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他和她的故事(原名《死结》)

  题记: 世上总有一些疙瘩因缠得太紧,导致最终无法解开.......

  引言:那天,傅璐璐拿来一沓稿纸找到我,对我说:“我知道你有天涯社区的账号,把这个发在上面吧!”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很是震撼。傅璐璐和李洁茹都和我同过学,袁老师英年早逝我也知道,但并不知道李洁茹和袁老师是为什么死的。我对付璐璐说:“他们已去世多年,就不要去惊扰他们已安息的灵魂吧!”傅璐璐说:“洁茹投水自尽前特意将她的手稿装在信封中封好,在她的遗书中托付其妹妹一定要交到我手中,并附上 让我在她死后去开导开导袁老师。说她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千万不要怪罪袁老师,不然她会哭于九泉的。可见她对袁老师用情之深。信上说她的稿子是用眼泪写的(稿纸上的墨渍应该是李洁茹的泪水),虽然无处发表,但也不想撕毁......足见她是想发表的,只是那时没有这个条件。”
  听傅璐璐这么一说,我欣然应允。
  这是一篇自传体文字,文中的人物均为化名。(原作名为《他与她》,通篇都没有出现人名。)为了方便阅读,发帖时除增加人物名称、加写引言和结尾外,正文全部照搬,只有极少数地方修辞有所改动。然而,对于李洁茹和袁亮之死的思索,直至帖子发完仍不得其解。
  1.她赴约去了,颇费了一番心思。
  原本她不太会骑车,此前才刚刚上过一次路,为学骑车小腿被摔坏了好几处;而她今天又是骑车去,并且是去旅游。虽说只有七十多里路,但对她来说却是头一回。她不想要人带,这其中的道理自然不言而喻。既然是去旅游,就得带点费用,而她妈妈说没有,她就只好又去吮血了。
  他一定等急了吧,她想。可不能太晚了,太晚了等不到人他可能以为她不来就转去了。她在还不算难走的大路上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推推骑骑。过渠道时渠道里的水把裤子的下半截打湿了,她全然不顾,一心只想着赶路。
  见了面说些什么呢?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 还没到碰头地点,远远地,她就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因为有房屋的围墙挡着,她其实是看不见的。近了,没有;她失望了,心凉了。看一看手表,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
  她猜想:是等急了,走了?还是有事被缠住了脱不开身?
  在围墙的拐角处,她不经意的瞄了一下。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暖融融的,红晕一下子飞上了脸庞。与他相处了几年,二十好几了,仍像小姑娘般的羞涩。


  
  2.
  他是她三年前读高中时的老师。从高一到毕业前的那个学期,他们一直是很普通的师生关系。有些事情的发生其实很偶然;但过后回想起来,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着你往前走,不管前面是康庄大道还是独木桥亦或是火坑。
  一切的改变都缘于那次尴尬的巧遇。那天午睡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他手捧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边看边去上厕所,进厕所后发现她正在眼前的蹲坑上小解,然来他鬼使神差走错了地方。当时农村学校的厕所非常简陋,一排蹲坑无隔板亦无挡板。当他们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他落荒而逃。
  之后的课堂上,他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正眼看她一眼,更不敢向她提问。忽然有一天,他在她还给他的书中发现了一绺头发。女生主动剪下自己的头发送给男生,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此时他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觉得有必要找她好好谈一谈了。
  在他的宿舍里, 他对她说:“别说我是你的老师,就凭我大你整整十四岁,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有结果。”她说:“年龄大点我不在乎,有两个孩子我也知道。我还知道,您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您和师母肯定与我爸妈一样,都是父母包办的娃娃亲,婚前没说过一句话没见过一次面,婚后哪来的共同语言?而且凭直觉我能看出您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在课堂上您不敢正眼看我?因为你觉得冒犯了你喜欢的女孩是不是?”说完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匆匆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就走了。
  待她走后,他拿起那张纸仔细的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是:“视吾体者吾夫也。”



