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都灵裹尸布在十四世纪中叶出现以来,争议一直延续至今。人们可能认为,现代科学及尖端技术或许可以轻易的解决这个争议。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自古以来在所有的文物中,最珍贵的是带有宗教性质的。每当这些文物的真实性受到质疑时,受到攻击的是科学,而不是文物本身。
裹尸布头部痕迹与负片影像
关于基督的遗物比比皆是。从基督的包皮,到他母亲的母乳,再到他被钉在十字架的十字架碎片,再到把他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然而在所有现存的宗教遗迹中,没有一件比都灵裹尸布更神圣、更受尊敬。
裹尸布照片
都灵裹尸布最重要的特点是一个人的痕迹,信徒们相信这是基督的形象。这个痕迹描绘了一个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痕迹包括这个人的正面、背面、头部伤口(荆棘冠造成)、右侧伤口(由罗马长矛造成)、手腕和脚踝伤口(由指甲造成)以及背部伤口(可能是由擦伤造成)的血迹。痕迹的形成原因尚不清楚,但许多相信都灵裹尸布真实性的人解释说,这是耶稣复活时释放的能量突然爆发的结果。
裹尸布被展出的情形
事件的另一方,对都灵裹尸布持怀疑态度者则认为这是一个骗局,所谓的裹尸布就是一幅画,是一个中世纪艺术家的作品。
裹尸布的来历
裹尸布第一次有记录的描述发生在1357年,当时一个名叫杰弗里·德夏尼的人将它呈交给位于法国利雷的圣玛丽教堂。德夏尼声称这块布是基督的裹尸布,但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从公元30年左右基督去世到1357年第一次出现的历史资料。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块裹尸布在一千三百多年里都没有被人发现。
重建的重建的法国利雷圣玛丽教堂,裹尸布第一次出现之地
同年,裹尸布被首次公开展出,吸引了大批信徒,包括从欧洲各地赶来见证这一遗迹的朝圣者。然而,当时教会的某些成员对裹尸布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因为圣经中从没有提到过裹尸布。为了回应神职人员的怀疑,特洛伊主教亨利·德普瓦捷下令进行调查。
皮埃尔·达尔西的报告
1389年,主教的继任者皮埃尔·达尔西斯编写了一份调查报告,并将它转交给教皇克莱门特七世。达尔西斯在报告中声称裹尸布不是基督的裹尸布,上面的痕迹是画上去的。达尔西斯进一步报告说,利雷教堂的院长知道裹尸布不是真的,但他仍利用裹尸布向许多前来参观的朝圣者筹集资金。
达尔西斯还找到一位艺术家,他承认自己画过这幅图像。达尔西斯在报告中写道:“所说的布是被巧妙地画出来的,画它的艺术家证实了这一点。”达尔西斯指责院长“贪婪”,“错误地宣称并假装这是我们救世主耶稣基督被裹在坟墓里的真正裹尸布。”
查理六世
然而达尔西斯的报告并没有终结这个裹尸布的故事,德夏尼和教堂的院长继续展示裹尸布。达尔西斯决心结束这种欺诈,他带着证据去见国王查理六世。查理六世相信了达尔西斯的证据,下令没收裹尸布。然而,德夏尼和院长无视国王的命令。
达尔西斯去找教皇克莱门特七世为自己辩护。在听完达尔西斯的证词后,教皇和查理六世一样,确信裹尸布不是真的。然而,克莱门特并没有下令将裹尸布从展品中移除,而是允许德夏尼和院长继续展示裹尸布。但他向所有人宣布,裹尸布并不是基督的埋葬布,而仅仅是一幅画,即一个宗教图标。它的使用仅仅是为了帮助朝圣者和虔诚的人冥想基督的热情。那一年是1390年。
争夺裹尸布
二十八年后的1418年,法国利雷周边爆发战争。德夏尼家族的玛格丽特·德夏尼向教会申请,希望将裹尸布转移到她家的城堡中妥善保管。教会答应了这个请求,但条件是战争结束时归还。然而战争结束后玛格丽特拒绝归还裹尸布,她开始带着裹尸布巡游,并声称这是真正的基督裹尸布。1453年,玛格丽特把裹尸布卖给了意大利萨伏伊家族的路易一世公爵。
