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安皇帝 元初五年 公元118年
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自羌叛十馀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馀亿,府帑空竭,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
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无复寇警。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邑三千户。遵以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
任尚与遵争功,又坐诈增首级、受赇枉法赃千万已上,十二月,槛车征尚,弃市,没入财物。
【译文】度辽将军邓遵收买上郡羌人全无部落的雕何,刺杀了狼莫;朝廷封雕何为羌侯。自从羌人反叛,十多年间,军费开支共计240多亿,国库枯竭,边疆及内地的百姓死者不计其数,并、凉二州为之一空。
及至零昌、狼莫死后,羌人各部族瓦解,三辅和益州不再有狼烟。朝廷封邓遵为武阳侯,食邑三千户。邓遵是邓太后的堂弟,所以封赐尤厚。
任尚与邓遵争功,又因被指控虚报首级、枉法贪赃一千万钱以上,十二月,将他用囚车押回洛阳,再闹市斩首,尸体暴露街头,家财没收。
【解析】任尚是东汉章、和、殇、安四朝老将啊,就这么死了,真是操蛋。我看他的失败,既是时势使然,也是个人乱作造成的。
章和二年,公元88年,这年汉章帝死了,任光在护羌校尉邓训手下担任长史。邓训是邓皇后的父亲。
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将之,缝革为船,置于箄上以渡河,掩击迷唐,大破之。
公元91年,汉和帝刘肇在位,养母窦太后临朝称制,窦宪专权,任尚投靠了窦家,随后跟着窦宪北击匈奴,勒石燕然。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以下五千馀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馀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
永元四年,公元92年,这一年汉和帝发动政变,诛灭窦氏,事见:北宫惊变:汉和帝倒窦夺权始末。
任尚又倒向了汉和帝,作为窦宪的爪牙,耿菱和任尚并没有被清算,反而被和帝授予重任。
春,正月,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于除鞬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
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年,任尚接替班超为西域都护。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为都护。
元兴元年,公元106年,和帝死。少子殇帝立,邓绥代掌朝政,西域大乱。
会西域诸国反,攻都护任尚于疏勒;尚上书求救,诏(梁)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慬未至而尚己得解,诏征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
这一年,殇帝死,安帝立。
次年,公元107年,任尚败军失地,狼狈回国,改任征西校尉,领军屯驻边境。
诏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
108年,邓骘、任尚大败,羌乱失控,三辅地区成为战场,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
其冬,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
于是滇零等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众遂大盛,东犯赵、魏,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遂寇抄三辅,断陇道。
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朝廷不能制,而转运难剧。
邓骘、任尚所驻扎的这五万人,本意是以备羌为名聚集的边军,意在拱卫邓太后在洛阳的权力,可是却被搞砸了,羌乱失控了。邓氏威望降低,随后朝廷发生政变。
初,太后以平原王胜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焉。及殇帝崩,群臣以胜疾非痼,意咸归之;太后以前不立胜,恐后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闭宫门,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事觉,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杀。
政变被平息以后,邓太后连忙召邓骘进京帮忙稳定局势,将残余部队丢给任尚节度,邓太后封任尚为侯,拉拢之,败军之将反倒封侯,会玩。
遂诏(邓)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朝廷以邓太后故,迎拜骘为大将军,封任尚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次年,109年,京师大饥,人相食。任尚被免官。
任尚军久出无功,民废农桑,乃诏尚将吏兵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
111年,任尚被任命为侍御史,负责进攻上党郡羌人。
复以任尚为侍御史,击羌于上党羊头山,破之,乃罢孟津屯。
112年,任尚又被免。
六年,任尚复坐征免
115年,关中剿羌失利,任尚又开始主持大局了。事见:领导少威严,团队成员的执行力就如同放羊。
后遣任尚为中郎将,将羽林、缇骑、五营子弟三千五百人,代班雄屯三辅
116-117年,任尚采纳虞翊建议,上奏罢二十万郡兵,组建一万骑兵部队,击败先零羌零昌部,零昌被刺杀。
事见:打击豪强,是组织永葆青春的必经之路!
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烧其庐落,斩首七百馀级。次年,任尚遣当阗种羌榆鬼等刺杀杜季贡,封榆鬼为破羌侯。
117年,任尚击败先零羌狼莫部,狼莫残部向邓遵投降,开始的材料说任尚和邓遵争功,应该就是指这个。狼莫部是任尚击败的,残余势力却向邓遵投降了,这功劳算谁的?