  
  3.
  他在想:她说的确实都对。那天在厕所里的尴尬相遇,若换作别的女孩,他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之所以对她不敢坦然面对,还是觉得这件事有损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他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只是喜欢而已,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像他这种情况,没条件也没资格去探究爱情。他觉得,他喜欢她,只是因为他与她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愫在作祟。
  他和她都属于其貌不扬、长相一般的那种,放在人堆里绝对认不出来。她的学习成绩一般,他除了教书也没有其他突出的才干。他们两人都性格内向,都不喜欢抛头露面。还有就是两人穿着都俭朴甚至略显寒碜,在家中好像都不被家人待见。不同的是:他优柔寡断,做事拖泥带水;她则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她在作文中引用过这样一句话:“别人是说了再做,我是做了再说;别人是说了不一定做,我是做了不一定说。”他当时看了就想:这个女生不简单!
  后来她对他说:其实在读高一的时候她就暗恋上他了。她说当时暗恋他的唯一原因是:他喜欢看书!因为她也喜欢看书,尤其是小说。她说记得有一次她就亲眼目睹他边走路时边看书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她问他:“你还记得那次上作文课吗?在布置作文题《我最喜欢的梅花诗》前,你介绍了古今许多有名的写梅花的诗词,然后让同学们说说自己最喜欢哪一首?我说我喜欢宋代林逋的那首《众芳摇落独暄妍》。同桌傅璐璐问老师喜欢哪一首?你说你也喜欢林逋的那首诗。于是璐璐便打趣说然来你俩的情趣是一样的。同学们都朝我这边望,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自那以后我就特别喜欢上语文课了。准确地说是爱上你了,只是没有机会表达而已。”
  4.
  在那次谈话过后,考虑到她读高中就快要毕业了;一旦毕了业,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为了不伤害她的自尊心,他对她说:“我和你师母的婚姻虽然没有爱情,但我也绝不会为了追求单纯的爱情而背叛婚姻离婚再婚的。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师母,更不想伤害两个无辜的孩子,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毁了他们。如果你能理解并同意的话,你就做我的女儿吧!”她想了一会答道:“好吧!我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女儿。我们家五朵金花,有我不多我一个,无我也不少我一个。不过做女儿也要做得像样一点,我明天就搬到你的宿舍与你女儿一起睡,你可不能拒绝哟!”
  他的宿舍有两张床:一张是他读初一的女儿睡的,一张是他和他读小学的儿子睡的。自她搬来和他女儿一起睡后,她在同学们面前仍称他老师,背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则称他“老黄牛”。
  每个周末他都要走十多里地回家帮妻子种责任田,有时星期天晚上直到下晚自习了才背着儿子来到学校。每当看到他精疲力尽一身泥土来到学校,她都心疼得直想哭。她帮他打来热水为他洗脚,她是他这一生除母亲外唯一一个为他洗过脚的女人;她给他捶背,她也是他这一生唯一一个为他捶过背的女人!当做完这一切后,她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了才去睡,而以前都是他自己洗自己还包括他的一双儿女的衣服。
  本以为就这样挨到她毕业了就可以相安无事,不料就在毕业会考结束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样,她和他女儿睡里面的那张床,他和他儿子睡在靠门的那张床上。半夜,在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他一惊,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春梦后,发现她竟一丝不挂地睡在他身边!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祖宗,求求你,快回到你的床上去吧......."