路易一世公爵
法国利雷教堂的教士们一直认为自己是裹尸布的合法拥有者,呼吁路易公爵归还裹尸布。最终路易公爵同意每年向他们支付50金币,作为对他们收入损失的补偿。付款一直持续到1465年路易公爵去世。
阿玛迪斯九世
之后路易公爵的儿子阿玛迪斯九世继承了裹尸布。他请求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批准建造一个专门的圣所来存放裹尸布。西克斯图斯答应了阿玛迪斯的要求,1502年,法国圣徒小教堂接受了这件遗物。1532年圣徒小教堂发生火灾。虽然裹尸布没有被焚毁,但被烧了几个洞,留下了燃烧和水的痕迹。
重建的法国圣徒小教堂
1578年9月14日裹尸布被转移到意大利都灵,一直保存在都灵圣约翰浸信会大教堂的皇家礼拜堂(二战中曾被临时转移)。因此,这块裹尸布也被称为都灵裹尸布。
都灵圣约翰浸信会大教堂
真假之争
裹尸布自发现以来一直被不定期地公开展示,吸引了大量的崇拜者。尽管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认定裹尸布是假的,但很多看似合格的专家仍然认为裹尸布是真的。这个名单包括一个广泛的社会阶层,从主流神权政治宗教领袖到科学家,再到那些相信超自然现象的人。
事实上,还有其他四十三件裹尸布曾声称是真正的裹尸布,最早一件可追溯到公元1098年5月。但都灵裹尸布的不同之处是它上面有一个人的形象,而且这个形象正好符合传说中基督的所有特征。特别是这个裹尸布上还有血迹,而这些血迹正好出现在圣经中所描述的钉十字架伤口的位置。
如果裹尸布是真的,那么它应该符合一世纪犹太人对待死者的标准做法。毕竟,耶稣是虔诚的犹太人。关于基督之死和葬礼准备的最早著作来自圣经福音,今天的宗教学者都将其作为准确的记载。而在福音中也的确有用亚麻布的描述,因此在讨论覆盖基督身体的裹尸布时,福音充当了证据。然而福音中并没有提及所使用的亚麻布的大小,因此不能确切的判定使用了裹尸布,而不是仅仅遮盖了面部。
血迹还是染料?
自从达尔西斯的调查之后,在接下来的六百年里一直没有针对都灵裹尸布的调查。1969年,都灵大主教任命了一个委员会,并批准它开始调查都灵裹尸布。然而整个调查过程基本上是视觉的,最后的报告也只是对今后调查的一系列建议。
1973年,由枢机主教米歇尔·佩莱格里诺任命的意大利委员会进行了额外的研究。大主教要求委员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裹尸布上的红色污渍上,并确定它们是否真的是血迹。委员会对裹尸布进行了一系列和血液相关的检测,包括荧光紫外辐射测试、盐酸苯甲醚反应,以及抗体血清学分型等。然而结果令人大失所望,所有这些测试都呈阴性,也就是说不含有血液成分。
沃尔特·C·麦克隆博士
1978年,都灵裹尸布研究项目(简称STURP)成立。STURP由来自不同学科的宗教和科学人士组成,包括杰出的宗教人士,也包括具有不同科学技能的人士,其中之一是国际知名的法医化学和分析显微镜专家沃尔特·C·麦克隆博士。这次调查总共有24个人被允许在5天内检查都灵裹尸布,这次检查连续进行了120个小时。
STURP对裹尸布的检查采用了多种光学和显微镜方法,其中包括低功率X射线照射和紫外光扫描。然而在1978年和1981年STURP报告发布的这段时间里,麦克隆博士离开了研究小组。麦克隆声称,由于他认为裹尸布是伪造的,所以他被STURP除名。
沃尔特·C·麦克隆博士
麦克隆博士通过显微镜发现,裹尸布的图像区域的亚麻纤维被一种蛋彩覆盖,其上附着着由红色赭石和朱红色颜料。蛋彩是中世纪艺术家常用的一种原料,而朱红色是一种直到大约公元800年才被发明的色素。如果某些纤维上确实存在朱红色,那么它只能在基督死后大约800年才被涂抹在那里。
裹尸布上的红色痕迹
