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太湖边喝酒,听到了几个神秘有趣的故事,趁着酒兴,顺手写一下吧。
昨天和太湖边的一座道观做了个内部活动,结果星球参加的人太多了,系统连续崩溃了几十次,差点儿折腾死,大家在道观忙到深夜,才想起还没吃午饭。
道观当家的就很不好意思嘛,说必须要吃完饭才能走,他马上叫人整一桌席面,吃完了再走。
我就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大半夜的嘛,这时候把人家叫起来,也挺不合适的。
道长说没事的,没事的,这个人不是外人,他也是道观的一个居士,常来道观帮忙,平时给道观烧烧火,做做菜,他是传统的渔民出身,做得一手好湖鲜,这次务必给我尝尝。
盛情难却,我们就去了那家小饭馆。
饭馆就在太湖边上,在老柳树下支了张桌子,铺上几碟干果蔬菜,一盘阳山水蜜桃,看着远处黝黑的太湖,依稀看到远山轮廓,颇有古风。
我们就聊起这家道观风水好啊,尽占了太湖灵秀地。
道长就说,这家道观始建于南宋时期,估计古代是镇着太湖的,还挺神秘。
我当然要问他,哪里神秘了?
他说,当年他来这座道观时,在大殿左右各种了两棵树,都是一样的品种,一样大小,结果现在左边那棵,比右边那棵粗了三五倍(左边碗口粗细,右边水桶般粗细)。
我就问,这是为什么呢?
他说,树种下去几年,两棵树差不多粗细,结果有一天晚上,天降暴雨,突然降下来一道雷,把大殿左边那棵树劈开了,而且正好把树冠劈开了十根树干,左边五根,右边五根,就像一个人捧着一双手对着天(我还专门看了看,还真是这样),后来左边的树就迅速长大了,仿佛百年古树一般。
我问他,会不会是树里藏着什么精怪之类的,被天雷打死了?
他就笑,说道门圣地,哪有什么精怪啊,又不是太湖。
我当然要问他,太湖里有没有什么精怪?
他说,那还真有。
我问他,什么精怪?
他说,这个不好说,反正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因为我们这边挨着太湖嘛,所以有什么中邪之类的,都会送到我们这里来。
我问他,那你们怎么处理?
他说,给他绑起来,往大殿一推,立刻就老实了,再不济就念雷法咒,山精湖怪最怕这个,一道雷咒下去,全部吓跑完了。
我问,有没有你们降服不了的?
他说:嗯,也有……
我说:你快说说!
他说,那还是几十年前,苏州木渎花苑街那里送过来一个姑娘。那时候,花苑街是苏州著名的红灯区,而且黄赌毒俱全,很乱。
那边乱到什么程度啊?
好多街头的小发廊啊,小姑娘穿着裙子,裙子往上一撩,雪白的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都是吸毒的,毒针扎的针眼。
当时这个吸毒妹啊,她吸毒后,先下海去了花苑街,后来又把家里的房产证抵押了,借了高利贷,后来走投无路了,她就跳了太湖。
她跳下去后,在岸边留下了遗书,有人看到后报警了,找了几天都找不到,想着尸体就沉到水下了嘛。结果过了几天,她的尸体浮上来了,尸体没有腐烂,就是肚子鼓得大大的。
家里把她的尸体拉回去了,想着处理后事嘛,结果后事处理到一半,这个人就活过来了。
我听道长这么说,吓了一跳,说:这人死而复生了?!
道长点点头:死而复生了!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
道长说:是不可能啊!所以家人也怕啊,就给她送到了道观。
我说:那这人怕不怕?
道长说:这人嘛,她不怕的,她去了我们庙门,庙门有两个镇观兽嘛,据说是南宋时期的古物,结果她过去,摸了摸两只石兽的头,像是摸宠物。
到了大殿,她倒是规规矩矩地跪下,给神像磕了三个头,然后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出门就走。
我问道长:她去了哪里?
道长说:去上海了。
我说:去上海干嘛?
道长说:她去上海专门给有钱人算命,而且百发百中,特别厉害,现在已经成了上海富豪圈的大名人。
我吃惊了:这怎么还成了神婆了?
道长也笑,说:有人是这样的,死而复生后成了神婆嘛,会走阴了什么的,这个女人也是。她看事情是这样,她要先找一个老房子,越老的越好,最好是百年老屋,然后用黑布把老房子所有窗户全部封住,就点一根白蜡烛。她就躺在屋子里的太师椅上,让你先问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不要钱,是白送你的,随便问。
大家肯定要先测试测试真假嘛,前三个问题,大多问之前的旧事。她一个个全能说出来,你多少岁丧父,多少岁发迹,甚至干过什么隐秘的坏事等,都清清楚楚的。
我问他:那三个问题以后呢?
