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柠檬夏天 文|刘小爱
错过前两天故事的宝宝，点这里哦：
跟男友开房，看到他的身份证后，我惊呆了！
我找了个韩国男友，下场太惨了。
01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把我妈拉去逛街。
她看我把那些时髦亮丽的衣服一个劲往她身上比划，赶紧说，闺女干什么呢？我多大年纪了，再说我每天下车间，穿这些干什么？
我气定神闲地告诉她，谁说要上班穿了，这是战衣，咱们得穿出去。
我妈笑了，她说，还战衣呢，我看是站衣，只能站着不能干活的衣服。
话虽这样说，但似乎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新衣服的诱惑，我妈还是穿了件百褶长裙在镜子前看了又看。
不得不说，虽然她四十多，但平时打球锻炼又控制饮食，身材保持的还不错。
我说，婚姻不是战场吗，就这件了，你穿上它，再配个高跟鞋，明天我陪你去和我爸离婚。
我妈瞬间呆掉，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然后三下五除二脱了裙子，气鼓鼓地说，哪有撺掇父母离婚的女儿，再说了，我过的好好的，离什么婚？
我收起脸上的笑，很认真地问她，妈，你真的觉得你过的好吗？
听到我的话，我妈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02
我爸和我妈是相亲认识的。
80年代末，姥爷当时在铝厂当后勤主任，家里条件不错，我妈读到高二时铝厂招子弟进厂，她就辍学进车间当了工人，很快，婚姻也就提上了日程。
我妈这个人，别看她读书干工作都不太行，但挑对象却极其认真，高不成低不就了几年，眼瞅着要剩下了，有人把我爸介绍给了她。
我爸和我妈同岁，也在铝厂工作，不在同一个车间，两个人也没见过，他家在山区条件很差，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兄弟姐妹也多，所以一直没找上对象。
我妈一眼就看上了我爸，觉得他高大有气度，又是专科毕业有文化。
那时，正赶上十一国庆，铝厂办了个篮球赛，我爸是主力，我妈在边上看得脸红心跳，眼里都是星星。
但实际上，我爸当时并没有看上我妈，他是个执拗的人，又有点儿文艺范，就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人，过一辈子。
他俩约着见了几面后，我爸就明确说了没有共同语言不合适，可是架不住我妈攻势凶猛。
恰好那年冬天奶奶生了场大病住不起医院，是我妈拿自己的工资悄悄打点，还以准儿媳身份跑前跑后伺候，奶奶病好后以死相逼，让我爸去姥爷家提了亲。
第二年春天，我爸把我妈娶回了家。
婚后一开始还好，我爸虽和我妈再话不投机，也勉强愿意装装样子。但真刀实枪过日子，不是玩游戏过家家。
日子一长，他俩开始争吵，我妈从小被宠到大，性格直率，她吵的时候天翻地覆，吵完了也就过去了，不记仇。
我爸就不一样了，他性格内敛，什么都在心里装着。
人人都说，婚姻里性格不同的人是互补，但实际上，南辕北辙差别太大的性格，是真没办法补的。
两人吵了一年。
有一次气头上，我妈说要离婚，我爸就真的拿了户口本结婚证往民政局走。
结果，走到半路上，我妈反悔了。
她蹲在路边说肚子疼恶心，两个人就去了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她已经怀上了我。
和怀孕的媳妇离婚，这事放在今天，也是要受万人唾骂的，于是，离婚就这么不了了之。
03
2
我出生后，大概是怕影响我，我爸和我妈再起争执时，我爸就选择了冷处理的方式。
这一招对我妈来说，无异于是在钝刀子割她的肉。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她故意找我爸的茬吵架，摔盘子摔碗，把他们的结婚照，我爸的衣服扔到楼下的垃圾堆上，一把火烧掉。
可不管她怎么闹腾，我爸都不搭理她，她就抱着我坐在那堆灰烬旁哭。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说，都这样不离婚干嘛，互相折磨吗？
那个年代，离婚并不容易，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我妈怕姥姥姥爷没面子，怕我没有完整的家庭受同学奚落。
我爸除了为了我，更因为他和奶奶家的亲戚都曾受过姥爷的恩惠，主动提离婚他张不了口。
他们考虑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考虑处在婚姻里的自己。
我上初中时，他俩开始分居，当时姥爷已退休，我爸在厂里做到了财务主任的位置，中年男人的魅力也散发出来。
他们办公室有个姓杨的离婚了的阿姨，她喜欢和我爸一起下班，有好几次，我妈在车间加班，我去办公室找我爸，就看到他俩从门前那条长长的林荫小路走过来，能看得出，我爸脸上虽有极力的克制，但依然神采飞扬。
时间一长，闲言碎语多了，我妈就和我爸闹。