麦克隆还使用标准化学测试来支持他的视觉观察。他发现裹尸布上的红色颗粒的折射率几乎是人类血液的两倍(分别为3.00和1.60),而且这些红色颗粒不能溶解在化学肼中(肼容易溶解血液)。麦克隆总结说,由于这幅图像含有大量中世纪时期常见的颜料,它应该是中世纪艺术家的作品,使用蛋彩并用赭石红和朱红作为颜料。
麦克隆的著作
1979年12月,麦克隆向STURP委员会提交了他的第一份研究结果。但委员会在一封信中驳回了麦克隆的调查结果。信中写道:“你的数据被歪曲了,你的观察结果很值得怀疑,你的结论是自以为是,而不是科学逻辑;我(这封信的作者)不能允许这篇论文盖上STURP的印章。”
1980年6月麦克隆向STURP提交辞呈。在1980年底保密协议到期后,麦克隆将他的发现发表在一份期刊上。之后他又发表了两篇论文,为裹尸布上的图像中存在色素提供了额外的证据。
亚麻布的疑点
裹尸布是用亚麻植物的纤维制成的。在四种天然纤维(棉花、亚麻、羊毛和丝绸)中,亚麻是人类使用的最古老的纤维,可追溯到大约1万2千年前。考古学证据表明,公元前5000年,埃及人广泛使用亚麻布包裹他们贵族的木乃伊尸体,这也是已知最早的亚麻制成的裹尸布。
检查裹尸布的最基本方法必须从布本身开始。其上“图像”和其他物质,如血液、色素、汗液、DNA等,都是有问题的,因为无法确定其来源。毕竟,都灵裹尸布几百年来曾被无数人接触过,信徒们在裹尸布上拥抱,亲吻,甚至哭泣。然而这些因素影响不了亚麻布本身。
都灵裹尸布的第一个疑点是它的尺寸。这块布本身是由一块亚麻织物制成,尺寸约为4.4米长,1.1米宽。这个长度在那个时代很罕见。除了埃及木乃伊所使用的亚麻布外,你几乎找不到任何其他纺织品。
裹尸布的编制方法
其次是亚麻布的编织方式。早期布料生产有三种主要编织方法:平纹、斜纹和缎纹。平纹织物是最简单和最经济的织物,经久耐用,在第一个千年中一直是占主导地位的织法。而裹尸布采用的是斜纹编织,纬纱交织两个或多个经纱。这种图案的明显特点是它的整体有对角线外观。现今发现的所有古埃及亚麻布,包括死海卷轴上的包装物,都是平纹编织而成,与裹尸布明显不同。因此,都灵裹尸布上的编织方法是独一无二的,它不同于基督时代所有已知的织物。
而第三个疑点是亚麻布的年代。
争议不断的年代测定
自然界中,碳元素除了碳-12和碳-13这两种稳定形态之外,还有第三种不稳定的形式,碳-14。碳-14是宇宙射线与大气中的氮相互作用产生的。它与大气中的氧气相互作用形成二氧化碳,在正常的光合作用过程中被动植物持续吸收,直到动植物死亡。由于碳-14随时间以稳定的速率衰减,植物或动物体内的碳-14量以固定速率缓慢减少。根据碳-14与碳-12和碳-13的比率可以估算出某些物体的年龄。
碳14年代测定原理
裹尸布的材质是亚麻,因此可以利用碳-14年代测定的方法。对裹尸布进行年代测定一直被包括STURP的一些成员在内的一些人敦促,然而裹尸布的所有者拒绝了。其拒绝的理由一个是测试不够准确(范围为正负200年),另一个是这种测试需要大量的裹尸布样本。
然而一世纪和十四世纪之间的差异远远超出了测试误差的范围。而现代测定方法仅需要一个相当小的样本。1983年梵蒂冈继承了裹尸布。1988年,在STURP和几个实验室进行了大量谈判后,放射性碳测试得到了允许。测试选中的独立监督人是伦敦大英博物馆的科学总监迈克尔·泰特。最终选出了三所大学: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亚利桑那大学、英国牛津大学和瑞士苏黎世的艾德根西施理工学院来进行年代测定。
实验室样品
研究人员从裹尸布上切下一个90毫米×10毫米,约重150毫克的样品,并分成三个等份给每个实验室。另外还有三个对照样本:一个埃及墓葬出土的碎片,碳-14测定年代是公元110年;一个从木乃伊上取得的样本,碳-14测定年代是公元200年;还有一个来自法国路易九世的裹尸布样本,编织于公元1240年到1270年。整个移除和分割裹尸布的过程进行了录像,确保每个实验室都收到了裹尸布的独立样品,而不是交换的样品。
裹尸布采样
