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3日,泰国警方发出了对一位名叫猜立的警察上校逮捕令。为何这位警察上校会被自己的同事通缉?原来他是前总理英拉的司机,同时也是协助她“逃脱”审判的帮手。英拉在被政变军人赶下台后一直被军方软禁,为了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芋,军方就拿英拉执政时的失误大做文章,想把她丢进大牢。
英拉为何与军方结下梁子?她逃脱军方层层堵截后做了什么?
英拉
出生不凡
要理清这两个问题还是得说说英拉的出生。英拉全名英拉·西那瓦(中文名丘英乐),是泰国知名富商西那瓦家族的传人。有意思的是英拉是第四代华裔,她的祖上是广东梅州的客家人。曾祖父丘顺盛在晚清的时候远渡重洋前往泰国经商,等英拉这一辈的时候家族就已经积攒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也许,就是英拉的华裔身份导致部分本地人对她厌恶异常,为后面以泰国本土势力为主的军方以及皇室频繁找她麻烦埋下了伏笔。
完全可以说英拉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但是她并没有躺在祖辈们的成就上坐享其成。在顺利完成高中学业之后,英拉前往清迈大学就读,之后前往美国肯塔基州立大学深造,并在那里获得了政治学学士以及硕士学位。
完成学业的英拉并没有追随哥哥他信的脚步成为政客,她选择涉足商界,并在1994年-2011年十七年时间里在多家企业里任职。由于工作的关系,英拉多次游历中国,并回到祖籍广东梅州祭祖。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对中国民众有特别的亲切感!”英拉的亲华立场也可能是招致泰国本土势力反感的重要原因。
英拉不仅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功,同时也是个人生赢家。她在1995年和男友阿努索·安莫查认识,但和泰国很多有钱人一样没有和阿努索正式发展成婚姻关系。两人在认识后育有一个男孩,一“家”三口的生活十分幸福。
不过,哥哥他信的遭遇还是改变了英拉后来的决定。
初涉政界
2006年9月19日泰国军方在皇室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推翻了他信的民选政府,宣布成立军政府。发动政变的军人放出狠话:“如果他信敢回国,就送他去蹲大牢!”
这是因为政变事发时他信在联合国参加大会,见被叛军断了后路,他信只能选择流亡海外。不过好在西那瓦家族在世界上人脉极广,外加他信良好的国际声誉。流亡的他信生活过得还不错,他在迪拜以及英国都有房产。但他仍然心怀故国,称“如果泰国真正实现民主化,自己很愿意回国看看”。
他信
哥哥被迫远走他乡,英拉作为妹妹并没有选择退缩。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人来挑这个重担,泰国就几乎没有人来帮助穷苦的底层人民说话。2011年5月份泰国开始新一轮大选,这是2006年军人政变之后的第一次民主选举。也就是在这一次选举中,他信待过的“为泰党”正式邀请英拉参与总理选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英拉接受了邀请,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
为了获取支持,英拉在选举过程中喊出了“他信思考,为泰党执行”的口号。果然,泰国人民还是怀念被军人政变赶下台的他信。2011年7月3日英拉以及为泰党击败了亲皇室以及军方的泰国民主党,获得了下议院超过半数的席位,同时英拉也成功获得了下议院议员的资格。
英拉趁热打铁,在8月5日的时候成功当选国家总理。值得注意的是,英拉是泰国第一位女总理。当然英拉自己知道之后的执政之路会十分不顺利,因为她要在民众、军队、皇室三个鸡蛋上跳舞。成功当选的英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为泰党眼前的任务很艰巨!”