那次闹的很厉害，我妈第一次和我爸动了手，我爸不知是理亏还是被她的气势吓住了，一个巴掌下去，他的脸就是五条手指印。
婚姻里吵嘴和动手像毛衣破了的线头，一旦扯开，就会越来越多。
我妈和我爸动手的频率越来越高。我拉架都拉麻木了，他俩在客厅砸东西，我就关了卧室门戴上耳机听歌。
那时已是2007年，离婚早已不是洪水猛兽，姥姥家的人开始劝我妈离。
年轻时的那点怦然心动，早已被生活的一地鸡毛碾压，我妈心里也有所松动。
但没想到，她刚有了想法，还没来得及和我爸谈，姥爷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姥爷的去世对我妈的打击很大，葬礼办完，她还恍恍惚惚缓不过来，骑电动车上班，出门就撞到树上，我爸怕她出事，就每天接送她。
他还主动包揽了家务和我的学习，让我妈的闺蜜带我妈出去散步逛街。
后来我升了初三，面临中考，他们怕家庭变故影响我的学习，更不敢提离婚了。
04
2
我读高中的三年，在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压力很大，我爸和我妈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
为了避免吵架影响我，他俩的交流几乎为零，在家里说话做事也尽量互相忍让。
我妈爱上了打羽毛球和养生，成天往外跑。
我爸本来就爱打篮球，他经常在小区和年轻人比划两下，还参加了社区老年合唱团，一有空就在小公园里吹拉弹唱。
不见面自然就吵闹不起来，我以为他们是年纪大了，想开了。
但高考前的一个周末，我用家里的电脑查东西，无意中看到了我爸的qq空间。
像打开了个新世界吧，我爸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里倾诉痛苦，他和我妈半辈子的恩恩怨怨，他都记得很清楚。
心里爱装事的人，会折磨别人也更会折磨自己。
最后一篇停留在前一天，他说他喉咙上有个肿块，厂区医院的医生建议他到大医院好好检查，排除一下。
他说怕我担心，要等我高考后再去，他说一辈子都懦弱，婚姻不能自己做主，想追求的不能追求，现在都奔五的人了，他什么都能放下，不怕得绝症，唯一的就是放不下我。
那天下午，我是流着泪看完我爸的日志的。
傍晚，窗外的阳光由明亮到橙红，我记得多年前我妈怒气冲冲地烧我爸的衣服，火焰也是这个颜色。
那天，我想了很多，在这段婚姻里，我爸和我妈他俩有错吗？
似乎都有，似乎也都没有，从某些角度上来看，他俩都可以算的上是善良的好人，厂里搞捐款，他俩参加，街坊邻居有事，也会热心帮忙。
唯一遭人诟病的我爸和杨阿姨那一段，我妈不信但我是相信的，我知道以我爸的性格，即使心动也会恪守本分。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怎么都过不到一块儿，像橡皮泥和水，不管怎么调和，都捏不到一起。
当时我就决定了，等我考完一定帮他们把婚离掉，然后再陪我爸去做检查，不管是什么病，我都会陪着他共同面对。
既然前半辈子他们选择错了，那后半辈子希望他们有机会重来。
于是，高考结束后，我就以这样的方式和我妈说了离婚的事。
05
2
那天，我妈头也不回地冲出店门，我跟在她身后一个劲解释。
我说你俩闹了二十年，说是为了我，可我看着都累，现在我也考完了，你们也没啥负担了，不如离了各人过各人的生活，这不挺好的吗？
我妈猛的一下站住了，她回过头盯着我问，是你爸让你来当说客的？
我赶紧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不是，怎么可能呢？是我的想法，你俩一直没勇气走这一步，现在我替你俩决定，真的，妈，人生很短，你看看姥爷，睡一觉就没了，你现在还年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我妈低着头，眼圈红了。
晚上，我把我爸叫进书房也说了同样的话，我说我希望他身体健康，不管多少岁，都能心情愉悦充满活力过日子，而不是现在这么忍着，连病了都不想去看。
他俩大概是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过了几天中午吃饭，就在餐桌上认真的谈论这件事，很平静，像在商量明天吃什么买什么菜一样自然，虽然他们的意见从来也没有一致过。
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忍都忍不住。
虽然离婚是我催着他俩办的，但其实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他俩能拒绝我，然后和好，我们这个家能团团圆圆。
我放了碗跑回卧室，我妈过来给我递纸巾，她说，你说的对，我和你爸还年轻，与其这么僵着过一辈子，不如分开，再说了，你爸得抓紧时间看病。
我闷着声音问她，你怎么知道他病了，他谁都没说。
我妈说，我昨天碰到医院的王大夫了，他问我你爸有没有复查我才知道的。
就这样，我妈和我爸在家写好协议，因为我妈丢了身份证还没有补办回来，就先陪我爸去省院做复查。
等待结果很煎熬，但好在那个肿块是良性的，做个小手术切除就行。
手术是我妈和我陪着我爸做的，刚出院时，我爸不能吃饭，只能吃流食，我妈和我每天都熬粥熬汤。
