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灵皇帝 熹平元年 公元172年
渤海王悝之贬癭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
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交通,甫密司察以告段飃。
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道”,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
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译文】当初,渤海王刘悝被贬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以五千万钱作为谢礼;
不久,桓帝驾崩,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刘悝知道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给这笔钱。
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渤海王刘悝往来,王甫派人暗中监视,同时通报司隶校尉段熲。
这年冬,十月,郑飒被逮捕,羁押在北寺狱;王甫又派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阴谋迎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道”,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拷问,责令他自杀;
刘悝的嫔妃小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都死在狱中,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部伏诛。王甫等十二人,都因功被朝廷封为列侯。
【解析】这个刘悝的失败,败的这么惨,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身份敏感
桓帝死后,灵帝继位,刘悝是桓帝的亲弟弟;而桓帝是汉章帝曾孙,灵帝是汉章帝玄孙,二人属于不同的皇族支脉,论和帝系的关系,显然刘悝也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只是桓帝死后,窦太后临朝,为了方便专权,因而拥立了一个本来没什么竞争力,而且又年幼的灵帝,而放弃了拥立刘悝。
所以灵帝继位以后,看待刘悝,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欲除之而后快,以便肉体消灭潜在的威胁。
所以说,刘悝上的身份是极为敏感的,时刻都有暴毙的风险,在这种时候,刘悝不顾自己的敏感身份,还要去招惹宫里的宦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二、路线错误
其实招惹宦官不要紧,关键是方式不对,刘悝拎着猪头拜错了菩萨;窦家倒台以后,宦官掌权,对于皇帝的决策是有重大影响的,从本质上说,宦官和刘悝是没什么重大矛盾的。
可是宦官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也是山头林立,大集团里面套着小集团,大小集团之间的此消彼长,谁也无法预测;
刘悝的第二个错误就是参与到了宦官之间的勾心斗角中去了,妄图从中牟利,这是路线上的错误。
如果只是维护和整个宦官集团的关系,借以遏制灵帝除掉自己的念头,这是可以的,但刘悝却对宦官集团分化处理,一方面交好郑飒,另一方面又拒绝支付之前许诺给王甫的钱。
而王甫和郑飒本身就是宦官集团中的两派,他们攻则相救,退则相图;在倒窦行动中,王甫和郑飒可以做到齐心协力:
冰疑,不受诏,(王)甫格杀之,并杀勋;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
而一旦局势稳定下来,王甫和郑飒便要开始争权了,争谁是宦官集团的首席话事人这个权力。
而一方面刘悝交好郑飒而交恶王甫,另一方面刘悝又身份敏感,令灵帝如芒刺在背。
在这种情形下,王甫自然要利用刘悝来做郑飒的文章,以利用灵帝对刘悝的忌讳来打倒郑飒。
在这种局面下,灵帝想要刘悝死,王甫想要郑飒死,灵帝和王甫自然一拍即合,心照不宣的成交了。
所以我说,刘悝对于宦官集团的处理策略是错误的,要么就不要和宦官集团有任何交往,要参与就要一个不落的全面笼络,以刘悝的特殊情况,这样一边冷一边热,自然容易要出问题。
三、盘面不稳
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
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
我看刘悝失败的结果,感觉他就像一头肥羊;历来诸侯王受诛,必然牵连甚广,内到宫中宦官,外到军中大将,上到朝廷三公,下到地方豪族;
厉害的诸侯王被皇帝诛杀,必然会是一个立体的社交网遭到全盘清洗;比如说汉昭帝时诛杀燕王刘旦,涉及的关系网就很多样性,从左将军上官杰到鄂邑公主,从御史大夫桑弘养到数千地方豪强;
而刘悝的失败,遭到清算的人,身份却非常单一,除了王甫的政敌郑飒,以及刘悝的亲眷和下属,就再不涉及其他人了。
而且冀州刺史就能把刘悝的事情办了,灵帝甚至都没有再次过问,也没有从朝廷调派人下来监督,更没有将刘悝押往洛阳。
渤海国在冀州,岂有让冀州刺史当调查组一把手负责刘悝案的道理?
这事办的很草率,可见这个刘悝,平时光顾着捞钱了,在地方上把人得罪了个遍,如果刘悝是个厉害角色,至少冀州的军政系统应该受到影响才对,不会让冀州刺史负责渤海王案。
总的来说,这个刘悝就是个德不配位的家伙,靠和桓帝的血缘关系才混到个渤海王,生在帝王家害了他,因为他根本没有当渤海王的能力。真正的王就算是失败,那也是要轰轰烈烈的,哪能像刘悝一样毫无盘面。
如果刘悝低调发展,能交好整个宦官集团以自保,在地方上能和卢、崔、李等河北大族联姻,将河北的军政系统逐渐渗透。
再养上数千家丁,暗中笼络江湖游侠,不断将盘面夯实来,再猥琐个十多年,河北就没袁绍和刘备什么事了,就算是不幸事败,那也要死在战场上,怎么能屈辱的死在监狱中?
总结:阶级固化是天下大乱的主要原因,固化之后,对于管理者的能力要求不断降低,
而人都具有惰性,获得智慧的过程是痛苦的,极少人会主动去提高。破茧成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我都应有尽有稳如磐石了,为什么还要去吃这份苦?
这就是刘悝位高能低的原因,这些高位者的低能,就会导致管理不善,最后天下大乱。
以当时的情况,皇权微弱,无力针对地方,朝廷大政方针都是宦官说了算;这个时候河北涿郡的刘备都11岁了,已经开始学习,如何编制一双,质量过硬的草鞋,范阳卢植也刚过而立之年,再有12年就是黄巾之乱了。
刘悝这开局虽然说颇有凶险,但要是给刘备,他能玩出花来,刘备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大家都姓刘,刘悝坐拥王国却窝囊的死于监狱,刘备织席贩履却筚路蓝缕开创帝业,这就叫尊卑错位,日月无光,无德者在上昏昏度日,有德者在下碌碌奔走。
这是阶级固化的恶果,像癌症一样。
任何组织,运行了几百年都会出现这种问题,这是首代精英积累的先发优势,继承到二代身上,由于有优势加成,对二代的能力要求就降低了,但他依然可以通过先发优势压制众多比他更优秀的人。
到了第三第四代,这种先发优势的压制性只会更强;积累到十几代,普通人就毫无希望了。
就好像打网络游戏,人家玩的是祖传的满级号,有些是太爷爷传下来的,有些是爷爷传下来的,而且他们还强强联合,做门当户对的联姻。
你是草鞋布衣从新手村开始,任你意识再高,操作再骚,人家闭着眼睛乱点都能打败你。
尽管他还在上幼儿园,尽管你是世界冠军,由于装备的加持,能力上的优势就被压制得死死的。
直到物极必反,这些满级账号的拥有者,大多由于累代传承下巨大优势的碾压,已经退化到不屑于追求任何智慧,整天只知道醉生梦死。
由于成为低智满级账号,便开始毫无章法的胡作非为,屁民被压榨干净了,便看向同类,开始内卷化,满级账号之间开始做同级别互相残杀。
这时候,还有些维护得比较好的次级账号,便开始意识到取而代之的机会来了。
于是纷纷组织起由于没有装备而流落民间的顶尖高手,在可控范围内,给他们一些淘汰装备,带领他们参加次级账号之间的兼并战争。
这样,乱世就来了,最后取得胜利的,可能是某一个次级账号,也可能是由于竞争需要,从次级账号手里获得淘汰装备的落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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