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一任】长篇反腐题材小说

  刘海听完后直皱眉,这件事不是他能马上解决的,也不是一张交办卡能解决的。他想了想,对齐建国说道:“这件事我不能马上答复你,公安局那边我会亲自过问,我向你保证,如果证据不足,一定马上放人。如果有相关证据,只有调查清楚再做结论。不过有一点我向你保证,公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过几天你再来,会有人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天天在这?”齐建国问道。
  “我虽然不在,但是有别人在啊,谁在都一样,都是为群众排忧解难的。”
  “那为什么人们一定要排着队找你?”齐建国又问。
  “这个……也许是群众对我的信任吧。”
  齐建国走了,马上又有下一个信访群众顶上来……
  刘海处理完三十名信访群众的来访之后,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接待三十个信访群众,就像坐诊一样,基本上每接待一个都要半个小时,遇到难缠的事情一两个小时也有。
  刘海伸了伸懒腰准备下班,陪伴他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纸,上面记录着现场未解决的事项和交办卡不能解决的事项。刘海用眼睛捋了一遍,上面记录着齐建国的事情。他马上给丁毅打了电话,把齐建国的事情说了一遍,要求他务必调查齐建国的儿子齐耀宗的案子,然后尽快反馈回来。
  丁毅挂断电话后没有耽搁,马上给刑侦大队值班室打了电话,询问关于齐耀宗的案子。值班人员说这件案子一直是大队长彭金刚办理,他也不清楚具体细节。
  丁毅又拨打了彭金刚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之前他又挂断了。寻思着还是自己去一趟刑侦大队比较好。
  丁毅走进刑侦大队的时候,大部分人员已经下班了,他问值班警员队里有没有扣押着一个叫齐耀宗的人。值班警员说有。
  “今天哪个领导值班?”丁毅问道。
  “今天是副大队长祝春雷的班。”对方回答道。
  “你把他叫过来,我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丁毅说道。
  “好的丁局。”对方转身去找祝春雷。
  时间不长,祝春雷来了。
  丁毅对祝春雷说道:“你把齐耀宗一案的卷宗拿过来,我要看一看。”
  祝春雷楞了一下,问道:“丁局,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人家家属找到信访局了,说咱们公安局存在刑讯逼供,刘书记让我了解一下这件案子。”丁毅说道。
  “好嘞,我这就去拿。”
  时间不长,祝春雷抱着几个档案盒进了办公室。
  “你不要走,跟我一块查阅卷宗,看完后再放回去。”丁毅对祝春雷说道。
  “好嘞。”
  祝春雷对齐耀宗的案子也有所了解,他一边介绍,一边配合着丁毅查阅卷宗,整件案子的始末逐渐清晰起来——
  事发在六年前的夏天,胡集乡北马庄村的村民侯俊才眼见天色已晚,自己七岁的儿子外出玩耍还没有回家,于是就外出寻找。起初他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孩子贪玩儿忘记了回家而已。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儿子仍然没有回家。侯俊才心里开始剧烈的不安,他发动邻居和亲朋好友几十人四处寻找孩子。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破案手段的完善,丢失小孩的事情在胡集乡一带几乎没有发生过。侯俊才儿子的失踪迅速传遍全村,惊讶之余,更多的村民加入到寻找孩子的队伍。一直寻找到半夜,几乎翻遍了整个村子,仍然没有孩子的下落。
  侯俊才彻底傻了,蹲在地上一语不发,妻子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众人七手八脚抢救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紧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天还好端端的一家人,此时正陷入极度的悲伤和恐惧之中。
  有村民们推测,孩子大概率是被坏人拐跑了,不然不会找不到。也有人认为孩子可能进城了,因为北马庄村距离县城不远,基本可以算是县城的郊区地带,孩子有可能跑到县城去了。以前村里就有过孩子跑到县城网吧玩通宵的事情。这个论断让侯俊才夫妇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再次发动村民去县城寻找。一直找到天亮,仍然没有孩子的下落。这时候有人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发现了儿童的衣物,经侯俊才辨认,正是儿子失踪时穿的。
  事情至此,孩子被绑架的可能性大增。就在侯俊才夫妇准备报警的时候,他们在孩子的衣兜里发现了新的线索:一张纸条。纸条是折叠起来放进衣兜的,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纸条上有字,但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剪刀剪裁报纸上的现成字迹贴上去的,估计是为了避免暴露笔记。
  侯俊才看了看字条上的字:孩子在我手上,莫报警,汽车站门口东侧垃圾桶下取。
  至此,一起绑架案算是坐实了。侯俊才颤抖着双手来回看了好几遍字条,紧接着赶往汽车站。一路上他心惊胆战,生怕孩子出现意外,同时又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恶作剧,多么希望是某个朋友跟他开的玩笑。
  汽车站门口的垃圾桶下面发现了第二张纸条,仍然是用剪裁字拼成的:准备十万圆,放在健康桥底。
  侯俊才看完后直接瘫在了地上,他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没有人跟他开玩笑,一切都是残酷的现实!
