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第八十七期:谈谈新文艺片《隐入尘烟》

  本期话题:谈谈新文艺片《隐入尘烟》

  
  黄土高原的贫瘠落后就像那里一年四季卷起的沙尘暴,那里普通百姓的生死,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换一样,一直都是中国人文审美的遗忘之谷。
  张艺谋的《红高粱》将黄土高原的世界推向过一个高潮,腰鼓、烧酒、红太阳,野合、狂恋、抬花轿,怒吼、嘶喊、生死场,黄土烟尘卷起的血红色里,渗透着彪悍、粗犷,展现出中国人骨子里的倔强。
  陈忠实的《白鹿原》,不管从文学还是影视,都进入了大众热点,依托黄土高原的背景,能看到中国农村深处人性的凶残、丑陋和觉醒渐变的进程。
  但黄土高原200米深的黄土层里,掩埋还是多过茁壮,审丑多过审美,遗忘沉寂远远多过时代的感应共鸣。
  那里没有标签,没有镜子,用来映照中国艺术创造演进的频率。
  看《隐入尘烟》,大多数人也是追着热点,观众此前对这个影片基本一无所知,至少中国的文艺片,对多数人只是蜻蜓点水的关注,类似走过步行街或者过街天桥,瞥一眼卖唱艺人,突然有几个悦耳的音符俘虏了耳朵,让人有几秒钟的恍惚,便停下脚步,怜悯心上来,丢上几个零钱。
  世事多磨的2022年,《隐入尘烟》1月上映,2月撤档,7月上映遭遇冷眼,不得不上了网络院线,谁能想到会有口口相传的自媒体自来水扇起的蝴蝶效应发生,8月开始,几乎天天占据抖音、头条、微博的热点,一路火势不息地进入了9月。按照中国文艺片的一般逻辑,在院线正常放映一日游(导演李睿珺的话),得到的结果也就和街头卖唱的艺人一样,导演、演员竭尽全力,观众、媒体冷漠顾盼。
  《隐入尘烟》令人嫉妒不和常理的成功,在文艺片里几乎是狂飙突进一样的物质功成,有雪花点一样的各种猜测。
  疫情压碎了很多创造和勇气,《隐入尘烟》7、8月进入公众视野,故事性和审美性在影视作品里都算鹤立鸡群,最主要还是满满的共情。艰难时世苦日子的一点盼头。像羊癫疯一样的疫情封闭产生的焦灼缺少发泄的出口。心火在人心上乱窜需要一阵雨,哪怕几点雨。素人素物马有铁和驴无痕本真几乎就是真实本身的达到了表演高段位的叙事。大明星海清毁容式的表演,为了成为剧中人,不计成本不计时间不计名利全身心投入的生活体验,其中隐藏着若隐若现表演的一段佳话传奇。生命之根就在黄土高原上的导演李睿珺,展现了黄土高原人性和诗情的和鸣,黄沙卷着泥土的春夏秋冬的静物画,呈现出米勒的麦场,显现出梵高的麦田,导演透过黄土高原上的烟尘,打开了中国人尘封已久的一扇审美时间的大门,哪怕是很快就会关上的那扇时间大门。
  电影是一门影像的艺术,是动态的光影魔术,和文学一样,目的是试图錾刻人性的美好和荒诞,试图展现生命无限的可能和战争与和平交替的警觉。《隐入尘烟》里,马有铁和曹贵英是落后破败农村的两个弃儿,他们善良本分的活着,因为是弃儿,被残酷命运逼到了相遇在一起。在这个竞争无极限的世界上,把人逼成狼,善良本分就像原罪,可怕的原罪,冲击着时代价值观的塑造。然而,当我们把视野拉宽拉远,善良本分又像埋在人类历史进程和人性深处的钻石,米勒和梵高透过色彩捕捉到的,观众在观影《隐入尘烟》时突然也捕捉到了。惊诧,随之而来的是心灵得到的那一点点抚慰。麦子落在土里的意志,麦子在镰刀下的呻吟,麦子在时间里温饱着生命的价值,黄土高原上两粒麦子一样挣扎着活下去的马有铁和曹贵英的爱情,在这个审美的点上,戳中了在疫情当中艰难生活着的人的心坎。
  当然,马有铁太善良太顺从了,曹贵英太可怜太苦了,尤其是两人最后带着一点荒诞气息的死。荒芜贫穷的农村真的是一个半蛮荒的世界,物质、地位断绝冷眼,赤裸裸的人性包裹着丑恶凶残,但这些本质上也是被贫穷逼着,把人生生逼成接近丛林里的兽类。很多人批判《隐入尘烟》放大镜一样表现了农村苦难的无情,时代在发展,农村已全面脱贫,这电影伪装了当代中国的苦难,伪装了农村生活的残酷。
  顺带提一下余华的《活着》,大悲剧的艺术创作模式在中国有着如此强烈的共鸣,这真是中国艺术创作的一种伪装吗?中国的历史真的是温情脉脉的历史吗?
  艰难的生活让人在求温饱的路上生死疲劳,再要人的大脑能理性多审美,真是太难了,谁有精力顾得上这些——可有可无精神上的共鸣。一心求经济发展的时代核心,中国人的审美似乎看不到多少根脉扎入时代的土壤里,谁在记录时代精神深层的结构和脉络?大众讨论《隐入尘烟》的审美,刚开始还有大声音,很快就闭塞起来,《隐入尘烟》呈现出来黄土高原春夏秋冬四季惊人的美,这样的唯美,映照着马有铁、曹贵英泥土一样美好残酷的爱情,这份对照太强烈了,就像强光照出土地的贫瘠,照出心灵的荒芜。苍白的纸上落下重墨,纸会颤抖着不知归处,不知如何呈现吗?
  中国文艺片一直都在努力,从没有停下努力,黑暗中努力也罢,借着外来的阳光努力也罢,在东升的骄阳下努力也罢,这个时代,娱乐化,网络化,搅碎一切,同时野提供了丰厚的土壤。《隐入尘烟》是2022年文艺创作的幸运儿,黄土高原进入公众场域的讨论场也是幸运的地方,被一部微不足道又破尘而出的文艺片照出来的当代审美的苍白身影也是真实的幸运的。
  《隐入尘烟》的成功无法复刻,就像当代审美的苍白无法避免一样。
  任何一个精神创作者的道路道艰且长,批判是艰难的,融入深刻理解生活是艰难的,为丰盈和茁壮的投入一样艰难。
  娱乐本身要比严肃深刻得多,娱乐更接近原始的人性,更像一张白纸。娱乐着,并不是娱乐至死,而是为了探索如何更好地活着。充满趣味的活着要比一本真经的活着显然轻松多了,为了轻松活着这个目的,时代艺术表现的苍白对艺术创作者就是一种懒惰和无能的原罪了。
  看过这部片子的书友请来谈一谈你的看法,没看过的也请来谈谈你对文艺电影和娱乐电影的看法!

  

  电影上映后,发现城市里生活的人和农村生活的人,对当代农村生活的认知产生巨大的撕裂,电影里的情形在当代还是存在的。
  看过《hello,树先生!》的人,可对比看。

  听说9月12号电影下线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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