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我是在黑龙江某个农场念的。那时候我有一个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最神奇。
数学老师是男老师，是本地的，贼拉穷的那种，英语老师是杭州来的，娇小可人的那种。全校老师只有他俩住宿，他俩是单身。和我们住在一个平房宿舍。
男老师大大咧咧，不修边幅，衬衫领子上镶嵌着黝黑黝黑的大黑边。男老师看似家里应该很穷，每到周六，就穿着一条露膝盖的毛裤，去水房洗衣服。
女老师家里条件不错，经常会从南方邮寄来各种好吃的和零食。和我们全班分享。男老师爱抽烟，一块钱的葡萄烟。女老师爱吃臭豆腐，贼臭贼臭的那种。
全校老师和学生经常拿他俩开玩笑：要不干脆在一起得了。女老师羞涩的绯红脸。男老师搓着脚，眯着眼。他俩上下课，从来不说话，也不交流，哪怕眼神也不接触一下。这让更加增强了我们猥琐的好奇心。
印象中，初中三年他俩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直到，女老师后来要调回南方。我们全班以及任课老师都在做礼物，那时候流行做手工礼物，风铃或幸运星。
大家都和男老师开逗：你不送女神礼物呀。男老师搓着双手，不知道手放哪里放。直到女老师第二天要走了，男老师才委托我们班长送给女老师一瓶子臭豆腐。
我们都觉得老师太离谱，太抠门。而女老师苦笑了半天，羞红了脸。临走，男老师也没送，他俩的故事，就稀里糊涂被掩埋了。我们都严重怀疑他俩有事儿，就是没有被我们捕捉到而已。
终于有一天，我们班女生发现了，我们数学老师的毛裤的窟窿没有了，被一个毛茸茸的小白兔代替了。（那个小白兔疑似我们英语老师霹雳手套上的）
于是全班炸开了锅，沸沸扬扬。原来这俩货，背地里……于是我们班女生，给已经回到南方的英语老师写信求证。于是，我们班男生，半夜钻到数学老师寝室旁敲侧击，求答案。数学老师就是苦笑：哪有的事。英语老师回信：好好学习，成天琢磨那些没用的。
这个悬案，多年未结案。
数学老师听说后来出去做买卖了，赔了，结婚了又离婚了。现在杳无音讯。英语老师，前几年联系上了，她儿子都上大学了。
半夜，我和英语老师经常聊天，聊起上学那时候，她吃臭豆腐，我们偷偷地把她的臭豆腐藏了起来，让她在我们男生寝室找了好几圈。她还说，当年我们送她的幸运星和风铃，她留了好多年。
我问她，当年数学老师你还记得吗。她说，孩子要回来了，要去给孩子做饭，哪天再聊。我乐了：又在逃避。哈哈。
有一天晚上，是教师节，我们建立了个临时群，祝英语老师节日快乐。她始终没回复。我们班长开逗：老师，求证！当年我们数学老师毛裤上的小白兔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久，对方才回复：别闹！我是你们姐夫，你们老师睡着了。我们吓得赶紧解散该群，做鸟兽散。
没想到，第二天，英语老师给我们群发了一条消息：既然你们那么好奇，索性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当年，就是知道他一个人，从小没妈没爸爸。
一个人怪可怜的，看他毛裤上破个洞，我也不会织毛裤，索性，就用我霹雳手套上的小白兔，给他缝补上。你们不知道，你们数学老师当年有多害羞，管他要了两天毛裤，他都不给……
后来，才知道，他只有一条毛裤。没妈的孩子，连条好毛裤都穿不上啊！
接到老师的信息，我们都一一给老师回复：老师，我们都泪目了。老师说，何止你们，我给你们姐夫讲，你们姐夫都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我们还猥琐地以为，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当年背着我们……那个年代的友谊，纯纯的，纯洁的有些让人哽咽。
数学老师没有钱，临走，给英语老师送了一瓶子臭豆腐。英语老师不顾一切流言蜚语，给数学老师的毛裤补上洞。
一到星期六，我们宿舍的水房里。那个镶嵌在我们数学老师的毛裤上的洁白的小白兔，就映入我们眼帘。当年是那么滑稽可笑。
现在想想，那种友谊是何等的珍贵。尤其是，英语老师给我们发的那句话：没妈的孩子，连条好毛裤都穿不上啊！
能感觉得到，我们娇小可爱的英语老师，在手机的那一边，都哽咽了。还有，我们从未谋面，心慈面善，多愁善感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