  接下来是最煎熬的时刻,侯俊才一边准备钱一边思考着是否报警。按理说应该立刻报警,靠警方的专业侦查能力迅速锁定罪犯,可是他又怕惊动了罪犯,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胁。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侯俊才决定报警。
  警方接到报案后也吃了一惊,光天化日绑架儿童,怀王县历史上极其罕见,此案不破不足以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对全县的治安稳定都是一个巨大打击。刑侦大队马上成立了专案组,组织了最精干的力量侦破此案。他们让侯俊才把准备好的钱装进塑料袋,放在罪犯指定的健康桥底下。
  健康桥位于县城北郊,一条小河从桥底穿流而过,由于这一带地势低洼,形成了大片的浅水塘和芦苇荡,地形十分复杂,隐藏一个人根本不费事。
  专案组决定让胡俊才一个人去现场,破案干警们则潜伏在健康桥周围,静等罪犯出现后实施抓捕。潜伏地点不能距离太近,否则容易暴露,给人质带来生命危险。又不能潜伏的太远,那样容易使罪犯逃脱。经过策划,专案组谋划了一套周密的抓捕计划。在距离健康桥最近的地点只埋伏一个人,人多了容易暴露,这是第一层监控圈,在距离健康桥较远的地方,分四个方位埋伏下四个人,这是第二层监控圈;在距离健康桥更远的地方,派出警员在各个路口化妆蹲守,这是第三层监控圈。三层圈子环环相扣,组成一张大网静等犯罪分子上钩。
  侯俊才把装着现金的塑料袋放在桥底下以后就离开了,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在他之前,专案组警员已经提前埋伏在预定地点。一切准备就绪,专案组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犯罪分子上钩。
  然而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时间过了一天一夜,犯罪分子仍然没有现身。埋伏在芦苇荡的专案组警员受了一天一夜的煎熬,一无所获,大家实在熬不下去了,组长经过慎重考虑和认真分析,认为犯罪分子现身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于是决定收队。为了不打草惊蛇,仍然是侯俊才一个人去把放在健康桥底下的现金取回来。
  侯俊才取现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桥底下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有用报纸上剪切下来的字拼成的一句话:上桥直行一千五百米,右拐,直行约五百米,将钱放在第三棵树下。
  又一张纸条!专案组预感到背后的犯罪分子非常狡猾,抓捕行动恐怕会困难重重。大家分析这张纸条不会是犯罪分子后来放过去的,因为对方如果现身,第一时间就会被锁定。应该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把纸条贴好了。由于侯俊才过度紧张,当时没有发现而已。
  专案组决定对第二个地点进行布控,根据纸条上留下的线索,这处地点属于人流量比较大的位置,是进出县城的重要道路之一,尤其是早晚两个时间段,人流量非常之大。一方面,在这里布控比较容易隐蔽,干警们化妆以后可以流动监控;另一方面,犯罪分子也会趁机混在人流里,很难甄别。
  专案组特意跟侯俊才做了交代,钱放在树下以后用垃圾盖起来,避免被不知情的群众捡走。一旦有不相干的人把钱拿走的话,布控的干警势必会上前拘捕,搞不好会打草惊蛇。所以这种意外一定要防范。
  另外,专案组组长彭金刚认为不能总被犯罪分子牵着鼻子走,得采取主动性措施,他告诉侯俊才,去现场的时候戴上手套,如果再发现纸条不要用手触摸,尽量保留原样,或许可以提取到犯罪分子的指纹。那时的彭金刚还不是大队长,不过也是刑侦大队的破案骨干之一,这起案子是他第一次担任专案组组长。
  又是一天一夜,犯罪贩子仍然没有现身。胡俊才在树枝上发现了第三张纸条,跟前两张纸条一样,仍然是用报纸上剪切下来的大字拼成的一句话:为民路小学西行,见路口左拐,把钱放在第三个路灯下的冬青丛里。
  专案组只能第三次布控。同一时间,侯俊才将现金按指定的地点放了过去……
  犯罪分子十分谨慎,一直变换着交易地点,前前后后共变换了四次。专案组也前前后后进行了四次布控。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犯罪分子仍然没有出现。侯俊才夫妇的情绪接近崩溃,言语之间流露出了对专案组的不满。
  彭金刚的压力很大,这是他第一次担任专案组长,如果案子迟迟不破,还怎么得到上级的信任?他连续几天没有吃好睡好,一直坚守在破案一线,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上也起了血泡。面对受害者家属的不满,他只能强装笑脸,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受害者家属。有时候还要面对受害者家属的嘲讽和质问。有一次侯俊才的母亲指着彭金刚的鼻子质问:你们公安局干什么吃的,案子这么长时间都破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彭金刚是条硬汉,面对质问,他也只能陪着笑脸保证一定尽快破案,还得反过来安慰家属。没有人知道,彭金刚内心里早已憋屈到了极点,他不止一次对着头顶的太阳发誓,抓到犯罪分子以后一定好好揍一顿!
