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在安徽省怀远县,有一位名叫宋良友的八旬老人,他因小脑萎缩和脑血栓导致他无法想起很多事情,意识模糊口齿不清。
然而让他的儿女们难以理解的是,这个“痴呆老人”虽然说话已成问题,但是嘴里却一直嘟囔着一串数字:“27、81、241……27、81、241……”
由于他意识模糊,这串数字背后的蕴意儿女们也不得而知,对于这个父亲他们熟悉但又陌生,关于父亲的过往他们只知道他是个上过朝鲜战场的退伍军人。
后来子女们出于对这串数字背后蕴意的好奇,向负责退伍军人工作的工作人员求助说:“查一查父亲一直念叨的27、81、241。”
然而,这一查却让全家人大吃一惊,现在轮椅上意识模糊行动不能自理的父亲竟然是抗美援朝的大功臣。
宋良友有着怎样的过往,这串数字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蕴意,让我们从宋良友在长津湖开始说起。
浴血长津湖
长津湖地区位于朝鲜北部,气候非常寒冷。它的海拔在1000米到2000米之间,夜间的温度可以低到零下40度左右,而且1950年的冬天是当地50年不遇的严冬。
当时由于“联合国军”第一次战役失利,总司令麦克阿瑟愤怒不已,对志愿军展开他所谓的“总攻势”,意图将战线推到鸭绿江边。
为了粉碎麦克阿瑟的企图,我军在1950年11月25日发动了第二次战役,东线部队第九兵团奉命在长津湖执行歼灭美第十军的任务。
而宋良友就在这支队伍中,自从来到朝鲜两个多月,宋良友都记不得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战斗,但是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场严冬下的长津湖战役。
在11月27日这天,天气依旧寒冷,大雪纷飞。气温低于零下40度,能见度非常低,很适合执行突袭任务。
而宋良友在的九兵团二十七军此时正潜伏在敌人的阵地前沿,他们已经在这个冰天雪地里隐蔽了6天,正等着后方的部队集结后发动进攻。
对于潜伏的这6天,据宋良友回忆说:
“雪厚到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饿了不能有大动作只能将冻土豆含在嘴里,渴了就张嘴咬雪吃。”
突然冲锋号吹响了,已经被冻得神志不清的宋良友用尽全身力气从雪地里爬起来,旁边的战友们也陆陆续续地往美军部队冲去。
可是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很多的战士没有了动静,他们再也没能爬起来,但是却依然保持着备战的姿态。
美军被突然冒出来的志愿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美陆战一师和步兵第七师一部总共三万多人被志愿军包围。
可是这两支部队也是美军的王牌部队,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他们迅速将坦克围绕志愿军的包围圈形成环形的防御圈,击中火力扫射如同潮水一般扑过来的志愿军。
不仅如此,实力雄厚的美军除了挡住突袭外,还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开辟了临时的机场。美军飞机抵着我军的炮火直接降落在阵地上,给美军充足的补给和御寒装备。
再反观我军,除了对抗美军的先进装备,还有对抗严寒。
迫击炮炮管因为受冻收缩,不能使用;轻机枪也不能保证随时打响。面对美军的飞机大炮,手榴弹也成了我军的重武器。
宋良友因为战斗时英勇果敢,所以被挑选为“冲锋手”,每一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
然而艰苦的自然环境还有装备上的差距,让宋良友所在的队伍损失惨重。严寒及敌方密集的炮火,让伤亡数字不断高涨。
宋良友所在的八十一师也伤亡惨重,很多团部在只剩下几个人的情况下仍在冲锋。
这场战斗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宋良友因为冲锋时被炮弹的威慑力振倒在深深的雪窝中,所幸得以存活。
晚上的长津湖更加凶险,除了要应对敌军的巡逻,还要计划着怎么活过气温比白天还低的夜晚。
宋良友和存活下来的战友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裹着薄薄的两条棉被。在棉被外侧的战士后背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在深深的雪窝里瑟瑟发抖。
突然,一道火光在宋良友前面的阵地上燃起,那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敌军巡逻队的汽油弹点燃,那个战士被烧的在地上翻滚,可是无论怎么样也没办法熄灭身上的火。
然而为了大局考虑,宋良友等人不能暴露自己,他们只能眼含热泪地看着战友烧成灰烬。据宋良友的大女儿说:
“父亲曾经说,他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卷缩着烧成焦炭,他没有办法上前帮忙,父亲每次说到这里都会痛哭流涕……”
艰苦的环境并不能击垮志愿军的意志,在第二天一早雪堆中还存活的志愿军再一次发动猛攻。经过战线的辗转,宋良友听从安排,和九兵团一起向长津湖旁边的新兴里发起进攻。
