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活着的态度对我来讲是个迷



当我和我姐起冲突后,我情绪不够用了,消耗太大,特别害怕会很痛苦,不安定,使劲听歌睡觉也没有瓦解恐惧。
这个时候,我容易自责,我容易想到未来的事情,大多比较远,我想起来一年如果好不起来之类的……
我想起了ta说过“尽量不去想3个月内会发生的事情”。
我理解的是“解决不了的,未来一小段时间内触碰不到就不需要去想了,徒增负面情绪”。
想到这里,我开始停止担忧,但是我又忧虑起来我能够做什么,好像除了不去徒增担忧,什么也做不了。

我开始沮丧,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我的外公。
他刚去世几个月。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在那个夏天,戴着老花镜,拿着已经用完油芯的两只黑笔努力尝试去写出字的样子。
那个夏天,我还是小学生,我跟着我们走亲戚去了,就住在他家里了,人很多,抽烟的,嗑瓜子的,打牌的,看电视的。
他缓慢抽出一个泛黄的信纸本(目测留了有两年),在墙上的文具兜里找出一根笔,趴在炕边,笑着和人打招呼开始构思申请证明了。

和村民交流着,大概意思是  有一个人村民,家里出了事,外公那个村几乎没有年轻人,然后我外公看样子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然后来他俩认识,然后来找他了。
因为我发现我外公没有多说什么,仿佛表情上写满了“哦,又一个需要写证明的人来了”,感觉他经常替村民写些东西。
尽管墙上的几个布兜里挂着各种东西,看起来挺乱的,但是仔细去看看,发现笔是笔,毛线是毛线,针是针。
他各种东西收拾得很条理。

那另外一个笔明明用得已经很干净了,却不舍得扔,干净到透明,我这辈子没有那么节俭过。
老化到我一捏就能凹陷。
为什么不再多买根笔?
因为那个村没有小卖部,进出村里都很困难,尽管他非常热爱学习,但他也不喜欢麻烦女婿,儿女们,不想添麻烦。
他热爱学习到什么程度?
烟盒展开,已经发黑了,但是可以看见他曾经在上面写满了他觉得好的句子,词语。

因为他曾经为我的学业摇头叹气,总是觉得我不好好学习,说他自己在电视上(唯一的信息源)看到好词好句就收录了。
他甚至反复的回忆童年时先生给他教的数学,什么木楼数人问题,什么2~100有几个数字,什么鸡兔同笼,记不得了,反正偏向于古代数学那一块。
就是那种写进古书里的问题,他每次拿这些阴我,让我觉得书白读了,我只记得简单的几个以及气晕的一个问题。
他总是能开心的说“哎嘿,不会吧,笨。”

我总是觉得他是一个被时代耽误的国家栋梁,他一生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能有的学习机会 ,他一次都没有放过。
他渴望学到更多的数学,更多的汉字,他不愿意了解时事,但是很爱看像霍元甲这类英雄好汉的电视剧。
我一直觉得外公不会老,但是,他最终还是变得身体衰弱,晚年他躺在病床上,也是疼痛到需要打一针才能舒服一点。
我总是觉得他一直在学习,然后有一天生病了,走了。

这是我对他的印象,我一直没有敢问 他为什么明明实现不了'志向还不放弃学习,躺着不好吗?
我只是看到了热爱,70多岁学习也不晚,他似乎没有预料自己会死,他不关心这些事情。
总是感觉他临时前还在学习,虽然只是一个错觉,但他在住院前,依旧是干着数十年来一模一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变过,非常规律。
种地,打扫家里,劈柴,生火,做饭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两只狗都呆不下去,一只死了,一只呆不下去。

外公从《武林风》开播以来,就没有落下过一期,请求看武林风和查中医药材算是我唯一记得他主动提出过的要求了。
从他做的事情上他只是在专心的重复,无暇去考虑生死,走得很突然,但是我觉得不遗憾。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和他相处的每一刻,都是他主动有选择要干什么,和孙子“较量”,看《武林风》,一边看,一边眉飞色舞,一边打赌谁赢,然后去串门。
他一生没有亏待过朋友和自己,每次来我们这个村,都会想起去看老朋友,谈天说地,唠家常,问候身体……

他这辈子想做的,除条件不允许外,他都做了,并且十多年间没有改变过,一直在重复着。
这个概念很可怕,并且他心态很好,总是微笑着,虽然挺拘谨的。
也就是说,他做了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至少在我有意识开始,我认识的外公,他没有让自己委屈过,也至少尽力让自己不后悔了。
我佩服他没有像我一样胡思乱想,没有天天发愁能活多久,只是看到老朋友离去的光碟,会暂时发愁而已,马上又好了。

我佩服他的热爱学习,佩服他活着的态度。
他活着的态度,依然是一个迷,我想不通。
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做到不纠结,明明他没有我文化程度高,可是我却感觉他很有智慧,我挑不出他有什么毛病,太不正常了。
我记不起更多关于他的事了,但在我的印象里,为什么会这么靠近智慧和理性?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能做到一个人赶不上时代福利,还能安分守己,还能每天在学习,总是,总是能看见他在享受着一件又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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