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纪实:消失的值班室门卫


“喂,110吗?我们值班室的一个门卫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门口有一大摊血迹!”这是2015年7月20日清晨江苏省昆山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的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是当地某开发区一个工地的负责人,他说自己工地的门卫失踪了,现场还有血迹。
事发地所在派出所的民警第一时间赶往现场,而这里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一进入工地,现场的状况就让民警意识到这绝不是一宗普通的人口失踪案,门口有大面积的血迹,墙上地面上都有血迹,除了工地的门卫室,在通往工地内部的小路上民警也发现了可疑的滴落状血迹。
昆山市公安局马上派出了刑警大队的技术人员赶赴现场增援,对这个工地进行进一步的勘查,民警首先对现场门口处遗留的大量血迹进行了检测,通过血性实验确定这些血迹均为人血,门卫室地面墙面以及停放在窗下的自行车上面都有血迹存留,这些恐怖的血迹散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这里曾发生过血腥的一幕。      



案发现场的血迹
根据门口处大量的血迹来看,受害人受伤应该挺严重的,因为血迹是从台阶上一直流到台阶下的,而自行车上的喷溅状血迹则是由于遭受打击以及人倒地的时候形成的,从现场血迹的分布状态可以判断当时发生侵害的程度很严重,这个工地的门卫室到底发生过什么造成了如此血腥的现场?而失踪的门卫如今人又在哪里?
这个工地停工很久了,很长时间就只有失踪的门卫老钟一个人在这里看管,工地北南东三面都有围墙阻隔,只有西面一段紧挨小河,河上有座小型的花园,但桥上的路被隔板堵死了,所以进出工地都是要通过紧挨着门卫室的这个大门,就在几天前工地才开始复工,有几个工人来做复工前的准备工作,而门卫老钟就负责早晚给他们开门关门直到案发这天早上。
20号早上,工友来到工地准备施工,敲门没人开门,工友就跳门而进,进去之后发现门卫室的门是开着的,地上还有血迹,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就选择了报警。案发是在门卫室门口,按照常理推断,很可能是老钟遭遇了不测被袭击时遗留下了这些血迹,而门卫老钟现在人又在哪里?到底是谁会把工地的一个门卫作为袭击目标呢?
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建筑工地,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民警从门卫老钟的社会关系入手,一条线索的出现似乎可以让这个疑问得到解答,原来门卫老钟的妻子之前结果一次婚,和前夫育有一个儿子,而前段时间这个儿子觉得母亲再婚后新成立的家庭条件比较好,就想来投奔他们,为此还引出了一场纠纷。
老钟妻子的前夫因为儿子要离去心生怨恨,有可能据此对老钟进行报复,如果这就是案发原因,是门卫老钟和他妻子的前夫发生了争斗,那么现场血迹的来源有两种可能,有可能是老钟把别人杀了跑了,也有可能是别人把老钟杀了跑了,在血迹检验结果出来以前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找到失踪的门卫老钟就是确定案件性质的关键。
工地大门的锁是从里面锁上的,那么老钟到底去了哪里?民警沿着滴落状的血迹一路寻找,让民警感到困惑的是现场遗留下的滴落血滴不是一条路,而是从门卫室通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一路通往工地内没有完工的大楼,另一路通往工地上杂草丛生的荒地中。                      
会不会是嫌疑人也受伤了?检验结果清晰表明,目前现场发现的血迹包括这两路通往不同方向的血滴都属于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仍然处于失踪状态的门卫老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通过调查,老钟妻子的前夫也被排除掉了作案的嫌疑,侦破工作进行到现在似乎又绕回了原点,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呢?
专案组对案发现场展开了搜索,这些天昆山正值酷暑时节,室外的温度高达三十七八度,现场的环境又很复杂,搜查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这个工地荒废了半年之久,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已经荒废了,并且发现有流浪人员在此生活过的痕迹,工地里面非常凌乱,再加上工地面积巨大,警方只能逐步一一排查。
对于现场遗留下来的可能和案件有关的物品,专案组都非常关注,因为他们知道任何一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搜索之后,失踪的门卫老钟依然不见踪影,那他到底人在哪里呢?如果犯罪嫌疑人已将老钟带离案发现场,必然要有出入的痕迹。      
这个工地西面紧挨小河,河上有座小桥通向一个公园,但桥上的路已被隔板堵死,而工地其它三面都有围墙,平时正常出入只能通过这个唯一的大门,但案发那天早上来干活的工人证实大门是从内部锁上的,如果是这样,嫌疑人想要从这个出入口离开,那么他就得从锁住的大门上翻过去,但也只能是他一人离开,而不太可能将生死未明的门卫老钟一起带走。
如果老钟已经被嫌疑人带走了,肯定不是通过这里,在这个工地一定另有出入的地方,果不其然,民警勘查发现工地西面连接工地那座公园的小桥虽然被隔板堵住,但在隔板处有人为侵入的痕迹,嫌疑人会不会是从这里进出案发工地的呢?墙上有一块隔板是翘起来的,嫌疑人通过这个地方是可以钻进来的。
桥那边的公园紧挨着一条主干道,平时来往的行人很多,即使是深夜也常常有车辆经过,所以侦查员推断嫌疑人将受害人带离工地的可能性很小,民警坚信从这个现场一定能发现至关重要的线索,现场有两路都属于失踪门卫的血迹,一路通向工地内的大楼,另一路淹没在杂草中。

