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一天,河南濮阳范县北街村的老人们都去城里体检了,平日寂静的乡村却热闹起来。县政府的干部和工人来到老人李文祥的家中,只见他家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干部们说:“这样的一位老功臣,却住在如此破旧的房子里,我们于心不忍啊,今天一定要把他的房子翻修好。”
尽管一天完成这样的一个工程有难度,但是大家鼓足了劲干活。他们搭好脚手架,立刻开始翻修,有的翻修屋顶,有的搭建板房……
黄昏时分,李文祥老人体检完回来,看到翻修一新的房屋,十分惊讶。他见到家中干活的干部和工人,什么都明白了,他说:“我这房子还能住,你们干嘛费这么大的劲翻修?我不该给政府添麻烦。”
干部们说:“李老,您为国家做贡献、为村里做了那么多事,大家都感激您。翻修房子是大家共同的心愿,您就不要再推辞了。”这一番话说得李文祥流下了眼泪。
李文祥是什么样的功臣?为什么政府要瞒着他,才能为他翻修房子?这一切都源于李文祥平凡却深藏一世功名的人生。
奋勇杀敌,屡次立功
李文祥,1925年出生于河南省濮阳市范县的一个山村,家境贫寒。1947年,他报名参加了解放军部队。12月,他正式成为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29师85团的一名解放军战士。
济南战役爆发时,85团承担永镇门的进攻任务。85团组织了数次进攻,但攻不下城墙,而且战士们伤亡很多,有两名营长已经牺牲了。
团长决定再组织一次行动,派爆破组中的共产党员炸毁城墙。团长大喊一声:“共产党员站出来!”一排战士立即站在他面前。
团长看到李文祥也在队伍中,他知道李文祥不是党员,便说:“你不用站出来。”李文祥坚定地说:“我也是战士,能够承担爆破任务。”团长看他意志坚定,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就这样,李文祥和几个战友每人用手推车装着炸药包,往城墙冲,后方的战友开枪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推炸药包的队员。
他们多次往返运送炸药包,当晚,他们累积运了300多公斤的炸药堆在城门口。引爆炸药后,巨响震耳欲聋,城墙终于被炸出了一个大缺口,随后大部队一举攻进了济南城,此次战役获胜。由于李文祥的英勇表现,他荣获了二等功。
解放上海时,部队进攻到刘行,遇到了坚固的地堡群和许多地雷,解放军伤亡惨重。李文祥所在的排只剩三人。指挥员调整战术,挑选战士组成突击队,爆破敌人的地堡,然后大部队再进攻。
李文祥主动站出来参加突击队,这时他已经是共产党员了,他和战友一起往地堡冲去。敌人的机枪不停扫射,李文祥身边的战友都倒下了。他急中生智,觉得不能硬闯,就扑倒在一道沟里。炮弹在他附近不停爆炸,他却纹丝不动,后面的战友们都以为他牺牲了。
天渐渐黑了,李文祥观察到敌军没有什么动静了,他慢慢爬向地堡,拉响了炸药包……。战友们后来才知道李文祥装死炸地堡的事,大家纷纷称赞他:“你小子够机灵的!”这次,李文祥在战斗中荣立一等功。
在平漂岛战役中,李文祥担任班长,他带领班里的12名战士当先锋队,奔袭小练岛,击溃了敌人。剩余的敌人逃向大练岛,他们对逃跑的敌人穷追不舍,直到敌人投降。李文祥后来获得了“战斗模范”的称号。
在整个解放战争期间,李文祥还参加过福州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多次战斗。他机智勇猛作战,由普通的战士,升任班长、副连长,荣获过特等功,获得“人民功臣”等荣誉称号。
为国分忧,扎根农村
