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集
我开着面包车跟着安首长的军车,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地面的积水也越来越少。沿途不少人拖家带口,冒雨朝山的方向转移。有些人还赶着牛车,拉着行李,看起来像在逃荒,往地势高的地方前进。
林美恩坐在副驾驶,情绪低落,她看向我,低声问道,胡伟哥,你实话告诉我,爷爷是不是出事了?我鼻子一酸,眼泪模糊了视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林美恩说这件事。良久,我开口道,安首长刚才跟我说卫生所发生倒塌,死伤者众多。
林美恩又哭了,我的心隐隐作痛。林美恩是个苦命的孩子,和林老爷子相依为命长大,如果林老爷子不在了,她现在真的孤身一人了。我答应过林老爷子,带林美恩到城里生活,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解决户口问题。
林美恩是农村户口,想成为城里人确实非常困难。如果林美恩在城里上大学,我可以托关系,安排她到城里工作,想办法帮她解决户口问题。但林美恩没有上大学,只上过中学,属于地道的农家女孩。
我虽然认识金正旭,他也许能帮忙解决林美恩户口问题。但我心里清楚,李美雪虽称我们是她娘家人,但我们并不真的是她娘家人。什么事都找他们帮忙,先不说他们帮不帮,我都不好意思。
我和金孝珠的麻烦,比如结婚事宜,他们可能会帮忙。但林美恩和他们无亲无故,让他们帮这样一个陌生农家女孩,他们肯定有想法。虽然带林美恩到城市生活很困难,但自己答应过林老爷子,所以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林美恩带到城里生活。
林美恩这样一个善良淳朴的小姑娘,如果在农村生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再者,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独自生活在农村也不安全。黄日正那样农村小伙,迫于我的背景,现在不敢纠缠林美恩。但时间长了,难保他不会再生邪念。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山脚,附近的地势高很多,地面已没有积水。山脚已经聚集了很多逃荒的人,不少人民军在维护秩序,上山的路被围得水泄不通。安首长的军车停下后,立刻跑过来两名人民军,安首长摇下车窗,人民军对着军车行军礼。
安首长跟他们下达指示后,人民军很快开始行动,他们把逃荒的人往道路两边赶,不一会儿上山的路就通了。安首长没有停留,驱车朝山上驶去,我开车紧随其后。山路崎岖,也比较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如果对面有车驶来,都无法会车。
好在一路上我们都没遇到一辆车,自行车和牛车都没见到,越往山上前进,行人越少。雨依旧在下,雨势有增大的趋势。跑了半个多小时,安首长的军车停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我也停下车。
空地后面是一栋朝鲜传统民居,和中国的古建筑有点像。安首长用电筒照向房子道,你们这几天就住这里吧,这地方安静,我有时候也会来这里小住几天。这地方偏僻,没人会来打扰,里面有吃的喝的。
安首长带我们进了房子,房子没有通电,安首长第一时间点燃蜡烛。客厅有个炕,炕的周围摆了些简单家具,地板是木质的,进屋后我想脱鞋,安首长示意我不用脱鞋。整个房子空间不大,一个客厅,两间房,一间书房一间卧室,此外还有一间厨房。
安首长跟我简单介绍房子后,把钥匙交给我道,你们暂时住在这里,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现在的雨还没停,山下不安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连忙点头道,我们不会到处乱跑,谢谢安首长。
安首长跟我道,柜子里有吃的,厨房缸里有水。住这里挺方便的,唯一不方便的是没通电。我跟安首长道,房子挺好的,住着很温馨。安首长道,那你们早点休息,改天我再安排人给你们送些吃的上来。
安首长跟我交代一番后,开车和警卫下山了。山间恢复平静,只听得见雨打山林的声音。我看林美恩一眼,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全部湿了,眼睛红红的。林老爷子不在了,我的心情本来很沉重,林美恩楚楚可怜的样子,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心。
我摸摸林美恩的头,安慰道,胡伟哥喜欢看美恩笑,美恩哭起来就不漂亮了。林美恩一边擦泪水,一遍挤出笑容道,有胡伟哥在我不难过。林美恩全身都湿了,我担心她感冒,关切地问道,你有衣服换吗?
