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集
九月初的罗先，天气微凉。鲁东正出发去延吉，不能开车前往，他把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说回罗先了再来取。林美恩在旅馆很开心，和周诗云很聊得来。两人都以姐妹相称。周诗云甚至教会了林美恩几句简单的中文。
金孝珠下午做出了报价单，我看过报价单后，跟国内供货商周总和王总打去电话。仔细询问目前的发货价。和供货商沟通后，我对报价单做了修改，当晚就给张书记送了过去。张书记收到报价单后，说一个星期内给答复。
蒋承志的案子牵涉很广，李明浩在劫难逃，被判枪决的可能性很大。李明浩的阿爸阿妈受到了株连，要送进监狱劳动改造。商贸城有不少干部受到牵连，有的被罢免了职务，有的要送去劳动改造，有的要被枪毙。
蒋承志虽畏罪自杀了，但他的亲人也受到株连，包括小徐都受到牵连，不过小徐积极配合调查，主动揭发姜承志的罪恶，最终从轻处罚，被判处三年劳改。蒋承志的案子没多久就调查完了，让我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朝鲜人民保安动用了什么手段，办案效率这么高。
朝鲜审查贪污案件，遵循了从快从重处罚的原则，可能某些时候使用了特殊手段，不一定走了正规的法律程序。蒋承志的案件是郑世俊告诉我的，那天他来看林美恩，主动跟我和林美恩透露了案件的一些细节。
最后，郑世俊给了一份蒋承志写的忏悔书。我看过忏悔书后，惊讶得合不拢嘴。原来蒋承志年轻的时候，和林美恩的生父共事过，两人都是报社年轻翘楚，林美恩生父一根笔杆子很厉害，蒋承志的摄影技术很高超。
两人能力都很出众，都有提拔为报社主任的潜力。但当时报社社长更看重林美恩生父，举荐他担任报社编辑部主任。但没过多久，林美恩生父就被查出私藏西方反动书籍。不但被撤职了，而且被送进监狱劳动改造。
蒋承志在忏悔书中透露，林美恩的生父当年是被他陷害的。是他偷偷把反动书籍藏进林美恩生父包里的。林美恩的生父出事后，蒋承志顺利当上了编辑部主任。郑世俊把这些陈年旧事都查出来了，我不得不佩服他确实很有能耐。
林美恩拿着蒋承志的忏悔书，泣不成声。我问郑世俊，凭这封忏悔书，能不能为美恩父亲翻案？郑世俊道，翻案是可以翻案，只是这个案子过去很长时间了，蒋承志又不在了，翻案的难度会很大，要折腾很长时间，最后也不一定成功。万一翻案不成功，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觉得郑世俊说的有道理，万一翻案不成功，林美恩现在平静的生活就会受到冲击。我问郑世俊怎么会查到这个案子。郑世俊说看到林美恩母亲的信后，他就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调查姜承志背景时，发现姜承志和林美恩父亲共事过，所以他秘密调查起林美恩父亲的案子。
因为两名当事人都不在了，我和郑世俊都劝林美恩放弃翻案，林美恩也答应了。郑世俊说他要出差一段时间。林美恩问郑世俊要去哪里。郑世俊说要出国，去很远的地方，具体哪个国家不能透露。
郑世俊的工作重心一直在海外，因为身份敏感，他有太多的秘密无法跟我们分享。林美恩问郑世俊要出差多久？郑世俊给出的答案是十多天，十多天后回罗先带她去平壤。
我问郑世俊要不要开车送他去口岸。郑世俊表示不需要，他这次乘坐飞机出国。我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出发，乘坐的那趟航班，有什么任务要执行。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
他离开的时候，叮嘱我照顾好林美恩。我跟他说林美恩是我妹，我肯定会照顾好他。我知道我和金孝珠的事不能再耽搁了，所以跟他说了我的想法，问他能不能帮忙。郑世俊说他会想办法帮我一把，但需要一个时机。
林美恩在旅馆待十多天，周诗云非常高兴。旅馆虽然有一名阿姨打扫卫生，但和周诗云年龄相差太大，没有共同话题，周诗云在旅馆工作非常无聊。林美恩和周诗云都是年轻人，两人有聊不完的话。
周诗云对朝鲜农村生活感兴趣，林美恩对中国城市生活充满向往。林美恩很招人喜欢，她乖巧懂事，没有心机，和她相处很轻松。几天之后，张书记给我打来电话，说合作的事已经敲定了，地方人民委会的干部一致同意再次与我合作。
张书记邀请我明天去他办公室一趟，和我签订合同。张书记确定再次合作，我当然高兴，但想到定金的事，我心里又犯了难。虽然我多次给国内供货商打电话，协商定金的事儿。
