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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资治通鉴》 汉纪 孝献皇帝 建安十九年 公元214年
刘备以零陵蒋琬为广都长。备尝因游观,奄至广都,见琬众事不治,时又沉醉。备大怒,将加罪戮。诸葛亮请曰:“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愿主公重加察之。”备雅敬亮,乃不加罪,仓卒但免官而已。
【译文】刘备任命零陵郡人蒋琬为广都县长。刘备外出游历,突然来到广都,见蒋琬烂醉如泥,不理政务。刘备大怒,要治蒋琬死罪。
诸葛亮求情说:“蒋琬是治国的栋梁之才,不是治理县城的小官。他施政以安民为本,不善于做表面文章,希望您重新考察他。”
刘备一向雅敬重葛亮,所以没有给蒋琬定罪,只是仓促免官而已。
【敖注】零陵:今湖南南部广西北部,邵阳桂陵之间
广都长:蒋琬是今成都双流一带的县长,大县叫县令,一县不满万人曰长。这蒋琬上班喝酒不好,喝酒容易惹祸,不如喝茶:同读一本书,共饮一壶茶
蒋琬:字公琰。零陵郡湘乡县人。三国时期蜀汉政治家,与诸葛亮、董允、费祎合称“蜀汉四相”。
【解析】一、关于刘备
材料中刘备巡游到广都县,结果却发现蒋琬喝得烂醉,不理政务,便扬言要杀蒋,其实我以为这是刘备的一时冲动。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原因有三:
第一是公务员上班饮酒,这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至于要拖出去砍头这么严重的。
比如说前者庞统,担任耒阳县令期间,也是不理政务,但喝没喝酒没记载,结局是免官。
先主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
怎么到了蒋琬这里,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就直接要杀人了?这是不科学的,刘备此时刚刚拿下益州,正是雄心万丈想一展皇图霸业的时候,看见蒋琬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自然很火大。
第二则是刘备本来性格就很暴躁,陈寿在《三国志》先主传中说刘备喜怒不形于色,我以为是不全面的。
陈寿指的是平时,刘备其实情绪化的时候也挺暴躁的,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比如说鞭挞督邮: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枊,五葬反。弃官亡命。
又比如说当阳擿戟:
初,先主之败,有人言云已北去者,先主以手戟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顷之,云至。
总之刘备就是个暴躁起来很暴躁的人,见蒋琬尸位素餐,激怒之下扬言要杀人,配合刘备此时正欲励精图治的精神头,见到蒋琬这么拉胯,这很合理。
第三则是蒋琬的派系问题,蒋琬是典型的荆州派,一路跟着刘备从荆州来到益州,蒋琬有两个表弟,一个叫刘敏,此时也在刘备手下任职,后来官至左护军、扬威将军,曾协助费祎击退魏军,封云亭侯。
还有一个表弟就比较厉害了,叫潘濬,现在正在荆州给关羽当荆州治中从事,这可是大官,关羽的左膀右臂,刘备在荆州的时候庞统就是治中从事。
试想一下,蒋琬派系如此,杀他寒了大家的心,两个表弟又各在刘备组织架构内担任要职,刘备怎么可能因为喝酒怠政这点不大的矛盾就杀蒋琬?既不可用,弃用足矣,何必暴虐杀人?
所以我说,刘备也就是一时间气急了,口出狂言,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会品出来杀蒋琬是不划算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诸葛亮在旁边,刘备知道有人递台阶,故意这样说。
二、关于蒋琬
蒋琬这个人,后来是一路做到大司马、录尚书事、封安阳亭侯的,那是公元234年的事,现在是214年,也就是二十年后,蒋琬就是诸葛亮的继任者。
但20年之前,蒋琬当广都县长的时候,还是个不理政务,整日饮酒消沉的家伙。从234年执政到246年蒋琬病逝,蒋琬执掌蜀汉权柄整整十多年,说不上大有作为,但也是稳稳当当,因此华阳国志记载:
时蜀人以诸葛亮、蒋琬、费祎及允为四相,一号四英也。
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被时人称之为蜀汉四英,可见蒋琬在执掌蜀汉上是合格的,因此受到好评。
但蒋琬前后变化不也有些大吗?二十年前还是个整日饮酒作乐不理政务的庸碌之徒,二十年后就可以成长为一国之相?
其实我以为,蒋琬之才是本来就有的,所以刘备才能任命他为广都县长,要知道广都县长虽是小官,可就在成都旁边。
广都之于成都,正如正定之于北京,非亲信又岂能委任?
而蒋琬的发迹,要从刘备病逝白帝城诸葛亮开始执政算起。219年刘备称汉中王的时候,蒋琬调任尚书郎,此后就再无人事变动。
直到223年刘禅继位,诸葛亮主政,立刻就将蒋琬调到丞相府东曹掾,还举蒋琬为茂才。
这是什么概念?《后汉书·百官志》记载:西曹掌府史署用,东曹初出督为刺史,后掌二千石长吏迁除及军吏。
翻译翻译就是说,整个蜀汉中央和地方军政系统,省部师级的首脑长官的人事任命及调动事务都由东曹掾来主管,再由诸葛亮审批,其权力之大可以想象,其实东曹掾就是组织部长了。
可见蒋琬的仕途,诸葛亮栽培颇大,连茂才出身都是诸葛亮给的,要是没有诸葛亮,蒋琬可能就在尚书郎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大家看到诸葛亮栽培蒋琬,会本能的以为蒋琬是诸葛亮的后辈,这么想就错了,其实蒋琬年龄比诸葛亮还大。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得从蒋琬的表弟潘濬说起:
《三国志》:潘濬字承明,武陵汉寿人也。弱冠从宋仲子受学。年未三十,荆州牧刘表辟为部江夏从事。时沙羡长赃秽不修,濬按杀之,一郡震竦。后为湘乡令,治甚有名。
潘濬不到三十岁,就被刘表委任为江夏从事,后来又调到蒋琬的老家湘乡当县令,从江夏从事到湘乡县令总要一两年履历吧?
