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如月 文|刘小爱
前天的故事内容还不错,但是阅读太差了,没看的宝宝们不要错过呀,帮忙点开一下:老公一句话,我带2个孩子跳河了。
01
初秋的午后,天气微凉。我和我爸心急如焚地找到爷爷时,他正趴在一个小区门口的喷泉池边洗手。
池子大概有一米深的样子,水不是太多,池沿很宽。他为了能保持平衡,把自己的身子张成了一只大鸟,然后笑眯眯地撩起略显浑浊的水,洗手,再洗脸。
我和我爸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下一秒,我爸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从池边拉了起来。
然而,被拉起的爷爷神色懵懂如孩童,他患阿茨海默症已有四年,早已不认识我们,除了奶奶他谁都不记得。
去年,奶奶过世后,他便常常一个人偷溜出来找奶奶。在他的世界里,奶奶永远是他的小茹,永远是51年前他只见一次便再也放不下的人,永远是他一生捧在手心里的俏生生的大小姐。
不会老,不会病,更不会离他而去。
02
51年前,爷爷18岁,读高中,那一年,他被安排进了学校的红W兵组织。
有组织就会有任务,一帮大孩子,穿着假军装,戴着红袖标,兜里揣着毛Z席语录,雄赳赳地开进了县城最大的地主家,而奶奶就是地主家的大小姐。
当然,在这之前,爷爷并不知道行动的具体内容,他以为不过就是去做做批评教育。毕竟,奶奶的父亲虽为地主,却心地善良,从未为难过任何人。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过眨眼的工夫,奶奶一家三口便被几个红W兵头目结结实实地捆了,脸上涂了墨汁推到了门外,准备下午进行游街批斗。
盛夏的中午,火焰高张,大地滚烫,爷爷眼瞅着一对老人要被晒晕了,便自告奋勇去门外看守,然后他趁人不备偷偷地给奶奶松了绑,又帮着她把老人扶到树荫下,还打了水给他们喝。
喝完水,奶奶用手帕细细地擦洗了脸上的墨水,又央着爷爷放她去一趟县武装部,她说自己的未婚夫刚从部队转业回来,还不知道她家出了事,现在只要她去报个信,一家人定能平平安安过了这一关。
夏日的树荫里,光斑闪闪,奶奶的眼底,倔强,企盼与希冀交织,碎莹芒芒。
那时尚为少年郞的爷爷,脸渐渐地红了,像一块鲜艳的布。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点了头,或者他到底有没有点头,总之,等他回过神来时,奶奶早没了踪影。
他巴巴地坐在树下等着,这一等,就是两年。
03
两年后,奶奶回来了,一个人,面容憔悴,眼神哀伤。她并没有骗爷爷,她当时确实是去武装部找人了,可是她要找的人并没有按照他们约定的时间出现。
奶奶觉得找不到人救他们一家于水火,即使她回去,除了多一个人吃苦受罪再没半点用,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掉转头就去了车站,直奔未婚夫所在的部队去。
然而,她到了地方才知道,部队已换了防,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她到处打听,照着以前的地址一封封写信,那些信却如石沉大海,再没半点音讯。写到最后,她灰了心,只好回家来。
直到多年后,再谈起往事,我依然满心疑惑地问奶奶:“您当时怎么那么相信爷爷,你们才见了一面啊,就一面,您就相信他能帮您照顾父母?”
奶奶说:“是呀,有的人,见一面看一眼就知道了,而有的人,你用一生都参不透。”
奶奶确实没看错,爷爷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在她出走的两年间,爷爷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帮她照顾着两位老人。
那个年代,像爷爷这种根红苗壮的贫下中农,又是高中生,最是前途无量。但他为了照应奶奶的父母,放弃了进城当工人,当兵的机会,一直都待在山村里,从未离开。
奶奶回来的时候,正是雨季,她本来和爷爷说好,等雨停了,就带父母离开。
爷爷红着脸憋了半天,还是没胆子说出想留住奶奶的话,无奈之下,他竟偷偷地跑去龙王庙跪拜,希望这雨一直下着,千万不要停。
许是老天有意撮合,那年的雨季特别长,缠缠绵绵下了十多天都没有停的迹象。
上游水库满水泄洪,村外的水渠上,水满得就要溢出来了。村里把所有的青壮年都集中起来,整日整夜分段守着,以防决堤。
男人们不回家,女人们就把饭送到水渠边。奶奶也去送,她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但胜在手巧,简简单单的食材,她总是花心思,就能变出各种花样。
土豆煮好做成泥,沾水团成小丸子,去炒熟的豆面里滚一圈,浇上蒜末醋汁,油辣椒一泼,再撒一把翠生生的小葱,光看一眼都让人流下口水来。
每次奶奶去送饭,篮子一打开,总有其他男人围上来品头论足,那个时候,爷爷傲娇得什么似的,嘴上,心里统统乐开了花。
而且,爷爷也从不像其他农村男人一样,对着送饭的女人大声呼喝,他对奶奶总是极细心极温柔,他看到初学做饭的奶奶手上被油烫过,刀伤过,心疼得几乎要落泪,他不许她再去送饭,可第二天,碧绿的玉米地头,奶奶挎着篮子又在等着。
爷爷不肯让奶奶将饭送到渠沿上来,他怕她见了那漫天漫地的洪水担心害怕,总是隔着一块玉米地远远地等着他来拿。
雨季终于过了,洪水退却,奶奶最终留了下来。
04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依然时常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终生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像爷爷这样的。
他没有雄厚的家产,没有过人的本事,有的就是一腔全心全意为了奶奶,为了这个家,脚踏实地的热忱。
奶奶的一生过得算是极幸福。她是地主家的大小姐,自然对土地,庄稼一窍不通,她会做的就是种花,绣花,读书和写字。
当别人家的女人灰头土脸在地里劳作时,她总是待在家里,免去了风吹日晒之苦,当然,她也从不闲着,她带着姑姑和爸爸,读书认字,喂鸡喂鸭喂猪,院子的空地里,种满了四时鲜蔬,瓜果桃李。
我依稀记得童年时,最喜欢在奶奶家宽敞的院子里玩耍,院子里鸡舍鸭舍一排排,整齐干净,月季和水竹种在小道两旁,姿态曼妙。玩累了,跳在炕上搂着大猫趴着,枕席间,总是有股太阳混合花朵的香气。
奶奶没办法在体力上帮助爷爷,就尽心尽力地在家事上回报他,帮他做好后勤,不让他为琐事分心。
当年爷爷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与自己的父母断绝了关系,后来,父母年迈,奶奶就把他们都接在了家中,尽力服侍,养老送终。
