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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献皇帝 建安八年 公元203年
辛毗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
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
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今兄弟遘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
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操从之。
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
【译文】辛毗到西平拜见曹操,转达袁谭求救的请求,曹操部下官员大多认为刘表势大,应该先消灭刘表,袁谭、袁尚自相残杀,不足虑。
荀攸说:“目前正是天下英雄争霸之机,而刘表坐守江、汉之间,由此可知他胸无大志。
袁氏占据占据四州之地(幽、并、青、冀),有兵马几十万,袁绍以宽厚得民心;假如他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共守已有的基业,则天下大难,仍不能平息。
如今他们兄弟交恶,势不两立,如果一人吞并了另一人,力量就会集中起来再想吞并就难了。
应该趁他们僵持时趁虚而入,冀州则天下大势已定,机会难得,不可错失。”
曹操表示同意。但过了几天,曹操又想先平定荆州,让袁氏兄弟先相互残杀,辛毗观察曹操脸色,知道情况有变,于是又去找郭嘉。
【解析】一、故事
这篇材料讲的是曹操平河北的事。先前袁绍死,袁家兄弟反目,曹操趁机推到邺城,袁家兄弟在强大的外力压迫下,形成短暂的军事联盟,共同抵抗曹操。
曹操围攻邺城不下,于是在郭嘉的建议下,在麦熟季节抢收了邺城周边的冬小麦后,撤军回黄河以南,着手进攻刘表,给袁家兄弟腾出充分的内斗空间。
结果曹操还没有渡过黄河,袁谭就提议追击曹操,问袁尚要铠甲,以及增兵。
而袁尚呢,则怀疑袁谭追击曹军的可行性,认为袁谭追击曹操是假,趁机骗取自己的铠甲,坑杀自己的军队,然后反手进攻邺城才是真,到时候袁谭军得到铠甲升级,而自己的军队又被大规模坑杀,形势就危险,于是既不给袁谭铠甲,又不给袁谭增兵。
而袁谭见袁尚怀疑自己,戒心很重,跟他服软未来也难有好下场,于是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率军攻击邺城,结果袁谭因为实力不济而大败,退回渤海郡的南皮。
这年八月,曹操着手进攻刘表,主力全部拉到了西平,西平属汝南郡,在今河南西平以西,靠近荆州,所以材料说辛毗到西平求见曹操。
袁尚见袁谭果然主动进攻自己,暗中庆幸自己洞察人心,袁谭果然心怀不轨,见曹操主力都在南线,袁尚北线压力骤减,于是出军进攻退守南皮的袁谭。
袁谭不敌,一路败退回青州的大本营,在平原县拒城固守,与此同时派出辛毗向曹操求援。
这个辛毗是辛评的弟弟,属于支持袁谭的颍川士族,比如说西晋羊祜的婶婶,就是辛毗的女儿。辛毗颍川系的身份,能和曹操说上话,跟郭嘉、荀攸这些人关系都不错,所以袁谭派他向曹操求救。
二、关于曹操
官渡战胜,袁绍死了,袁家兄弟内斗,曹老板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顺风局,面对辛毗的求救,曹操顺风浪的性格就展现出来了。
一开始他同意荀攸的建议,主张救援袁谭;但过几天又改变了想法,想先进攻刘表,让袁家兄弟自己再消耗一会,等消灭了刘表,等袁家兄弟斗得精疲力尽再渡过黄河收残血。
我以为,曹操这个想法就有点浪了,使我想起了之前关于袁绍的一幕。官渡之战前夕,刘备趁机霸占了徐州,曹操举大兵攻之,于是刘备向袁绍求救。
袁绍当时的想法正如现在的曹操,不救,隔岸观火,等曹操和刘备斗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南下收残血。
结果,刘备在曹操的重兵攻击下,一触即溃,关羽被俘,刘备北逃。袁绍设想的鹬蚌相争的局面根本没有出现,从而白白丢失了战机。
如果那个时候,袁绍可以早点南渡黄河,发动官渡之战,曹操就不得不从徐州撤军,曹操被袁绍和刘备夹击,官渡孰胜孰败,则未可知。
现在曹操也开始犯和袁绍同样的毛病,总想买在最低点,卖在最高点,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曹操也想等袁家兄弟斗得精疲力尽后,再出军入河北收人头,这个想法算得上错吗?算不上,但太冒险了。
当时是什么情况?
建安八年二月份袁家兄弟反目,战于邺城下,袁谭不敌,退回南皮;八月份袁尚进攻南皮的袁谭,袁谭大败,退回青州的平原国,袁尚乘胜追击,将袁谭包围在平原国,固守待援,同时派使者向曹操求救。
袁家和曹操可谓是大仇,作为袁绍的长子,袁谭竟然屈身向曹操求救,可见已经被袁尚打到生死边缘了,随时可能顶不住,像刘备一样溃败。
而辛毗从山东赶到河南求救要时间,曹操统帅大军前往河北或山东也需要时间,从后续材料看,曹操光是从西平赶到黄河渡口进入河北地界都用了两个月。
等于说,从袁谭派出使者向曹操求援,到曹操大军开进河北,袁谭已经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顶了好几个月。
袁谭能顶到啥时候,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还能顶一年,说不定在曹操和辛毗说话的时候,袁谭就已经跪了。
而这个时候,曹操还打算让袁家兄弟再消耗一会,自己先进攻荆州,是在是太浪了。
为什么我说曹操浪?曹操的这种想法,就好比当初的袁绍想坐山观虎斗看曹操和刘备狗咬狗一样冒险,因为一旦袁谭被消灭,就算袁尚也已经精疲力尽,但冀州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
因为袁家的事情由于袁谭的被消灭,权力就会趋于集中,人心不再向袁谭还在的时候那么散。
而曹操这个时候如果选择进攻荆州,也不明智。正如荀攸所说,荆州在官渡之战的时候都无力插手中原事务,刘表受限于地方豪强,只能当自守之贼,威胁不大。
更重要的是:
当时的情况,曹操只要消灭了袁家兄弟,攻占了北方四州,那么一个全部占有黄淮海平原的新势力就冉冉升起了!
消灭了袁家势力,曹操就可以构建一个北阻燕代,南至长江,西扼函谷,东临海滨的政权,可以说是终结了处于曹操出于四战之地的尴尬境地。
农业中国的核心资产就是黄淮海大平原,谁掌握了黄淮海平原,谁就是综合国力第一,毋庸置疑。
其实曹操只要灭了袁绍,天下争霸的剧本就已经一本定型了,只要凭借地利,守住黄淮海平原安稳发育,政治上只要不出问题,没有谁能撼动曹魏的地位。
平原意味着主要产粮区,产粮去意味着土地承载人口比例,农耕时代人口意味着综合国力。
马腾的塞上江南,刘璋的成都平原,刘表的江汉平原,孙权的江南丘陵,就算合起来,综合国力也比不上整个黄淮海平原。
所以说,在推平袁家地盘这件事情上,是容不得半点意外的,如果按照曹操的思路,一旦曹操的主力被拖在荆州战场,袁谭或者袁尚又重新整合好地盘,那曹操官渡之战就白打了,又重新被河北政权压着打。
在这种时候,还是把握住大方向,早日全占黄淮海平原为上策。真的没必要因为眼前这一丁点得失秀操作,势重于术,万一像袁绍一样秀翻车,那就得不偿失了。
取势就足够,逆风不拼实力,顺风不秀操作。冒险秀操作,那是逆风局才合适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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