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托尔斯泰,属于过去、未来、全世界,你去哪看都金光闪闪。但是关于他的那些传说,是不是全是真的呢?
难说。
1 托尔斯泰是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这个说法到处都是,一般都说他在57岁时成了素食主义者。
然后还不顾妻子反对,坚决不吃肉不喝酒。
原因就是讲博爱,不杀生,要摆脱贵族“恶习”,简化个人生活,防止腐败。还要有一个肉食者不懂的素食主义身体(这一点现在的媒体最爱谈)。
关于不杀生,俄语的直译是:“他家禁止吃肉!有妈妈的他不吃!”
关于自律律人,他晚年的秘书瓦伦丁·布尔加科夫回忆说,素食是所有家庭成员的强制性要求:“6 点钟到餐厅,午餐为每个人提供素食。包括四道菜还有咖啡。”
但是根据俄国编写的托尔斯泰日常生活资料,他的菜单里往往有鱼有鸡蛋。并且还说,他晚年最爱吃的就是鸡蛋,他的炒鸡蛋是每次8个。
具体食谱是:
原料:
- 半瓶酸奶油(625 毫升);
- 8个鸡蛋;
- 两汤匙面粉;
- 两个柠檬。
准备:“将蛋黄用面粉擦干净,倒入酸奶油,将两个柠檬的皮磨碎,蛋白打散,放少许糖。”
鸡蛋和鱼都是有妈妈的啊,而且酸奶油、柠檬,和他家的素食菜单里,每天要同时上桌的苹果泥配李子、鱼酥配胡萝卜、青豆配米饭、花椰菜汤、土豆沙拉配甜菜等等,跟你肯定不是一个素食。
这里尤其要提到的是,俄罗斯作家,托尔斯泰的研究者帕维尔·巴辛斯基说:
老爷子呼吁爱是不错的,但他也拒绝“战争”,他从来没有去教导每个人如何生活。
他晚年吃素,但也没在餐桌上不让人吃肉。不管是客人,还是家人。
别人吃肉,他吃粥,并不愤愤不平。所以我说,“他是个温柔的人”。
2 托尔斯泰一直想千金散尽,过穷人的生活
这个说法很对,因为他经常“想”,想了大半辈子。
托尔斯泰年轻时候“散”过一次,靠贵族哥儿荒唐的本事散的,吃喝嫖赌都占了。
但是他后面浪子回头,不但又把家产恢复了,还扩大了。
土地面积是他父母留下的三倍,他浪荡时剩下的六倍。(他父母给他留下1470俄亩,一俄亩约等于16.35市亩。即:他早期有24000多亩土地,和300多个男性农奴。)
怎么恢复的呢?
靠写书。
托尔斯泰的书都是文学宝典,但他并不玩清高。他虽然不像巴尔扎克那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多爱钱,但他的谈钱也是认真的。
跟杂志社、出版商谈。态度坚决,绝不通融。
没有预付款,你别想签出版合同,他还要自己指定版税金额。一旦付款不足,他就撕毁协议。
他当年写《战争与和平》,以每张五百卢布的价格卖给了《俄罗斯公报》杂志,预付款是一万卢布。(沙皇时代的卢布,据说按比值计算,也不算太贵,1卢布就值10美元。)
他是在出版之前,就考虑了所有成本,甚至还包括他“安静、安心”的成本,这一项好像占了总出版成本的5%。
所以托尔斯泰绝对是金手指。
可是老托写《战争与和平》的1863年到1869年,已经“革命”过的。也已经很讨厌做老爷,并向往平民生活。虽然不像以后那么向往。
一般介绍也都是他在写作期间,过着宁静、俭朴的田园生活。
也不知道他那么积极扩充家产干嘛。
当然,你也完全可以说,那是他应该得的钱,他有权捍卫他的文学收入,也有权决定躺在钱上俭朴。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传说。
3 托尔斯泰跟妻子决裂,是因为要做穷人
托尔斯泰想吃素,他妻子想吃肉,他妻子有问题。
托尔斯泰想抛弃所有的财产,包括作品版权,去过穷人的生活,也要求所有家庭成员这么做,他妻子坚决反对,所以他妻子更不是好人。
反正托尔斯泰所做的好事,都是他自己的,没做成的好事,都怪索菲亚同学。
索菲亚吃肉是错,不想让孩子们陷入贫困是错,她跟托尔斯泰一起生活了48年,只做了一块绊脚石。
托尔斯泰那么伟大,还是“俄国革命的一面镜子”,大家当然不管她曾经为托尔斯泰誊写过多少文稿,如何从饮食起居上,照顾了不问世事的托尔斯泰48年。
说托尔斯泰不问世事,得有多少人不服!他可是种过田,扶过犁,做过鞋匠,穿着穷人衣服,赤脚走路的。
他了解民间疾苦,关心民间疾苦,他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很“现实”而“平民”。
可是托尔斯泰真是被妻子耽误的吗?他为什么到了82岁才“彻底决裂”?