我爸稍好点时，让我帮他收拾东西，按照协议，他要搬到另一套小房子里，这套大的留给我妈。
二十几年的家，每件东西都有感情，他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我妈说不用着急，等身体养好了再收拾，我爸说了句早晚得走。
我妈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
06
2
婚到底是离了。
我陪着他俩去民政局，结婚证递进去，再递出来的是两个不一样的本本。
他俩都不说话，气氛有点伤感。
他们共度了二十年，绝无仅有的二十年，虽然琐碎的时光没有把他们培养成爱人，但一定是亲人了。
我跟我妈住，隔一天会去看一下我爸，帮他收拾屋子做家务，每次我去看他，我妈总会让我带点她自己做的酱，蒸好的包子或者冻好的饺子。
她说，你爸一个人不知道吃啥呢，这些都是他爱吃的，你给带上。
我有点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俩在一块儿吵得要死，现在好不容易分开了，你能不能长点儿志气，过你的的日子，人家自己会做饭。
我妈讪讪的，不让我带东西了，但每次我从我爸那儿回来，她都要问，你爸好着呢吧，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我爸自然是很好，他打球唱歌，在楼下跳交谊舞，忙得不亦乐乎。
转眼我开了学，在兰州。
走之前，我特别不放心他俩，就千叮万嘱，让有事互相照应，我还把他俩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对方。
我说你俩也别别扭，婚虽然离了，可还有我呢，为了我，你们也得照应着点儿，不然我走哪儿都不放心。
而且，我还建了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微信小群，每天我们都在群里汇报各自的情况。
渐渐的，微信群里从简单的表情开始，消息发的越来越多。
有一次，我中午放学回去看到微信小群里有一百多条消息，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打开一看，不过是我爸想吃红烧肉，外面买的不好吃，我妈在群里指导他。
大二的寒假，我开始张罗着给我妈相亲，我怕她反对，就趁着帮我爸打扫卫生的机会，把搜罗来的照片信息给他看，让他先帮我把把关。
没想到，我爸一个也看不上，嫌这个矮，嫌那个瘦，好像全天下的人就没人能配上我妈。
我说，行吧，那就再看，你的事你也留心着点儿，有合适的别错过。
他没有答我的话，反而有点儿小心翼翼地问我，你妈这么快就想找了？
我说没有啊，是我给她挑的，我觉得还是得有个伴，你俩离婚了，老跑来跑去的照应也不像回事，还是各自重新找一个，这次一定找个称心如意的。
07
2
那晚，我爸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我回家时，他突然拿出一条水墨画的羊毛围巾给我，说腊月二十三是我妈的生日，让我转交给她。
我心里偷偷地笑，嘴上却没饶他，我说我不管，要给你自己去，二十三是小年，要不你来我妈这儿过吧。
我爸有点儿为难，我说你有安排？要去别人家过？
他马上摆摆手，脸上居然有点儿羞赧，说你妈也没让我去，我……
我站在这个曾经高大，如今两鬓染霜的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嘛，就主动点，爸，我可是知道你的心思。咱家小群发的消息越来越少，你俩是单聊了吧。
这下，我爸的脸是彻底红了。
后来，我爸真的带着围巾和我们过了小年，又一起过了春节。
过完年我返校，他和我妈继续背着我单聊，还一起做饭跳舞旅游，而我，只能通过他们的朋友圈来了解进展了。
我曾问过他俩，你俩每天都说啥呢，他俩连鱼尾纹都溢满笑，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所以，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吧。
我看到了在这段婚姻里我爸的不甘，也看到我妈的失望，我想，与其让他们就这么过完余生，不如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分开重新来过。
最差的结局，就是他们会爱上别人，但只要他们幸福，也是值得的。
可当他们真的分开了，有了距离，重新审视自己认识对方，才发现从前所有种种，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
婚姻很难，要互相理解谅解鼓励拥抱，才能走完全程。
现在，我爸和我妈复婚六年多了，当然还会争吵，但决不是以前那样带着戾气和埋怨，我爸有什么也会说出来了，彼此之间，也多了一些忍让和宽容。
我知道，我们家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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