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千年为你,款款而来(润玉x邝露)原创中长篇

第12章 好可惜

“陛下要不要看?”
镜水湖畔边,一身素衣的邝露笑盈盈的站在润玉面前,润玉同样笑容温和的望着她,只见她云袖破空一掷,瘦弱的身形旋转。
一阵风吹过,无数的星光飘飘零零,拂过她的鬓发,落上她的衣袖,在一片星河中,她的身形仍旧旋转着,摇曳翩翩。
只是眨眼的瞬间,原本一身素衣渐渐地,被血染的绯红,像一片片绽开的胭脂。
润玉心中一惊:“邝露,停下!”
面前的人似是听不到他的命令,仍旧如一朵红梅绽放,堪堪的将一裙素色幻化鲜红。
润玉想要抓住她,却觉得她愈来愈远。
“邝露!”
他追赶上去,见她已倒在一片血泊中奄奄一息。
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她身上的血沾染在他的月白长袍上,几声咳嗽后,殷红的血抑制不住的从她的唇边溢出。
“陛下……”她气若游丝的唤他。
“邝露”润玉发现他的嗓音已经喑哑,似乎还带着些颤抖,他唤着她的名字,不停地用衣袖揩拭她嘴边溢出的血迹,可却怎么都擦不尽,越来越多的血从她唇边流出。
“陛下……连一滴眼泪都不能给邝露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邝露!”润玉发现他明明心痛的要命,却如何都哭不出来,为何他哭不出来,他没有吝啬到连亲眼看着她死都不流一滴眼泪的,他想哭,可是他发现哭不出来。
“邝露不能……陪着陛下了……”
“不可以!本座不许!你说过会永生追随本座的!”
“邝露今日离开……便一切归零……天帝陛下……此生安好……”
邝露今日踏出此门,便一切归零,天帝陛下,此夜安好,上元仙子告退。
怀中的她笑容如初,与过去的某一日眼含泪水的模样重叠。
那是什么时候了?
似乎是他听了太巳仙人的话,想叫她找个心仪之人嫁了,她以为他要赶她走的时候。
那时,她强忍着泪水,说出那番话。而后她转身,和从前将红线塞给他后的转身不差分毫,似乎离开的每一步都无比沉痛,而那次,是他显少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感觉到怀中的人失了重量,润玉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猛地惊醒,润玉只觉冷汗涔涔,似是听到有人唤他,润玉转了转酸痛的眼珠,才是慢慢缓过来。
他侧头看去,丹朱正坐在床榻边,身后站着彦佑,旭凤,锦觅,还有……
“邝露呢?”许是昏迷的久了,润玉的喉间干燥,声音沙哑。
没有人应声,却个个脸上出现为难和沉重的神情。
润玉蹙眉,挣扎着坐起身,心口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看向丹朱:“叔父,邝露呢?”
从前不管他是病了还是如何,站在床边等他醒来的人,从来都不会少了她,如今怎么不见她的身影?看来是自己平日里太过骄纵她,让她越发的懒怠了。
“龙娃……”丹朱紧皱着眉头,眼眶通红,最后在开口前,眼泪先掉了下来:“邝露她今日在九霄云殿已经…….已经神形俱灭了呀”
丹朱的一句话,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终究是残忍的撕裂了润玉的记忆。
九霄云殿上挡在他身侧的那抹红色身影;
摘下面具后被血色染污的苍白面容;
她气若游丝,却还竭尽全力的将龙鳞注入他体内;
最后她如同漫天星河散在黑夜中一般,星星点点,在他怀中,随风而散。
胸口再次传来熟悉的痛感,润玉才反应过来,自嘲的一笑:“原来不是梦……”
不是梦,她是真真切切的消失了。
“陛下,妖帝在外求见”一仙侍走进来禀报
“不见”润玉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妖帝,若非有他的存在,有些事就不会发生。
“可……妖帝说,有些话,涉及上元仙子,陛下会想听的”
润玉沉默了片刻,终是在‘涉及上元仙子’一句上妥协:“宣他进来”

