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断未必白给,犹豫才会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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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献皇帝 建安十九年 公元214年
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帝以贵人有妊,累为请,不能得。伏皇后由是怀惧,乃与父完书,言曹操残逼之状,令密图之,完不敢发。
至是,事乃泄,操大怒,十一月,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收皇后玺绶,以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
歆坏户发壁,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徒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
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鸩杀之,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馀人。
【敖注】董承:河间董氏,灵帝母董太后侄子,董卓部曲,手上有兵但不多,献帝朝车骑将军,衣带诏事败被杀
伏皇后:伏寿,山东琅琊经学世家出身,西汉大司徒伏湛八世孙。祖上为伏生,孔门弟子,为秦朝博士,向汉文帝献《尚书》,今文《尚书》学者,皆出其门。详见《汉书·儒林传》
郗虑:郑玄的学生
华歆: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求学于汉太尉陈球。陈球的侄孙叫陈登。
藏壁中:宫殿夹墙之中,说白了就是没有出口的密室,为宫殿避难之所,所以材料说华歆要砸墙才能拖出皇后
伏完:前任屯骑校尉,现已死
【译文】董承女为贵人,衣带诏时曹操杀董承,要求并杀董贵人。献帝以贵人有孕为由,屡次求情,曹操全都不同意。
伏皇后看了这个情况,从此心怀恐惧,于是致信父亲伏完,谈了曹操残逼皇帝的恶行,令其密图曹操。伏完迟迟不敢动手。
至此,事情败露,曹操大怒,十一月,派御史大夫郗虑持符节策书,收缴皇后玺印绶带,派尚书令华歆为副,勒兵入宫逮捕伏后。
皇后闭门户,藏匿于夹壁墙中。华歆砸门破壁,将皇后拖出。当时皇帝正在外殿,招呼郗虑入座。
皇后赤脚,披头散发,边走边哭,走过献帝面前时,泣不成声的哀求道:“就不能救救我吗?”皇帝说:“我也不知能活到几时!”然后看着郗虑道:“郗公,难道世上竟有这种事吗!”
曹操就这样将皇后打入掖庭,拘禁而死;皇后所生的二个皇子,也都被鸩杀,兄弟及宗族被害者一百余人。
【解析】伏家满门抄斩,何其惨烈。失败在哪里?曹操又为什么要杀人全家才满意?我以为主要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点:
一、自保需要
伏完这个人,是光武帝朝大司徒伏湛七世孙,他自己娶的是汉桓帝刘志长女刘华,女儿嫁给刘协为皇后。
秦末天下大乱,经典失传。汉文帝昭告天下寻找尚书,伏胜曾任秦朝博士,家传《尚书》,今文尚书就是伏家传下来的,这是大功劳。
经学世家的出身加驸马爷国丈爷的身份,可以说是世受汉恩的老牌贵族了吧?
在汉献帝迁都许昌的前期,曹操忙着四面拒敌,急需利用汉献帝来集聚力量,其野心还没有萌生或者说还没暴露出来,或许未来就是个霍光,此时伏完静观其变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但随着曹操集团的初步稳定和衣带诏事件的爆发,刘备外逃,董承、种辑、吴硕等搞事失败被诛杀。
董贵人是董承的女儿,且怀有汉献帝的孩子,汉献帝又多次求情,曹操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就全杀了,这不是忠臣的做派,曹操的眼里其实已经没有皇帝了。
故剑情深,当初汉宣执意要立民间的老婆许平君为皇后,霍光虽然想立自己的女儿为后,但也没有强求,充分尊重了汉宣的意见,可以说霍光眼里还是在乎汉宣的,哪怕他有能力强行立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使用。
但到曹操这里,不管原因如何,眼里早已经就没有汉献帝了,连老婆带孩子一起杀,丝毫不给面子,可见曹操之欺凌远甚于霍光。
一个霍光就让汉宣如芒刺在背;这样一个曹操,给汉献帝的感觉是什么?那是泰山压顶。
随着曹操杀董贵人和皇子,他的野心就彻底爆发出来了,这预示着曹操和汉献帝今后只有你死我亡的关系。
董贵人暂且不论,曹操已经将汉献帝得罪透了,连皇帝的亲儿子都杀,可见双边关系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这样一种关系下,可以预见的是,凡是和汉献帝绑定的人,除了曹家人,曹操未来都不可能留了,因为留着就是党羽。
比如说伏皇后和刘协生的儿子,曹操能容许他们长大么?肯定不能啊,曹操都这么对他们的爹了,让他们长大等着被报仇?
因此,伏皇后的两个儿子未来横竖必死。而曹操要杀伏皇后的儿子,就得罪了伏氏家族,能不提前清洗伏家族么?你伏完就算跪在地上对天发誓,人家曹操也不信啊,你再发誓能有死人可靠?