在新兴里的战斗,让宋良友终生难忘,在这场战斗中,美军的炮弹在他的身上开了一个大窟窿。
重伤新兴里,宋良友屡立奇功
新兴里是长津湖东面的一个小村庄,虽说是小村庄但是它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对于拥有强大武器但被我军包围的美军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它的得失事关战局成败。
因此驻防在新兴里的是美第七师第三十一加强步兵团,这是一支战功显赫的部队,伍德威尔逊授予“北极熊团”的称号。
自从“北极熊团”入朝以来,多次参与战斗,但是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北极熊团旗
而宋良友所在27军的任务,不仅仅是阻击往新兴里撤退的美军,还要阻击“北极熊团”对长津湖中部地区的支援,围歼新兴里地区的美军。
冰天雪地的长津湖,雪白的新兴里,志愿军与美军王牌部队的战斗即将打响。
11月30日晚,二十七军向新兴里地区的美军发起进攻。
一群忍受严寒、饥饿的志愿军战士没有一丝退缩,在没有任何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向美军阵地发起进攻。
在第二天清晨,各团各部便突破了美军阵地的前沿。但是好景不长,阵地内的美军组织了密集的炮火阻击突破前沿阵地的志愿军队伍,强大的火力不仅阻止了志愿军推进阵地,还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再看宋良友所在的二四一团,他们也暴露在了美军坦克和机枪的火力网中,遭到了美军的猛烈攻击,在顷刻间三个步兵连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造成巨大伤亡。
不过虽然遭到敌军重创,宋良友所在部队二四一团还是以巨大的代价,攻占了敌人所坚守的阵地。
“北极熊团”指挥官见战场上志愿军正以宋良友所在部队占领的高地向外扩散,于是美军进攻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守着高地的二四一团。
美军发起疯狂地进攻,敌方战机也以此为打击对象进行轮番轰炸,地面上多辆坦克以密集的炮火对阵地进行覆盖式打击。
而在阵地前方,一群接一群的步兵正不要命地向阵地前沿赶来。
在这场高地争夺战中,宋良友和战友面对高于我方三倍兵力的美军展开了殊死搏斗,一个个志愿军战士在拼杀中牺牲在了阵地上,但是倒下一个还有一个,坚决不往后退步。
战斗打了3天3夜,这支队伍除了宋良友其他的也拼得所剩无几,他们击退了美军的数十次冲锋,但是阵地上的旗帜依然屹立不倒。
美军不肯放弃对这块高地的争夺,还是进行轮番攻打。连长牺牲了、指导员、排长都牺牲了,最后剩下的几个人决定发起最后的冲锋。
宋良友大喊一声:“冲!”,只见阵地上零星几人的队伍往数以百计的美军步兵队伍冲去。
突然间,美军的一颗炮弹打到了宋良友旁边,炮弹爆炸的气浪将宋良友炸飞到悬崖边的一颗大树上,他的腹部被炮弹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连肠子都已经挂在肚皮上,随后宋良友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良友被美军的炮弹惊醒,他第一时间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寻找着枪,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活着,还能冲锋。”
随后他忍着剧痛把流出来的肠子塞进了肚子里,用腰带把伤口拉紧,从悬崖边上跑到战场。
看着战友们还在战斗,他顾不得自己的重伤,端着枪依然往前线跑去。
在战斗间歇时,宋良友的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这一幕引起了二十七军首长的注意。首长来到宋良友面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宋良友肚子上粘连的衣服。
看到他的伤势后,在场的战士们不禁胆寒。首长见状,立刻命令宋良友返回后方的医院治疗。
由于战场物资匮乏,宋良友拒绝了担架,跟随伤兵队伍徒步走回战地医院。到达医院时,宋良友终于倒下了。
在医院里宋良友的肚子上缝了十多针,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从那时候起,在宋良友的肚子上便留下了非常大的疤痕,甚至是可以叫做一个窟窿。
新兴里战斗结束了,二十七军以极端劣势的情况打破了“北极熊团”不败的神话,全歼“北极熊团”及周围援军。
宋良友因为表现英勇,被志愿军总部授予了战斗英雄的称号,荣立一等功。
在后来的第五次战役,宋良友在突围任务中勇敢顽强,在数日内辗转多地,立下赫赫战功,再一次获得一等功。
宋良友在朝鲜战场三年多,就荣获两次一等功,还被授予了战斗英雄的称号,这些殊荣可谓是军中少有。
如此功绩,竟然连自己的儿女都不知道,患病后的宋良友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嘴里却依然嘟囔着一串数字,数字背后的蕴含究竟是什么?
