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八月三十,酷热,无风。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任固公社,村民郭喜家大门紧闭。
门外寻他的人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就一脚踹开了房门。令人惊骇的一幕,直入眼帘。
地上歪七扭八躺着四个人,正是郭喜和老婆刘社云,以及两个儿子。四人佝偻着腰,嘴角流出白沫,已经昏迷不醒。
来人急忙喊来几个村民,手忙脚乱地将他们送往公社诊所,经过初步诊断,四人是食物中毒。
其中,两个孩子症状最轻,经过催吐治疗,已经恢复了意识。刘社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最危险的,是不省人事的郭喜。
由于诊所条件有限,第二天,夫妇俩被转到安阳市医院。
化验结果显示,刘社云中毒不深,郭喜体内的毒素含量太高,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期。
最终,郭喜因医治无效死亡,被救治回来的刘社云,得知丈夫的死讯后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郭家人也察觉事出蹊跷,第一时间向汤阴县公安局报案。
真相到底是什么?
8月31日,5名刑侦人员赶赴郭喜家,发现屋内到处是砸碎的碗盆。
法医从碗里的残留物上提取了少许玉米面,经化验含有剧毒农药,与郭喜胃内的毒素成分一致。
紧接着,他们又对最先进入郭喜家的村民展开询问。据目击者讲述,他发现郭喜一家人中毒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这种农药的发作时间很长,中毒时也没有人听到郭喜一家的呼救声。因此法医推算,凶手投毒的时间,应该是在8月29日夜晚。
两个中毒的孩子年龄还小,警方只得将询问的重点,放在刘社云身上。
刘社云告诉警方,郭喜为人老实,在村里口碑不错,从不与人结仇。
还没说完,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说:“肯定是隔壁的胡改玲下的手!”
据她回忆,8月24日那天,因为小孩摘枣吃,胡改玲与刘社云发生了激烈争吵,甚至还动了手。
围观的村民将两人拉开后,胡改玲又朝着刘社云一通痛骂。
第二天,胡改玲带着一帮亲戚闯进刘社云家中,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记耳光,随后又将她家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刘社云哪里能咽得了这口气?
26日那天,她给在外谋生的郭喜拍了封电报,27日郭喜就赶到家,29日晚上一家人就中毒了。
基于这样的情况,刘社云怀疑是胡改玲投的毒。
刘社云说得绘声绘色,可经侦人员对经过调查后,发现了几处疑点:
其一:胡改玲砸了刘家后,直到29日下午,刘社云一直都没在家,两个儿子住在大伯家,而且她家的房门一直紧锁。
其二:据村民反应,郭喜为人实诚,与村里人关系融洽,与胡改玲家素无冤仇。这次矛盾只是女人家的冲突,不至于投毒害命,再说胡改玲的气也出了,更没必要投毒害人家全家。
其三:对胡改玲调查时,经侦人员发现她对中毒的细节一问三不知,而且8月29日那天,她在娘家待了一整天,没有投毒的时间。
当经侦人员说胡改玲没有作案可能时,刘社云却不依不饶,反复唠叨她与胡改玲打架的事。
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为什么刘社云几次都要往这方面扯呢?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8月29日下午,没有人去过郭喜家,从现场勘查来看,门窗都没有撬动的痕迹,四周围墙也没有攀爬的迹象。
那么作案者是如何投毒的呢??
据刘社云讲述,那天的晚饭,她和孩子每人只吃了半碗,而郭喜吃了两碗。
可警方从医院那得知,住院期间刘社云的饭量虽然不大,但绝不至于小到每顿只吃半碗。
同样只吃半碗饭,为什么两个孩子的反应很小,而刘社云的反应却这么大呢?而且医务人员描述,刘社云有时还面露喜色,遇到有人时又满脸病态。
综合分析,刘社云的嫌疑非常大。
因为只有她在做饭时,才能不露痕迹地将毒下到一家人的饭里。
为验证这一推测,侦查员开始调查刘社云。
村民告诉警方,郭喜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而刘社云颇有几分姿色,当初奉父母之命嫁给郭喜时,刘社云就很瞧不上他。
婚后郭喜常年在外面务工,不甘寂寞的刘社云,至少与村里的五人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
从8月25日到8月29日期间,刘社云不在家,中途有人在前往公社的路上遇到过她,她自称要去公社讨个公道。
可再一调查,8月26日那天,她去过一次公社,而且匆匆就离开了。此前警方询问她这期间的动向时,她却隐瞒了这一细节。
她为什么要说假话?
这么一场精心设计的投毒案,应该不像是一个村妇单独作案,极有可能是勾结奸夫谋杀亲夫。
关键的时间节点,就是8月26日那天晚上。
警方根据这一时间,对5名与刘社云关系暧昧的男人进行了摸排,发现一个叫郭雨只的光棍嫌疑很大。
据调查,刘社云家被砸后,她前往郭雨只家住了一夜,但当天半夜,郭雨只又用自行车将她送到家门前。
郭雨只又让刘社云的儿子传话,邀她在任固集寨墙下见面。
图7
掌握这些信息后,经侦人员大喜过望,可随着郭雨只的招供,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其一:郭雨只此前确实和刘社云有过一段男女关系,但在8月25之前,两人已经没有了往来。
其二:因念及旧情,8月25日夜晚,刘社云找他诉说家中被砸的事,此后他再也没见过刘社云,更没到过她的家。
其三:他只是个光棍汉,家里很穷,刘社云也看不上他,找他只是满足刺激,他也犯不着为这个女人背上命案。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申华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因为他对案件表现出的热心,不像是作为邻居应有的表现。
申华住刘社云家斜对门,长相清秀有点文化,在任固镇信用社工作,和刘社云关系暧昧。
据村民回忆,他们将郭喜一家送往诊所后,申华就一直在门外守候。当医生提出转院时,申华的反应很激烈:“如果在转院的路上走错路会怎么办?到了安阳医院没有病房又会怎么办?
