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师|如月 文|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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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里的避孕药，挽救了我的婚姻。
20岁嫁给广东男人，我们的爱情轰动网络。
01
那年，北方的冬夜很冷。
我妈冻得瑟瑟发抖，一个人守在羊圈里，盯着待产的山羊。
而我爸就在卧室的小书桌前看书，他第二天要参加考试，还在做着最后的考点筛查。外面冷风呼啸，他听见小羊的叫声，抬头望了一眼，继续低头读书。
冷风吹得我妈心里发酸，但心里也不抱怨。
能嫁给我爸，她已经十分知足。
02
我妈爱我爸一辈子，毫不掩饰，拼命地对我爸好。
但我为她不值。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他是个民办教师，八九十年代的民办教师比不得现在的教师地位，光靠发的那点薪水，勉强养活自己，大部分还要把种地养殖当主业的。
但我妈不觉得，我妈认为当教师的人是极有文化极有才学的，是值得尊敬的。
于是，介绍他们认识的媒人刚说了我爸的职业，我妈就很满意，见到我爸后，心里更是泛起阵阵涟漪，我爸的白面书生形象跟她心里的如意郎君简直是一样样的。
我妈不管不顾地嫁给了我爸，全然不顾奶奶家几乎是全村最穷的，而且，穷就罢了，奶奶还刁钻刻薄，恶名远扬。
我妈嫁过来的那几年吃尽了苦头，不管她做什么事，都被奶奶高调地挑剔。比如，我妈跟我爸坐得近一点，奶奶瞅着我爸一走开，就给我妈上课，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晚上一起睡还不够吗？不怕丢人现眼的。
就连我的出生，都没换来奶奶的好气，奶奶看了一眼皱皱巴巴严重营养不良的我，当即厌恶地说，这是生了个毛猴吧，身上的汗毛都黑黢黢的，都没一点人样。
而我爸在上班，回来批改卷子，从不多照看我一眼。
我妈这些血泪控诉，我爸从来没看到过，我奶奶只在我爸不在的时候欺负她。我爸反而觉得我妈现在变得喜欢搬弄是非了，一天盯着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不放，再也没了当初的温柔善良。
我爸大概是遗传了我奶奶的刻薄，他说，他从来没听过当婆婆的在他面前说过媳妇的一句不好，做媳妇的倒一天背地里挑婆婆的不是。
我妈更觉得委屈，带着哭腔吵架，梗着脖子跟我爸讲理，讲理也讲不到点子上，吵架的样子在我爸眼里没有一点美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进了房门。
我妈没念过多少书，逼急了话里便是满满的土碴子味，一生气一跳脚更像极了泼妇骂街，这又被自诩为读书人的我爸看低一截。
我爸渐渐开始采取冷处理的方式,他就不理不睬地任我妈生气，连眼神也没给个回应。
其实两个人相处最可怕的也莫过于此，一个人软磨硬泡，各种方式博关注，另一个人却油盐不进置之不理，于是，我妈的所有行为都是冲着棉花打拳，日子过成了独白。
小时候，我看着我妈心疼，问我妈，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离开他？我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之后又有点羞赧。
男人嘛，还能没点性格。
03
我妈说，我爸也对她好过的。
刚嫁过来时，奶奶要分家，当时她想多分个两三分地出去，结果被叔叔刁难，我妈据理力争，叔叔争不过，直接挥拳打了我妈。我爸在里屋听到了，毫不留情地跟叔叔干了一架，之后摆出跟叔叔绝交的姿态。
我妈说，你看，你爸是会为我出头的，他就是对你奶奶孝顺，可你奶奶不是东西。
我不知道我爸的这次出头，我妈感动了多久，或许是一辈子。
但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多数时候，我爸都是粗声粗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妈则是逆来顺受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尤其是，我爸因教学业绩极佳，一路从小学升到了初中，从民办教师转成了正式教师，从普通教师升到了一校之长，我妈更是把我爸的言行举止全都奉为楷模，而我爸在我妈前面总是昂着头，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爸不太喜欢跟我妈说话。
但在除我妈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又是极健谈的，尤其是他当了校长后，几乎家里总会有男男女女的老师出入，有谈教学的，有谈管理的，还有扯开这些只谈文学诗歌的。
曾经有个很漂亮的女老师，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来，在我们家吃饭喝酒，边吃吃喝喝边吟诗作词，我妈只有来来回回炒菜上菜的份，几乎一句话都插不上。
