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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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点睛:从第一步棋开始就注定了,阿里的底色是悲凉的。
文 | 唐伯虎

1995年,杭州的电视台做了一个测试,找五六个大汉去马路上撬井盖,看看有没有人能制止。行人们视而不见,直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路过。
 
他想起一个小孩掉进没有井盖的窨井而被淹死的新闻,但对面人多势众,于是他就骑着自行车去找人。没有警察,也没有人愿意帮忙。他不甘心,又返回去,用手指着对方,大声喝道:“你给我抬回去。”
 
那时候,这个男人还只是拥有一个普通的名字——马云。
 
4年后,阿里巴巴创立。用了22年时间,成为一家拥有25万人的巨头公司。马云,成了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代表性人物。
 
讽刺的是,这家巨头公司近日深陷丑闻,阿里女员工被性侵犯,在饭堂声讨为自己维权时,旁边没有一人站出来。与26年前温情的那一幕相比,截然相反。
 

女员工被性侵背后
 
8月8日,伯虎财经在发布的《阿里女员工被强奸与阿里价值观》里提到,阿里女员工被领导性侵,维权无门。
 
几天的发酵,这件事情引起了举国上下的关注。气愤、失望、同情的情绪正在弥漫、扩散。
 
也许,这是阿里公关遇到的史上最棘手的一次事件。
 
在这次事件中,涉事人有八人:涉嫌施害人王成文、阿甘(甘启梁 王成文的直属领导)、九戎、悦尓、老鼎(李永和)、丁冬(徐昆)、张国、陈某某。
 
前面六人皆为阿里员工,职级P7-P11不等。后面两人为济南华联超市员工。
 
目前最新消息是,济南华联超市员工张国(涉嫌猥亵)已被公司辞退,正在配合警方调查中。
 

 (济南槐荫公安微博通报)
 
而这场内外串通,隐瞒实情不上报的性侵犯下属事件,最大的责任方阿里也给出了处理方案:
1.辞退、处分相关人等。同城零售事业群总裁李永和(老鼎)和同城零售事业群HRG徐昆(丁冬),引咎辞职。阿里巴巴首席人力资源官童文红记过处分,涉嫌男员工王成文被辞退,永不录用,其是否存在违法行为,警方正在调查取证。
 
2.制定反性骚扰行动准则。为响应“勇敢牛牛帮助群”里6000名阿里员工提出的倡议,阿里董事会主席兼CEO张勇对外宣布:
 
① 阿里开展对于包括性骚扰在内的员工权益保护的培训和调查,开通专门举报通道。员工的举报,将在确保隐私受到充分保护的前提下,由专人跟进;
② 对性骚扰零容忍,由外部专家和员工代表共同制定《反性骚扰行动准则》;
③ 旗帜鲜明地反对丑陋的陪酒文化,不分性别,阿里巴巴无条件支持员工拒绝陪酒。

(8月12日,阿里给出最新解决方案。
注:可上下滑动查看)
 
除以上两点外,关于倡议书里提到的给女员工工伤鉴定、赔偿及帮助,阿里没有给出相关回应。
 
值得玩味的是,就连这一次P11级别的李永和也受到了处罚。
 
P11,在阿里的专业职级里面属于高级研究员,而在管理层中是M6,属于副总裁级别。
 
要知道在阿里最高级别也就M10,只有马云、张勇能担任。而曾被认为是“阿里太子”的蒋凡处于M7/P12级别,所以M6在阿里可以说是非常高的职位了。
 
这位本地生活事业群的总裁,2018年6月加入阿里巴巴集团,从过往履历来看是一名重将。因为在此事中表现冷漠,对受害女员工的消息视而不见,最终难辞其咎。
 
可耐人寻味的是,P11级别的李永和引咎辞职了,而P11级别下的另外三人却没有得到惩罚。
 
在阿里以上处罚的员工中,王成文的直属领导阿甘(甘启梁 淘鲜达LKA负责人)、九戎(淘鲜达BU负责人,甘启梁上级)、悦尓(HRG)均未受到相关处罚。
 
难道是淘鲜达业务造血能力强,张勇舍不得“断袍割义”?
 