桥上的隔板有人为出入的痕迹

案发现场地理位置分析
三层大楼的内部包括地下室都没有发现门卫老钟,那么追查的重点就指向了另一路通向工地杂草丛的血滴,民警发现这一路血滴延伸的地方就是那条紧挨着工地西面的小河,河边的草上也发现了血滴,并且这个地方的草有被人为踩踏的痕迹,除了这个疑点,仔细观察后民警还发现了河面水草上异常的情况。
河面上的水草有了一个缺口,这条水波不惊风景优美的小河难道就是凶手隐藏自己罪孽的地方吗?警方立即组织水警以及专业打捞队在河面上进行打捞,7月20日下午和7月21日中午,一具尸体和剩余残骸被打捞出水,经过辨认确定这正是失踪的工地门卫老钟。
尸源确定了,案件的侦破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尸检的结果竟然又引发出了新的疑点,法医检测出被害人的头部被钝器击打,脖子上有很明显的像匕首一样的捅刺伤,从被害人尸体上遗留下来的伤痕判断嫌疑人对门卫下手时使用了多种作案工具,而让民警感到特别疑惑的是除了上面的钝器,锐器,嫌疑人还应该用到了一种很少见的工具。

水草上的缺口
现场的侦查和勘验工作仍在继续,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一栋被荒废的尚未完工的建筑,这片废弃之地何处能留存下犯罪嫌疑人作案的证据呢?尽管现场环境庞杂,民警还是在其中发现了可疑的物品,从一楼几百个房间中一个特别偏僻的角落里民警发现了一堆灰烬,其中还有一些没有被完全损毁的物品。
经被害人家属确认这些依稀还能辨认的物品就是死者老钟的,据此分析这些焚烧的东西应该就是被害人的东西,门卫老钟已经遇害了,那么是谁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销毁他随身的衣物和用品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本人!凶手杀人抛尸之后再来处理掉这些物品。
如果是这样,那从门卫处滴落向这里的那一路血滴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些血迹应该是被害人的衣物滴落下来的血滴,而在这些物品中,民警还发现了一块手机的电板,从这块电板上民警也提取到了一滴血迹,这块电板是被人从手机里拆除的,而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应该就是嫌疑人,这一点血迹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留下的,因为嫌疑人在实施犯罪时使用了多种作案工具,在现场逗留过很长时间,也很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弄伤过自己。


老钟的尸体


大楼内发现的灰烬以及未被焚尽的物品

灰烬里发现的那块电板
专案组马上对提取到的痕迹物证进行数据分析,在全国数据库里面比中了浙江的一个数据,这条线索让整个案件的侦破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民警马上调取此人的相关资料,警方发现这个在案发工地现场遗留下血迹的人并没有前科,他的相关信息是在配合当地警方一次外围调查时留下来的。
经过初步调查,这个人与门卫老钟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上都毫无交集,但正因为如此,他的血迹出现在被害人的物品上才更加可疑,民警寻迹追踪,一路追踪到了嫌疑人吴某在昆山的住所,据民警调查吴某家住在工地附近,没有正当职业,案发之后吴某就消失不见了。
案发后突然失踪,吴某的嫌疑更加上升,民警调取公寓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众多的疑点,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前一天晚上快七点的时候,嫌疑人吴某从暂住的公寓离开,从录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此时吴某是空着手出来的,身上没有背包,而他这一去一直到案发的20日凌晨四点多才回来,而此时吴某身上多出来的一样东西引起了民警特别的注意。