  然而,犯罪分子在发出五张纸条之后再也没有动静,好像消失了一样。几天后,在城郊一片庄稼地,侯俊才儿子的尸体被发现,至此一起绑架案变成了绑架杀人案。
  专案组连犯罪嫌疑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可以说几乎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面几张纸条都进行了刻意保护,希望可以提取到犯罪分子的指纹信息。
  根据专案组分析,罪犯极有可能是本地人,因为对方指定的几个交易地点很具有代表性,要么地形复杂,要么人流量大,要么地势开阔不易隐蔽,总之十分不利于民警布控。一方面体现出犯罪分子的狡诈,另一方面也证明其对县城一带非常熟悉,基本可以肯定是本地人作案。
  被绑架的孩子已经遇害,专案组没有了顾虑,办案民警们马上从幕后走向了前台,开始对北马庄村及其周边展开大范围摸排。有犯罪前科的、生活不检点的、跟受害者家属有过节的全部纳入摸排范围。
  经过几天的排查,共找出有作案嫌疑的人员五个,但是经过审问和进一步的细致侦察,又全部给否了。五个人要么没有作案时间、要么有不在场的证据,还有一个是文盲,根本不可能剪辑报纸上的字。调查暂时陷入停滞。
  与此同时,针对纸条的调查取得了一定进展。在其中一张纸条上提取到了犯罪分子的半枚指纹,没错,只是半枚指纹。犯罪分子非常狡猾,刻意抹去了纸条上的指纹,但是由于疏忽大意,还是有半枚指纹保留了下来。
  半枚指纹对于破案来说帮助不大,因为指纹比对讲究的是“七死八活”。只有在对比的两枚指纹中找到至少八处相同点才能认定为同一指纹。低于八处,哪怕是七处,案子都是死案,只有多于八个相同点案子才能盘活。因而有了“七死八活”的说法。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一枚完整的指纹中才能提取到多于八处的相同点,半枚指纹对于破案的帮助意义不大,不过专案组还是把这半枚指纹完整的保存了起来。
  专案组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纸条上的字迹上面。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报纸上剪下来以后粘上去的,由于普通的字太小,犯罪分子剪的都是报纸上新闻标题的大字。当然,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字体有大有小,所以粘上去的字也有大有小。
  其中有几个字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因为字是彩色的,或者印字的纸张是彩色的。这证明犯罪分子剪裁的是一张彩色的报纸。抓住这个突破口,专案组连夜找来了近期所有类型的报纸进行比对。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连夜比对,终于确定了几个字的来源:省会都市报。省会都市报每周末都会发专刊,专刊大部分页面都是彩印的,几个字迹就是出自该年度第165期的专刊。
  以彭金刚为首的专案组非常兴奋,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在那个信息相对落后的年代里,报纸是不少人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不少人都有订阅报纸的习惯。但是订阅省会都市报的人在怀王县并不多,尤其是在农村,几乎没有人订阅。
  专案组对整个北马庄进行了大排查,发现只有一个人订阅了省会都市报,就是齐建国的儿子齐耀宗。
  专案组异常兴奋,历经半个月的侦察,总算有了收获!彭金刚更是两眼冒火,这些天来他承受了巨大压力,一方面来自受害者家属;一方面来自他自己,第一次担任组长,不办个漂亮案子都不好意思见人。见到齐耀宗的那一刻,彭金刚揪住对方的脖领就要动手,被其他办案人员给拦住了。目前只是怀疑,打人的话就太冒失了。
  彭金刚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指挥人对齐耀宗的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胶水之类的东西。他开了一个小商店,货架上有胶水和剪刀等工具。不过没有搜查到被剪过的报纸,但是这并不能证明齐耀宗无罪,彭金刚决定把齐耀宗带回局里审讯。与此同时,搜查仍在进行,办案人员发现齐耀宗的报纸里面缺少省会都市报第165期的专刊。而纸条上剪裁的字体恰恰出现在这期专刊上。
  当问及为什么缺少该期报纸时,齐耀宗无法说明理由,只说时间长了记不清楚。
  这更加坚定了彭金刚的信心,齐耀宗就是凶手!
  齐耀宗被抓到局里以后,彭金刚亲自进行了审讯。一开始齐耀宗死活不承认是自己干的,但是又无法说明缺少的那期报纸的去向。
  彭金刚认为齐耀宗是死鸭子嘴硬,于是加快了审讯节奏,经过三天不懈的努力,齐耀宗终于承认了绑架杀人的犯罪事实。
  彭金刚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了。消息传到北马庄村,整个村庄沸腾了,虽然一波三折,狡猾的狐狸终归斗不过猎人!受害者家属侯俊才的姐姐给公安局刑侦大队送去了锦旗。
  就在大家以为此案尘埃落定之时,变故又发生了。案子的卷宗送往检察院以后,检察机关以证据不足、事实不清为由未予起诉,要求公安局补充侦查。
  刑侦大队不得不重新成立专案组,再次侦查,不过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齐耀宗迟迟不能定罪,公安局只能放人。
  彭金刚非常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一抓一放,使他觉得十分没面子,在单位里也抬不起头。然而实在找不出有关齐耀宗的其他犯罪证据,专案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无果后,只能暂时解散。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年,公安局突然接到了侯俊才的举报线索:两年前他跟齐耀宗曾经在赌局上有过争斗,他打过齐耀宗一拳,要不是赌友们拦着,双方肯定会大打出手,齐耀宗当时扬言一定会报复。侯俊才还说,在他儿子失踪的前几天,齐耀宗曾在赌局输了不少钱,还欠了不少赌债。这会不会是他作案的动机呢?
  彭金刚认为这条线索很重要,深挖下去说不定会有收获。他带人再次拘捕了齐耀宗。
  面对审讯,齐耀宗说他确实跟侯俊才打过架,但是没打起来,被人们拦开了。他也确实说过要报复的话,不过那是气话,过后早忘了,侯俊才估计也早忘了,不然不会半年以后才想起来。至于自己在赌场输钱的事,确实是真的,不过也就输了一万多块而已,犯不上去绑架人,况且侯俊才家不算什么富裕家庭,他无论如何不会选择这样的家庭下手。
  彭金刚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齐耀宗的辩解,他组织力量连夜展开审讯。齐耀宗死活不肯认罪。彭金刚只能加大审讯力度,经过艰苦努力,齐耀宗再度认罪。案件发往检察院以后,检方再度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驳回,要求公安局补充侦查。
  面对这种局面,彭金刚也没办法,只能再次放人。
  转眼又过去了将近两年,受害者家属侯俊才再次来到公安局,向办案人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齐耀宗畏罪潜逃了,据说跑到了云南一个矿场躲了起来,过年都没有回来。
  此时的彭金刚已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职务虽然升迁了,但是北马庄这件案子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结。案子一天不破,他一天不会心安。
  侯俊才提供的线索使彭金刚看到了破案的希望,他马上去北马庄做了调查,发现齐耀宗真的不在村里,已经离开了一年多,在家经营的小商店也不要了,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老婆孩子也被抛在了家里,看得出走的很匆忙。种种迹象表明,齐耀宗存在畏罪潜逃的可能性。
  彭金刚带领警员千里追踪赶奔云南,在滇缅边境的一座矿山上找到了齐耀宗。彭金刚和警员们来个突袭,把齐耀宗摁在地上拷牢,带回了怀王县。这是齐耀宗第三次被捕。
  回来之后没有休息,彭金刚马上开始了对齐耀宗的审讯。齐耀宗拒不认罪,坚持说自己没有杀人。
  彭金刚一阵冷笑:你没有杀人,为什么畏罪潜逃?