因为泰国的国体实在是特殊,虽然它表面上是个君主立宪制国家,但皇室还是掌握着大部分政权。不仅如此泰国皇室手上还控制着军队,军队直接向皇室而不是政府宣誓效忠。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皇室对发动政变的军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知道无法对政体进行大改,英拉也只能做好基本的政治工作。她结合了哥哥他信“重农”的政治主张,提出了七大任务:“促进社会 和解、举办国王84寿辰庆祝、推动经济发展、解决外交困局、提振公务员士气、整治腐败、兑现竞选承诺。”
做出成绩
泰国是个佛教文化占主流的国家,十分注重修养。在佛文化环境下长大的英拉,自然也养成了温柔敦厚、彬彬有礼的态度。她不仅表现出一副亲和的样子,而且也愿意亲自和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农民交谈,了解他们的困难以及诉求。英拉彬彬有礼的态度以及时常双手合十的动作,不仅在信仰佛教的民众之中树立了良好的印象,同时也在国内外吸粉无数。
英拉亲近底层平民的动作导致了其他政客以及军人的不满,这是因为他们认为英拉“过分”维护贫民势必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但由于国王没有点头,他们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
前文提到过英拉是华裔,她也因此表现出对中国的善意。在从商的时候英拉多次回梅州老家祭祖,正式担任总理后她首要访问的除东盟以外的第一个亚洲国家就是中国。甚至在泰国发洪水的时候,她推脱了美国的好意,而接受了中国的援助,请求中方派专家协助泰方抗洪。
2012年4月17日,英拉正式访问中国,同中国签署了涉及经贸、农产品、防洪抗旱等7份双边合作文件。也就是这次会面,英拉决定将中泰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由“战略性合作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英拉对中国表现出的善意不仅体现在政治方面,而且连普通的民众也包含在内了。就在2013年2月9日的泰国每周电视节目中,英拉身着绣有金龙的中国唐装,向泰国华侨以及全体中国人恭贺新年,祝中泰两国人民在新的一年中身体健康、财源广进。甚至用流利的中文祝贺泰国华侨以及中国人民:“春节快乐!”
就在节目结束以后,英拉把自己身着唐装的照片分享到社交媒体上,引得国内外网友纷纷评论。他们都被这位政治家的礼貌、亲切所折服,最让他们惊叹的其实还是英拉充满活力的外表。只看照片的话,你甚至想不到英拉当时已经46岁了!
英拉温和、亲切的性格,外加美丽的外表在国内外吸粉无数。但国内的军人以及皇室很明显不喜欢她,因为她和中国走得太近了。在东南亚,华人的身份就带有原罪,英拉不仅亲华而且想从有钱人嘴里“抢食”,分给贫苦的百姓,更是犯了大忌。
只需要英拉犯执政过程中有一小点失误,那么早就虎视眈眈的泰国军方肯定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落下把柄
英拉在执政期间的主要目标是缩小贫富差距,缓解社会矛盾。而泰国大多数在贫困线以下的是种植水稻的农民,他们为国家勤勤恳恳地生产必需的粮食却享受不到更好的生活。
对于这些可怜人,英拉想到了政府补贴的方法。在英拉的安排下,政府在收购大米的时候,会支付高于市场价两倍的钱。英拉本以为这样可以提高农民的收入,但这却直接导致了泰国的大米出口倍受打击。
因为农民见有补贴,便大量种植稻米。而超量生产的稻米全球市场又消化不掉,外加后来又赶上全球米价暴跌。农民看似是拿到了好处,但却对泰国的稻米出口业产生极大的冲击。很多卖不出去的大米,只能在粮仓内大量积压,时间长了只能做陈粮处理。
英拉的大米政策导致泰国的大米出口业倍受打击,根据保守估计,泰国的大米出口至少损失80亿美元。反对派认为英拉的大米政策虽然可以维护农民的利益,但很容易导致腐败。军方也在乘机发难,指责英拉执政无能,放任农民“不劳而获”。