染墨走进寝殿,看着此刻润玉的模样,倒是笑了,可这笑容里毫无真心:“见到陛下如今安然无恙,染墨也就放心了”
“不必同本座说这些违心话,关于她,你要说什么?”
“染墨只是想问一问陛下,可听过血灵子?”
此话一出,润玉目光凌厉盯着染墨,锦觅自是心中起了些许波澜,面上也有了愧疚之色。
“血灵子,损耗寿元,逆天改命”染墨的笑容在想起那书中的一字一句,想起她当初虚弱的如同一片残破的落叶飘飘零零时逐渐变得冰冷:“然,蛮荒时期曾留有聚魂灯,结魂引渡,养魂割魄,日日以心头血注入沾染灵力之物,可提炼修补寿元”
润玉目光微怔,放在床边的手悄悄收紧。
想到探她灵识时,却无法感知到她的三魂七魄,润玉不敢再往下想。
“忌,施以此法者,五感尽会全失,神识……终将俱灭”
染墨的声音如浮在水面冷冷相触的碎冰,冷了润玉全身血脉,也惊了一旁的几人。
丹朱心中惊叹万分,一来是叹邝露为龙娃付出至此,二来是惊龙娃竟然曾经用过血灵子此等禁术?感觉到身边润玉似在轻颤,丹朱抬手放在他肩上,眼中尽是担忧:“龙娃……”
“陛下可知,那次染墨将她带回妖族时,她已是没了嗅觉味觉,就连触觉也在退化;陛下可知,生辰宴前,她的眼睛已然看不清了,三魂七魄只堪堪剩下一魂撑着那副残破的身子”染墨全然不顾润玉愈发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攥着床单而青筋暴起的手,自顾的继续说着,似是要将那人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部讲给面前这个毫不知情的人听,染墨要他好好听一听,她那些个日子是如何熬过去的。
于是他继续残忍的开口:“陛下可知,她为了能不出差错的为你最后舞一曲,在我面前委曲求全、伤心落泪的样子有多叫人心疼;陛下可知,她为了瞒着你,竟以性命要挟我别来告诉你,陛下可知她当时说了什么?”
丹朱放在润玉肩上的手分明探知到此刻润玉体内灵力开始紊乱,怕他身子再出什么意外,丹朱连忙出声阻止:“妖帝莫再说了!”
“不说?为何不说!”染墨目光冷峻,满腔恨意难平:“如今邝露死了!却都是为了他!”染墨抬手直指润玉,全然不顾如今他是君,而自己是臣的身份:“她回不来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他爱了千年之久的姑娘,他一直想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如今却因这个连眼泪都未掉下一滴的无情之人,摔得粉碎,最后连粉末都未留下,从这天地间消失了。
“她说了什么”一直沉默着的润玉,忽然开口问。
染墨看着他,想起当初那个消瘦身影决绝的声音。
“他死,我便不会独活;他若能活着,哪怕是以吾命换之,吾亦心甘情愿”
似是能想到她说此话时的模样,润玉的双唇紧抿,血色慢慢褪去,只剩下青白皮肉,那片逆龙之鳞此刻正护着他心底逐渐清晰的痛彻心扉。
心甘情愿,润玉知道,她为他做的每件事皆是心甘情愿;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份心甘情愿包括了她的性命。
“该说的话,染墨都已说了。如今,陛下便好好享受她为陛下换来的寿元罢”染墨的眼中充满着寒意,对着润玉一作揖,道:“染墨祝天帝陛下福寿齐天,万世升平!”语罢,染墨转身离开,只留下殿内众人,各自沉默着。
染墨走后,破军进殿禀告:“启禀陛下,刺客余党已全部抓获,还请陛下发落”
寝殿内一片死寂,破军等不到润玉的答复,悄悄抬眼望了一眼,只见润玉眼中阴鸷顿生,双唇轻启:“杀,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极淡,却包含了野兽般的杀意:“削肉剔骨,毁灵灭魂”
破军压制心中那份惊澜,拱手道了一声是,匆匆离开了寝殿。
“本座若没记错”润玉淡漠的看向一侧的旭凤:“聚魂灯可是在魔界,如何到了她手中?”
旭凤沉吟片刻,道:“是我交给她的”其实早在方才染墨提到聚魂灯时,旭凤便已心生愧疚,若不是他当初将聚魂灯交给邝露,邝露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伴随着一声龙啸,润玉已下了床,手中赤霄剑剑气分明。
锦觅心里一惊,连忙挡在旭凤面前:“小鱼仙官!不要!”看着赤霄剑在她面前一寸距离停下,锦觅继续道:“聚魂灯是凤凰给邝露的,龙鳞也是我给她的,你若是想杀,便将我一起杀了吧”
“锦觅!”身后旭凤一声斥责,伸手想将她拽回到自己身后,却还是拗不过她。
赤霄剑终是从润玉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去”润玉无力的转身,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人。
“龙娃啊……”
“都给本座出去!”
寝殿大门在最后一人走出后,重重的合上,任是谁也推不开。