任固卫生院的护士也反映:申华看望刘社云时,总是将病房内的其他人支走,有几次还听到房间里传出的嬉笑声。
除此之外,任固镇信用社也有人反映:8月26日夜晚,刘社云一直待在申华的宿舍里没有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申华的嫌疑非常大。
为掌握确切证据,经侦人员特意将两人分开,并派人暗中观察。
监控刘社云的,是她娘家的侄子。
这个年轻人是个工人,思想也很进步,安排他看监控,可以打消刘社云的疑虑。
果然,侄子探望躺在医院里的刘社云时,几句家常一拉,刘社云便放松了警惕。
两天后,根据经侦人员的安排,侄子问她:“姑,我感觉公安局的人在监视你,不会是你下的毒吧?”
刘社云面色一惊:“你瞎说什么呢?”
自此以后,刘社云开始心神不宁,还经常无端发脾气。
9月7日,刘社云和侄子扯了一堆他童年时的趣事,然后神秘地交给他一封信,让他帮忙送给五陵公社屯庄大队的妹妹刘凤英,又再三嘱托,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当时大雨倾盆,侄子说明天再送。
可第二天一早,刘社云却反悔了,说这封信不要送了。
侄子对她说:“这东西既然这么重要,那就不能留着了,我拿出去烧掉它 !”
侄子转身将信交给了警方,那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警方查得很紧,你那边小心”。
真相逐渐浮现,警方让他将信转交到刘凤英那里,然后继续回去监视。
9月9日,刘社云又让侄子帮忙带封信,信中要求申华带800元钱,两天后在县医院门口接头。
这封信被拍照存档后,两名经侦人员带着刘社云的侄子,与刘凤英接头。
刘凤英并不在家,家里人告诉他们,昨天有个男人来过了,刘凤英也不在家,说明天还会来。
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人的相貌和申华相差无几,等刘凤英回到家后,经侦人员开始做她的工作,要求她务必配合公安破案。
申华果然找到了刘凤英,并当场写了封信让她转交给刘社云。信转到经侦人员手上后,发现里面不过是些山盟海誓之类的东西,没什么价值。
刘社云收到信后,却读得兴奋不已,她借这个机会再次回了封信,还是让刘凤英帮忙转交。
为了让双方互相猜忌,经侦人员作了场手脚。
刘凤英见到申华后,申华拿出100元钱、200斤粮票、2斤冰糖和30个月饼,让她转刘社云,并附信一封。
刘凤英转交时,留下了100元钱,然后告诉刘社云:“申华说没有钱,让你自己想办法。”
刘社云果然不满,接着写信找申华要钱,申华又拿了300元钱,并写信告诉她:不能逃,也不能死,坚持住。
掌握了两人来往的信件和物证后,经侦人员决定收网。
刘社云和申华被分别关押在两间审讯室里,他们一致咬定与郭喜的死无关,可看到警方拿出的信件时,两人崩溃了。
1979年春天,刘社云和申华勾搭成奸,为长期厮守,两人约定各自毒杀自己的配偶。
1980年腊月27,申华将刘社云给的老鼠药,投进妻子的碗里。可能是老鼠药放得时间太久,再加上申华没有掌控好用量,妻子吃完没什么反应。
过了两个月,申华再次将老鼠药投进妻子的碗中。妻子中毒后,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却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刘社云那边一直进展不顺,这令申华很着急。
8月25日那天,刘社云与胡改玲打了一架,申华认为这是个机会,他鼓动刘社云将郭喜叫回来毒死,然后栽赃给胡改玲。
8月27日,趁着郭喜去姐姐家找刘社云时,申华悄悄地摸进郭家,将老鼠药撒到他家的米缸里。
第二天,刘社云让郭喜一个人回家看看。按照她的设想,郭喜回家后肯定自己做饭吃,这样既能达到目的,又给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明。
可姐姐以常年不见弟弟为由,非要留他住一天。
8月29日傍晚,夫妇俩回到家中,用掺鼠药的玉米面做了顿晚饭。唯恐药量不够,趁着郭喜不注意,她将鼠药投入到郭喜的饭碗中。
为制造假象,刘社云也故意吃了半碗饭,两个儿子各自吃了半碗后,还要继续添饭,刘社云以晚上尿多起床为借口,不给他们吃。
一家人中毒后被送进诊所,刘社云见郭喜没有立即死,又与前来探望的申华密谋,再次毒杀郭喜,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直到后来郭喜因抢救无效死亡,两人这才作罢。
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等待他们的,终将是法律的严惩。
婚姻是一场华丽的冒险,有人白头偕老,有人中途退场,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离开。
任何时候,爱情都不能游走于道德和律法之外。因为失去约束的爱情,如同漫无边际的烈火,那些铤而走险的痴男怨女们,必定会在烈火中万劫不复 。
参考资料:《80年代大案要案侦破纪实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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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沧海明月生】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