1956年,李文祥从部队转业到福建,担任建筑公司保卫干事。经人做媒,他与福建姑娘陈宝珍结婚。当时他一个月有66元工资,在那个人均消费8元的时代,李文祥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1962年,国家号召干部到农村,支援农业生产,李文祥率先报名。他的同事问:“你真的准备去农村?”他回答:“党员应该响应党的号召,国家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从吃商品粮的干部到普通的农民,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大的人生转折。李文祥选择了当农民,就义无反顾地扎根农村。
范县地处黄河古道,土地贫瘠,人民贫穷,是国家级贫困县。李文祥一回到家乡,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500斤小麦分给乡亲们。看到乡亲们的困难生活状况,他暗自下决心带领大家摆脱贫困。
李文祥带领村民们引水开渠,他专挑扛包、推车的重活干。大家看他干活这么卖力,他们的热情也随之高涨起来。他们连续奋战了40多天,终于修好了水渠。
县里推广水稻种植,李文祥觉得这是让乡亲们吃饱饭的好机会,他要求担任稻改队长,带领大伙种水稻。他没有种过水稻,就从头学习。他跟村民们说:“我就不相信,种粮食会比打仗时攻下一个山头更难。”
只要技术员来指导,他就会认真询问、仔细聆听水稻种植要点。李文祥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善于琢磨,特别勤奋,学习之后就马上开始培苗。当他看到长出的秧苗,十分兴奋,然后再尝试插秧。
他将掌握的技巧一点点记录下来,在大太阳底下,手把手地教村民插秧。他饿了就吃口干粮,累了就在田埂上歇一会儿,继续干活。一段时间之后,在他的带领下,全村都掌握了水稻种植技术,他却自己变得又黑又瘦。
两年后,村里的水稻获得了丰收,大伙们都吃上了白米饭,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可以出售粮食。
除了种植水稻,李文祥还带领大家种西瓜,发展小麦加工企业,在村里建养殖场,盖学校,村民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但他因为经常资助贫困户,自己家里依然贫穷。
村里有一个叫董安宝的青年,智力低下,是个孤儿。李文祥对他如同亲人,经常给他送吃送穿。
有一年年底,村里的困难户赵相荣想为儿子娶媳妇,但家中钱太少不能办喜事。李文祥送给了赵家200元,这是他家里一年的积蓄。他解了赵家的燃眉之急,自家却无钱过年,春节时连肉都买不起,只吃了一点萝卜馅饺子过年。
热心助贫的李文祥把自己过成了“贫困户”,安于这种清贫的生活。他说:“只要乡亲们的日子过好了,我就安心了。我有吃有住的,过得挺好。”
勤恳一生,隐瞒荣誉
其实,李文祥是有机会离开贫苦农村的。1983年李文祥在福建工作的原单位派两名干部找到了他家,看到他家只有简陋的三间房子很惊讶,说:“老李,你在农村工作多年,受苦了。现在有政策,你可以回福建工作了,恢复你的干部身份。”
李文祥考虑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单位关心我,可是我心里丢不下乡亲们,我还是留在农村吧!”
这两名干部离开李文祥家之后,觉得心里难受,就把他的想法和状况上报了单位和政府,政府决定给予李文祥优待,但他一次次拒绝了优待。
根据国家政策,民政部门曾经多次要求革命老功臣上报个人的资料,发放补助金,李文祥完全符合条件,他却一直隐瞒不报。
直到省委书记下乡走访,才无意中发现了李文祥的功勋。2011年1月4日,在86岁的老人李文祥家,时任省委书记卢展工与他拉家常,李文祥以为卢展工是民政部门的同志。卢展工四处打量了他的家,看到墙上挂着年轻军人的画像,军人身上佩戴着许多军功章。
卢展工随口问道:“这是您年轻的时候吧?”李文祥说:“是我在部队当兵时请人给我画得像。”卢展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问:“这些军功章您还留着吗?能给我看看吗?”
