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集
我和姑爹边走边聊，姑爹看着天空道，今年的天气有点奇怪？我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姑爹道，你不是朝鲜农村人，对朝鲜气候不了解。我们农民看天吃饭，对天气很敏感。往年四、五月很少下雨的，到七月雨水才多起来，今年四、五月已经下了几场雨了，有点不正常。
我问姑爹道，下雨不好吗？姑爹道，下雨有好处也有坏处，但要下的是时候。今天这雨下的就不是时候，地里刚种下的种子，雨水太多的话可能受到影响。希望明天不要再下了。我跟姑爹道，老天爷要下雨，咱也没办法阻止。
姑爹道，是呀，如果天气恶劣，会影响下半年的收成，如果收成不好，口粮不足，很多人要饿肚子。我问姑爹道，您家口粮够吧？不够的话，以后我和孝珠回罗先买些，给您送过来。
姑爹看着我道，你小子看起来是个好人，孝珠和你在一起我放心。家里口粮足够。我跟姑爹道，您是孝珠的姑爹，将来我肯会和孝珠结婚，所以您也是我的姑爹。我虽然没多大能耐，但肯定不能让姑爹一家饿肚子。
姑爹笑道，我们家吃的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不至于吃不饱。和姑爹来到面包车旁，姑爹指着面包车道，你买的车吗？我点点头道，是的，不是什么高档车。姑爹道，这还不算好车吗？我们周围十里八村，都没人买得起小轿车。
我跟姑爹道，现在朝鲜处于发展阶段，普通百姓买不起小轿车很正常，等将来经济发展起来了，家家都买得起小轿车。姑爹呵呵笑道，我做梦都没想过买小轿车，这一辈子的梦想是买一辆手扶拖拉机。
我笑着问道，您怎么会想到买拖拉机呢？姑爹道，拖拉机作用大啊，在我们农村，谁家要是能买一辆拖拉机，那肯定会引起轰动，会让人羡慕。
我打开车门，指着车厢内的礼物道，东西有点多，不知道一次拿不拿得完？姑爹凑近看了看，问道，都有些什么？我跟姑爹道，有一台液晶电视机，一袋大米，还有几斤猪肉和水果，另外还有给姑妈治风湿的药。姑爹咧嘴笑道，都是给我们家的？
我点点头道，是啊。姑爹激动地道，你和孝珠太客气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我跟姑爹道，我在罗先开电器店，电视机是从店里拿的，大米和猪肉是孝珠的一点心意。
姑爹高兴得合不拢嘴，他钻进面包车，抱着一个纸箱出来了。我上前扶着道，要不要帮忙？姑爹道，不是很重，不需要帮忙，里面装的电视机吗？我跟姑爹道，是的，是电视机。
姑爹道，我先把电视机搬回去，等会来扛大米。我拎着水果、猪肉以及药物，跟姑爹道，大米有点重，等会我和您来抬。姑爹笑着道，不用你抬，我力气大着呢，不说一袋大米，就是两袋大米，我一次也能扛得动。
姑爹抱着电视机走在前面，我撑着伞走在后面，远处是绿油油的秧田。我们走到村头的时候，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趴在地上大声痛哭，老头前方的瓦房倒塌了。姑爹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李老，您怎么啦？
老头浑身都湿透了，他穿一双黑色雨鞋，一条粗麻裤子，脸上皱纹纵横交错，雨水顺着皱纹滑落。老头双手拍打地面，情绪失控道，我的房子塌了，我的房子塌了。老头反复哭诉自己的房子塌了，好像天塌了下来。
我走到老头跟前，用伞给他挡住雨道，房子塌了重建就好，您快起来吧，不要着凉感冒了。老头坐在地上，抬起头，抹抹脸上的污迹道，你是谁？
姑爹忙解释道，他是我家的城里亲戚，今天专程来看望我们。老头看看我手里拎着猪肉和水果，羡慕地道，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我点头道，是的，您快起来吧，等会和我们一起吃饭。
老头从地上爬起来，盯着我道，李恩国心好，你是他家亲戚心也好。金孝珠没告诉姑爹的名字，从老头口中我得知姑爹叫李恩国。我跟老人道，外面雨大，您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姑爹抱着电视机道，李老，房子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您也没住的地方，先去我家落脚吧。