咱们看一个标志性的故事。
老托有一次遇到一个12岁的乞丐,他喜欢上这个聪明的男孩,就把他带回家了。
给他吃的,给他除虱子,并准备把他送到鞋匠或农民家里做学徒。
可是不料,这孩子不识好歹,竟然跑了。
于是老托就说:
“我打算做好事,给他介绍工作,我带他到我家。他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我的孩子,他的同龄人,他们不仅从不工作,而且还通过各种方式将工作交给了其他人:他们破坏了周围的一切,打了盘子,吃了所有最美味和最昂贵的东西。仆人,保姆,家庭教师在他们周围走来走去。男孩当然不想当鞋匠,他想吃饭,喝酒,玩得开心,就像我的孩子们一样。”
他家里依然是奴仆如云,很奢侈的,他觉得这孩子沾染了贵族的坏思想,硬想“假装上流社会”。
他以为给穷人当学徒那么值得向往,当鞋匠就像他在家当鞋匠:
家有良田数万亩,衣食无忧,没人强迫,没人打骂,自己就是主人。
不写作了,就钻进自己建造的工作间,守着靠窗的工作台,等鞋匠老师来了,就并排坐在矮凳上,开始摆弄鬃毛,钉鞋掌……
——他真的那么落地吗?
4 托尔斯泰到底是谁
那么总结一下。
托尔斯泰并不总是赤脚,他在夏天也穿着软靴子走路。托尔斯泰“不吃土,不光脚,他比任何一个‘现代低级代理人’都为自己自豪”。(巴辛斯基)
托尔斯泰82岁的离家出走,不是因为良心感召和信徒催逼,而是“家有悍妻”(经常发生观念冲突,版权宁可交给一个外人、骗子,哪个妻子能不“悍妻”?),想暂时逃离。(毛姆)
“列夫·托尔斯泰的生活与他的思想相矛盾,他用着银质的餐具,写着人间的苦难,因此,他出逃了,也因此:‘走得也正及时。因为只有这样死去,才算完成了他的一生,使他的一生更加高尚。’”(茨威格)
所以托尔斯泰是谁呢?
一个作品伟大,人格伟大的人,但也是一个乌托邦、理想国。
他真实、真诚、求知、求真、细腻,但也犹豫、摇摆、彷徨。
他并非伪君子,只是个矛盾者。
他想决裂是真,一直走不出来也是真。
他从不吹嘘,从不卖弄,从不推销,他只是有一个广泛绵长的啦啦队。
他或许幸亏没能走出来,不然,他可能没条件,没心情,写他那些打着贵族改良主义烙印的鸿篇巨著。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那么怕索菲亚知道,不也要偷偷溜进去带走一个大箱子?
他还打包了一些吃的带走。
他还会在新住处睡不着,非要跟随的人这样那样,跟家里一样布置。
就连他最爱的女儿赶去看他,也说他一定后悔了。
托尔斯泰离家出走后做了什么,非常有趣,这个有机会再讲,总而言之,一切名人、伟人,都是加了多重滤镜的,原因就是各种需要。
想一下,那些金光闪闪的明星,哪一个不是被某些人造出来的?
有些塌房的明星,如果不是捧得太高,也不算爆了炸弹,不至于粉身碎骨。
这玩意儿,能嗨死人,也能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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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鸦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