“完了完了,龙娃肯定伤心死了”
几个人守在殿外一整夜了,眼看天已擦亮,润玉却还是没出来,让丹朱担忧的直在殿外徘徊:“这小露珠也是,怎能瞒着这么大的事呢,如今连命也没了,叫老夫好心痛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坐在石桌前的彦佑忽而感叹道
“凤凰,小鱼仙官不会有事吧?”锦觅也是十分担忧,毕竟今日邝露的离去那般突然,也那般轰轰烈烈,叫人无法忘怀。
旭凤只是无言的摇摇头,失去心爱之人的痛,他有所体会,当年锦觅离开,他每日都是在失去锦觅那一瞬的噩梦中惊醒,那种感觉自是比千刀万剐还叫人承受不住。如今,兄长亲眼见着邝露死去,如同当年自己失去锦觅一般,怕是已伤心欲绝了。
可旭凤心想错了,众人的担心也都错了。
当寝殿大门打开,他们看到一身月白龙袍的润玉好好的走出来,如常的唤来仙侍,去九霄云殿上朝时,丹朱楞在原处许久未回过神来。
“这,这…….”莫不是龙娃伤心过了头?
可接下来连续几日,润玉都如平常一般,早起上朝,其余的时间便是在七政殿批阅奏折,晚间回到璇玑宫歇息。仿佛那日九霄云殿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其他人做的梦,梦醒了,便是没有什么变化。
“龙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丹朱终究是所有人里最先忍不住的,他直接来到璇玑宫找到正在品茶的润玉:“你若是伤心,便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啊”
然而润玉却是不解的一挑眉,看向丹朱:“伤心?本座为何伤心?”
“这……这小露珠她都,都……”
“邝露的确对本座十分忠心,所以本座已拟了懿旨,不日便会封太巳仙人为上神,以表宽慰”
方踏入璇玑宫的彦佑没想到如此薄凉的话竟是从润玉口中说出,原本他以为润玉是将一切都藏在了心里不表露出来,却不曾想他竟真是如同染墨所说的无情之人。
瞧瞧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与他而言,邝露只是他的一个忠诚部下?
邝露用生命换回来的,只是他的一句封上神表宽慰?
彦佑从没有如此恼火过,就连当初看着他走偏了路,对锦觅那般执着,而后引发仙魔大战,他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恼火。
“润玉!”彦佑几步上前:“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无情!邝露她为你付出那么多,却只换来一句忠心?”
“那你要本座如何?”润玉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其中茶水溅出,湿了他的袖口。润玉起身,看着面前的彦佑和丹朱:“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对所有人避而不见?亦或是日日醉酒消沉,如此你们便高兴了?!别忘了,本座是天帝!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可以击垮本座!因为本座肩上担着的是六界生灵!”
“于臣,邝露自是对本座忠心耿耿,所以本座才会以上神之位来宽慰她的父亲。于友,邝露陪了本座千年之久,她便是如同魇兽一般,得本座信任,所以本座也伤心,可本座总不能为了她一直伤心。”
“龙娃,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承认你喜欢小露珠吗?”
“本座喜欢的从来不是她!是锦觅!”润玉几乎是吼出来,或许是因恼怒,也或许,是在提醒自己。
润玉自认为他没说错,他喜欢的一直都是锦觅,只是他当年自知输给了旭凤,也对于锦觅敢为旭凤赴死的举动而心灰意冷,但他肯定,自己的心底还是有锦觅的,从未变过。
他的心早已完完整整的给了锦觅,这样的他,是不会喜欢上邝露的。
那胸口传来的痛感,只是暂时的,他只是还未习惯邝露的离开,还未完全接受邝露死去的事实,终有一天,会好的,会恢复如常的。
丹朱无言,彦佑更是一声讪笑。
三人之间沉默许久,终是彦佑先开了口,声音淡漠:“这千年来,你只知她做事稳重,天宫上下任何繁杂之事皆可打点妥帖,你却不知她曾也是如锦觅一般,是个烂漫活泼的性子。一个如花的年华,却只因你一句‘扎眼’,从此千万年不再着红,一颗本该散着耀眼光华的明珠,为了你,甘愿遮盖自己的光芒,成为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润玉,将心比心,我真真替她不值!”说完,彦佑不多留片刻,转身离开了璇玑宫。
“龙娃,有件事,老夫一早便想告诉你了”丹朱走到润玉身边,道:“你可知当年老夫为何会忽然原谅了你?还不是因为小露珠日日跪在老夫的姻缘府外求着老夫,而后又将魇兽从你这儿收来的梦境赠与老夫,老夫在那梦境球上看到了你的过去种种,包括你儿时遭受的那些……”
脑海中复想起了那梦境中满身是血的小润玉缩在角落里可怜无助的模样,丹朱心中不忍多说重话来刺伤润玉的心,于是他叹息一声,道:“龙娃啊,你当年在花界声声质问老夫,这么多年没有人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在你无助彷徨之时,更是无人站出来替你说一句话。可如今你且细细想来,真的没有人吗?那么小露珠她为你做的那些算什么?那千万年的陪伴又算什么?”
许是老了,丹朱开始习惯用叹息表达心中的悲凉,他抬手拍了拍润玉的肩膀:“龙娃,叔父希望你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啊”
知道此刻润玉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整理自己的内心,丹朱也不再多说什么,惋惜的擦掉眼角的泪水,离开了璇玑宫。