“27、81、241”
1954年4月,宋良友成为八十一师复原建设团的一名学员。在军中呆了一年后,宋良友决定要返回家乡。
如此战功,本应该在军中就接受表彰,但是宋良友却说:
“国家需要我,我参军报国,国家危亡没有功劳不功劳一说,如今国家太平了,我也要回到家中去给父母养老了!”
宋良友自朝鲜战场返回国内以后,军中多次征集战时功绩信息宋良友都没有上报自己在朝鲜战场的战功,他也从未和战友们提起过,他把那傲人的功绩埋藏在了心底,只字不提。
回到家乡后,他和普通人一样,年轻时期干过门卫、打过井,中年时期去烧过锅炉也去耕过地。
但是无论是什么工作,他都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宋良友从未提及自己的功绩,但是很喜欢和自己的子女们说一些在朝鲜战场的事,说他如何受伤,战况多么激烈。
他把在朝鲜战场得过得奖章都放在了一个盒子里,一直藏在了床底下。
曾经在宋良友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小女儿宋怀忠和大女儿宋华将这个箱子翻出来过,但是因为当时年幼,只知道箱子中有着五颜六色的牌子,并不知道是父亲的军功章。
对于他在朝鲜战场的功绩,宋良友没有提过,儿女们知道父亲在朝鲜战场有功,但是具体是什么并不知道,因为家中只有一张喜报写过关于立功的信息,还是一张军事演习表彰:
“贵府宋良友同志在军事演习任务中,创立功绩,业经批准记三等功一次。”
在宋良友的身上,大大小小有着20多个伤疤,其中明显的有两处,一处是因为燃烧弹烧伤在脖子上有20多厘米的疤痕;另外一处就是在新兴里被炮弹炸伤流出肠子的地方,像一个大窟窿。
随着年岁的增长,宋良友身体上的疾病开始展现。
宋良友退伍后从事过的工作
2014年,宋良友的小脑开始萎缩,不出一年的时间就因为脑血栓而瘫痪在床,也就从这时起他每天都念叨着那串神秘的数字。
儿女因为对他的过往几乎是来源于他曾经还没“痴呆”时的口述,对于父亲口中念叨的数字他们意识到肯定有特殊蕴含,但是因为沟通局限也无从得知。
时间到了2018年,当地开展全市退役军人信息的采集工作,儿女们知道父亲是退役军人,便把父亲的信息填到了信息收集表中。
他们曾经听父亲讲过他在朝鲜战场上的事迹,也听说过有功劳,于是就在表中的功绩栏上写到:
“曾入朝作战立功”
而就是这几个字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亲自来到家中访问。可那时候宋良友已经失去了沟通能力,并且一听到工作人员提起朝鲜战场就激动不已,痛哭流涕。
子女们也向工作人员反映了父亲一直嘟囔着的那串数字,退役军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为了弄清老战士的功绩,也为了解开那串数字的蕴含,开始调阅宋良友的档案和事迹。
这一查查清了他的功绩,也查明了那串数字的蕴含,当然,还震惊了他的子女们。
“宋良友,1949年6月至1954年3月在二十七军八十一师二四一团连任班长,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先后荣立两次一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四等功,被志愿军总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神志不清的宋良友,在场的工作人员及他的子女们都流下了眼泪,一同前往的军委战士们肃然起敬,向老英雄行了军礼。
而宋良友像是恢复了意识一般,吃力的将手抬了起来。
他嘴中嘟囔的数字:“27、81、241”是他原来部队的番号——二十七军八十一师二四一团。
尾声
老英雄宋良友与他的战友们拼尽全力、英勇顽强,凭着对祖国对人民的忠诚,用血肉之躯与敌军的坦克、大炮对抗,是他们用不畏牺牲的精神换来了我们的今天。
身披戎装上战场不畏生死立下汗马功劳,脱下戎装归隐家乡埋功绩,这就是对老英雄宋良友一生的写照。
他将他的功绩藏在了盒子里,可他身上的疤痕却比勋章还闪耀!
以下是老英雄意识模糊时和女儿仅仅能说的话:
“你在哪里打的仗?胜利了吗?”
“朝鲜……胜利了!”
“胜利了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
大女儿宋华:“雄赳赳……”
宋良友:“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在这迟暮之年,虽然意识模糊,但他依然能唱出那首曾经的歌。
向先辈们致敬,向老英雄宋良友致敬。
他因为病痛而颤抖,但他站在战场时却从未动摇!
参考文献:
《安徽年鉴宋良友》.韩珊珊
《宋良友:抗美援朝两次一等功获得者的战斗传奇》.罗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