有次，女老师喝到兴起，突然想起了我妈，招呼我妈别忙活了，一起聊聊天，我爸醉意微醺，眯着眼睛说，她什么都不懂。女老师讪讪地笑了笑。
我看不下去，夺过我爸的酒杯，当着那个女老师的面一饮而尽，涨红了脸把刚学会的两句诗背了出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后使劲把酒杯摔到地上，对女老师下了逐客令。
我的举动令我爸刮目相看，但他没直接表扬我，倒夸起了自己，有乃父风范。
我妈有点不甘心，“你要是教我，我也能学会啊。”
我爸便斜乜着眼睛看我妈，直看得我妈赧颜，但看到后来，我爸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怜惜，他说，好，我有时间就教你。
这句话既让我妈感激涕零又让我妈自惭形秽，她有种上不得台面的伤感，她自觉哪儿都没去过，大字都不识几个，为此，她又开始自卑，本本分分地照顾着我爸的生活，几十年浸在这样的日子里打滚。
直到被我长大后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04
我从小就有个愿望，希望长大以后，把我妈带走，远离我爸。
我在西安市读了大学，之后结婚定居，打着让我妈看孩子的旗号，把我妈带到了西安。
我妈的古道热肠与忠厚善良很快就与几个看孩子的叔叔阿姨打成了一片，做了好吃的，我妈都要分送给楼上楼下。倒垃圾时看到邻居家的垃圾袋，也一并顺手拎下去。
特别有个家里生了二胎的，有一段时间他们家的大孩子几乎成了我家的常客，中午睡觉，都由我妈两个一起搂着。
他们也想着我妈的好，亲戚送来的土特产送给我妈分享，有什么新鲜事也跑来说给我妈听，善良温顺的我妈竟然成了香饽饽。
为此，我妈交了很多朋友，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有文化又文质彬彬的人，她交往的人也有好多都是年轻时读过书的退休教授，他们也跟我妈聊家常，他们聊家常也能聊出新鲜感来，我妈听着听着就记到了脑子里，还不时跟他们请教育儿知识。
一个退休老教授跟我妈说，你跟我想象的农村老太太不一样，你就像海绵，有多少知识都能吸收进去，喜欢学习的人都了不起，格局会越来越高。
我妈也跟她说，你跟我想象的教授也不一样，对人和气，不会看不起人，还有问必答。
我突然觉得我妈可怜，我妈一辈子都对我爸好，像仰望知识一样仰望着我爸，我爸却不愿意跟她分享分毫。
我妈前半辈子的习惯性动作都是窝着肩膀低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现在居然直起了身子。我带她买了衣服换了造型后，我妈照着镜子，眼睛里满是惊喜诧异。
她大概也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优雅漂亮。
她说，闺女，妈现在的皮肤又白又嫩。
我说，当然，你是大城市的老太太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05
我爸不知道我妈的情感情绪变化，过年回去的时候，我爸依然老样子，我妈却突然受不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没有再忍，她跟我爸吵架，我爸不理会，我妈脱口而出。
“要是不想过了，就离婚！”
她现在有十足的底气，离婚后，她可以常住我那儿，不用受我爸的洋气。
我爸愣住，怔怔地看着我妈，仿佛不敢相信，一个崇拜了他一辈子，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居然会说出离婚两个字。
那一刻，我爸的自信全线崩塌，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他赌气似的进了房间。
第二天，我妈一早就让我给她买了车票到西安。
我问我妈，真的要离婚吗？我妈忽然笑了，有一丝丝得意。
“我以为你爸的脾气，一定会说，离就离。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还好他没说，我知道他憋着一股劲呢。”
我妈说完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能说断就断，但是我现在能说走就走，让你爸自己反思去吧。”
我向我妈伸出大拇指，我第一次见她在我爸面前，如此自信有底气。
我妈的自信似乎奠定了我爸对她态度的翻转。
06
我爸居然开始给我妈打电话了，还会发视频给她，也会私下偷偷问我，我妈跟什么人来往了没？
我故意添油加醋地说，邻居好几个大爷夸我妈做的菜好吃，拉着她去学广场舞呢。
我爸冷哼一声，但随即说道：“你妈做菜，那确实还可以。广场舞有什么好跳的。”
这以后，我爸开始每天给我妈打电话了，问我妈什么时候回去？我妈说，看孩子回不去。
我爸又问，“那要不，我去看看外孙女？”
我妈在这头扑哧笑了，我爸居然也有天天黏着她的这一天。
然而不久后，我爸还真的来了西安。原因是我妈病了。
那次，我妈是好好地忽然晕倒了，去了医院，说是三高引起的，问题不严重。
远在老家的我爸一听消息，当晚便乘坐了火车。