案发前一晚徐某离开公寓时空着手的

案发后吴某回来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
凌晨五点多,换了一身衣服的吴某又背着这个凌晨返回时多出来的巨大背包带着行李箱离开了租住的房屋,被害人没有这个背包,那么吴某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包呢?警方分析应该就是嫌疑人自己的,这个包很大,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由于在案发现场没有搜寻到作案的工具,警方怀疑很可能是被嫌疑人带离了现场,这些作案工具会不会就藏在这个巨大的背包内呢?而嫌疑人又是从哪里取到这个背包的呢?
警方调取了之前的监控,发现在十天以前吴某曾经背着一个背包出去没有带回来,警方分析应该是吴某将背包放在现场周边的某个地方,调查发现嫌疑人吴某在7月20日凌晨五点搭乘出租车前往苏州汽车站,随后乘车逃离昆山,返回了湖北利川老家。
7月23日,专案组立即安排侦查员驱车前往湖北利川,经过近12个小时的蹲点守候后,7月25日,昆山警方在利川警方的配合下成功在湖北省利川市某旅馆附近将犯罪嫌疑人吴某抓获,通过对吴某的住处进行搜查,民警发现了一个包跟监控录像中作案后回到暂住处背的包是一样的,还发现了一根棒球棍,一把折叠刀,两张印有死者名字的大润发超市会员卡。                    

吴某换了一身衣服后半夜离开暂住地



在吴某住所搜出来的物品
经过检验,从吴某住处搜查到的棒球棒刀具正是本案的作案工具,而在嫌疑人的指认下,民警还从河中打捞出了他作案时的另一样工具,嫌疑人吴某顺利落网,这桩命案成功告破,但此时仍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悬在民警的心头,嫌疑人为何要将死者杀害呢?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产生仇怨呢?
当嫌疑人将作案经过和他的作案动机向民警和盘托出的时候,纵使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民警们也感到不可思议,当犯罪嫌疑人交代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停工已久的建筑工地上来时,他给出的原因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徐某说他喜欢探险,到此处来是为了找一下探险的感觉。
到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去探险,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乐园,这个理由乍一听像是无稽之谈,但是随着对嫌疑人吴某的调查深入,警方发现这一起案件的发生原来真是一场探险引发的,据了解吴某性格比较孤僻内向,不大喜欢与人交流,喜欢独自去探险。                      


嫌疑人的作案工具


犯罪嫌疑人吴某被抓获
吴某之前曾被一家公司派驻在昆山从事技术工作,几个月前刚辞了职,而这一次他又回到昆山报了一个驾校想考驾照去自驾游,吴某说他特别喜欢安静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很厌倦和人打交道,而到野外和废墟里探险就特别符合自己的理想状态,为此他购置了很多野外探险的用品,包括后来用到的那些作案工具。
案发前几天,吴某在公园里游荡的时候发现了公园旁边的这个废弃的工地,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马上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探险的乐园,他发现由公园通往工地的小桥虽然被隔板堵死了,但是有个缝隙可以钻过去,于是就时不时来逛一圈,为了省力,他就将自己的登山包藏在了公园里。
案发当天他像前几次一样从小桥隔板的缝隙里钻进了工地,走累了他就坐在二楼的柱子一边乘凉歇息,一边看小说,心里感到很平静,游玩一通后,吴某用望远镜观望,发现了工地大门外就是热闹的商铺和大排档,于是吴某就想从大门偷偷溜出去操近路去吃夜宵。
而当他悄悄靠近拉动大门时却不想惊动了门卫老钟,老钟就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小偷?眼看着解释不清楚,两个人就争吵了起来,吴某声称最初他只是想用棒球棒把门卫打晕后就逃跑,并没想过要害人性命,此时外边马路上有停车以及关车门的声音,吴某感到特别紧张,以为被人发现了,于是就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抵在门卫老钟的脖子上让他不要乱叫。
但是门卫老钟还是大声呼叫,情急之下吴某就用刀捅死了门卫,纵观整个案件,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当嫌疑人吴某惊动门卫时,只要解释一下自己来到工地的原因,这场惨剧完全可以避免,可吴某却执拗地认为他当时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自己的行为,无法面对被当成是小偷的这种局面
将门卫杀害后,吴某又跑回了工地内的大楼里,他发现自己的手在用匕首威胁门卫时弄破了,为了想消除罪证,他最终处理了被害人的尸体和随身物品,带走了所有的作案工具后逃离案发现场,作案手段的残忍令人难以相信事情的起因竟然就是因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
吴某说他爱在废墟里探险,除了刺激好玩,最主要是因为这里没有人打扰,这个常人眼中的荒芜之地却是吴某自己心中的乐园,而他自己就好像是这里的主宰,能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吴某理想中的生活就是能不受约束自由自在,而现在自由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镜中月水中花一样,永远遥不可及。
吴某本来想把废弃的工地当成自己的乐园,体验一把探险的乐趣,谁曾想最终这里却成了他的失乐园,因为对生命的漠视和残忍,吴某把自己置于了真正的险境之中,而这个险境就是他人生的绝境,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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