  

  她的诗
  5.
  高中毕业后,她干脆以干女儿的身份住到了他家,她父母也认同了。他妻子白捡了一个能帮家里做事的女儿当然也乐意。
  半年后,湾里的同伴约她一起到广州去打工。因为要坐早班车去县城赶火车,吃晚饭的时候,她对他说你送我们去学校吧!在学校宿舍住一晚上明早乘公共汽车不赶忙。他觉得她说得有理,便说好吧!
  到学校后已经很晚了。因为学校已放假,没有地方打热水,再加上人也困乏,他用热水壶烧了一瓶开水,又用热水壶炖上一壶白木耳权当第二天的早餐,便躺下睡了。她和她的同伴睡里面的那张床。
  半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与他在一起纠缠。醒来时却发现梦已成真.......她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知她的同伴发觉了没有。
  在外面打了一年多的工,她从广州回来后就不再出去了,又来到他家继续做他的干女儿。她说她无时无刻都不在想他。晚上想他睡不着觉时就咬枕巾和被子。她向他要过一张他的照片。她说这张照片她一直都放在钱包里带在身上,但只能在上厕所没人时才拿出来看一看。
  她父母为她张罗了对象,要她准备嫁妆。她说我不想嫁人,我伺候你们一辈子。她母亲说尽说些胡话。她拗不过母亲,就跟着母亲回去了。然而人虽然回去了,心却没有回去。她把自己的心牢牢地楔进了他的心里........
  自做了那个梦后,他就像丢了魂似的。以前只是被她温柔中带着欣赏的目光感动过,而那夜的温柔带给他的却是震撼。他曾言不由衷地劝她顺从父母的意愿嫁人。她断然否定,说我这一生跟定你了,我等着你离婚,你也别想赶我走;俗话说好马不备双鞍、烈女不更二夫,我不属于别人。

  
  6.
  她骑着自行车从他的眼前径直走了。他骑着车子在后面追赶。
  她从自行车上下来。他也下了车,与她一起推着车并行。
  “你看见我了是不?”他说。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就是她的回答。
  “等了半天了吧?”她问。
  “六点半钟到的。”
  “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她不无怜惜地说。
  .......
  “以后不要这么早就来傻等。”
  他深情地望着她傻笑。
  “你一定等急了吧?”
  “我是想来早点去那条路接你。我记得你以前是从那条路来的。不过没接着。眼看过了约定的时间,心想你走的或许是另外一条路,就赶忙来到这里等你。因为我们约定了在这里不见不散。”
  “算你聪明。以前是步行,走那条路近点。但那条路骑自行车不好走。”
  “上去吧。”他说。
  她由于心慌、紧张,生怕在他面前出丑,极力想轻快地骑上车。结果还是失败了,上了几次都没有骑上去。
  “莫慌,眼睛望着前面较远的地方慢慢上。”
  说来也奇怪,这次她真的轻轻地就上去了,虽然样子不是很优雅。
  7.
  咣咣咣......
  烦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能行吗?”他问。
  “能行!”很自信。
  “你怎么骑车来了?不是说好我骑车带你的吗?”
  她说:“我不想要人带(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怕累着了他),况且你学骑自行车的时间并不比我长多少。”
  也是的。他想起不久前用自行车送她去她的同学朱爱云家,下坡时心不在焉前轮碰上石头摔了一跤,幸运的是两人均没有受伤。那天晚上从朱爱云家回学校时,大地轻笼着月光,微风习习。路上就他们两人。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他慢悠悠地骑着车,嘴里哼着歌。他唱歌经常跑调,没有她唱歌好听,但她就喜欢听。他说你是唯一一个喜欢听我唱歌的人。她说这样我更高兴,因为我不想有第二个女人说喜欢听你唱歌.......路过一片松树林,她说想要方便。他陪她去松树林,其实她并不是要去方便,而是.......月亮羞羞地躲进云层偷看,夜莺听见草地上好像有虫儿在低吟......

  咣咣咣........
  “是你的车子哪儿坏了吧?”
  “我不知道。听弟弟说是要排圈。”
  “还蛮有节奏的。”他说。
  “是吗?”
  她继续说道:“昨晚我看了《流浪者》上下集,你看过吗?”
  见他没有回答,她正想问问他听见没有?却从后面传来他熟悉的咳嗽声。她知道这是他在提醒她后面有骑车的人上来了。
  她让过了别人,他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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