甲子,任尚与骑都尉马贤共击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馀日,战于富平河上,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狼莫逃去。于是西河虔人种羌万人诣邓遵降,陇右平。
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
时间走到了这里,羌乱平定了,狡兔死,走狗烹,羌乱没了,任尚也就活到头了。于是就出现了材料中的:
任尚与遵争功,又坐诈增首级、受赇枉法赃千万已上,十二月,槛车征尚,弃市,没入财物。
任尚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百战的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看任尚的一生,虽称不上名将,但也算是可用之才,落得个如此下场,却是可惜。
任尚一开始拿的派不可谓不好,他是邓皇后父亲担任护羌校尉时的长史,任尚错错在不停的变换政营。
窦家上位他就投靠窦家,窦宪以他为爪牙;和帝上位他又投靠和帝,和帝任命他为西域都护;邓家掌权他又投靠邓家,多次败军失地,却被封侯。
这是任尚错得最离谱的地方,任尚是有实力的,否则不会得到多方势力的任用,为什么有实力的任尚,落到了闹市斩首的下场?
其实就是他朝秦暮楚的政治姿态决定的,改换政治阵营就如同女子改嫁,越嫁越不值钱。改一次是你眼光不好,改两次是你时运不济,事不过三,改三次人家把你当婊子。
任尚在邓家眼里,尽管他有一定实力,当由于多次更改阵,已经不值钱了,没人知道你下次更改阵营会是什么时候。
所以,任尚的权力一直得不到提升,在和帝时代就是中郎将,到了安帝朝,还是中郎将,沦落到与小儿辈争功的地步,最后还没搞赢,到死还是个中郎将。为什么?因为没有人敢重用他,都看不起他。
邓家用他,只不过是利用、压榨而已,所以可以发现邓家用他都是位卑而权重,不给他号召力,而且还是用完就撸掉的那种,完全不给他发育的机会。很显然邓家已经把他定义为野心家了。
任尚唯一的一次机会,就是邓家封他为侯的时候,那个时候时邓家最危险的时候,边境的驻军遭遇失败,洛阳发生政变,全国大范围处于小冰川期间,灾难不断,内忧外患,都说洛阳纸贵,这个时候连洛阳都人相食。
这一年,邓骘入京帮妹妹稳定朝局去了,任尚获得了接替邓骘在外节制诸军的机会,机会一闪而逝,一年后,局势稳定,任尚又被撸了。
任尚之所以在这一年没有动作,忠心耿耿的拱卫邓家,就是他想重新做人,做个好人,做回原来的自己。可是,没人会给他机会了,因为不再相信。
朝秦暮楚,这是强者的权力,你手上拿个王炸带个杂牌,当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出牌什么时候出牌,随心所欲。
但任尚拿的不是王炸啊,他手上是个顺子,一开始他就是邓训的亲信长史,如果他能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等到邓家上位,难道能少了他一份吗?
可是他偏要把顺子拆开打,窦家上位他打一张牌,和帝上位他又要出牌,等到邓家上位了,他想出牌,可是手上已经没有好牌了,连个顺子都没有,手上只有几张杂牌,谁会尊重他?
任尚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没那眼光就别朝秦暮楚的学人家玩权谋,合纵连横那是高手和强者玩的。
中人之资,不如抓紧自己手中的顺子,等一个机会一次性打出去,人生起起落落,总会有机会打出去的,人生不全是斗地主,斗地主一局没了就是下一局,而人生却是一场接力赛,这个顺子在你手上打不出去,还可以传给儿子、孙子。
比如说王禁,不就把顺子传给后代,集腋成裘,最后积累变成了王炸嘛。事见:权柄下沉是权力被窃取的前兆。如果任尚专心点,一心一意,等到邓太后掌权,他这个陈年老顺子,可不就打出去了嘛。
很多人看资治通鉴看歪了,如同歪嘴和尚念歪经。崇权谋而鄙德教,这是会走火入魔的。
能者以能胜,德者以德胜。能是主动性东西,也是主观性的,任尚的失败,就在于弃德而从能,到了后期发现自己不够能,又有点能,进而酿成惨剧。
而德是被动型的东西,也是客观的,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圣人,只要想,人人都能成为圣人。若任尚能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德行能够得到验证,长者的身份能够确立。何愁没有发展。
这个任尚,多次变换阵营,崇权谋而弃德行,如无根之木,漂泊浮萍,失去了立身的根本,给人一种望之不似长者的感觉,由此观之,其败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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