  齐耀宗说自己没有潜逃,只是在那里打工而已,他有亲戚在那边,是投奔亲戚去的。
  彭金刚又抛出另外一个疑点:你连家里的买卖都不做了,匆匆忙忙赶往云南,敢说没有隐情?
  齐耀宗闻言面露悲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说自己匆匆忙忙去云南确实有隐情,隐情就是自己在村里没法待了。自从被抓进公安局以后,村民们就认定了他是杀人凶手。后来虽然被放了回来,村民们仍然没有改变固有看法。人们一致认为他就是凶手,只是警方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一旦有了证据,他还得被抓起来。
  村里的舆论压力和村民们背后的指指点点,使齐耀宗背负了巨大的心里压力。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不堪重负,放弃苦心经营的小商店和老婆孩子独自离家出走,由于没有地方去,就投奔了远在云南的一个亲戚,一走就是一年多。
  面对齐耀宗的解释,彭金刚根本听不进去,对其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审讯。不过齐耀宗死活不肯认罪。彭金刚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放人。
  齐耀宗回家后没有待几天,再次离家出走。这一次连老婆孩子也带走了。几次三番被公安局抓走,他俨然已成了村民眼中的杀人犯,所有人都不愿跟他来往,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连老婆孩子也受到了牵连,被说成是杀人犯的孩子、杀人犯的老婆。舆论的压力令齐耀宗全家都抬不起头,无奈之下选择了举家搬迁。
  转眼又过去一年多,汉唐市公安局在清理全市积案的时候重新把这件案子的侦破提上了日程。彭金刚此时已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刚升任大队长的他憋足了劲儿要侦破这起积案,特意在省里请来了审讯专家,试图通过审讯一举突破齐耀宗的心理防线。
  就这样,齐耀宗第四次被抓进公安局。面对审案专家的审问,齐耀宗逐一作答。经过严密分析,专家认定齐耀宗的犯罪证据不足,不足以定案。
  这样齐耀宗再一次被释放。
  今年过年齐耀宗回家了,前几天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彭金刚第五次拘捕了他,一直到现在没有释放。
  这就是案件的经过。配合着祝春雷的介绍加上翻阅卷宗,丁毅基本弄明白了案件的原委。至于这次为何再度拘捕齐耀宗,祝春雷也不太清楚,一直都是彭金刚在亲自办理。
  祝春雷说彭金刚对这件案子有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似乎不亲自侦破不会安心。之所以再次拘捕齐耀宗,肯定是有了新的线索。
  丁毅看时间不早了,让祝春雷把卷宗抱走,然后回宿舍休息,他自己也回了办公室,一切等明天见到彭金刚再说。
  ……
  关于县棉纺厂的土地使用权拍卖正式开始,参与竞拍的一共有三家公司,分别是长衡公司、远大公司和永兴公司。
  刘海也在拍卖现场,他是以县棉纺厂支部书记的名义列席参加的,陪同他去的还有政法委副书记袁伟国。刘海见参加竞拍的只有三家公司,心里十分纳闷,心说看上这块地的开发商不下十家,怎么只有三家报名的呢?偏偏这三家公司就是胡立强开会讨论的那三家,其中是不是有隐情?
  他把疑问跟旁边的袁伟国讲了,问他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先叫停拍卖,仔细查一查。
  袁伟国直摇头,说叫停拍卖万万不可取,因为拍卖是公开进行的,又在网上发布了招拍公告,哪家公司报名完全是自愿,只要超过三家就是有效的,不能因为参加竞拍的公司少就叫停吧,政府的公信力会被质疑。
  至于说到调查,袁伟国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刘海只是以棉纺厂支部书记的名义参加的这次拍卖会,根本无权展开调查,他一不代表纪委机关,二不代表检察机关,三不代表监察机关,凭什么调查人家?即便刘海是政法委书记,政法委也没有这个权力。
  “那你说怎么办?”刘海问袁伟国。
  “不能插手,只能静观其变。这次拍卖程序是合法的,神仙也没办法。”袁伟国说道。
  “那如果真有问题呢?”
  “有问题也是纪委监委去查,检察机关反贪机关去查,轮不到你政法委。”袁伟国的话有点直接,但不无道理。
  刘海一向敬重袁伟国,别看他是正职袁伟国是副职,他一直把老袁当老大哥看待。老大哥的话确实有理有据,刘海只能暂时放弃想法。
  两人在谈话之间,拍卖会结束了。
  三家公司的竞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激烈,甚至可以说波澜不惊。永兴公司以起拍价2900万叫价;远大公司加价50万,叫价2950万;长衡公司加价50万,叫价3000万。之后其他两家公司没有再加价,拍卖会结束,长衡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3000万的价格拍得了县棉纺厂的土地使用权。
  这么快就完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才溢价100万?刘海简直不敢相信。坊间传闻,这块地至少值3000万,也就是说3000万只是个保守估计,没想到竟然以如此保守的价格成交了。更奇怪的是三家公司的竞拍更像是走过场,没有丝毫的你死我活、商场如战场的火药味,反倒是一团和气。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大有反常,不得不令人生疑。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刘海对袁伟国说道。
  “那又如何?每一道程序都是合法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合规的,你能挑出什么毛病?”