李文祥拿出一个发黄的小布包打开,卢展工吃惊地说:“这么多纪念章!”只见包里装着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数枚勋章,还有立功的奖状。
看完之后,卢展工十分激动地说:“李老,您是我们的大英雄,战争年代您为国家出生入死,和平时期您为乡亲扎根农村,大家都要向您学习。
卢展工走之后,村民们都兴奋地围住李文祥。这么多年来,村里竟然没有人知道,80多岁的李文祥是位战功赫赫的老英雄。当地媒体也采访了李文祥,并报道了他的事迹。
就这样,大家才知道了李文祥的一世功名。出名以后,不断有人上门慰问李文祥,给他送食品、生活物品,这让他很过意不去。
他曾对记者说:“我不知道那天来的是省委书记,真不该跟他说那么多。”记者问李文祥:“您是功臣,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荣誉?”李文祥回答说:“这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比起那些在战场牺牲的战友,我能活到80岁已经很知足了。”
李文祥就是这样的朴实、纯粹,本可以在城市过好的生活,却选择了艰苦的农村,本可以受到政府优待,却选择隐藏功名,生怕给国家添麻烦。
舍小家,为大家
李文祥说:“我这一辈子没有遗憾,就是对两个人有愧疚,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他的妻子陈宝珍跟随他来到河南贫苦的农村。他的积蓄给乡亲们买了麦子,夫妻俩没有钱盖房子,就住在一间破庙中。他先后三次搬家,多年之后才盖了平房。
刚开始住在那个破庙里,冬天寒风呼呼,陈宝珍被冻得生了很多冻疮,许多夜里都睡不着。
从福建到河南,生活习惯、语言的差异让陈宝珍很不习惯。她不会烧柴火、蒸窝头,常常被烟熏得泪流不止,家中也十分贫困,她到河南50年只回过一次老家,她把对亲人的思念都藏在心里。这一切,她很少对李文祥诉苦。
他们的女儿李金英出生在农村,从小过着贫苦的生活,也能吃苦耐劳。在她初中毕业要考高中时,需要30元的报名费和每个月的生活费,贫困的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女儿看李文祥急得皱眉头,就说:“你别发愁了,大不了我不上学,帮你们干活。”
有一天清晨李金英没有去上学,李文祥忙问为什么,李金英说学费交不上。李文祥听了很自责,他坐在门槛上抽烟,心里充满了愧疚。
陈宝珍恳求地说:“孩子要读书,这个是万不得已的事,你去找政府说一下吧”!李文祥依旧低头不语。陈宝珍知道他是个不会去求人的人,也不再言语,三个人一夜都没睡着。
后来,李金英辍学回家,干农活。有一次,李文祥让她推着架子车回家,装两袋化肥到田里来。她把化肥拉到大堤边,怎么也拉不上去。她又累又急,想到同学都在上学就委屈地哭起来。一个村民路过,帮她把化肥拉上了堤坝。李文祥看到女儿红红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李金英曾经埋怨过父亲为什么回农村。后来她逐渐了解父亲做人的准则,知道父亲隐藏了那么多荣誉,她理解了父亲。
尽管李文祥一次次拒绝政府的帮助,但政府从来没有忘记他。政府提出给李文祥修房子,他说:“我的房子能住人,不用那么麻烦。”大家知道他的个性,只好找机会再行动。
这一年,趁李文祥出门体检,政府带人对他家进行了翻修,添置了沙发和彩电,安装了太阳能和暖气片,将破厨房改成板房。老英雄终于有一个像样的住房,大家看着都舒心,而李文祥却为自己麻烦政府感到愧疚。
此后,李文祥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时代楷模、全国道德模范......,当李文祥先进事迹报告会在河南省巡回开展时,无数人感动流泪。
2017年2月13日,低调一生的老英雄李文祥去世,享年92岁。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建立新中国立下赫赫战功;在和平年代,他扎根农村50年如一日,处处为别人着想,乐于奉献,甘于清贫。
一腔热血洒故土,两袖清风为人民。李文祥是一个平凡的人,却书写了不平凡的人生。他将共产党员的信念刻在骨髓里,他默默奉献的精神永远留在了人间。
. END .
【文| 海风】
【编辑|丹尼尔李 】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