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是满大人语?纯属误会,那英语的Mandarin究竟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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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互联网上,经常能够看到一种说法,即:在英文里,中文普通话被称为Mandarin,而这个词是满大人的音译,所以在英语里普通话其实是“满大人语”的意思。那么这种说法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林语堂曾将Mandarin与“满大人”起来
其实这种说法确实也并不是近年在互联网上发明出来的,而是确实已经流行了至少100多年。比如在1934年,著名语言学家林语堂就曾专门撰写过一篇散文,叫《满大人》,其中就曾提到:
西文以满大人(mandarin)一字指满清自一品至九品的官吏……你要断定某人是否满清的王公大人,只须听他讲官话。
而林语堂的这段描述可以说也是一段时间许多人的普遍看法,即Mandarin就是指满大人,进而也就是指他们所说的语言,所以现代英文里把普通话称为Mandarin说明西方人就是将普通话定义为满大人语的。

Mandarin指的是中国官话
而且不仅是英文,在几乎所有的欧洲语言里,目前在称呼普通话时所使用的词汇几乎都是与Mandarin比较接近的词汇,比如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里这个词汇与英语里的写法基本一样,也是Mandarin,葡萄牙语里是Mandarim,意大利语里是Mandarino,荷兰语则是Mandarijn。那么这是否说明欧洲人就认为普通话是“满大人语”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有一个很好的参考,就是考察Mandarin和“满洲”这两个词汇分别是什么时间出现的。其实满洲这个词真正作为满族这个民族的族名以及其政权的名称是有个明确的时间点的,也就是公元1635年。在这一年,皇太极正式下令废除“诸申”(女真)的旧称,将自己的族名改为满洲。

公元1635年皇太极才将族名改为“满洲”
而他当时之所以要改名,一个原因是认为“诸申”这族名不好听,汉译有奴隶的意思。所以他通过访问族中老人,得知本族有个旧名,叫“满洲”,因此才将其新族名定为满洲。
虽然后来清朝的一些文献里有“满洲”族名源于其远祖布库里雍顺(可能是元朝时人)的说法,但皇太极改名的这个过程却也很明确地说明,至少在公元1635年之前,“满洲”这个名称使用并不普遍,所以“满”这个发音在当时是不可能和满族这个民族划等号的。
那么说完了“满洲”这个词出现的大致过程,我们再来看看Mandarin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根据现代能看到的资料,至少在公元16世纪末,来华的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就已经在使用这个词来称呼中国官员了。

1615年出版的《利玛窦中国札记》封面
在《利玛窦中国札记》一书里,利玛窦就曾经使用了这个词的拉丁文形式Mandarinos来称呼当时中国明朝的官员。而利玛窦本人则是在公元1610年去世的,这本书在5年之后就已经在德国出版。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用Mandarin这个词称呼中国官员早在明朝末年,甚至在公元16世纪下半叶就已经是在华西方人里非常普遍的作法了。而这时比明朝灭亡至少要早了4、50年,比皇太极将“满洲”定为族名也至少早了3、40年。当时这些欧洲人是不可能预见到几十年后“满洲”一词会成为当时诸申(女真)族群的族名,满洲人还会入主中原的了。
而现代一些学者考证后甚至认为,早在公元1524年可能就已经出现了用Mandarin(及其变体)称呼中国官员的例子,而当时才刚刚进入明朝中叶。所以欧洲人将中国官员称为Mandarin也就根本不可能跟“满洲”以及“满族”这些词汇有任何关系了。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早期航海殖民区域
那么为什么当时的欧洲人会用Mandarin这个莫名其妙的词汇称呼中国的官员呢?答案其实要追踪到中国之外。大家知道,欧洲人抵达美洲大陆发生在公元1492年,而最早抵达美洲的欧洲人哥伦布之所以出发,初衷就是要开辟抵达亚洲的新航线。
所以虽然发现美洲使欧洲人有了意外收获,但此后欧洲人也没有放弃继续探寻抵达亚洲新航线的企图。公元1498年,当时葡萄牙人达·伽马绕过非洲的好望角,在印度建立起了第一个殖民地。
此后欧洲人就通过印度海岸,继续向亚洲其它地区渗透,之后很快就抵达了东南亚的马来半岛周边。而当时中国明朝在东南亚也拥有巨大影响力,所以也经常有官员会出使当地。而现代主流的观点认为,葡萄牙人最早就是在马来半岛上的满剌加国首次接触到了来自中国明朝的使节。

满剌加国大致疆域
而满剌加国曾经长期是明朝的海外藩属,其首任统治者米苏拉甚至还曾亲自到中国来朝拜明成祖朱棣。在葡萄牙人抵达时,满剌加人仍然将明朝使节视为尊贵高官。
而在满剌加通行的马来语里,将高官称为“Menteri”,这个词最早是来自梵语,意思就是大臣或者高级顾问,所以满剌加人当时就将来明朝使节称为Menteri。而葡萄牙人当时对马来语也是一知半解,听到当地人将明朝官员称为Menteri,也就跟着叫了起来。而这个词到了葡萄牙语里就被写成了Mandarim。
很快葡萄牙语里的这个词又传入了欧洲其它语言,使得Mandarin、Mandarino和Mandarijn等等不同变体也先后出现。而当时中国的许多官员都已经使用官话,所以中国的官话在欧洲语言里也就很快被直译为“官员的语言”(葡萄牙语为Língua mandarim)。

Mandarin一词在葡萄牙语里的演变过程
这样久而久之,Mandarin这个词就成为了中国官话的通行称呼。而普通话基本上就是在明清官话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所以Mandarin在近代也就成为了欧洲语言里对应“普通话”的词汇。
所以总体来说,Mandarin这个词的来源和演变过程是非常清楚的,跟什么“满大人”从来都风马牛不相及。只是因为其发音有些类似,所以在近代衍生出了这种玩笑说法,但玩笑终归还是不能当真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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