1988年10月13日,三个实验室都公布了他们的放射性碳年代测定结果。这些样本的日期从公元1260年到1390年不等。这些日期与当年达尔西斯报告中的结论一致,即一位中世纪艺术家在十四世纪中叶左右制作了裹尸布及其图像。这个结果也支持了麦克隆的结论:裹尸布上的图像由中世纪传统使用的颜料和蛋彩组成。
年代测定结果宣布
这个年代测定结果对相信裹尸布真实性的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需要有一个理论来解释或否定放射性碳年代测定法。他们并没有挑战实验室测定的完整性。相反,他们攻击了测定结果:实验室相当优秀,一定是数据错了。
一些人认为1532年火灾产生的热量以某种方式改变了碳-14的比例,最终影响了裹尸布的年龄测定。但专家很快驳斥了这种说法,目前还不知道这种热效应会改变碳-14的衰变速率。事实上,在考古学研究中,几千年前烧焦物质的碳14年代测定并不罕见。
碳14年代测定仪器
2005年,化学家雷蒙德·N·罗杰斯在《Thermochimica Acta》杂志上发表文章称,都灵裹尸布的放射性碳-14年代测定是错误的。因为它是在一块从中世纪修复到裹尸布的布料上进行的,而不是原始裹尸布的一部分。
化学家雷蒙德·N·罗杰斯
修补裹尸布的确发生过。1534年4月,四名来自法国克莱尔修道院的修女,用从祭坛布上取下的二十块亚麻布缝在裹尸布严重烧伤的地方,以修复1532年火灾造成的损失。此外,她们在整个裹尸布上缝了一块衬布,以使裹尸布更稳定。而这似乎可以解释十四世纪的测定日期。
然而提取测定样本的科学家并不愚蠢。他们说,这些碎片并非来自裹尸布明显的“修复”区域。而且修复是在1534年完成的,而不是碳14测定的1260年到1390年。如果测试的是修复补丁,那么测试日期应该是在1500年左右,而不是在1300年左右。
莱昂西奥·加尔扎·瓦尔德斯
1996年,对考古学感兴趣的儿科医生莱昂西奥·加尔扎·瓦尔德斯检查了裹尸布上的一小部分纤维,声称它们被细菌和真菌的“微生物涂层”或“生物塑料”覆盖。瓦尔德斯声称,这样的涂层会影响放射性碳测定的数据,得出一个比裹尸布实际更年轻的年龄。
显微镜下裹尸布的纤维
这一结论或许是合理的。测试样本上存在的活生物体的污染,的确会影响测试结果。然而样品在分析前曾被彻底清洗。即便是存在污染物质,如果要得到瓦尔德斯所说的误差,所需的污染量将是裹尸布本身重量的两倍。
另一方面如果细菌和真菌污染可以显著影响放射性碳年代测定的话,考古学领域将不得不重新评估大量已经测试过的文物。而地质学家和微量分析学家史蒂文·D·沙弗斯曼在检查裹尸布纤维时说,任何纤维上都没有“生物涂层”。瓦尔德斯说那些所谓的生物污染仅仅是随着老化而出现的“亚麻纤维的自然光泽”。
红衣主教乔瓦尼·萨尔达里尼
而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瓦尔德斯的纤维来自都灵裹尸布。事实上,都灵的红衣主教乔瓦尼·萨尔达里尼质疑了瓦尔德斯获得纤维的来源。在一次电视直播采访中,他说“不确定这些材料是否属于裹尸布,因此教廷和监护人宣布他们不能承认声称的实验结果。”
然而对这三个实验室测定结果的质疑仍有增无减。很明显,双方都希望进行另一次测试,然而裹尸布拥有人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有真相的真相
信仰的定义就是对一些没有证据的东西的相信。以都灵裹尸布为例,尽管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证据证明其真实性,但人们仍然坚信这是真的。战胜或挑战信心,这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围绕着都灵裹尸布的争论还要持续下去,但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谎言永远是谎言,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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