道长说:一个问题十万。
我:怎么那么贵?
道长说:她能精确说出来,你哪天会有灾,哪天会出事,如何避开,很管用,所以有钱人很信她。
我:要是不准呢?
道长说:她会给你退钱。
我:牛逼!不过她这么敛财要干嘛?
道长说:她赚的钱,好多都捐了。
我:都捐了?!
道长说:是的,大多捐给道观了,也捐给贫困山区啊,失学儿童这种。她也给我们捐过,每年她都会来一次,给神像磕三个头,还是低声说一句话,然后捐钱,捐完就走。
我说:这个姑娘有点儿意思!
道长说:是有点儿意思。
说话间,菜就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道长给我介绍:都说太湖三白“白鱼”、“白虾”、“银鱼”,其实都是人工养殖的,养殖的白鱼是白白胖胖的,看着像鳊鱼,真正野生的是细长的。
然后他就招呼饭馆老板上来,大家一起吃,聊聊天嘛。
我就笑,说太湖不是禁捕了嘛,这一桌子太湖野鱼是哪里来的?
小老板就说,这不是太湖的,这是阳澄湖的野鱼!
我们哈哈大笑。
道长就说,这个小老板是纯粹的太湖渔民,家里世世代代都住在船上,以前都是“船民”。现在太湖禁捕了,船都收走了,他就上岸了,在湖边开个小饭馆,也没啥生意,日子很是清苦,让我以后多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我小时候在微山湖那边住过几年,也有好多渔民朋友。微山湖的渔民叫“猫(mǎo)子”,他们行事有一套水上的规矩,要是惹恼了他们,他们会拿着鱼叉捅人,很凶悍。
不过你要是和他们关系好,他们也掏心窝子待你,我就有几个很好的渔民朋友。
当时我成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疯玩,想想这个时候,微山湖畔的西瓜应该都熟了,我们会在河边支起高高的瓜棚(这个瓜棚有点儿像湘西的吊脚楼,都是四只脚扎起来,高高的),瓜棚八方来风,很惬意,还能找到各种吃的。
我们当然不吃西瓜,这东西烂贱,到处都是,我们都不稀滴吃。
我们去河边叉鱼,去河边叉蛤蟆,在树林子里捉知了(就是金蝉脱壳那个“蝉”,这东西用盐腌一下,用油炸,好吃得不得了),掏黄鳝、掏龙虾(这种有风险,因为在水边找到洞窟后,要把手伸进去掏,有时候会掏出来一条蛇),还有人去河边刨老鳖蛋(老鳖在河岸上产蛋,是圆溜溜的)。
所以听到他是太湖渔民,也勾起了我许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我就敬了他一杯酒(道长不喝酒,渔民可以喝酒),问他们太湖这里怎么捉鱼的?
他说,以前是下拉网,特别大的网,要几艘船合力才行。大网拉起来,一网甚至能捉上万斤鱼,收网的时候,鱼儿在网上乱蹦,黑压压的水鸟冲下来叼鱼,很壮观。那时候还要捉头鱼,就是最大的鱼,最大的鱼要送给道观的。
我就笑,说为啥给道观啊?道观出的钱多吗?
他就摇头,说头鱼都是敬神的,人是不能吃的。
我就问他,打渔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
他说,那太多了,有时候晚上去湖里下网,就听见湖里有人唱歌,还有唱戏的,可怜巴巴的,听着怪恓惶的。
他说,大半夜的,哪有什么人,那都是淹死在水里的水鬼。
我就笑,说还真有水鬼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有的。现在还好,到了七月(阴历),我们一个月都不敢晚上下水的,会有水鬼拉人。
我问他,那你见过水鬼吗?
他说,水鬼倒是没见过,但是见过一个仙姑。
我问他,啥仙姑?
