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如月
错过前两天故事的宝宝，点这里哦：
我妈只比我大12岁，真相太残忍了！
因为婆婆的腿，二婚老公拼命宠我。
01
云喜是在乡下长大的。
她口齿伶俐，肤色白皙，一头自然卷的头发，十分讨人喜欢。特别是从16岁开始，村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明的暗的都喜欢她。
但是云喜不喜欢他们，她喜欢的人是个病秧子。
他叫沈朝，读过中学，人长得俊俏，个子也高，但是20几岁了也娶不到媳妇儿，因为他的病。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气，永远都坐在门口的皂荚树下，迷茫地看着路过的人们。
云喜听说过他的事，觉得他可真惨啊。
02
沈朝的父母都是当年下乡的知青。
他们偷偷恋爱，又偷偷生了孩子送给老乡，返城的时候，也没敢带走他。他们跟老乡说，以后会来接他。
但是据说，他俩回城里以后就分手了，各自结了婚，起初还给老乡寄点生活费，后来就没有人再管沈朝了。
老乡的孩子死在战场上，他们年事已高，等抚养沈朝上完小学，他们都相继去世了。
只剩下沈朝和一个矮矮的小房子。
他很少和人来往，也不用像别人一样种地，靠养父母留下的抚恤金生活，渐渐的，小孩子们传言，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云喜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偷偷爬进去看过，那小院子里意外的干净整洁，有个空房间里，堆满了成箱的旧书，六七月的葡萄架上挂满了葡萄，还有一个大水缸，凑近一看里面盛满了蓝天白云。
沈朝从房间里推门出来，小伙伴们吓跑了，云喜腿软得跑不动，站在那昂着头，一股倔强的样子，其实怕的要死。她心里想，该不会被沈朝打一顿吧。
谁知道他只是打开门，放她出去了，临走前忽然问她，要不要吃葡萄？
云喜愣了愣，看向他。
沈朝说：“等葡萄熟了，我给你留着。”
云喜怔怔地走了，出去后撒丫子跑了，后来她总是回想起这一幕来，他的脸很苍白，比村里所有人的脸都白，他的声音也好听，沙哑但温柔，一点也可怕。
之后，云喜就盼着葡萄成熟，大概半个月的样子，她特地跑去看，只见沈朝在院子里坐着。
他居然对她说，我等你好久了，你再不来葡萄都落了。
说话间，微微笑着，云喜忽然就不怕他了。
03
沈朝给云喜摘了一篮子的葡萄。
他身体不太好，却给她摘最大最好的，累的一身汗。云喜坐在门槛上吃葡萄，他在旁边坐着，风从山里掠过来，带了森林的味道。
云喜话多，什么都问，沈朝都耐心回答。
比如她问，你家里人都去哪里了，沈朝说，死了。
她问，他为什么不种地？
他说，他种不动，反正有饭吃就够了。
她问，他那些书都是哪里来的。
他答：亲生父母留下的，他已经全部看了一遍了。
她问，他怎么不结婚时，沈朝倏尔一愣，半晌才说：“没人要我，我这样的人结婚，不就是祸害人家姑娘。”
11岁的云喜，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一种心酸无奈来。
她忽然觉得他很孤独，像一座山。
她也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给她吃葡萄了，因为他太需要人陪了。
其实她也孤独，家里兄弟姐妹五六人，她是老二，最不被在乎的那个，生日总是被忘记，连上学都只能念到小学毕业，她的人生仿佛已经注定了。
之后，云喜经常来找他，翻他的那些旧书。云喜是那时候爱上看书的，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好像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而沈朝就在这个门里。
看不懂的地方，他就给她讲。
13岁，云喜小学毕业了，妹妹要念书了，可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读书，加上她读书一直不太好，所以退学她也没什么怨言。
她更频繁地去找沈朝，一个13岁的小女孩，谁也不会多想。
但是那时云喜已经看了很多爱情书，看罗密欧与朱丽叶，看茶花女，看梁山伯与祝英台，心中已有了爱情的雏形，放眼望去，身边的男孩子们都还在玩泥巴，她的爱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朝身上。
那是秋天，她经历了人生初潮，当时她在他的院子里看书，起身才发现弄脏了裙子，她吓得要命，紧张的心跳加速，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也吓了一跳，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明白发生了什么，拿了件外套给她，她系在腰间挡住，然后飞快地跑了。
云喜开始悄悄喜欢沈朝，单纯得像清晨的露水。