推开朝露殿的殿门,润玉看着漆黑一片的寝殿,仔细想想,他也是许久未踏足这里了。
抬脚走进殿内,润玉站在寝殿中央,抬手一挥,朝露殿内灯火通明,而他也终是在灯火亮起的那一瞬,看清了殿内的一切。
床榻上方悬挂着那一盏锦鲤花灯,是那年他二人带着棠樾觅凰下凡界时,他买来赠与她的。
走至床边,望着那盏花灯,润玉指尖运起灵力,不过瞬间,原本黯淡的花灯亮了起来,其灯芯照的红色锦鲤愈发红艳。
润玉只是负手安静的看着,好似在那一片亮光中,看到了那时收到这盏花灯的人,面上虽无措茫然,眼底却是分明藏着欢喜的人。
似乎只要是他赠给她的,不论何物,她都是欢喜收下的。
就像此刻润玉从那梳妆案前拿起的那根青玉簪,自她收下后,便是日日都戴着,哪怕之后从他人那儿收到再如何好的首饰物件,她都未曾换下过。
只是如今,这根簪子却被她放在了这里。
“小鱼仙官?你在这里吗?”
熟知的声音,打断润玉的思绪,他将玉簪放回原处,转身便看到锦觅走进了殿内。
“我去璇玑宫找你,你不在,想着你或许是来了这里,便寻来了”锦觅解释完,见润玉并未曾言语,她抿了抿嘴,走到润玉身边,踌躇了片刻,才道一句:“听狐狸仙说,你还喜欢我?”
润玉沉吟片刻:“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二人。”
锦觅知道他是误会自己说的话了,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嗯……”她顿了顿:“小鱼仙官,你可信我?”
“自然”
锦觅伸出手掌,变幻出一颗丹药:“这是浮梦丹,你若是信我,便将它服下,它能帮你进入你内心最深处的梦境”
见润玉似有犹豫,看着那那颗丹药无动于衷,锦觅接着道:“小鱼仙官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总要让我来确认一番吧?喏~”复将丹药向他面前递了递,见他终是拿起那颗丹药服了下去,锦觅淡淡的笑了。
身置一片混沌,润玉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却隐隐能看见远处那个模糊的背影,很熟悉。
向着那个背影走近,润玉渐渐的看清了那一身落霞锦。
“锦觅?”润玉不确定的唤那人的名字。
似是听到润玉的呼唤,那人慢慢转过身来,眼角的泪痣分明,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声音轻柔:“陛下”
润玉向她靠近的步子生生顿住,怎么会是……会是……
“邝露?”
“陛下,邝露在”
四周的混沌陡然开始产生变化,最后润玉发现他已置身那一片镜水湖畔,他看到了岸边的一白一红身影。
“可我认识的那条龙,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她一身如火的落霞锦,面上娇羞。
而她身边的那人望向她的眼中也是盈着无限的柔情,那人轻轻搂她入怀,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如墨的长发。
“邝露”那人唤她
“陛下,邝露在”
润玉看着,心中痛感再次清晰分明,他来不及缓解,周遭的一切便又发生了变化。
此刻,他又是置身在璇玑宫外,那个熟悉的身影翘首以盼的对着他的方向,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就在这里,可她眼中分明望着的不是他。
直到那穿着龙袍之人从润玉身前穿过,她的脸上才是露出笑容,提裙跑到那人面前,润玉眼见着那人抬手为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而后二人执手走进璇玑宫。
九霄云殿,那两个身影坐在一片血泊中。
“邝露今日离开陛下……便一切归零……天帝陛下……此生安好……上元仙子……告……”
她的手抬起,似要抹平面前那人眉间痛苦的褶痕,指尖尚未触及,终是无力的垂下。
“不!邝露!不要离开我!邝露!”
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龙啸中,她散做星芒,消失在他怀中。
润玉瞧的分明,那人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那人的面前。
“你,为何流泪?”他问
那人抬起与润玉不差分毫的面容,眼中满是悲怆,声音自是喑哑颤抖。
“我心爱之人死了……为了我,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心爱之人
为了他,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一字一句,入了润玉心底,如荼如毒,无法自控,从心底疯狂蔓延。

