”一句话略过了重点,其实龙小云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已经两天了,谁劝都没有用,柴米不进油盐不吃,可是她不能说。
“诗音,苦了你了,对不起,归根究底,还是我的错。”听到林诗音的话,李寻欢强打起精神来深情的看着她,她真的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依赖他,需要保护的表妹了,她有自己的思想,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很欣慰,很开心,他知道即使现在他死了,她也可以保护好自己了。
“你为什么总喜欢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早就没有对不起我,早就把债还清了。”林诗音抬起头,刚好对上李寻欢的眼神,“表哥,你知道吗?我恨过你,恨你当年将我拱手让与他人,我恨龙啸云的霸道狠毒,我甚至恨过爹娘,为何要将我生为女儿身。死过一次之后,什么都看开了。”
李寻欢静静地听着,心口一阵阵的锥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血,沿着他紧闭的嘴角流下,而他却无力再抬起手把血掩的不留痕迹,身体也吃不上力的摇摇欲坠。
“表哥,跟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有太多的负担,现在我们不是都过得很好吗?”林诗音反身将李寻欢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拿出丝帕,轻轻地把他嘴角的血渍擦去,微微一笑,说道。
“诗音,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注定此生孤独终老,倾尽毕生心血来还债,可是现在,我很开心,有你,有小云,还有传甲,陪着我,辛苦你们了。还有,麻烦,告诉阿飞,我无法去赴十年之约了。”李寻欢虚弱的,断断续续的说完,就连喘气都显得那么无力,再也掩饰不住的疲惫,缓缓的闭上眼睛。
“少爷,少爷。”林福在门外焦急的喊,拍着门,见屋里人依旧没有反应,继续说道:“夫人让您赶紧过去,李爷……”没等林福把话说完,龙小云就疯了一样的奔向冷香小筑。
“表哥,小云来了。”见龙小云闯了进来,林诗音轻声的在李寻欢的耳边道。
李寻欢努力地撑开眼睑,却如挂了秤砣般沉重,只是微睁着,看着龙小云,嘴唇颤动着,像要说些什么,林诗音会意的把他扶着坐起来。
“我答应你,李叔叔,我什么都答应你。”龙小云还是长大了,学会了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情感。即使知道再也留不住他,即使舍不得他离开,即使心里有愧疚,有伤感,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没有在他的面前流下来,只想让他走的安心些。
听见龙小云的回答,李寻欢无力地闭上眼睛,搭在龙小云肩上的手猛然滑落,即便是常年的病弱,让李寻欢已经瘦得脱形,身体脱力,还是重重的砸回林诗音的怀里。
他走了。屋里的人乱成了一片,林诗音并不作声,也不哭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那冷的冰人的身子。龙小云跪在床边,眼中的泪还是不争气的滴落了下来。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李寻欢离开的悲痛中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少爷,少爷,少夫人临盆了。您快去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