  “可是……”刘海还想说什么。
  袁伟国拍拍他肩膀,“好啦,什么都不要说,棉纺厂马上要转让了,你这个支部书记马上也要卸任了,没有了这层身份,你以什么身份去插手这件事?拍卖所得估计马上会到位,还是想想如何解决职工们的安置问题把。”
  ……
  当丁毅和彭金刚谈起齐耀宗的案子时,彭金刚说出了再次拘捕齐耀宗的原因:公安部的一位老破案专家最近来省厅授课,顺带给省里分析一些疑难积案。彭金刚听到消息后马上想到了齐耀宗的案子,这些年来,他始终对这起案子无法释怀,案子一天不破,他的心结就一天无法解开。
  彭金刚把保存的半枚指纹信息拿到了省里,一起拿过去的还有采集的齐耀宗的指纹。经过老专家的仔细比对,在两个指纹中一共找到了五处相同点,距离定案所需的八处仅差了三处。
  彭金刚异常兴奋,马上做出了拘捕齐耀宗的决定。此时的齐耀宗在家里过完年还没有离开,在一天夜里被第五次带进了公安局。面对审讯,他一口咬定没有杀人。
  彭金刚认为齐耀宗在故意顽抗,于是加强了审讯力度,但是齐耀宗死活不招供。除了指纹,彭金刚也拿不出其他证据,而且最近几年公安系统一直在严查刑讯逼供,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太好的对付齐耀宗的办法,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听完彭金刚的介绍,丁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老彭啊,拘押时限是不是过了?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先放人吧。”
  彭金刚闻听有些不乐意:“放人?他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放他?”
  “你是如何认定他是凶手的?如果有证据,就拿出来,如果没有,赶紧放人。”丁毅说道。
  “证据?你不是看过卷宗了吗,证据就摆在那。部里的老专家亲自进行过指纹比对,仅仅半枚指纹就有五处相同点。这些还不够吗?”
  “卷宗里的证据我是看过,如果很充分的话,还会被检察院退回补充侦查吗?至于老专家出具的指纹比对结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五处相同点根本不能作为证据,‘七死八活’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彭金刚闻听冷笑了一声:“呵,照你这么说,我几年的辛苦白费了?请你注意一个关键点,犯罪分子留下的指纹只有半枚,仅仅半枚而已啊,就跟齐耀宗的指纹有五处相同点,如果是一整枚指纹呢?恐怕早不止八处了吧。”
  丁毅重重地摆了摆手:“你这个推论不成立,办案不是做数学题,怎么能简单的叠加呢?证据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东西,不能有丝毫马虎,怎么能臆想呢?老专家做出了两枚指纹系同一人的推断?没有吧。”
  彭金刚还想反驳,不过张了半天口没说出来,最后改口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还用问吗?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赶紧放人。另外,如果超过了拘押时限,给人家赔礼道歉。”丁毅严肃地说道。
  彭金刚脸色憋得通红,赌气道:“放人可以,道歉没门。”
  丁毅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老彭,超限拘押是违法违纪,不能那么干!人家如果揪住这一点不放,你兜得住还是我兜得住?”
  彭金刚依旧不肯让步:“丁局,道歉容易,但是案子怎么破?这是个大问题。一旦被齐耀宗这种人尝到甜头,他更不会招供了。当年专案组的那些同事们,现在大部分还在单位呢,他们当初可都是流过不少汗水的,给齐耀宗道歉,这些人会怎么想?所以这个歉无论如何不能道,如果单纯放人马上就可以释放,道歉从我这就通不过。”
  丁毅气得点了点头,“老彭啊,你到底怎么样才肯道歉呢?”
  “怎么样也不行,我的字典里没有道歉两个字。”
  “我要是命令你去呢?”
  彭金刚楞了一下,没想到丁毅会以职权压人,他冷笑了一声:“呵呵,丁局长,你要是命令我的话,我可以去,但是这个案子交给你,你来负责,否则我这个大队长没法干,我对不起跟着我出生入死、流血又流汗的兄弟们。”
  “好,就这么定了。这件案子我负责。”丁毅回应道。
  “好啊,咱得有言在先,要是案子破不了呢?”彭金刚咄咄逼人。
  “破不了,你怎么给齐耀宗道歉的,我怎么给你道回去。”丁毅回应。
  彭金刚狠劲儿地点点头:“好的丁局长,咱们一言为定!”
  “说话算数!”
  彭金刚用凌厉的目光看了丁毅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丁毅把他叫住。
  彭金刚回过头道:“怎么丁局长,反悔了?”
  丁毅笑着说道:“当然不会,就是想问问你,要是我把案子破了,你怎么样?”