慢慢睁开眼,润玉自觉面上湿润,抬手触及,一片冰凉。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立在床榻边的锦觅见他醒了,扶他起身,开口问道:“小鱼仙官,你可看清了?梦中所见的人,是谁?”
润玉无言,眼角的泪顺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流下。
他不说,那些泪水也为他做了回答。
锦觅叹息:“小鱼仙官,凤凰告诉我,你曾对他悔悟,你说你每每回头时,眼中皆剩下狼藉一片。可小鱼仙官你且仔细看看,那一片狼藉中,当真没有那一抹青衣姑娘的身影吗?”
有,一直都有。
不论何时何境,那个身影都在他目光触及之处,追随他的脚步,不离不弃。
“你自认为还喜欢着我,可其实你早已真的放下了,而你的心里,也早就把她放进去了,只是你一直没有看清,也不愿看清而已。”
锦觅自知此刻润玉的心中不好受,可她必须要让他认清自己的心,不然诚如狐狸仙所说,对邝露而言,太不公平了。
那个傻傻的姑娘,早在向她要走龙鳞时便已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了啊。
看着此刻润玉默然着流泪,锦觅不再过多打扰他,只道了一句:“小鱼仙官,斯人已逝,节哀”而后转身离开了朝露殿。

再次独自一人在殿内的润玉,目光终是触及到了窗边的案几上,那有十几张厚的被白玉镇纸压着的纸张。
行至案边,润玉盘膝坐下,拿起那一叠来看。
每一张,满满的,反复写着的,只有‘润玉’二字。
最上头的一张,一笔一划间已有些歪离,不似其他纸上写的娟秀。
想到染墨所提及的,生辰宴前,她的眼睛便已经看不清了。
从初见她开始,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
从前是“殿下”,后来是“陛下”
却原来,她将那一声声无法呼唤的名字,化作了笔墨纸砚间的一撇一捺。
此刻的润玉想开口,然而喉间却似无法发出任何音节一般,只剩那低声呜咽在安静的朝露殿内悲凉响起。


————本章完
想了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由锦觅来让润玉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个人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说的再多,也唯有锦觅才能彻底让润玉清醒
“你,为何流泪?”


“我心爱之人死了......为了我,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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