林美恩跟我道,出来的时候没带行李,只有这套衣服。想到自己带了换洗衣物,行李还在车上。我跟林美恩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回车上取点东西。林美恩跟我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跟林美恩道,外面在下雨,你就在屋内等我。
林美恩倔强地道,我不,我就要和胡伟哥在一起。我看着林美恩的眸子,蜡烛的火焰在她眸子里跳动,以前她的眸子清澈如水,现在像起了大雾的森林。这场洪灾让她的性情变了,没以前那么乐观了。
林美恩很聪明,虽然我没有明确地告诉她林老爷子不在了,但她一定猜到了。她像一头受伤的小羊羔,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我看着林美恩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去车上取东西,车上还有些吃的,我们一起搬进来。
我们打着手电筒来到面包车上,车内除了吃的喝的,还有一个电饭锅,准备送给林老爷子的。林美恩指着车上的电饭锅问,这个要搬进屋吗?我跟林美恩道,这个是送给林爷爷的。我的话刚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妥,因为林老爷子不在了。
林美恩没有做声,我看着她道,这个就放在车上。我们把行李搬进屋里就可以了。我们抱着行李,匆匆跑回小木屋。刚跑了一半,林美恩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在了地,身上顿时沾上泥浆,怀里的包裹弄脏了。
林美恩委屈地坐在地上哭道,我真没用,这点事都办不好,只会拖胡伟哥的后腿。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山林,几秒钟之后,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我朝林美恩伸出手,拉她起来,林美恩依偎在我身边,浑身不停地颤抖。我搂着林美恩的肩膀道,美恩最坚强,在胡伟哥眼里,美恩是最了不起的女孩。
回到屋内,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在风雨面前那么弱不禁风。但就是那微弱的光,让我心暖暖的。我打开包裹,还好里面的行李没有打湿。我找出一件衬衣和七分裤递给林美恩道,你没有衣服换,就先穿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有点大,不知道合不合身?
林美恩看着我道,胡伟哥,我穿你的衣服,你还有衣服穿吗?我跟林美恩道,我带了好几套衣服,当然有衣服穿了。林美恩刚才摔跤了,衣服上都是泥浆,她尴尬地跟我道,我身上很脏,就不换干净的衣服了。
我跟林美恩道,那怎么行,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直穿湿衣服容易感冒。我给烧水,你先洗一下再换。林美恩跟我道,我自己去烧水。我和林美恩来到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都齐全,还有一个小水池,池子里有水。旁边还有一口缸,里面也装着水。
林美恩在厨房烧水,我在厨房检查一番,发现吃的东西很少。米缸里已经没米了。不过厨房的柜子里有泡面和饼干等副食品。林美恩烧好洗澡水后,把热水端进卧室,我跟着进了卧室,开玩笑道,是你洗,还是胡伟哥帮你洗?
林美恩脸一红道,胡伟哥,你出去吧,我自己洗。我跟林美恩道,洗澡了早点休息,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今天你在卧室睡,胡伟哥在书房睡。
林美恩跟我道,胡伟哥睡卧室,我睡书房。我跟林美恩道,你先洗澡吧。我出了卧室,顺手关上门。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各个角落,房子是砖木结构,还是很牢固的,应该不会再狂风大雨中倒塌。
集市上卫生所的倒塌让我产生了心理阴影,对朝鲜的建筑没那么有信心了。这栋房子不知道是谁的,安首长安排我住在这里,房子应该是他或者他亲朋好友的。就算是安首长的,他也不是常年住在这里,因为这里交通确实不方便,藏在森山老林中,一般人还真难发现。
山下发生洪涝灾害,我被困在这里,本来担心没有地方落脚。没想到安首长给我们找了这么好的一个住处。我又点燃一支蜡烛,拿着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一张长条书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朝鲜三代领袖的著作。
我在书桌前坐下,掏出安首长给我的信和钞票,信件和钞票是从老爷子身上搜出来的,我展开信件,信纸被打湿了,字迹模糊,但联系上下文,我能读懂其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