所以我说,长期来看,以伏完和伏皇后为代表的伏家,无论两人愿不愿意,都已经在客观上和曹操势不两立了,现在不清洗只是没找到让天下人心服的好借口,一旦有借口,不杀何待?
这不是你伏完伏低做小就能解决的问题,就比如说这次密信事件,衣带诏这是200年的事情,现在已经是214年了,伏完自己都已经在209年逝世了。
终于被曹操抓住一个大好机会,这不,一口气就将伏氏一族一网打尽。其实这个时候伏完都死了那么久了,朝中都没人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为什么曹操还是要大开杀戒将伏氏杀戮殆尽?因为这些人未来全都有可能是献帝的党羽,不管有没有这个心思,活着就是祸患,没有他们对曹操很重要,别看曹操杀人杀得凶,其实只是自保。
二、清场需要
再有就是伏皇后的问题,伏皇后是有皇子的,按照汉家制度,未来的太子从中遴选。所谓的曹操威逼皇帝,这些事在当时都属于宫廷秘事,时人是不知道的,最多也只是猜测。
曹操现在还需要汲取汉献帝的能量,必然对外就还要尊汉献帝为帝,要尊汉帝必然就必须遵循汉朝基本法,那就是立伏皇后的儿子为帝。
这显然是曹操所不愿意看到的,为此他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是连续称公称王,为儿子谋朝篡位做铺垫;第二则是送自己的女儿曹节进宫,准备和汉献帝生下儿子后立为皇帝。
如按前者走则改朝换代,如按后者走则偷梁换柱,反正就是现在两手准备,还没有确定最终方向。
从曹操的第二手准备上来说,皇后伏寿,无疑就成为了政治障碍。要将曹节的儿子立为储君,必然就要先立曹节为皇后,要立皇后必然就要先废伏后。
即使伏完密信事件不爆发,曹操也会在有生之年将曹节推上后位的,哪怕没有好的借口,捏造也要捏造出借口来废掉伏后。
要废伏后,必然就要宣布伏皇后罪大恶极,不然皇后德高望重的又没有错,你凭什么废皇后?所以我说,伏皇后此时已经成了曹操谋篡路上的障碍,清场是必然的,迟早被一脚踢开的。
三、扬权需要
废立皇帝,是权臣的标准配置,霍光董卓梁冀宇文护等纷纷点赞。没有废立过皇帝的经验,都不好意说自己是权臣,但曹操除外。
为什么权臣都爱好废立皇帝呢?比如说董卓,当初洛阳宫变,董卓进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废掉少帝刘辩,立刘协为帝。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就是在排除异己,树立权威。借着废立皇帝这个事,将跳出来反对的通杀了,这和赵高指鹿为马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杀掉反对派,那么剩下的就是骑墙派和支持派。废皇帝同时也是给骑墙派看的,这种都是谁赢帮谁,骑墙派一看没人能阻止董卓废立皇帝,董卓神挡杀神,这舌头就主动舔上去了,这样一来,权臣则势力更盛。
而曹操不一样,曹操虽然极其的想废掉汉献帝,但他不能。为何呢?因为他立了一辈子的牌坊,声称自己对皇位不感兴趣,只想做个大汉忠臣,当初的理想就是做个大汉的征西将军。
没想到形势不由人,一步步做到了魏公,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一路走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想要我听舆论的交出兵权回家养老那也是不可能的,真交出兵权,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曹操说的,我以为也是真假参半,一开始他确实是个大忠臣,但到了后期,这性质就变了,他篡位其实是必须的,等曹操一死,不篡位的下场就是吕后霍光第二。
但曹操又立了一辈子的牌坊保证不篡位,于是乎,大家就看见一个奇怪的现象,曹操一路称公称王加九锡,一件件褪去妙曼少妇的衣服,但就是不临门踢一脚。
曹操这是为了信守对天下人的承诺,要做一辈子的大汉忠臣。但他这忠臣做的,说句实在的,有名无实,毕竟都已经开始上手为儿子铺路了。
而废掉皇后,其实就是剥大汉衣服的一个步骤,因为曹操是忠臣啊,不想废立皇帝破坏人设啊,那怎么办?那就废立皇后呗。
谁反对,杀;谁赞成,用;曹操废立皇后,其实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看,我老曹家已经是说一不二了,已经是无冕之王了,你们这些没有打定主意的,赶紧来跪舔吧,来晚了可赶不上趟。
这就是明明曹操可以罪止其身,却故意大肆诛连的原因,一是自保,二是清除障碍,三是显示权威。
要我说伏家的悲惨遭遇,其实主要怪伏完。要是伏完胆子大一点,在曹操秉政的早期,在保皇力量还强大之时,拿着皇后诏书往外一宣扬。
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曹操是个什么人,再和刘备孙权里外里的配合着一里应外合,未必就完全没有胜算。
陈胜说得好,等死是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其实以伏完的情况,只要看明白了形势,再加上周密的筹划,果断未必白给,犹豫才会败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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