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一天,家住在云南勐海曼稿村的李春正蹲在自家院子里发愁。
在他的面前,一只有着漂亮尾羽的大公鸡倒在地上,脑袋耷拉着,沾着鸡血的鸡毛散落了一地,早已没了呼吸。
这不是李春家里死的第一只鸡了,从不久前开始,李春家里每天都要死上一两只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家里就损失了近40只鸡!
李春家境贫寒,平日虽然务农,但主要靠养鸡,养大了的鸡和鸡蛋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是一家人主要的经济来源。
一开始李春怀疑自家的鸡得病了,还担心是禽流感,可一看那鸡的尸体,全身的毛发凌乱,鸡毛散落一地,身上还有血迹,这一看就是生前和什么东西搏斗,挣扎过。
难道是有人看不得李春家里好,故意趁人不在家偷偷把鸡弄死了?
李春仔细检查了鸡的尸体,却发现上面有什么东西的咬痕,应该是什么动物跑进来咬死的。
可如果凶手是野生动物,那只能是为了捕食,可为什么不把咬死的鸡带走呢?而留下的死鸡也比较完整,没有被野生动物吃过的痕迹,看上去倒像是单纯为了把鸡咬死。
排除了野生动物闯进来的可能性,李春把怀疑的目光投到了自家养的母狗身上。
这只狗李家养了很久,平日里看家护院尽心尽力,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最近这只狗当了妈妈,十分疼爱小狗崽,脾气也暴躁了不少,除了李家人,对谁都要呲牙。
李春家的狗
而李春的鸡平日里都是散养的,说不定是鸡跑到了母狗的面前,被护崽的母狗给咬死了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春把狗妈妈和狗崽单独关了起来,把它们和鸡隔离开来,还把狗妈妈拴了起来。
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后,李春就外出干活了,等他傍晚回来一开,院子里又躺着一只死鸡,和之前的鸡是一样的死法。
这下李春彻底慌了,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周边的乡亲们得知后也来帮忙想过办法,但这杀鸡的凶手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抓住凶手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春家里的鸡陆陆续续死了上百只,而且不仅是鸡,连鸡蛋都没能逃过,不仅少了一些,剩下的也没有完好的,全都被打了个稀巴烂,干草做的鸡窝里全是流出来的鸡蛋黄。
李春拿着破碎的鸡蛋壳很是心疼
李春家里本就条件不好,年近30还是光棍,父亲又常年卧病在床,一家人就指望着这些鸡活了,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在逼着他们一家去死吗?
李春也试过不出去干活,守在家里面等着凶手上门,可这凶手就好像知道了一样,只要李春在家,就不会有鸡死。
可李春也不能把田放着不管,成天在家里守着这些鸡呀?
李春和母亲商量过后,决定让母亲白天不要出门干活了,就悄悄躲在屋子里,看能不能逮住这个可恶的凶手!
让李家人没想到的是,这次还真的把凶手抓了个正着!
李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李春的母亲一连在家里守了好几天,凶手都没有出现过,鸡群难得过上了几天太平日子。
又守了一天后,李春的母亲恰好有事,想着都这么多天没有鸡死了,应该没事了,就出去串了个门,但又惦记着鸡,没多久就回来了,没想到刚好把凶手抓了个正着!
那天,串门回来的李春母亲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院子里传出一阵鸡的惨叫声,她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拍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只独臂独脚的猴子正骑在鸡的身上,脚牢牢的扒住鸡的身子,仅剩的那只手对着鸡又抓又挠,嘴巴也没有闲着,不停的撕咬着。
鸡哪里是灵活的猴子的对手?使劲儿扑腾着翅膀想跑又被猴子摁住,想要用嘴啄猴子,又被对方灵活的闪开,没多久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李春的母亲赶紧跑过去,猴子见状也放开了鸡,但为时已晚,这只鸡已经死了。
李春的母亲又气又无奈,拍着那只猴子的脑袋骂起来:“怎么是你这个祖宗干的呀!你杀鸡干嘛?”
那只猴子没有跑也没有躲,反而亲热地靠在李春母亲的腿边,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回家后,李春得知是这只猴子干得,气得直拍大腿,想揍猴子又下不了手,最后长吁短叹地后悔起来:“我这是救了一个祸害回来呀!”