而沈朝显然对这个13岁的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云喜，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是太孤单了，想有人说说话。
反正他已经不久于人世。
04
云喜一年年长大了。
沈朝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体更弱了一些，但云喜却从一个小孩长成了少女。
只是过了16岁，沈朝忽然不让她去他家里了。
因为她年纪渐长，会被别人说闲话，云喜心里自然知道缘由，她才不怕人家说闲话。她依然往沈朝家里跑，沈朝干脆锁着门。
云喜不走，拼命敲门，喊沈朝的名字，像个泼妇。
她说：“沈朝，你再不开门，我就翻进去了！”
“沈朝，我要去城里给我二舅带孩子了！”
“沈朝，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她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16岁的姑娘，觉得爱情好像还没开始，就要死掉，是比天塌了还难受的事。
终于，她说了一句：“沈朝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如果你愿意你就开门。”
门内仍旧没有动静，云喜抹了抹眼泪要走了，门忽然开了。
沈朝憔悴地倚在门框上说，气急败坏地说：“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不要瞎说！”
云喜继续哭，“我回家跟我妈说去。”
云喜说完跑了，但她还真的说到做到，她回家说要嫁给沈朝，她爸妈吓了一跳，跳脚就开始骂她！
“那是个病秧子，你不知道啊，他对你干什么了！我早说不让你去他家了！”
她妈急得眼眶子都红了，他们原本计划再等两年，到了结婚年纪，就给她挑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
没想到她竟自己找了一个，还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病秧子。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骂，云喜都心意已决。
很快，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云喜想嫁给沈朝。
他们都在背地里说，云喜八成是被沈朝那个病秧子给祸害了，云喜怀孕了，云喜真是白长那么漂亮了，彻底毁了。
没有人知道，这份喜欢其实在她心里已经存了许久了，她不理解为什么别人不懂她的感情，就连沈朝也不懂。
但这份深情就这样在她心里种下了。
闲话说的多了，对一个女孩的名声影响颇大，云喜爸妈还是担忧，思来想去，沈朝除了身体不大好，性格孤僻之外，其实还不错，云喜过去也不用吃太多苦，沈朝的养父母存下的抚恤金，万一将来他找到城里的亲生父母，没准儿还能继承遗产，再不济沈朝哪天真死了，云喜还年轻，还可以再嫁。
所以最终，云喜的爸妈答应了这门婚事，现在云喜要说服的人，是沈朝。
她不在乎他是否喜欢她，她只知道他也需要她，这就够了。
云喜跑去找沈朝，他只开了一个门缝，问她想怎么样。
云喜笑嘻嘻地说，“我爸妈答应了。”
沈朝愣了愣，“答应什么？”
“答应我嫁给你啊。”云喜依旧笑。
沈朝一脸诧异，完全没想到的样子，他缓了缓说：“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活不长呢？”
云喜蹙眉认真道：“我不管以后怎么样，以后你死了，大不了我再找一个。”
如此光明坦荡，沈朝扑哧笑出来。
云喜害羞了，脸颊红的像院墙外的粉色夹竹桃。
沈朝认真地望着她，他不是什么圣人，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她如此稚嫩美好，美好的像诗句，像春风。她又如此一腔热忱，他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满打满算，其实他比云喜大了11岁，她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介意？何况，他真的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想，那我就努力地活久一些吧，为了云喜。
所以他问她，“你真的想好了？”
云喜毫不犹豫，“想好了。”
两人对望，五月的太阳斜斜地照在葡萄架上，绿色的葡萄花细细碎碎地缀在枝头，风吹过来，美好的像一场梦。
05
云喜是一年后嫁给沈朝的。
因为沈朝说要把家里全部翻修一下，还要在院子里种几棵花树，云喜特别开心，三天两头跑去帮忙。
她妈笑她不知羞，她也不管不顾，她只想快点跟沈朝过日子。
终于到了结婚的时候，沈朝这边没亲戚，就只是请了云喜家里的娘家人，挤满了小小的院子。
庭院里闹的正欢时，小妹跑过来问云喜，“姐姐，你什么时候生个娃娃？”
