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昨天,我在上海武康路附近打车。
上下班高峰,大家DDDD。
在晚上六点的武康路打车,就好像在机场等一艘船。
我切了某滴,前序等待60人,换了T3,前序等待40人,
最后换成了美团打车——前序等待20人
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本来没有那么着急的,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膀胱是人类的好朋友——当我的膀胱开始着急的时候,时间的尺度就会变得非常诡谲。
我是前序第20号,但是在我感受到一丝丝疼痛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六号。
我不敢去卫生间,也不敢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等我一段时间。
毕竟,在上海武康路打车,本质上是等一个不可能的人。
来了就是天大的面子,大致如此。
司机给我来了个电话,招呼我上车。
然后他问我尾号,我说是XX。
司机好像没听见,问了我一句:「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司机嘟囔道怎么声音这么小。
我说抱歉,职业病,不敢大声说话。
他问我是什么职业。
我说我是做教培的,前段时间查得严。
司机了然,但我非常不安。
不安来自于痛感和尿意本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病,但是我知道尿意和痛觉多半是涓然的、是润物细无声的、但也可能是溃于蚁穴的,至少我感觉我的整个膀胱都像是有蚂蚁在爬。
我小心地问司机:能不能快一点?
司机张了张嘴,悠悠然回我:小兄弟,这是武康路的呀。
我说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咱能快则快吧
司机把视线收了回来,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说没必要,缓缓就好了。
忽然,我感受到司机的目光带着某种锐利的透视感打量遍我的全身——大概像是监考的教导主任,或是抓住你藏私房钱的老婆。
冗长的沉默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甚至想从那些尴尬中找出一点不尴尬。
于是我开口了: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师傅没回答我,而是将话题变得更为尴尬:『你膀胱不好?』
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承认,但体感由不得我不承认,毕竟现在我的膀胱里就好像有八百个躁动的男子,每人都手持着一根木棍,没事就戳一下。
男人多半羞于承认自己不行,但我摊牌了,我不是男人:
「对,现在有点疼,但主要是有点想上厕所。」
师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跟我说了一句:「你摸摸看自己发烧了吗?」
我说新冠好像是呼吸道疾病,不会通过尿液传播吧。
师傅看我的眼神里带了点探寻,又带了点遗憾。
然后跟我说了一句,如果有时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病拖不得。
我了然,司机这个职业多半是要长期久坐,跟我差不多。
『您也有膀胱炎?』我还是问了出来。
司机的脸色非常精彩,我看他好像有点生气,但是我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膀胱炎而已,似乎没什么丢人的。
他僵硬地说了句:『没有,请你….。』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但可能是请你自重。
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如果有高烧的话,还是建议现在去挂急诊。』
我说真的不用,司机说好的,然后又沉默了下去。
司机师傅把车停到了一个公厕旁边,跟我说你稍微快点,这里不能停车。
我说行,回来的时候司机师傅问了我一句: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说没有,相反,灼烧感更加剧烈。说完这句话我带了点羞赧,毕竟这不是正常社交距离的谈话。
沉默,是今晚的南京市长,江大桥。
我试探的问了一句,「您吃饭了吗?」
他说没有。
我说那还蛮辛苦的,司机说还好,这不是本职工作,单纯挣点外快。
我看他车子也不差,多嘴问了一句,『这么缺钱吗?』
司机不置可否,只说自己儿子上的辅导班一节800,一周四次,六科。
然后又悠悠然的补充到自己是泌尿科副主任医师,开车就是个兼职,养家糊口顺便散心啦~
如果时间倒流回半小时以前,我想我会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你看,这就是冤冤相报。
最后到家,司机跟我说再见,我甚至都没敢回。
入夜,我开始挂号,泌尿科。
在副主任医师那一栏,我看到了那个司机。
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泌尿科,副主任医师,魏XX。
沉默,是今晚的南京市长,江大桥。