  “我……”彭金刚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就彻底服了你。”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听说丁局长在五七坟乡当所长的时候,侦破过一起积压6年的命案,这次我也能开开眼了。丁局长,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彭金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县棉纺厂成功转让,三千万的土地出让金顺利到账,县里拨给了棉纺厂一千八百万用于解决职工们的安置问题。
  刘海作为厂里的支部书记,主管了这次安置事宜。按照原来的安置方案,县里出一大部分,职工个人出一小部分,按照工作年限的长短,合理分担缴纳养老保险的比例。
  刘海看着报上来的长长的安置人员名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对拟定名单的王姐说道,把一个叫范树正的人也加到名单里。这个王姐原来是厂里的工会副 ,也是一名党员,厂里的党支部恢复以后,她一直协助刘海处理工作。
  这个范树正是苏小红的丈夫,早年也在县棉纺厂上班,他不是正式职工,按理说安置名单上没有他。刘海考虑到范树正的实际情况,又想到苏小红的死,决定给范树正也办一份养老保险,解决他的一部分后顾之忧,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太难了。也算给死去的苏小红一个交待。
  名单报到县里以后,很快批了下来。相关的手续几天之内便办理完毕。拖了几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职工们个个喜笑颜开。
  刘海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那次拍卖会上的“祥和”气氛至今历历在目,他总感觉里面大有文章。然而木已成舟,棉纺厂的厂房都开始拆除了,长衡公司竞拍成功以后已经着手开始开发建设。
  顶
  顶吧
  今天的更新比平常时候来的要晚一些
  厂房的拆除标志着存在了几十年的县棉纺厂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刘海这个厂支部书记也算完成了使命。
  ……
  丁毅是赌气接手这件案子,不过他也有心教育一下彭金刚,对方野蛮的工作作风该改掉了,既然说服不了,只能用行动让其心服口服了。
  他重新梳理了一下案子,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确实不多,况且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很多东西包括人们对那件事的记忆都逐渐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就连受害人侯俊才都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新出生的女儿都已经3岁。现在再去走访侯俊才,等于揭人家的伤疤。
  祝春雷也说丁毅太冒失了,不应该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经过一番分析,丁毅觉得还得从犯罪分子发出的五张字条入手,这是目前为止最直接的证据。他驱车去了省城,拜访那位授课的老专家。
  老专家在全国的公安系统都很有名,这次来省公安厅授课,全省的公安系统都轰动了。不仅是丁毅前来拜访,全省的不少公安机关都带着疑难案子过来请老专家指教。
  丁毅赶到老专家下榻的公安厅招待所一瞧,感觉自己可能见不到这位老专家,因为人太多了,光大厅里就有二十多人等着,据说授课的教室门口还有好几十人等着呢。
  丁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直转,那么稳重的一个人现在也乱了阵脚。他不得不给刘海打电话,请他以政法委的名义通融一下。
  刘海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也不认识这个老专家,一个小县里的政法委书记还没那么大面子。不过他可以通过市政法委给问问,看有没有通融的办法。
  丁毅说你快点安排,我就在省厅门口等着。丁毅挂断电话后就在招待所门口等着,抬头看看天,已经将近中午,早饭还没吃呢。他也不敢出去吃饭,万一这个时间差里能遇到老专家呢。
  正中午的时候,刘海回了电话,通过关系找关系,终于争得了一个机会。晚上老专家会乘飞机离开,大约提前一个小时进入机场大厅,这个时间段可以利用。刘海还特别嘱咐,这是秘密,千万不能泄露,否则不知有多少人会涌进机场。
  丁毅一阵兴奋,马上着手准备。他提前两个小时到了机场,提前把案情梳理了一边,顺便打了个腹稿,力求用最简短的语言把案情介绍清楚,毕竟时间有限,必须得争分夺秒。他手上有工作证,作为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出入机场大厅还是能办到的。
  晚上八点,老专家准时出现在候机大厅。丁毅赶紧迎了上去,把工作证递给老专家身边的工作人员看,然后抓紧时间跟老专家谈话。
  丁毅用最简短的语言把案情介绍了一遍,同时把犯罪分子留下的五张字条的复印件递给了老专家。老专家反复看了几遍纸条,而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看纸条,又接着思考,最后提出了两点看法:第一,字条上粘贴的字迹比较工整,字和字之间的距离基本一致,虽然没有标点符号,但是该出现标点的地方字迹距离都比较大,可以推断此人比较精细,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第二,从字条上粘贴的字迹看,剪裁的并非一份报纸,也非一种报纸,可以推断此人平时爱看各类报纸,也再一次证明此人有一定的文化水平。
  单从字条上只能推断出这么多。老专家对这件案子非常感兴趣,还专门留了电话号码,说有事可以联系他。丁毅表达了深深的感谢,说老专家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给破案带来了转机。
  老专家最后说道,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有人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他告诉丁毅不要灰心,线索往往就存在于犯罪分子不经意间留下的破绽当中,没有人能做到完美,只要仔细去找,线索总会有的。
  两人刚刚交谈完毕,老专家登机的时间也到了。丁毅给老专家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表示感谢……
  ……
  刘海见信访局门口冷冷清清,一个来上访的群众也没有,就问吴广田怎么回事。
  吴广田说自从开设了“书记接待日”以后,谁还拿他这个信访局长当回事啊,都等着书记接待日这天见你呢。这下倒好,我落个轻松自在,说句心里话,我当信访局长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刘海说既然你这么轻松,就跟我去县城转转,有一些信访案件得实地考察一下。
  吴广田赶紧安排了一下手头的事情,跟着刘海走向怀王县城的大小街道。
  吴广田一边走一边感慨,时间倒回几年,为棉纺厂的事他跟刘海还合作过呢。当时他是调查组组长,刘海是副组长。转眼就是几年,刘海竟然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唉,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啊。