李老看看姑爹道，会不会打扰你们一家？姑爹道，不会的，您也知道，我们家人不多，今天他们来了才热闹一些。李老缓缓地道，那好吧，你们先回去，我等会过去。我跟李老道，一起过去吧。
李老道，我房子虽然塌了，但家里还有物品要找出来，我等会过去。我跟李老道，那您小心一点，不要摔倒了。我和姑爹先回到家，把手头的东西放下，立刻又出去拿剩下的东西。经过村头的时候，李老佝偻着身躯，在坍塌的房子上面翻检物品。
我鼻子一酸，觉得老李可怜，问姑爹道，李老的老伴和子女呢？姑爹叹息道，李老是个苦命的人，老伴早些年病死了，唯一的女儿当兵去了，很多年没回家了。我跟姑爹道，李老大多年纪了？
姑爹道，李老只比我大两岁。家里条件不好，因为太辛苦，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我惊讶地道，李老才五十多岁？我还以为七十多了。姑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继续问道，李老的女儿多大了，怎么不回家看望李老？
姑爹道，李老的女儿现在应该二十多岁了，她和我家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很好。五年前两人一起报名参军了。我问姑爹道，您姑娘好几年没回来过吗？姑爹道，我家姑娘前年回家过一趟，但待了几天就回部队了。她有时间了，也会给家里人写信。
我问姑爹道，李老的女儿和您家姑娘不在一个部队吗？姑爹道，以前在一个部队，不过听说后来被调到某部队文工团了，所以没时间回来看老李。我问姑爹道，李老的女儿不给老李写信吗？
姑爹道，写啊，怎么不写信了，但李老不识字，看不懂。村里人想帮他读信，他也不要别人帮忙。我问姑爹道，他为什么不要别人帮忙啊？姑爹道，谁知道呢，可能不想知道他闺女在外面干什么吧？
我和姑爹来到面包车旁，我要帮忙抬大米。姑爹嘿嘿一笑，利索地把大米甩上肩头道，走吧。我撑着伞走在前面问道，表妹什么时候退役啊？
姑爹道，明年应该就退役了，当年我其实反对她去当兵，一个姑娘家当什么兵，到年纪了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多好。女孩子年兵出来后都不好找对象。我跟姑爹道，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表妹可能就想从军报国。
姑爹道，一个女孩要什么从军报国，从军报国是男人们的事。别人家女儿去从军，是因为家里没吃的，想到部队混口吃的，我们家姑娘从军，是受到了李老女儿的影响。说到李老的女儿，姑爹忍不住叹气。
我好奇地问，怎么啦？李老女儿不好吗？姑爹道，李老的女儿也不是不好，这娃从小学习成绩好，心气很高。当年一心想考平壤的大学，最后没考上。考不上大学也没啥啊，可以帮家里干农活，找个男人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挺好。但她偏不，偏要参军，把我家姑娘都拐走了。
听姑爹说完，我觉得李老女儿不简单，是个独立特行的朝鲜女子。我笑着道，听您这么一说，李老的女儿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啊。姑爹叹息道，就是因为她不安分守己，李老现在过得才这么惨。不过话说回来，李老的女儿长得确实漂亮，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当年村里不管组织什么文艺活动，她都会上台唱歌跳舞。
我和姑爹聊着，再次经过村头，李老依旧在翻检物品。我朝李老喊道，李老，您在找什么东西？李老没有回答，我径直走过去，来到李老跟前。我发现李老因为翻检东西，手掌被划了一道口子，废弃的瓦砾上都有血迹。
我关切地道，您的手受伤了，快回去消毒包扎一下，如果感染了就麻烦了。李老仿佛没听见我说话，激动地道，找到了，找到了。只见李老翻出一个铁盒子，高兴地把铁盒子揣到怀里。见李老如此激动，我问道，里面装的什么，是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