爷爷的母亲在临终前,终于认可了这个儿媳,还将祖传的金镯交给了她。
05
在姑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奶奶当年的未婚夫。
彼时,他已退伍转业,在北京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在奶奶家的小院里,他急切地诉说当年的不得已以及这些年的思念。
他说,那年奶奶家一出事,他的父母就给部队首长去了电话,说根红苗壮的好青年,要和黑五类划清界限,首长一直很器重他,便火速将他调入了北京,从而阻止了他的转业。
他不敢忤逆首长和父母,更不敢偷离部队,也不敢再给她写信。后来,终于捱到了转业,他却更不敢来见她,他就想,等有一番事业再来吧。谁知,他来了,而奶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奶奶一直都没说话,她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极陌生的人。
这时,爷爷回来了,他手里攥着一把鲜嫩的香椿,正是香椿的季节,奶奶最爱吃香椿炒蛋,爷爷日日都不忘带回来。
空气凝固成了一块石头,爷爷虽不认识那人,但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谁说男人的直觉不准,那得看他是不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
后来,是奶奶打破了沉默,她说,人家是来邀请她带着姑姑去北京游玩几天的。
爷爷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那就去吧,咱家大丫没见过世面,出去见见。奶奶说好。第二天,就真的带着姑姑进了京。
奶奶走后,爷爷在家里像个没事人一样,照顾爸爸,种地,料理家务,打扫鸡舍,给奶奶的花花草草浇水。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傻子,奶奶是地主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一辈子跟着他过苦日子,这一走,决计是不会回来了。
爷爷自始至终没反驳一句,不管谁说,他都只是笑笑,一双大长腿急匆匆地往返于田间地头与家。
06
奶奶总共走了十天,第十天的中午,当她笑盈盈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爷爷惊得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赶紧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再转头,一步跨了出去,伸长双手,帮奶奶把身上的大包小包都接了过来。
没人知道爷爷这十天内心如何的煎熬,但此刻,一切都已释然。
我曾经问过姑姑,奶奶带着她去北京的那些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姑姑说她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有一件事,她印象深刻,他们最后一站是去王府井购物,奶奶买了很多东西,但每一件,都是给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人的。
她记得,买完东西,奶奶和那个人说了一句,咱们的债两清了吧。因为奶奶态度的冰冷,所以姑姑一直记忆犹新。
这件事,此后再没有人提起过半句。那个男人,也没有再来过。以现在来看,我想,当时的奶奶一定是以这种方式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和告别吧。
在那样的时代下,也许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各人选择了各人的路吧。走着走着,有人丢了,散了,有人来了,就再也没离开过。
时光如水,浸润无声,爷爷和奶奶也一天天渐渐老去。姑姑和爸爸读书,工作,长大成家,又有了新的小辈,小辈再生小辈,不觉中,家已是美满的四世同堂。
2015年,爷爷的记忆开始逐渐退化,虽然去了无数次医院,尝试过各种治疗的手段,却依然无法敌过岁月。
他开始忘记时间,忘记吃饭,忘记儿女,忘记他自己是谁,但独独没忘记的,是奶奶,他的小茹。
07
奶奶的闺名叫小茹,这个名字,爷爷平时是决没有叫过的,在农村,他们习惯以一声亲昵“哎”来称呼对方。但自从爷爷患病,他嘴里日日念叨着的,是小茹。
平日在家里,只要奶奶稍转个身不在,他便忧心如焚,抓了拐仗就要追出去。
在他眼里,满头银发的奶奶还是几十年前的少女小茹,她是路痴,一个人出去是会迷路的,她还怕各种虫子,夏天是不能到树下去的。
而他,只要小茹在一天,他便要一直守住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一人无枝可依,免她一生颠沛流离。
我们一直都以为,先走的会是爷爷,可没想到,去年,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走得急,没留下只言片语。
不过,即使她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她最不放心的定是爷爷。
我至今都记得,奶奶去世那一天,爷爷如孩子般不停问姑姑:“小茹呢,怎么不见小茹,去哪里了要这么久?”
悲伤欲绝的姑姑没来得及答他,再反应过来时,爷爷早已不见。全家人跑出去找,终于在回老家的大路上,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爷爷顶着大风踽踽独行。
他说,小茹肯定是回去浇花了,他得回去帮她。
因为再也见不到他的小茹,自那以后,爷爷便经常从家中偷跑。
他固执地认为,小茹还在他们相守了一辈子的大院里,给他做饭洗衣,侍弄着那些花草。
他以为,只要他推开那扇门,小茹就会像这么多年每个寻常的日子一样,眉眼弯弯地笑着迎出来,眼里的深情,穿过长长的岁月,笃定地落在爷爷的身上。
一落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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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和跟前夫的激情婚外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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