那是2009年5月6日的一天,李春带着狗到村子后面的小山坡上打猪草。
刚走到树林里,自家的狗突然狂奔到一棵樱桃树下,冲着树干上狂吠。
李春走过去一看,树干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毛发灰中带黄,正抱着树干瑟瑟发抖。
李春还以为是猫之类的小动物,就没有在意,叫上狗就想离开,结果他刚要离开,树上的小动物突然窜了下来,跳到李春的肩膀上,钻进了他背着的竹筐里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李春吓了一跳,也就在这时,他看清楚了对方的全貌:是一只瘦弱的猴子,身上有些血迹。
常年与大山为伴的人们对于野生动物都见怪不怪,大多都是悄悄离开,不去主动招惹,以免伤害到动物,同时也是保护自己。
李春也是这么想的,他把竹筐小心的放在地上,想让猴子自己离开,但就在这时,他却闻到了臭味,是一种血肉腐烂的味道。
臭味是猴子身上的,李春仔细一看,发现猴子的整只右手已经溃烂,暗红色的血肉中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左腿也已经腐烂见骨,无力的垂在一边。
这只猴子毛发凌乱,瘦得皮包骨,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了。
如此惨状让原本想赶猴子离开的李春犹豫了,一人一猴对视间,李春看到了猴子眼中的祈求和恐惧,虽然猴子不停的发抖,但一直坐在竹筐里没有离开。
“如果我不管它,它可能就这么死了。”善良的李春没办法见死不救,于是抱着竹筐把猴子带回了家。
李春的母亲一开始还挺生气,见了猴子身上的伤后也心生不忍,还拿来了苞米和苹果。
见到了食物,饿了许久的猴子窜出了竹筐,用完好的左手抓起来几口就吃完了,一边吃还一边紧张地看着李春母子的方向,生怕这来之不易的食物被抢走。
为了给猴子治伤,李春走了十几里山路找了许多常用的草药,敷在它的伤口处,后来担心不管用,李春还去村卫生室里卖了青霉素、土霉素等药物敷在溃烂处帮它消炎。
可猴子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溃烂始终没有好转,备受炎症折磨的猴子无精打采,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送命!
为了救下猴子,李春拿起了砍刀,想要把猴子溃烂的左腿和右手截肢。
动手前,李春没有去看猴子的眼睛,他生怕自己会心软,手起刀落,溃烂的肢体被分离……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李春都没怎么睡过一个整觉,每天亲自给猴子包扎、喂食,生怕出什么意外。
李春本以为经此一遭,猴子会记恨他,没想到猴子只是刚开始躲了几天,后来又慢慢地和他亲近起来,就好像知道是人类救了他一样。
随着溃烂的肢体截肢后,猴子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但很快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伤口愈合处总是会瘙痒或刺疼,猴子就忍不住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去抓伤口,没几下就把好不容易长出了粉肉的伤口挠得血肉模糊。
为了阻止猴子的举动,李春和母亲一看到猴子挠伤口就把它摁住,不让它动,可这样不是办法,总不能一整天都摁着猴子什么都不干吧。
后来李春的母亲想了个办法,找来一根长棍子,和猴子的那只完好的手绑在一起,这样就没办法弯曲抓挠,这招果然有用,猴子的伤口再也没有被抓破过。
一个多月过去了,在李春的精心照料下,成为了独臂的猴子一天比一天精神,每天都能吃下1公斤左右的食物,也不再是整天睡觉,开始在家里上蹿下跳起来!
猴子和李家人也变得十分亲密,其他人想要摸摸它,它就会龇牙咧嘴的警告对方,但在面对李家人的时候就会十分温顺,任由对方动作,完全不反抗,水润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信任。
猴子它吃得也不多,苞米和水果就能喂饱它,虽然李家条件一般,但还是能养活一只猴子的,更重要的是,以猴子的身体情况,如果放归野外很可能活不下来,它就这样在李家住了下来。
可谁也没想到,猴子居然残害起了家里的鸡,一杀就是上百只,这可是一家人的经济来源!
这下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了,李春气得好几次拿起棍子,追打着猴子,但也没下重手。
猴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李春为什么要这样对它,只是眼巴巴地蹲在地上看着李春,可怜极了。
生气的同时,李春也开始疑惑:这猴子不吃鸡,为什么要杀鸡呢?
报恩帮倒忙
思前想后,李春觉得猴子杀鸡并不是单纯地杀戮,而是对人类行为的一种模仿。
因为父亲卧病在床,李春时不时地会宰杀一只鸡,炖了给父亲补充营养。
有一天,李春杀完了鸡,正在给鸡拔毛时,发现猴子正蹲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
当时李春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猴子看到了他的行为,才会学习模仿,帮忙“杀鸡”。
猴子虽然聪明,但不一定能够理解杀鸡的用途,只是看到了李春杀鸡的行为,这才去模仿,把鸡杀死、拔毛,但是没有吃。
那些鸡蛋也是猴子打破的,猴子会吃掉几个鸡蛋,但更多的鸡蛋都被它打破了,或许是模仿李家人炒鸡蛋的时候把鸡蛋打破的行为。
如此看来,猴子只是想帮忙,想报恩,却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在当时,一只鸡能卖到3、40元,这上百只鸡都被猴子给杀死了,一下子损失了几千元,对于李春一家人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可猴子也不是故意的,这让李春又气又无奈,他曾试图把猴子抱到鸡的面前,比划着示意它不能杀鸡,可猴子依旧我行我素,只要李春稍不注意,就会有鸡惨遭毒手。
经此一事,李春意识到,猴子始终是属于山林的,它的身上有着难消的野性,为了不伤害猴子,也为了不让家里继续承受损失,李春决定把猴子送回山林。
奇特的家人
为了把猴子送走,李春先是带它到一开始捡到它的地方,然后把猴子抱到了树上后就快步离开。
走了几步,李春裤脚被扯了一下,原来是猴子从树上下来跟着过来了。
李春又拿起木棍,装出要打猴子的样子,吼叫着把猴子一路驱赶到山林中,可没过多久猴子又跑了回来,李春又拿起木棍反复驱赶了几次,猴子才终于窜进树冠里消失不见。
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后,看着安静的院子,李春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平日里活泼的猴子上蹿下跳的,有些烦,但也给院子增添了一些活力,如今一下子安静下来后,李春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而且猴子有残疾,当初很可能是和同伴打架,或是遭遇其他动物袭击才受伤的,以前健全的时候,猴子都伤成这样,如今失去了一只手一只脚,还能活下去吗?