云喜一瞬间红了脸，抬起头去看沈朝，他竟也红了脸。
新婚之夜，沈朝拉着云喜的手，两人坐在床上，窗外一轮圆月，在云里时有时无。
沈朝说：“其实，我的名字是多音字，念zhao。”
云喜啊了一声，“那岂不是我一直都念错了。”
沈朝说：“又没关系，都一样，我懒得跟别人解释。”
云喜笑了。
两人忽然沉默下来，气氛压抑又暧昧，云喜不太懂男女之事，沈朝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两人的新婚之夜，只是挨在一起睡了一晚而已，但是云喜觉得十分甜蜜。
这件事，云喜到好久之后才真正明白。
婚后，云喜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一下子就变成了女主人的样子，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少妇，她决定把之前养父母给别人的地都要回来。
沈朝说，要回来有什么用，他也种不了地。
云喜说，我种。
云喜大概多少是有遗传她母亲的彪悍，真的把地要回来了，然后请人耕种，叉着腰跟人讨价还价，沈朝在旁边看着，睁大了眼睛，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回云喜。
他对云喜的喜欢，也更多了。
从前，沈朝想，不管什么时候死都没关系，但现在有了云喜，他忽然怕了。
他不想死，他想多陪云喜几年。
06
婚后三年，云喜一直没能怀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们俩谁也不想去医院检查。云喜说，书上说孩子这事就是靠缘分，如果没来，说明缘分没到。
沈朝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生孩子，忍不住笑。
云喜已经20岁了，比之前圆润一些，头发留长了许多，微卷的长发，带了一点女人的妩媚。
沈朝想，如果他哪天不在了，她应该是不愁嫁的，他就自私地短暂地拥有她吧。
乡下农忙时很多，但清闲的时间更多，到了冬天没事做了，云喜就整日和沈朝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果树，柿子熟透的时候，沈朝就摘下来做成柿饼，云喜肉眼可见地胖起来。
这座云喜小时候觉得像鬼屋似的房子，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情。
有时候沈朝一感概就会对她说谢谢，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就会这样，一个人孤独终老了，没想到她会闯进他的生活来。
云喜追着他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沈朝说：“我也不知道。”
云喜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一起。
夕阳西下，照在他们身上，沈朝忽然问：“云喜，答应我，将来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再找一个，找一个你喜欢的，对你好的人，这样我才放心。”
云喜一听眼眶里就漫起眼泪，喉咙发酸，她说：“你放心吧，我可不会为你守寡，又没人给我贞洁牌坊。”
沈朝成功被她逗笑，但心里却还是发酸。
云喜飞速眨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07
30岁之后，沈朝的身体更差了。
他的胃好像有些问题，开始经常胃疼，云喜带他去看医生，他也乖乖配合，镇医院查不出什么，只说是胃病，开了一堆胃药，可是吃完也不见好。
云喜又说带他去县城看病，各种奔波检查，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存款，很快就没钱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沈朝竟得了胃癌，还有糖尿病，甚至还有其他的并发症，总之医生说必须要立刻住院治疗，但是能不能治好，能活多久都不一定。
云喜跑回家借钱，爸妈不肯借，将来落得人财两空怎么办？
云喜眼睛猩红地望着她的爸妈，转身跑了。
最后，云喜想到了沈朝在城里的亲生父母，他们是知识青年，又是城里人，怎么说也会有点钱吧。
要是以前，沈朝是不愿意去找他亲生父母的。
但是现在，他想活下去，所以他没有反对，把有关亲生父母的资料全都给了云喜，云喜拿着这些资料跑去了城里，登了报。
云喜只是抱着一线希望的，但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沈朝的妈妈，看起来她家境不错，据说是某个公司老板的夫人。
沈朝妈妈一看见沈朝就红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沈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云喜在一旁紧紧握着他的手。