也就是说,刘表还在的时候,潘濬就已经是三十出头了。而诸葛亮赤壁之战前夕出山刘表已死,当时诸葛亮是二十七。
如此说来,蒋琬还是潘濬表哥,蒋琬自然比诸葛亮大。这大概就是蒋琬为啥整天沉醉的原因。
从赤壁之战到刘备入蜀,三十六岁的诸葛亮已经执掌益州幕府,成为益州实际上的行政长官,四十出头的表弟潘濬也已经成长为荆州从事,是刘备关羽都需要倚重的人。
而古话说五十而知天命,年近五十的蒋琬,年龄最大,官职却最小,到现在还在当一个小小的广都长,所管辖不过万人,放到现在也就一个大村的村长或者小镇镇长。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年近50当上县委书记,这不算慢了,还有十多年的仕途,有些前途。
但对蒋琬来说情况不一样,一个是蒋琬家的小姨都是远嫁,且都是嫁给刘敏潘濬这样的荆州名士,可见蒋琬自家的门第也不错,像他这样的出身,基本都是三十左右担任县委书记的,他快50了还在县里混,落后了。
二个是古代这人均寿命有限,现在50左右正是男人权力和财富都是人生巅峰的时候,好日子还在后头。可古代,50左右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比如说诸葛亮,53岁就撒手人寰了。
所以,以蒋琬的情况,其实年近50当个县长,是没啥前途的了,因此蒋琬整日消沉,内心抱负无法施展,想想诸葛亮,想想表弟潘濬,真是仕途不顺,这样一来难免就借酒消愁。
三、关于诸葛亮
看到这里那么大家就会好奇,按照道常理,诸葛亮应该选一个年富力强能力出众的人担任继任者才对,怎么就选了蒋琬?
论年龄,蒋琬比诸葛亮还大,说不定搞不了几年就死了,论能力,蒋琬的才能也就是内政才能,军事才能基本没有。
遭此时乱世,这样一个人,无论是论文韬武略,还是论执政精力,都是远远不合格的,诸葛亮怎么就脑子瓦特了,选择么一个继任者呢?
比如说杨仪,哪怕是杨仪,那也比蒋琬强啊,可诸葛亮偏不,在选杨仪还是蒋琬继任的问题上,诸葛亮是有遗诏的,明令禁止杨仪当政:
《三国志》:而亮平生密指,以仪性狷狭,意在蒋琬,琬遂为尚书令、益州刺史。仪至,拜为中军师,无所统领,从容而已。
丞相的大事小情都是我在干,繁重的军务都是我在处理,论谋略论威望论资历,我都比蒋琬强,丞相真是瞎了眼。
要我说,无论是论文韬武略,还是论年富力强,杨仪都比蒋琬合适,杨仪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接到班一直闷闷不乐,想不通,最后心怀愿望出言不逊,落得个自杀的下场。
其实,杨仪想不通,正是他失败的原因,大局观不够,如果能想通,那诸葛亮接班人的位置可能就是他了。
诸葛亮为什么安排平庸老迈的蒋琬,却不安排年富力强文韬武略的杨仪?其根本原因,既不在蒋琬,也不再杨仪,而在姜维。
其实诸葛亮蒋琬杨仪都看不上。最看得上的接班人是姜维。但姜维又是天生就接不了班的,因为姜维是天水降将,诸葛亮如果把他弄到丞相的位置上,在当时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诸葛亮又想继续重用姜维,姜维又不能当一把手,那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给姜维安排一个宽厚长者当一把手了。
从这一点上,蒋琬就比杨仪合适得多,蒋琬并无军事能力,想要坐稳位置自然要跟姜维搞好关系,因此姜维的主张就能得到实施。
可要是杨仪掌权,杨仪本身就是精通军事的人,自己自有想法,自己又能实施,怎么容得下一个降将姜维狂犬吠日。
再者蒋琬年龄大了,七老八十的当上丞相,还能活几年都是个未知数,对于权力的掌控更加佛系些,而且还是诸葛亮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一点跟杨仪不一样,杨仪投奔关羽的时候,就已经是曹操的荆州刺史傅群的主簿了,后来辗转才来到蜀地,这不是诸葛亮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其对于诸葛亮的拥戴,恐怕也远没有蒋琬来得多。
这就是诸葛亮安排蒋琬接班却不安排更有能力的杨仪的原因,其实诸葛亮最想安排的是姜维,奈何姜维资历不够,又是降将出身,实在是安排不了。
所以诸葛亮退而求其次安排了蒋琬,蒋琬宽厚且年老,在军事方面又需要姜维的辅助,只有这样降将姜维擦才有机会在蜀国成长。
再者蒋琬年老,假以时日姜维刷到足够的威望,获得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可,能够荣登丞相之位也未可知。
但要是杨仪上位,杨仪自己就很想在军事上有所作为,但诸葛亮又觉得他的才能不足以和姜维比拟,这样一个人,一旦高居相位,又怎么能容得下姜维呢?
这就是蒋琬为什么看上去平平凡凡却能执掌蜀汉十多年的原因,因为诸葛亮看中的就是他的年老平庸且又宽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容得下姜维做大做强,这是有利于姜维在蜀汉生存发展的,姜维需要时间成长,安排蒋琬接班,其实就是想给姜维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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