“目前在超市O2O领域,第一名是京东到家,第二是美团,第三是饿了么,其次是多点,淘鲜达勉强排在第五。”在零售界做了20多年的壹摩商业CEO李波涛说道。
 
事实上,淘鲜达不仅对外没有很强的话语权,甚至很多阿里内部员工都表示不清楚其具体定位。
 
按照阿里的业务论说法,淘鲜达在阿里众多业务线里不是不可替代,那么为什么淘鲜达的三大高管却能在本次事件中逃过一劫?
 
一位蚂蚁金服的工程师分析,“直属两个leader和悦尓停职没开除是为了配合警方调查是否涉及刑事责任,真要甩锅直接开了到时候公司自查不了,对受害人也无益。”
 
此言论也不无道理,如若查明女员工所述属实那么三位高管很难脱责。
 

阿里的命门是什么?
 
女员工被猥亵被性侵事件爆出来后,很多人发出这样的质疑:
 
“曾经横扫千军把线下业务打得满地找牙的电商巨头,居然要靠业务人员如此low的手段靠陪酒去给线下客户赋能?”
 
酒桌文化固然是恶习,但伯虎财经认真思考后,认为问题出在了公司业务架构上。
 
阿里起家是淘宝电商,这本质上是一个交易的平台,有了商户和客户的交易循环自然就有变现方式,架构搭得越大盈利就越多。
 
“干实事”是一个公司的命脉,只有落到实地,无论公司发展到多大,都不会漂到半空失去控制。
 
但是阿里从一开始的电商平台,到后来的蚂蚁金服等等,就失控了。这也是为什么马云外滩大会演讲后,被国家部门约谈,阿里因涉嫌垄断被罚款182亿。
 
这几乎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2000年,阿里巴巴拿到了来自软银等数家投资机构价值2000万美元的第二轮融资。不过到了下半年,互联网寒冬不期而至,豪放的扩张风格让公司陷入危机。
 
为了自我救赎,“中国供应商”直销团队应运而生。几十个销售人员只卖两款产品,一款售价4万元、一款售价6万元,在所有人不看好、价格让客户望而生畏的情况下人均收入不足800元的阿里中供“铁军”却创造了可观的销售业绩。
 
可以说,中供铁军帮阿里打下了江山,也是互联网时期最强大的销售部队。这也使得,阿里非常重视业务板块。
 

 (早期马云给中供铁军培训,图源:网络)
 
武侠与酒文化是阿里企业文化里的两大重要元素,因此也有了对新阿里人的说法:一年香,三年醇,五年陈。
 
马云曾回忆,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创业之初在一次与煤老板的饭局上,对方说如果马云能够一口气喝掉9杯白酒,他就会承诺投资马云50万元。马云很犹豫:“可是我根本不会喝白酒啊!”这时候他的秘书拿过酒杯,决定替老板挡下喝酒的要求,最后她喝了27杯。
 
阿里从最初发展业务不得不喝酒,到后面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酒文化,尤其在销售层面普遍存在。
 
销售团队为鼓舞士气,还会进行内部的PK。这种PK不仅在浙江内部,2007年就发展到了全国,分为南北两派,规模更大。
 
接到PK任务,团队就会开启动会议鼓舞士气,比如,绑红绸带在头上,宣读对方挑战书,挑战书可能会说:杭州太low,都是一帮孬种,现在我们王者之师杀到了。
 
“我们在现场喝酒摔杯,歃血为盟,照古代出征仪式,甚至玩到最激烈的程度,会邀请客户参加,也请家属上台表态。” 前中供全国总经理俞朝翎回忆道。
 
阿里这种江湖气息非常浓厚,他们认为发展业务就必须喝酒。
 
这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在女员工寻求处理时,涉嫌男员工王成文的领导甘启梁会说出那句,“都是业务性质的问题,经常要出差,我早就知道要出问题。”
 