他就说,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啊,还是八十年代初,当时改革开放了,大家也都想着怎么搞点儿钱嘛。当时他们就想了一个好生意,就是捉蛇。
当时这边有人大量收购蛇,据说是出口日本,日本人喜欢这玩意儿,反正具体他也搞不懂,总之就是捉蛇就能赚钱,于是他就开始捉蛇了。
他说,捉蛇这个是一门技术,也要拜师傅,不是说拎个蛇皮袋子就捉,这不行。
他说,他先去常熟善村去学捉蛇,那边是著名的蛇村,懂很多捉蛇的窍门,像怎么找蛇路,怎么找蛇窟,装蛇的蛇皮袋要怎么搞(装蛇的蛇皮袋要涂一层蓖麻油),这样就可以捉蛇了。
他说,当时太湖上都是荒岛,岛上到处都是蛇,好抓得很,后来人人都在捉蛇,就捉不到了。
后来他就在湖边遇到了一个叫花子,这个叫花子邋里邋遢的,大夏天的裹着一个破军大衣,背着一截大竹筒,坐在地上,对着一个老葫芦喝酒。
他喝了几口,就说:呦,你也要喝啊!
然后解下大竹筒,从里面游出来一条小胳膊粗的青蛇,昂着头看着他。
他就把葫芦里的酒洒出来一点儿,给那条青蛇喝,青蛇喝了几口,有些晕乎乎的,摇头晃脑地游回了竹筒子里。
按说蛇是怕酒的,这条蛇怎么能喝酒,而且那么老老实实的?
他也感兴趣了,就问那个花子,你会驯蛇?
花子点点头,说自己是一个蛇花子,专门捉大蛇的。
他就问,你能捉多大的蛇?
蛇花子就指着电线杆说:我嘛,就在捉这条树那么大的蛇,从云南把它赶到这里,马上就捉到了。
他不相信,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大的蛇?而且这蛇怎么还能捉不到呢?
蛇花子就笑,说捉蛇有啥难的,只要念个蛇咒就可以了。
然后他顺手摘了一片苇叶,吹了几声,又念了几句咒语,就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果然好多条蛇都顺着他们游了过来,仿佛朝圣一般。
他才服气了,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赶紧叩拜,希望能跟这个蛇花子学功夫。
蛇花子就说,你啊,也不用拜我,我教你也可以,咱们是各取所需。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在捉那条大蛇,大蛇藏进了太湖里,渺不可寻,所以他就传授这个人蛇咒,让他去湖心岛上捉蛇,只要把太湖的蛇都吸引过去,那大蛇也会忍不住出来,到时候他去捉大蛇。
这个渔民一听,这是好事啊!
他就赶紧学习了蛇咒,还有吹蛇哨子的办法,然后开始去湖心岛捉蛇了。
他说,这个蛇咒很管用,只要念完咒,吹响蛇哨,很快就会来蛇,各种蛇,而且它们仿佛被咒语定住了,都酥麻麻的,没什么精神,你只要给它们捡起来,丢在蛇皮袋里就行了,很容易就能捉几蛇皮袋。
他很快就发了财,每天去捉蛇,蛇越捉越多,不过却再也没有遇到那个蛇花子,更不要说那条大蛇了。
他也不在乎,反正只要能捉到蛇就行嘛!
有一天,他带着几个蛇皮袋上岛捉蛇,当时已经捉了二袋蛇了,蛇皮袋都用光了。
但是那天的蛇实在太多了,他索性脱下裤子,把裤脚扎紧,用这个当袋子装蛇,结果捉到一半,突然有一条蛇蹿出来,咬了他一口,把他咬倒在了地上。
仿佛连锁反应,裤子里的蛇全游了出来,趴在他身上,狠狠咬在他光溜溜的腿上,他觉得蛇皮袋里的蛇也都出来了,都朝他攻击,缠在他身上,他开始还觉得疼,后来两条腿就麻痹了,失去知觉了。
眼看着他就要死了,眼前迷迷糊糊出现了一个女人,款款儿走过来,蹲在身旁看着他。
他不知道为啥,突然喊了一声:太湖娘娘救命啊!
这个太湖娘娘是谁,他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这么喊,但是他当时的确这么喊了一声。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他感觉她笑了一声,然后挥挥手就走了。
接着伏在他身上的蛇群也跟着走了。
他躺了好久,后来终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好容易拄着树枝,跌跌撞撞来到小岛边,后来被一条渔船救了回去。他腿上已经被咬烂了,没有一块好皮了,而且都是紫黑色的,后来用尽了蛇药,在家里休养了大半年,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他哧溜喝了一杯酒,把裤腿卷起来给我看,果然上面坑坑洼洼的,像一条千疮百孔的小路,看不到一块好肉。
我就问他,那个太湖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
我又问,那个蛇花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摇摇头。
最后,他感慨了一句,太湖里面有宝贝啊!
然后说:下露水了,回家喽!你下次来,我弄几斤野生黄鳝,爆炒了下酒!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