  两人先来到了幸福街,这是一条老街,以前是县城里最大的菜市场,每天都有不少小商小贩在街边摆摊。买菜的、买水产的、炸油条的、卖小吃的……满满当当塞满整条街道。后来城市面貌提升整顿,管城队员们就把街上的小商贩们驱散了。或许是出于几十年的 惯的原因,仍有不少商贩偷偷来幸福街摆摊,为了保持街道整洁,管城队员们不得不天天来驱赶,小商贩们见管城天天来执法,也就跟着伺机而动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天长日久,就形成了好像猫捉老鼠的游戏。
  于是就开始有人向信访局反映,说城管们执法粗暴,砸了不少摊主的摊子,甚至还打了人。吴广田以前就接到过不少类似的信访案件,虽然事情不大,但是处理起来非常棘手,商贩们说城管队员执法粗暴缺乏人性化。城管队员则表示商贩们任性妄为不知悔改,占用了大量城管执法资源,人性化执法根本不管用,只会助长胡乱摆摊胡乱设点的风气。吴广田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他认为这是一笔糊涂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分辨不清。于是就采取了和稀泥的态度,能拖就拖能甩则甩。
  自从有了“书记接待日”以后,小商贩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开始接二连三的反映城管执法粗暴的问题。刘海每次“坐诊”都能接到两三起类似的信访案件。本着不偏听偏信的原则,他专门听取了城管局对此事的解释。城管局那边自然也是诉苦,仍然是公婆各说各理。刘海也不好盲目下结论,于是带着吴广田亲自实地查看。
  吴广田说关于城管部门的执法态度问题,不是信访局该管的吧?咱一没有那个权力,二没有那个职责。
  刘海对吴广田说道:你都干了这么多年信访工作了,里面的玄机你还不清楚?一个小小的二十万人口的小县,哪来那么多惊天动地、刀光剑影的信访案件?还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居多。但是不要小看这些小事,一旦处理不到位、处理不公正公平,就可能酝酿成大的信访案件,千里之堤毁于蝼蚁啊。
  吴广田不住地点头,你说的太对了,道理谁都懂,可是有几个人能几年如一日把这些小事当回事儿呢?又有几个人能把这些小事干到位呢?正因为事情太小了,才引不起上级的重视,上级不重视,下面的人就不愿意干,能拖就拖能躲就躲。
  是啊,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想着以后有机会干大事,却连眼前的一些小事都干不好。
  也许是吴广田平常压力太大,难得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今天总算有了倒苦水的机会。他说信访工作难干啊,工作累不说,还两头不讨好、两边不是人。比方说吧,很多事情本不属于信访局管辖,应该归工商局、质监局、税务局、计量局、公安局、纪委、消协、工会、妇联等等行政部门或者群团组织管理,人们偏偏也找到信访局来。接待吧,确实不是信访该管的;不接待吧,又会被认为推三阻四不给群众办事。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接待,可是接待以后呢?一个小小的信访局确实管不了人家其他部门的事儿。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还得被信访群众指责办事不利……
  吴广田越说越委屈,也越说越离谱,他说信访接待这种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他这个局长真是干够了,哪怕调到别的局干副局长都乐意。
  刘海只能反过来安慰对方,说信访接待这种活儿确实是“脏活累活”,但是总得有人干吧。群众们为什么把本属于其他部门管辖的事情找到信访部门呢?一方面说明群众对于政府职能部门的分工不太了解;另一方面也说明群众反映问题的途径比较单一,甚至是投诉无门。信访局恰恰是群众们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反映问题的渠道,他们不找信访局找谁?信访部门的窗口和纽带作用就显现出来了。的确,有些问题不是一个信访局能单独解决的,但是这不能成为信访干部不作为的借口。每一个群众找过来,都是一份信任,不能拿着群众的信任当包袱。
  两人信步来到幸福街,不太宽阔的街道上的确有几个商贩在摆摊。随着“敌我斗争”的深入发展,小商贩们的装备也跟着升级了,变得越来越轻便了,流动性也更强了,摆摊的地上都铺着布,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十秒钟便可把东西收装上车,再用十秒钟蹬上三轮走人。
  刘海和吴广田正在言语之间,果然从街口驶进来一辆城管的执法车辆。小商贩们见状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动作麻利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不超二十秒便收拾好摊位,蹬上三轮大摇大摆地走了。
  执法车辆并未围追堵截,见小商贩们走了,便也缓缓驶离。虽然猫捉老鼠的游戏仍在上演,但是并未如传说中那么剑拔弩张,反倒显得一团和气,甚至有几分默契。
  刘海都看在了眼里,心说有些信访群众的话也不可全信啊。
  吴广田说暴力执法那种事情不可能天天发生,它存在吗?肯定存在,但是属于极个别现象,大部分都事出有因,在某种背景下才会发生。要想捕捉到那种暴力执法的情形,来一两次恐怕不行,得常来常往,或许会遇到一次。
  其实刘海天天都来幸福街,只是时间比较早,他跟钱阿姨进货一般都是凌晨五点起床,六点以前就到幸福街的卤味店了。那时候时间还早,普通的小商贩和城管队员们都没有上班呢。当然这件事他不会跟吴广田去说。关于刘海与卤味店之间的渊源,除了丁毅等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情。
  两人离开幸福街,拐了几个弯来到了平安街,这条街道的最东段正在进行排水管道改造,街道中间挖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有上访群众反映,有执法的交警在平安街乱贴罚单。因为平安街正在改造,车位无法正常停车,人们来平安街办事只能把车停在施工区域边上的空当里。头几天相安无事,后来就有执法的交警过来贴条了,只要没在车位上,一律贴条。
  被罚的车主当中有不服的,就去交警大队理论,还有的申请了行政复议,得到的答复是车辆违法停车,违反了交通安全法第56条,处罚符合依据。有车主说平安街正在施工,根本无法停在车位内。交警队给的答复是施工是施工,违停是违停,两者并不冲突。
  有车主气不过,就去信访局反映了情况。
  刘海和吴广田在平安街东段走了一圈,这里的确在施工,道路中间被挖开了几个大坑,用铁皮围挡封闭着。车辆只能从道路两边勉强通过。偏赶上这一带有三家窗口单位,每天前来办事的人都络绎不绝,车位没法停车,只能停在铁皮围挡的中间区域。这么停车其实有好处,既不影响交通,也能利用施工现场的空地。
  由于有交警连续在这里对违停车辆贴条执法,这两天街上的车辆明显少了,来办事的人只能把车辆停在临近的街道,造成临街的各条街道车位紧张,不少车辆干脆直接停在了人行道上。
  吴广田看完之后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说道:“为了罚款脸都不要了!”