随着公司体量越来越大,阿里招来的人就越偏向于“领队的将军”,而不是“战斗的士兵”。
 
实际上,正常的业务架构是1个将军对应N个士兵。 
 
但阿里找到的人中龙凤,实际上是N个将军,每个人都不甘人后你争我夺搞职场政治,同时也不爱干实事,做事的士兵又少得可怜,于是乎,就出现了《致阿里》的PUA价值观,底层驴工等现象。
 
一位认证为“阿里巴巴集团员工”的网友就吐槽:“阿里现在是个25万人的大公司,P6P7进来就是个螺丝钉,晋升靠排队,工资也属于行业中下等,去年P8的包,可能还不如暴涨后的美团L8和快手k3b,而且阿里的文化又特别烂,这里PUA的领导到处都是,有其他好的选择,真的别来,尤其是北京的同学,那么多好公司可以选,杭州的就自求多福吧。”
 
还有“蚂蚁金服员工”评论道:“小公司从来没来过的还是可以试一下,能抗住加班到半夜被PUA就行。”
 
我们再回顾到本次事件的受害人,就成了体制内的“牺牲品”,毫无反抗之力,面对上级的酒局安排只能服从。
 
这一切其实从第一步棋就注定了,如若要真正解决问题,阿里必须大手术。
 

控制媒体舆论的帝国
 
阿里的底色是悲凉的,众所周知是它强大的公关能力。
 
8月7日晚,事件刚上热搜就被微博压了下来。而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
 
2020年4月,阿里合伙人兼淘宝总裁蒋凡出轨网红张大奕事件刚起火,微博上删帖、禁言、撤热搜就开始了一条龙,虎嗅、凤凰财经等媒体大号微博被迅速删除,总裁夫人微博评论也被后台强制关闭。“禁言”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焦点转移,舆论压制。
 
为什么阿里能如此迅速压制舆论?依据新浪微博财报,阿里巴巴集团为其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30%。 
 
大V“走马财经”曾提到,在雪球专栏上发表阿里双11销售额下滑和蒋凡的文章要么无法查看,要么被删除。
 
经济学家宋清辉表示:“阿里的公关和引导舆论的能力很强,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特别是蒋凡张大奕绯闻事件当中,展现出来的公关(删帖)力量,令人感到震惊。”
 
而背后,是阿里搭建的庞大传媒帝国。
 
据野马财经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阿里巴巴通过投资与合作,已经构建起一个涵盖报纸、杂志、网站、视频、电视、新媒体、以及新兴社交媒体的庞大传媒版图。 
 
它通过投资入股、投放商业内容广告、创办自有媒体、依托自有产品实现内容分发领域布局、布局报刊分发渠道这五个方式,牢牢把对外的话语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从2012年迄今,通过直接、间接、关联公司、个人入股等多种方式,“阿里系”公司与公关团队高管,完成对超过90家传媒公司的投资入股。
 
阿里的传媒版图北起京城,南至香港,东临浙江,西至四川。从形态来看,报纸、杂志、广播、网站、电视、视频、社交媒体、公众号新媒体……如此完备的传媒产业链全媒体布局,颇有明朝兵部尚书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意味。
 

 (图源:网络)
 
除了外部,在阿里内部各大社区,稍有负面的帖子也会被迅速删除,甚至有些词汇也会被屏蔽,譬如“假货”。
 
砸钱进行媒体公关,是马云相当认可的一招。内部人士透露,阿里巴巴几乎能动用全国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中型活动请媒体通常上百家,大型活动譬如网商大会通常达到300家规模。
 