赶来的路上，他几乎是一直都在打电话问情况，又在我妈醒来后几次视频对话，他不让我妈说话，但自己又急切地嘘寒问暖，所有的问题只好由我代为回答。
我在医院门口接到了我爸，他责怪我没有照顾好我妈，他说我妈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没住过医院。
他说，三高不能吃甜食，你不知道吗，我一直克扣她的甜食，你没看到吗？她要定期服中药，你没看过我熬药吗？要让你妈心情愉悦，惹她不高兴了，事后一定要哄高兴，你不知道吗？
到了病房门口，看着插着管子输液的我妈，我爸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捱到病床前，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瘫跪到地上，看着被病痛折磨得无精打采的我妈，眼睛里全是心疼，甚至还有内疚。
这是我见过的我爸感情流露最强烈的一次。
此后的日子，我爸一刻不停地守在病床前，喂水喂饭，伺候大小便，一并自己动手。
闲下来的时候，我爸会捧本书，读给我妈听，听完还要细细解说书里的内容，我妈总是很享受，脸上时常现出恋爱女人的神情。
我在门口听见我妈，一脸享受地跟我爸说，“我就喜欢看你读书，看你做正事。”
而我爸说，“从前是我做的不好，以后都这样哄着你。”
我不禁湿了眼眶，这是我曾经无数次渴望见到的画面。
07
我妈病好后，我爸又回去了。
他原本想让我妈一起回去，说大不了给我钱，让我请保姆，把我妈放回去。我妈舍不得花这个钱，说再等两年，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她就回去了。
我爸回家后，我经常看到我妈捧着手机，甜蜜地发呆，像陷入热恋的年轻姑娘。
我无意间看见我妈的手机，正好是微信页面。
看完我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微信里，我爸称呼我妈为“小英”，那是我妈的小名，我从没听我爸叫过。现在，他在微信里，情深款款地跟她细说着日常生活的琐碎，也不忘嘱咐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妈对陌生人要有防备意识，不要对谁都没有戒心，要多爱护自己的身体。
我再翻下去，发现微信上还有酸溜溜的情诗表白。我爸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妈再不懂，也知道这是一句情诗。
难以想象这是我爸说这些话的样子，但又真心替我妈开心，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甜言蜜语永远不嫌多。
我悄悄问我妈，我爸真的变了？
我妈说，也变了，也没变。
但愿是我妈的这次说离婚，把我爸隐藏在背后的爱牵了出来，也但愿是我妈的这一次生病，让我爸终于觉得他们需要相扶相依。
我知道，我妈选择我爸，是因为她家穷没读过几年书，所以仰慕读书人，而我爸喜欢我妈，是因为我妈漂亮，又对他满眼崇拜。
我妈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爸也给我写过信，没结婚没跟你奶奶住一起，还是有过美好的时候，不然我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你爸跟女老师聊天，其实我也不慌，因为我不在场，你爸跟女人说话，甚至都是结巴的。
她特得意地说，所以，你爸说我是他的“定海神针”。
08
我一直以为自己看得明明白白，我爸是不爱我妈的，我爸是我妈生活的阴影。
但后来突然明白了，我了解的只是生活的表面，是片面的，我只看到他们激烈地吵架，却看不到他们事后的和解，只看到我妈的卑微，却看不到我爸的付出。
我爸想要面子，我妈便牺牲自己的形象给了他，我妈需要照顾，我爸也无微不至地关照她。两个人都带着原生家庭的烙印，比如我爸身上有我奶奶的刻薄，我妈身上也有原生家庭带给她的粗糙，但是不妨碍两个人相亲相爱。
我妈对我爸的数十年的崇拜和照顾，既浇灌了我爸的脾气，却也滋养了他的底气和自信。而我爸对我妈那些书信的表白和间或的温柔，足够容易满足的我妈甘之如饴，任劳任怨。
有时候值得不值得是别人评价的，对他们自己，却是另一番感受。
我过去总觉得我妈爱得太辛苦，我爸太霸道，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生活了几十年，是有一份婚姻的力量在里面的。
什么是婚姻的力量呢？大概就是习惯和对彼此的信任，于我爸说，是被我妈细微照顾的习惯，到了我妈身上，可能就是刻到骨子里的崇拜和呵护。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这辈子是注定要互相守护了。
ps：小时候我也觉得我爸妈感情不好，经常吵架，后来长大了他们还是吵架，但是感情依然还在。婚姻真的最怕冷暴力，每次跟王忘忘吵架都不过夜，连话都不说，对孩子影响很大。看完点个在看，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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