  刘海也认为这种执法态度不妥,法不容情是不假,不过有时候法律也要有一定的温度。他马上给丁毅打了电话,问平安街贴条的事情能不能变通一下。
  丁毅说我是主管刑警大队的副局长,贴条的事你得找主管交警大队的副局长。
  刘海想想也对,于是给局长肖福林去了电话……
  ……
  丁毅挂断电话以后,继续研究那五张纸条。老专家的话对他启发很大,顺着老专家的思路,他又发现了一些不易觉察的线索。比如犯罪分子在留言中用到了“莫报警”的“莫”字,还用到了“十万圆”的“圆”字,还有“将钱放在树下”的“将”字。一般人不会采用这种文言的字眼,比如“莫报警”,一般人会说成不要报警;“十万圆”会写成“十万元”;“将钱放在树下”会写成“把钱放在树下”。
  可以说这些词汇就是犯罪分子不经意的流露,这种不经意的流露无意中暴露了他的性格和背景。丁毅推断犯罪分子不仅有文化,而且是一个标准的有书生气的文人。这个人行为比较严禁而且对怀王县城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因为纸条上出现过“上桥直行一千五百米”、“直行约五百米”等字眼,不仅方位表达准确而且用词严谨,一般的犯罪分子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丁毅的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一副犯罪分子的画像:这个人有文化,作风严谨,有一定的文言文功力,具有书生气质……
  符合这个条件的农村人十分罕见,如果放在学校里应该更合适……
  丁毅心里一动,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犯罪分子是一名老师……他马上分析了北马庄村周边的情况,怀王县职业高中就坐落在村子不远处。丁毅一阵兴奋,破案的方向似乎找到了……
  ……
  柳河沟,天响集团建设鞭炮分厂的项目正式开工建设,县长张进发亲自为开工典礼发表了讲话,并举行了奠基仪式。陆志铭、刘海、胡立强等一起参加了奠基仪式。马可为带领全乡大小干部七十多人列队助威。
  张进发特意嘱咐了马可为,一定要搞好服务工作,搞好后勤保障,加快推进项目建设进度。马可为打了保票,一定不辱使命。
  李大锤特意找到刘海,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那位天响集团的陈总虽然没有亲临现场参加奠基仪式,但是还是特意发了一封邮件给刘海,里面有柳河沟鞭炮分厂的效果图和鸟瞰图,还有未来的远景规划图。邮件的最后,还特意提到了刘海赠送的几只猪手,说味道棒极了,作为土生土长的湖南人,从来没吃过味道如此独特的卤味制品,有机会的话,他还希望能再次品尝。
  刘海做了简短的回复,一则欢迎陈总常来做客,二则把马可为介绍给了陈总。其实马可为当时是跟刘海一起远赴海南找到陈总的,后来马可为甘当绿叶,主动退到了幕后。刘海这次又把马可为推了出去,他现在是五七坟乡的党委书记,理应担当起跟天响集团接洽的重任,或许双方的合作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参加完奠基典礼的第二天,又是一个“书记接待日”,刘海陪着钱阿姨去菜市场进完货以后,照例没有去公园打拳,直接来到了信访局门口。此时信访群众们早已排起了长队,目测至少有二十人。
  信访局的人知道这一天刘书记会早早的来,于是也就提前来了。他们把号码挨个发给排队的群众,仍然是30个号。
  吴广田见刘海来这么早,禁不住说道:“刘书记,你昨天刚参加完了奠基典礼,不累吗,完全没必要来这么早啊。”
  刘海笑了笑说道:“你不是也来的挺早吗?”
  吴广田直摇头:“我知道你来的早,我才跟着来的早啊。说实话啊,我以前可很少这么早上班,基本都是按正常点上下班的,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信访案件。”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入信访局办公大厅,又一个“书记接待日”开始了……
  信访局门外,一辆很普通的汽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隔着窗户朝信访大厅里张望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转身跟信访群众们攀谈了起来。现场人很多,也有些乱,没有人注意这两个人的举动。又过了一会儿,两人上车,缓缓驶离……
  当刘海接待到一个叫叶爱军的信访群众时,对方要求跟刘海单独谈,说自己有天大的冤情。刘海把对方领到了吴广田的办公室,然后关好门,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叶爱军噗通一下给刘海跪下了,刹那间老泪纵横,说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冤情。请刘海一定给做主。
  刘海把叶爱军搀扶起来,让他有话慢慢说,只要是有冤情,肯定有处诉、有人管。
  叶爱军用浑浊的眼神看着刘海,继而流露出一丝亮光,把刘海当成了伸冤的希望。那是在三年前,叶爱军的女儿在怀王大酒店上班,在客房部当一名服务员。酒店的副总经理陶大龙经常来客房部检查卫生,说是检查卫生,其实就是骚扰客房部的女服务员们。服务员们都知道陶大龙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流氓,就刻意躲着他。陶大龙就以客房的卫生不合格为由刁难服务员们,尤其是那些长的好看一点的,更是屡屡受到陶大龙的刁难和调戏。有些人干脆就辞职不干了,还有些人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只能提心吊胆的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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