并且跟全国主要媒体保持着密切的公关合作,一些合作项目动骤2000万。
 
在阿里和媒体之间,庞大的“阿里公关天团”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们大部分是媒体精英出身,深谙传播之道。
 
行业资深人士做的自媒体“一口老炮”就写过,阿里巴巴公关团队至少有600多人,这也重新定义了PR在企业中的存在意义,也改变了行业的游戏规则。
 
但同样是10余万人的公司,华为有19.7万人,国内公关却仅有20人,与阿里对比鲜明。
正如一口老炮所言,今天的时代,是回归产品、平台竞争的时代。在PR上过多投入,只会跑偏。
 

加速衰落
 
这种跑偏体现在业务上。
 
8月3日,阿里巴巴公布了2022年财年第一季度财报,从经营表现来看营收不及预期,利润也在同比下滑。
 
数据显示,阿里巴巴第一财季营收为2057.4亿元,同比增长34%,不及市场预期的2093亿元。若不考虑合并高鑫零售的影响,营收为1873.06亿元,同比增长22%。
 
从营收来看依然保持着增长,但显然不胜昔日辉煌,增速在减弱。 
 
利润表现上,经营利润为308.47亿元,同比下降11%;经调整EBITA为417.31亿元,同比下降8%。如果说营收增速还看得过去,那么利润下滑就显示出阿里的疲软。 
 
一方面是主营腹地被蚕食,一方面是新业务需要输血,经营上的增收不增利问题开始显现出来。
 
这也体现在股价上,自去年10月底以来,阿里巴巴的股价便进入下跌通道,截至8月3日,港股已经跌超37%。而美股ADS也跌近37%,市值蒸发近3200亿美元(超2万亿元)。
 
“不建议大家来阿里了,公司层面去年是阿里的多事之秋,拼多多的日活用户超过淘宝,蚂蚁上市失败,本地生活饿了么+口碑被美团按在地上摩擦,投资苏宁易购几百亿亏一半。
 
从公司股价就可以看出来,对比区间各大互联网公司普遍暴涨的股票,阿里的股票表现最差,没有之一。”一位前员工说道。
 
为什么这一次王成文不惜把女员工“拱手送上”,也要谈下商户?
 
原因也跟阿里显现出的问题有关,由于监管问题蚂蚁集团的贡献收入环比下降,这也使得阿里不惜加大对平台商家的支持。
 

 (图源:网络)
 
阿里加大了对社区商业平台、淘宝特价版、本地生活服务及Lazada这些战略领域,和咸鱼、淘宝直播等增长业务的投入,今年开始通过降低平台经营门槛和经营成本等措施,对商家进行业务支持。
 
一方面内部问题暴露无遗,一方面营收不及预期。
 
同时面对腾讯、字节跳动、京东、拼多多等大厂的围剿,阿里的位置岌岌可危。
 
马云曾说要做“百年阿里”,他这么解释:阿里巴巴成立于1999年,20世纪活1年,21世纪活100年,到22世纪再活1年就达到了102年,纵跨3个世纪。
 
此次性侵事件释放出的信号,对阿里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引爆的是一场信任危机。
 
用户、员工、客户、投资人,这种溃败影响到整个链条上的人。包括那些怀揣梦想,想进入阿里奋斗的有志年轻人、以阿里为榜样的创业者。
 
“阿里巴巴曾经是多少创业者心中的神圣存在,是榜样,是目标,是激励多少创业者九死一生的力量源泉……马老师,我感到哀伤。”一位读者在伯虎财经文章底下感慨。
 
事实告诉他们,这样一家掌握着权力、控制着舆论的公司不过是用所谓的企业文化包装着他们的财团梦。
 
参考消息:
1.野马财经:投资93家,阿里传媒帝国何去何从?
2.魔法桃桃:如何评价阿里内网离职帖 《致阿里》?
3.吴晓波频道:阿里巴巴的井盖被哪个大盗偷了?
4.AI财经社:阿里淘鲜达为何“讨好”济南华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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