煽情之后，沈朝妈妈说，她可以出钱，但是不能让她家里人知道，因为她隐瞒了在乡下的这一段过去，就当是资助。
云喜无所谓，甚至心里窃喜，只要可以救沈朝，什么都可以。
沈朝终于抬起头了，看着他的妈妈说：“好。”
其实，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辈子亲生父母来找他的场景，他会如何高傲冷漠地面对，但现在他只能接受。
因为他不想死，他要陪云喜好好活下去。
08
沈朝很快就完成了手术。
亲妈除了手术费，还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钱之后，就又消失了，只给了他联系方式，但是云喜和他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他们满心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过年前，云喜带沈朝去逛庙会，在门口看见一个算命的，沈朝忽然说要算个命，云喜说不要，她不信这个，但是沈朝坚持，他说，他想看看自己能活到多少岁。
算命先生看了看沈朝的手，摇头说：“35岁。”
沈朝心里一怔，云喜呸了一口，“瞎说！不准！”
说完，她拉起沈朝就走了，气鼓鼓地咒骂算命先生。
沈朝心里却沉沉的，如果是真的，35岁的话，那只剩不到5年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云喜忘了，她只想好好过日子，有了沈朝亲妈的资助，他们的日子宽裕红火起来。
沈朝的身体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可以带着云喜到处跑，两人去了周边很多从未去过的地方，像浪迹天涯一样。
那是云喜嫁给沈朝之后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沈朝的身体好了，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了，她不会守寡了，他能陪她到老了。
又过了3年，沈朝33岁了。
有一天，她说：“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沈朝说，好。
他们一起去了城里看医生，这一查没查出为什么不能怀孕，却查出沈朝的糖尿病引发了尿毒症。
云喜不懂这是什么病，听医生说完就懵了。
沈朝没说什么，其实他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也有所预料了，但是一直没敢让云喜知道。
尿毒症来势汹汹，沈朝一下子就病倒了，但是这个病去医院也没什么用，只能药物控制，好好休养。
从此，沈朝开始卧床，云喜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贴身照顾她。
现在，她终于恍惚地明白了沈朝这个病，比胃癌还严重。
沈朝在病床上，平安地度过了35岁，那时他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了，云喜给他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他许了愿，然后笑着对云喜说：“你说的对，算命的根本不准，我已经过了35了。”
云喜笑了笑，一转过身，眼泪就掉了。
她知道，这一回沈朝不会好起来了。
09
沈朝卒于第二年春天，享年36岁。
他是在睡梦之中离开的，云喜早上起来见他没起床，她心里一惊，立刻去握住他的手，然后她再也没敢松开了。
沈朝的手很冰，她给他捂着，对着他的手不停哈气，还是冷得要命。
她呆了好一会儿，眼泪才一点点涌出来，融进了棉被里，悄无声息。
沈朝就这样离开了，云喜不紧不慢地走回娘家，通知娘家人，又打了一通电话给沈朝的亲妈，通知她沈朝离世的消息。
然后她一个人回到院子里，坐在葡萄树下发呆。
沈朝的后事，是云喜一个人操办的，事无巨细都是她自己来，因为她不放心别人。
他的坟冢就在田野那边的山上，等冬天树叶落尽的时候，她站在门口也能远远看见他的墓碑。
院子里的葡萄熟了一次又一次，再也没人给她摘葡萄了。
2018年初秋，沈朝已经去世许多年。
有天，云喜在房间里看书，有小孩子爬进院墙摘葡萄，她从窗户缝里看见那些孩子，摘葡萄，酸得龇牙咧嘴，她不禁扬起嘴角，不敢打扰他们。
当年，她来偷葡萄时，沈朝应该就是这样看着她偷葡萄，不敢打扰，怕惊扰了他们，他们就再也不来了。
没一会儿，摘葡萄的小孩走了，云喜望着窗外出神。
“你说让我改嫁，让我找一个我喜欢，也对我好的人，但是，对不起啊沈朝，我没找到这样一个人。”
“你欠我的，下辈子要还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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