导致英拉与军方(反对派)矛盾再次激化的,则是英拉提出的一部“政治特赦法案”。根据这部法案,泰国政府将会赦免在他信流亡海外之后的全部政治犯。反对派认为,英拉这样做是想让哥哥他信返回泰国重掌政权。因为就在英拉竞选国家总理的时候,她毫无执政经验,被他信遥控参选的阴谋论在全国传得沸沸扬扬。
反对派借机向英拉发难,支持反对派的民众也走上街头,向英拉政府发起游行示威。军方也打算借力打力,在反对派的配合下把英拉赶下台。在严峻的形式面前,英拉并没有表示出慌张,她在电视台发表演讲,呼吁冲突各方放下成见。为了维持国家的稳定,英拉政府甚至任由国会宣布推迟通过“政治特赦法案”。
反对英拉的人潮
但被煽动的民众根本不给英拉政府机会,他们走上街头高呼让英拉下台的口号,并和支持英拉的民间团体“红衫军”发生冲突。而军方也乐于让英拉下台,因此对于上街游行的民众不管不顾。没办法,英拉只能宣布提前进行大选。但是泰国反对党根本不打算给英拉这个机会,他们宣布英拉政府严重违宪,并退出投票。就在英拉孤木难支的时候,泰国军方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2014年5月20日,军方宣布戒严,控制了参与政治活动的各方势力。5月22日各方势力在军方的组织下开始谈判。用军方的话来说“谈判十分不顺利”,谈判于16时不欢而散。
当天下午17时泰国陆军总司令巴育发表电视讲话:“为了防止国内政治冲突进一步蔓延,避免更多生命损失。由军方、泰国武装部队、空军与警方组成的泰国国家维和委员会,接管政权。”这意味着存在不到三年的泰国民选政府被推翻,泰国重回军政府统治的黑暗时代。
巴育
虽然明知已经失败,英拉并没有选择继续对抗。她于巴育发表电视讲话后不久向军方报道,并被暂时监禁于一座陆军营房之中。在英拉获准回家之后,她的反对派们很想把她送进监狱。于是便拿英拉在大米补贴期间的失误做文章,把这个典型的失误别有用心地形容成“大米渎职案”。
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泰国检察长决定暂缓对前总理英拉的起诉。根据他们的说法:“没有足够的证据可就国家反贪委员会的指责对英拉采取法律行动。”为了表示公平公正,检察长决定建立一支由多方组成的反贪污联合委员会审理英拉是否渎职,最后再决定是否要正式起诉英拉。
英拉在被军方软禁时也不怨天尤人,她按照反对派要求的那样保持低调,像往常一样读书、外出就餐、购物。在接受《曼谷邮报》采访时表示自己有意参加2016年的总理大选,前提是自己可以参加。
逃离泰国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英拉并没有违反泰国法律,但是反对派以及军方仍然不依不饶。2017年8月25日,反对派控制的法庭重新审判了英拉的案件,判处她五年有期徒刑并赔偿大约合11亿美元的巨款。然而戏剧性的是前总理英拉并没有出庭。她在随从的掩护下通过柬埔寨跑到了迪拜,并在那里和她阔比已久的哥哥汇合,然后前往他们位于英国的住宅。
文章开头出现的那位猜立上校,就是为英拉开车的司机,协助英拉出逃的嫌疑人之一。根据泰国警方的说法:“猜立当时已经两次没有回应警方传唤,第一次传唤是在本月3日。……无法确认他是否出逃。猜立没有被限制出境,但需要按制度向警方进行报备。”
直到现在,英拉如何成功绕过重重看守,最后在保镖们的保护下在迪拜与兄长会和仍然是一个迷。但是民间有一种看似荒唐但是十分有道理的说法——是泰国军方在和英拉协商之后,放她走的。
猜立上校(左上)
把一个可以号召国家半数人口的“反对派”留在国内是危险而又棘手的事情,即使把她投入监狱也会引发难以控制的骚乱。为了维稳,把英拉放走其实是泰国军方的最优解。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小细节,泰国官方一直否认是自己把英拉放走的。
流亡生活
英拉的家族十分富有,即使不从政她也能过上优越的生活。外加英拉家族庞大的人脉网,英拉在2018年12月12日的时候成为汕头国际集装箱码头公司的董事长。此外,英拉也用自己的柬埔寨护照成功在香港开设了一家公司。