李春越想越担心,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
过了几天,李春正在院子里搬木柴,却听到柴堆上发出了声响,抬头一看,消失了好几天的猴子又回来了,正眼巴巴地看着李春,不敢上前。
看着猴子那副可怜的样子,李春的心里软成了一片,急忙上前把猴子抱在怀里,放弃了赶走它的念头。
可家里的鸡该怎么办呢?李春只好用笨办法,尽量不让鸡跑出来,再把猴子拴住,减少了二者碰面的机会,于是鸡遇害的情况一下子减少了。
此时的李春还只是把猴子当成一只宠物来饲养,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让李春意识到,这只猴子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人。
李春的父亲患有癌症,最终不治身亡。而父亲的离去,对李春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作为如今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李春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十分坚强,冷静地操办父亲的后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痛苦。
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李春蹲在地上痛哭出声,发泄着心里的悲伤,栓在他身边的猴子用那只完好的手,梳理起了李春的头发,时不时地触碰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李春愣住了,他和猴子清澈的双眼对视着,虽然猴子不会说话,也不一定知晓人类的情感,但在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安慰。
有那么一瞬间,李春觉得仿佛有一个人帮他分担了痛苦,自己不是孤独的。
“我和猴子真正建立起感情,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件事之后,李春不再把猴子当成宠物,而是一个和他能够建立情感的特殊家人,虽然无法语言交流,但内心的感受是骗不了人的。
李春的母亲也很喜欢这只猴子,还给猴子起了个名字“阿三”。
李春母亲生了兄妹两个,给猴子取名为阿三,是把猴子当成自家孩子看待了。
可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时,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森林公安局曼稿自然保护区派出所的人找到了李春,提出要把阿三接走。
原来,阿三是猕猴,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个人不能随意饲养,在得知李家人养了猕猴后,森林公安局的人找到了李春,要把阿三接走,上交林业部门考虑放归山林。
虽然李春非常舍不得,但他清楚,阿三本就是在野外长大的,能够和他有这么一段奇妙的缘分算是一种奇迹,而且他也相信,森林公安局的人一定能够帮阿三找到一个最好的归宿。
于是在母子俩不舍中,阿三被带走了,李春的母亲很是难过,一路送森林公安局的车离开,哪怕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老人还是站在路口看了很久。
李春的母亲
但没过几天,阿三又被送回来了,让沉浸在难过中的母子两人十分惊喜!
原来,阿三被带走后,工作人员先是笼养了一段时间观察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就把阿三放归山林。
没想到阿三居然闹起了绝食,香蕉、苹果……这些其他猕猴喜爱的食物,阿三看了不看就扔在一边,脾气也变得很是暴躁,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呲牙吼叫。
工作人员推测,阿三已经和李家人建立了深厚的情感,所以阿三会比较排斥他人的接近,而且阿三身有残疾,如果贸然放归野外,生存会十分困难,更别说融入猴群了。
经过多方考量后,最终决定让李春成为这只猕猴的合法“监护人”,由他继续抚养阿三,定期向森林公安部门上报猕猴的健康状况。
李春高兴极了,抱着阿三不停地向森林公安局的人道谢,并保证一定会把阿三养的健健康康的!
阿三留了下来,李家人很开心,阿三也很开心,院子里的鸡却遭殃了。
即便李春严防死守,阿三依旧会逮住空隙杀鸡,为了不让鸡再被摧残,也为了不再有损失,李春想出了个办法:不养鸡了,改养猪!
“养猪的话,阿三不可能再打得过了吧。”李春笑着说。
果不其然,阿三没有伤害猪,想要动手也有心无力,和猪相处融洽,还和家里的狗狗们打成一片,帮母狗带小狗捉虱子,还和母狗组成护卫队,一起看家护院。
猕猴给小狗捉虱子
当初的李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一次善举救下一只猴子,后来却多了一个亲人,只希望这段奇妙的缘分不会消失,李家人能够和阿三一起健康快乐生活。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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