但供货商表示，给朝鲜方面供货，最少要支付三成定金。因为和我合作比较愉快，他们才收三成定金，一般情况下他们要收五成定金，甚至收全款才会发货。我能理解国内供货商的担忧，因为往朝鲜发货经常出幺蛾子，国内的供货商都怕了。
供货商还善意地提醒我，和朝鲜人做生意要特别小心，我应该让客户先付一半货款。供货商的提醒很有道理。不过上次合作，没要求提前付部分货款。现在提这样的要求，他们有可能取消合作。
第二天我如约见张书记。见到我，张书记高兴地道，胡老板，你给出的报价很合理，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签订合同，把这件事敲定下来。我跟张书记道，签订合同之后，多长时间发货？张书记道，发货时间合同上有条款，一个月内发完货物。这是合同，胡老板过目一下。
说完，张书记拿出合同递给我。我快速浏览一遍，合同上没有预付货款的条款，大部分条款都有利于地方人民委员会。从我和朝鲜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和他们签订合同只有象征意义。
朝鲜人撕毁合同的案例不少。不过鉴于我们已经合作过一次，我相信他不会坑我。我看着张书记道，今天必须签订合同吗？张书记点头道，今天必须签订合同。我拿着合同又仔细看了一遍，张书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喝茶。
等我看完合同，张书记笑着问，胡老板，您觉得合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我跟张书记道，合同很好，不知道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张书记惊讶地道，胡老板觉得合同有不妥的地方？我跟张书记道，只是我个人的要求，合同没有不妥的地方，我想问下合同里能不能加预付货款的条文？张书记放下茶杯，脸一沉道，胡老板信不过我们？
我忙解释，我肯定信得过，上次我们合作就很愉快，只是供货商那边提高了定金，按照我们中国的规矩，发货之前一般都要支付部分货款。张书记面露不悦道，既然上次合作很愉快，胡老板怎么又突然提这种要求？
我尴尬地道，我就是和您商量一下，想听听您的想法。张书记道，胡老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这边也有难处。采购货物的资金审批下来需要时间，希望胡老板能够理解。
合同上已经写明了，收到货物一个月内，如果没有出现大量产品质量问题，我们会一次性结清货款，绝不会拖欠。
见我没有说话，张书记补充道，胡老板要是信不过我，我也不勉强胡老板，合同不是还没签订嘛。我是看胡老板人品可靠，思想觉悟高，为灾区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才力排众议，坚定地选择和胡老板合作。不瞒胡老板，希望与我们合作的外商非常多，这次我们收到的报价单就有十多份，胡老板的报价并没有优势。
张书记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如果我要求他们付定金，他们就选择和其他人合作。我思考了一会儿，跟张书记道，我们现在就签合同吧。张书记的态度立刻变了，笑着跟我道，我就喜欢和胡老板这样爽快的人合作。胡老板的要求其实也合情合理，如果采购资金下来的快，提前支付货款也不是不可以。
我跟张书记道，我相信您。张书记伸手和我握了握，笑着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合同是在会议上签订的，张书记临时召开了一次会议，张书记向与会的干部介绍了我，又跟我介绍与会干部的姓名和职务，参会的干部十多个，张书记一番介绍下来，我能记住名字的也不多。只记住了一个高副书记，他似乎和郑书记关系不太融洽。
会议结束后，张书记送我出了办公室。我上了面包车，跟张书记挥手告别。张书记打量一眼我的面包车，笑着跟我道，这次合作结束后，胡老板可以考虑换一辆小轿车，面包车有点不符合胡老板的身份和气质。我启动面包车，笑着道，面包车挺好的，不但可以拉人还可以拉货。
张书记意味深长地道，胡老板说得没错，面包车空间大，非常使用。不过其他和我们合作的中国商人，都不太喜欢开面包车，他们更喜欢开奔驰宝马和奥迪。我尴尬地道，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我觉得车能开就行。
张书记笑道，胡老板说得有道理，我就觉得骑自行车出行很符合我的气质，很多人劝我买一辆电瓶自行车，说电瓶自行车骑着不费劲，他们不知道我就喜欢踩自行车踏板带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