脱离了黑暗的政坛,英拉自然有更多的时间来享受自己的生活。2019年1月5日,英拉和哥哥他信出现在广东梅州。从他们上传到社交媒体的视频来看,兄妹二人十分受当地民众的欢迎,不少人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照,甚至有英拉的粉丝请求和她合影。
英拉家族
英拉有极深的中国情节,就在英拉回祖籍探亲之前,她也和兄长一起前往北京游玩。他们逛了北京当地的庙会,并亲手给下榻的酒店题字。当然,泰国军政府对于英拉的一系列行为一言不发。如果不是他们故意放走英拉的话,那他们应该早已气得暴跳如雷。
除了回广东打理工作事务之外,英拉平时和哥哥一起住在迪拜以及英国的住宅之中。在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严重之后,英拉于2020年2月17日在迪拜注射了新冠肺炎疫苗。当然,一向和中国搞好关系的英拉这次也不忘帮忙“推销”中国疫苗。在完成两针疫苗接种以后,她也不忘提醒关心她的人“即便接种了疫苗,仍然需要经常洗手并戴口罩”。
即使过上了远离故土的流亡生活,英拉也不忘关心祖国的平民。她希望他们每人都能及时接种疫苗,受疫情冲击严重的泰国旅游业也能及时复苏。
接种疫苗的英拉
心怀故土
即使远在他乡,英拉仍然心怀被新冠肺炎折磨得只有半口气的泰国平民。泰国并不是个经济发达的国家,国家的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吸引外来游客以及出口农副产品,而这在肆虐的新冠疫情面前都遭受严重的冲击。很多人因此失业,不得不自谋生路。
而那些仍然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平民则更惨,因为他们连满足日常生活需求都做不到,自然没有余钱来购买防疫物资。英拉见状立刻以自己的名义购买了大量N95口罩以及防护服,通过泰国清迈省议员的帮助,捐献给家乡收治病患最多的两家医院。
当然,英拉在做好事的同时也不忘指责腐败无能的军政府抗疫不力。就在今年的8月23日,英拉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一篇长文,矛头直指发动政变的军人。这是因为10年前的8月23日,就是她正式入主泰国总理的日子。
就在这一天她向全国民众发表郑重承诺:缩小贫富差距、增加国内收入、减少对出口产业的依赖……与此同时投资建设对国家来说极为关键的基础设施,用铁路把曾经分离的国家连接在一起;修建联通东南亚联盟的高铁,推动泰国经济发展,从而为泰国民众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但由于政变的影响,她的很多计划都不能推行。在军政府的错误操作下,泰国的经济一塌糊涂,民众人均收入仍未增长多少。泰国的支柱产业仍然是对外出口以及旅游。英拉写到这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种发展方式的致命缺陷:“一旦危机发生,收入就基本为零!”
在这篇文章中,英拉也不忘批判泰国军政府压榨农民的情况:“农产品价格低依然是每年都会出现的问题,政府对此却从未制定过有效机制去解决。”难能可贵的是,英拉也不忘检讨自己的失误。经过长年的思考,她也认识到了之前存在的问题——依靠增长收购农产品的价格来提高农民生活水平反而会导致腐败越来越严重。
在文章的最后,英拉遗憾地表示如果泰国军方没有发动政变成立军政府,那么她的一系列施政纲领可以正常推行,泰国平民的生活也不会被腐败的军政府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表示,对于泰国人来说失去发展机会不得不重新寻找出路,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虽然英拉在文章中尽力保持理性与克制,但是从文章中还是能看出她对军政府腐败无能的愤怒、对普通民众被军政府肆意剥削压迫的同情。
军政府领导巴育
英拉也想做一个好总理,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